庄稼汉散文

庄稼汉散文

　　朱自清用质朴的文字，给我们描绘出了一幅弥漫着浓浓父爱、荡人肺腑的画面，每每读朱自清的《背影》时，总被他笔下的父亲所感动，而感慨之余，我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老实、淳朴的庄稼汉，那就是我的父亲，朴实的烦言碎辞，反复的叮咛，一举手一投足,他用他的方式，给了我们毫不逊色的爱。

　　在我年纪尚小的时候，为了挣钱，母亲便去外面打工，我还不太记事儿，至今能回想起来的只有一些简简单单的片段：夜色降临，昏暗的灯光洒向各个角落，父亲站在木制方格窗户下，一手抱着嗷嗷待哺的弟弟，一手拿着奶瓶，不断地来回走动，哄着哇哇大哭的弟弟。

　　或许就是这缘故，每当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总是能第一眼看见他们，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身材魁梧、臂膀有力的男人抱在怀中，弱小与强壮，强烈的视觉冲突效果，多么温情的画面。

　　那段日子，父亲既当爹又当娘，在家操持家务，在外种田犁地。

　　九几年时，家家户户都有耕牛，到了春天，人们便开始劳碌起来，耕田、插秧。

　　父亲通常吃罢早饭后便牵着耕牛，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来到水田，便把牛赶进水田，绳子盘在牛角上，架上犁，拿着竹条一边驱赶牛，一边扶着犁，原本平整的地被犁铧（安装在犁的下方，用来翻土的铁器，略呈三角形。）一块块翻起来，由于刚翻的地踩起来极不平整，虽然穿着长靴，但田里的泥水还是会从倾斜着的靴口灌进去。水灌进的多时，父亲便对着牛唤道：“吁吁——”，这时牛就会停下来，父亲单脚站立，扶着犁保持重心，迅速倒掉靴子里的水，穿上，又踩进泥水里，鞭笞着牛，继续犁地。地翻完后，还得用长耙细细的平整几遍泥土，最后田里全是均匀的泥浆，这样才便于插秧。通常这一趟下来，也得够几天忙活了。若天气暖和点时，父亲通常卷起裤腿，脱掉长靴，直接走进水田犁地，长期泡在水中的脚，显得越发白，一脚又一脚，前行，在浑浊的泥水田里，格外显眼。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父亲在犁地后，从田里弄了很多泥鳅、黄鳝，做好了特地留着，等着我放学吃，而我看着锅里的一节一节鳝鱼，不敢吃，晚上，父亲把鳝鱼热了，和弟弟鼓动着我吃，我努力克服恐惧，尝试了几口，便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在家便没有再吃过了，来武汉后，在舅舅家看见了鳝鱼肉，我终究还是没有动筷子，那种对外形的恐惧我还是有，再者那种美好的味道，还是留给记忆吧，我想，再美味也定不及当年，年深日久，这不仅仅只关味觉，更是一段无法替代的回忆。

　　秋天，对于庄稼人来说又是忙碌的季节，父亲常常很早就出门了，扛起锄头，背着竹篓，趿拉着一双军绿色解放鞋。傍晚时分，夜色渐浓，村口一个黑影移动，离家越来越近，我知道那是父亲。

　　有一次，本来晴朗的天气却突然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想到正在田间劳作的父亲，我戴上斗篷、蓑笠，给他送雨具。风力强劲，大雨磅礴，打在斗篷上“噼噼叭叭”作响，没走多远，我裤腿便湿了。绕过稻田，看见前方的父亲背着漏斗形的大背篓，在风雨中小跑着，父亲看了看我，还未等我开口，他便说：“快跑回家，这雨太大了。”于是我只得跟在父亲后面小跑着。那高过父亲的背篓，满满一篓农作物，仅凭两条篾条编成的带子压在父亲肩上，背的太重，在风中行走尚且很难，更何况是跑。

　　生活光景渐好时，父亲放弃不划算的农业，选择去附近的沙料场上班，早上去，晚上才能回家，过了半个多月，我才知道，打电话回去，父亲声音很疲惫，却故作轻松的说：“在那里不累，就是有点脏，每天要洗一个澡。”后来说了一会儿，父亲便说：“电话费太贵，就这样，我挂断了。”

　　有一次，我忘了带钥匙，便去那里找他，远远地就看见父亲抡起大铁锤，一锤又一锤，“砰——砰——”，一声一声敲到了心里。走近，发现父亲衣服湿透了，全贴在身上，我从父亲手里接过钥匙，转身，泪眼婆娑。

　　听母亲说，有次父亲锯柴，手指受伤了，这也是在半个多月后才听说的，又打电话回去，说到这事时，父亲却笑着说：“都好了”。

　　由于常年劳作，父亲的手掌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加之干燥，手裂开了，就像一块块裂开的老树皮，而腿上暴露的青筋，就像缠绕老树的藤。暑假回家，发现父亲单薄了不少，小时候看来伟岸的身体，显得矮了很多。

　　今年清明节前几天，外婆突然去世，我请假后，连夜坐火车回恩施，第二天下午赶到大舅家时，走进静穆的灵堂，我和表哥磕了三个头，物是人非，心里顿时揪成一团，难受，看到多天未睡一脸疲惫的亲人，心里更加难过了。

　　突然想到奶奶去世，父亲跑进奶奶卧房时，奶奶已停止呼吸，他抱着奶奶，一声声叫喊着：“妈——妈——”最终，父亲强忍悲痛，向我们呢喃着，又仿佛自言自语道：“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作为一个儿子，对于临终前没能和母亲说上一句话，让母亲一个人静静离去，而遗憾至今。

　　外婆丧事办完后，我们傍晚回到家中，父亲生好火后，便在火坑边随地而坐，一个人在那打盹，这些日子，太累了。

　　父亲，一个淳朴老实的庄稼汉，用他那单薄的肩膀，努力撑起我们的家，一举手，一投足，爱无需太多言语，我们却都懂，当你们老态龙钟时，我愿牵起你们的手，正如你们小时候牵着我蹒跚学步时一样，陪你们慢慢走，笑看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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