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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路的散文

时间:2021-05-13 16:06:37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黄土路的散文

  很少能见到黄土路了,现在也只有偏僻的乡间才能寻得到。稀少了的东西,让人不免又怀念起来,如果说水泥路与柏油路代表着现代,时光的苍凉与厚重就只能在黄土路上才能找得到。

黄土路的散文

  苏北乡村里的路,曾经全是纵横交错的黄土路,一条条黄土路把田地分成了大小不一的条块,日出而作,日暮而息,迎来朝阳,送走晚霞,千百年来代代人就在这黄土路上行走着,或缓或急。

  久旱不雨的晴好日子里,路边的野草卷起枯干的叶子,耷拉着脑袋,怎么也抖不净身上的那层黄土。老牛拉着吱吱响的木轮车子,木轮子重重地碾压在黄土路上,吱吱的响声穿到了云宵里,穿到了无边的旷野中,穿进了人的心里,像是在天地间奏鸣着舒缓而古老的歌谣。

  老牛,大马,毛驴和行人,把黄土路上的土踏成了细细的粉末,厚厚的黄土覆盖在路上,行走在上面,衣服和鞋子上很快就挂上了一层黄土。这时最怕逆风行走了,远处的风卷起黄土,黄土打着旋儿钻到人的眼里和鼻孔里,张开嘴吐出来的是泥水。晚上回到家后,脱下鞋子,鞋子里扣出来的全是臭臭的泥巴。

  常有年轻人纵马飞驰在黄土路上,马蹄踏起弥漫的黄土,一团浓重的黄云随在马后滚动着,那马像是从雾中跑来,骑在马上的年轻人也凭添了几分英武的江湖气,像是古代的侠士一样。

  小时候,我是没有马骑的,村里通往学校的黄土路,去是三里,回来仍是三里,我曾在上面行走过我的小学时代,我能清楚地记清路上哪儿好走,哪段有凹坑。

  秋季的浓雾多,有天早上,夜色和浓雾夾杂在一起,匆匆地吃了点早饭,我就向学校赶去,行走在雾中,四周像暗墙一样围堵着,平时熟悉的路况也辨不清了,摸索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一个熟人,平时热热闹闹的路上,怎么看不见一个人影,人都跑到哪儿去了,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起来,还好,远处传来了鸡鸣,在寂静的清晨里听起来是那么清晰,听到了鸡鸣又让我放下了心来。

  在乡间流传的故事里,鸡鸣时阳气上升,邪物就要避开了。本村曾有个做饼的人,每天要早早的起来,用篮子装好饼拿到周围的集市上去换钱,曾有一次,他出发的很早,走在熟悉的路上,感觉眼前突然一亮,正走的路变宽了起来,路面又平又亮的,与平时走过的不一样,他也没有去多想,心里就想着快些穿过这段路,找到熟悉的地方,那路走起来却像是没完没了似的,一直没有尽头,最后直听到了鸡叫,头脑才恍然变得冷清过来,借着逐渐变亮的天光,才发现自己一直围着一座坟墓在转着,墓的周围已被他踩出了一条明晃晃的路。

  自从听过这人的故事后,我也就知道了,夜路里鸡叫能给人壮胆,鸡叫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前面隐隐像是个人影,我快步追上去,那团黑影也加快了速度,像是竭力想甩开我的样子,快走到学校所在的那个村口时,天色又亮了一些,终于可以看清了几米外的空间,果然有一个人影,踏在路上的脚步传过来很清晰的声音,我靠上去一看,哈,原来是本村的一位表叔。“你这孩子,走路也不发出一点响声,吓得我害怕了一路。”表叔嘴里埋怨着,却还是亲热地拉起了我的小手。他不知道,我那时正崇拜着电影里的英雄,学着那些战斗英雄们,走路时不发出响声这也是门功夫,没想到,这到把自己的表叔给吓着了。

  有一段时间,路旁兽医站的窗口常摆放着一只玻璃罐子,里面泡了只白色的小猪,好多小孩子放学后就挤到窗前观看,那只小猪蜷缩着脑袋,看不清脸部,许多人就说是大象,对于猪能不能生出大象的事,大家在一起争论了许久,但又不能亲手掰开猪的脑袋去看,结果就是谁也没法说服谁。

  那些大马和驴子时常生病,看似很强壮的动物,吃东西却很娇气,稍不注意便会吃坏了肠胃,站长是位白胖的中年人,他的技术最好,常挽起袖子,把自己的手臂洗干净了,然后把手伸到大马的肚子里掏出里面堵塞着的东西,有时也会用长长的'软管子给大马灌肠,站长是个很认真的人,牲畜的脏臭时常溅了他一身,对此他也是毫不在乎。

  尽管站长很尽力,还是有牲畜最后会救不好,死掉的牲畜就很便宜地处理给二排的爹,二排不是部队里的那种二排,二排的年岁和我差不多大,是我的一位朋友,他爹希望他能像军人一样硬朗,便给他取名叫二排,二排也没负了他这个名头,力气确实很大。

  二排的爹王老头个子不高,人却很精明,选在了两条黄土路的交叉路口,做起了热锅肉生意。死去的马好多是胀肚死掉的,死后的肚子仍是圆鼓鼓的,没有什么复杂的传染病,扔掉了让人感到可惜,因此,这并不妨碍乡里人去食用。

  王老头的刀子很快,从马脖子下的腹部着手,哧拉一声就划开了马皮,然后铺开皮子,就在皮上分解好马肉,分类清洗好,放在大锅中慢慢地炖起来,煮熟肉后,仍用小火煨着,不管客人何时到来总能吃到热锅肉。

  肉的香味不时飘到黄土路上,一盘姜丝脆藕,一盘水煮花生和热锅肉,常引来许多路人聚在那里,坐在靠近路边的石台旁,嘴里大声地吆喝着吃饭喝酒。

  有个黑瘦的皮匠是那儿的常客,皮匠挣了钱,路过那里时便要喝酒,几杯酒过后,皮匠的脸红了起来,便说道这黄土路在过去是官路,能通到京城的,不少赴京赶考的举子,曾走过这里。周围听的人不服气,便笑话皮匠喝多了瞎胡吹。皮匠脖子下的青筋突出来,梗着脖子,磕磕绊绊地反驳道:知道北面的白马寺吗,唐朝的薛仁贵征东,就曾住在白马寺里,不信你去问庙里的和尚,庙里的石碑也记着这事,薛仁贵都走过的路,能不是官路吗?

  雨天时,车辙印里存满了水,长时间不干,车轮碾上去,污水就被赶到了一旁,连同水面上的蚊虫也飞了起来,车轮过后,污水忽啦一下又重返回坑里,这样的路也能算是官路?这条路上也走过意气风发的举子,走过四处奔泊的商人,也走过千里奔亲的多情女子吗?

  王老头常想让我和二排一块去吃肉,我却很少去吃,多数是拒绝的,因为父亲不让我们无缘无故欠了人家的情,另外,二排妈的身体也不好,全家人要靠着这肉铺摊子过日子。

  由于黄土路走上去实在不便,后来就修成了沙子路。修路时,全乡的劳力都来了,先从路两旁挖沟取土,抬高路基,路旁的好多无主的古墓被挖了出来,挖开古墓时,大家便围上去哄抢东西,大多是些穷人的墓,里面也没有值钱的文物古懂之类,结果能抢到几枚陪葬的铜钱就会让人高兴上半天,过后,有烂掉的棺材板扔在沟里,很醒目地就可看到,我们经过那里时不敢久留,很快就从旁边窜了过去。自此黄土路的时代也就结束了。

  我离开家乡后不久,沙路又换成了水泥路。那座兽医站,死掉的大马,王老头的热锅肉铺,连同那黑瘦的皮匠,就一同留在我的内心里发酵着。平淡的岁月,淳朴的人生,这或许正是我们内心里那条的黄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