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小觑的榔梅果散文
榔梅果,武当山特有的一种水果,李子、杏子、桃子、梅子,通通的不是,却又似李似杏、似桃似梅,形似而神非。开花时节其花形花色与桃杏无异,红白相映共争春,其果实味道甘甜,轻咬如饮蜜汁。明朝末年的地理学家徐霞客曾经在他的《游太和山》日记中记载,他当年游览考察武当山时,费尽心力,甚至以贿赂道徒的方式求取,终只索得8枚榔梅果,带回为母做寿。送他榔梅果的道人尚神色慌张,战战兢兢,害怕获罪。
小小的榔梅果,何以如此珍贵?又何以成为武当山的禁果?
武当山,绵延八百里,地势幽绝,景态殊异。虽说从汉朝时期开始便是众多求仙学道者的上选栖隐地,但终是默默耸立于天地间,咀嚼着春夏秋冬的如水流年,见证朝代更替的历史变迁。在年复一年地往复中,春花的绚烂终是以寂寞收场,夏蝉的歇斯底里,也只是成就了自身的无聊呐喊。剩下秋的萧黄与旷远,冬的肃穆与静冷,倒贴切了山的练达、内敛与沉稳的特质,清清地来,静静地去,笑看人世。
到了北宋年间,宋真宗为了统治的需要,诉求于宗教的庇护,将传说故事中的玄武改名为真武,加封为神。至此,武当山道人开始将真武奉为最高神。相关的一些传说,比如玄武作为太子对权力的淡漠,为了修道15岁登上武当山时与其母后的绝决,修道过程的漫长与忍耐,以及得道升天后被玉帝册封等等故事,使得武当山从众山中进一步脱颖而出,神秘而备受世人景仰膜拜。
从宋朝到元朝,从忽必烈对武当道教的重视到张玉清建南岩宫,可以说武当山的尊崇地位已开始显山露水,但,尚未达到极致,武当山得以成为天下第一名山,还缘于那数枚小小的奇珍异果:榔梅果。
武当山以前并无榔梅树,相传真武年少时在武当山修道的过程异常艰苦,由于意志不坚,准备中途下山,半路上遇到紫气元君化身为老婆婆用铁杵磨针的行为点化他。真武决心返回山中继续修炼,途中,将一段梅枝折下插在榔树上,并说:“吾若道成,花开结果。”后来,他修炼成功,成仙封帝,梅枝果然在榔树上插栽成活,并开花结果。这种说法对于榔梅树为何只在武当山存在显然只是一种附会的说法,为了神化而已,并没有很大的说服力。现代植物学家分析认为,很有可能是小鸟衔着梅的`果实在榔树上吃,梅核落入榔树裂缝中,生根发芽,使榔树发生变异,形成这种果树。但不管怎样,榔梅果因了这个传说,沾上了真武大帝的仙气,便从一枚普通的果实摇身变成了仙果。
便是这么一枚仙果,也不能自己从武当山跑到世界各地为自己摇旗呐喊不是,所以,千百年间,榔梅果在武当山中安然地生长,淡淡地等待,等待有缘人的慧眼。
元末,民不聊生,烽烟四起。这边厢,武当山上榔梅树花开花落,原先由张玉清和张三丰等高道前辈们修建的南岩宫、五龙宫等道观已经破败不堪,虽不丢仙家的气定神闲,却也掩藏不住许久无人问津的萧瑟与落寞;那边厢,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于鄱阳湖。如神助般,朱元璋以少胜多,以弱克了强,以渔船对战舰,打得陈友谅丢盔弃甲,怎一个落花流水了得。这一战,让向来笃信道教的朱元璋将胜利归功于武当山真武大帝的庇佑,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张三丰的弟子邱玄清当上了正三品的“太常寺卿”,武当山道教的辉煌看似马上又能从战争后的落寞中生发。
但邱玄清没有能将这一使命完成,他的师弟全真道士李素希抑郁着,等待着。机缘巧合,朱棣经过“靖难之役”当上皇帝后的第三年,武当山上多年无花无果的榔梅树突然开花结果,李素希惊喜万分,带着数百枚榔梅果进献给了永乐帝。朱棣的开心可想而知:本来皇位来之不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正需要宗教的帮衬,榔梅仙果的突然结果立马被永乐帝认为是真武大帝显灵,祝贺他荣登宝座的礼物,于是,君权神授的说法开始演绎。
为了将君权神授这一说法加以进一步强化,朱棣派遣张三丰的弟子孙碧云来到武当山,勘测地形,建造宫观。孙碧云不负朱棣所望,悟出道法自然的真谛,依山傍势,遵照自然,开始建造宫观,这场投入30万工匠,耗时12年的浩大工程,毫不逊色于当时北京紫禁城的建设,被历史学家合称为:“北修故宫,南建武当。”
建设过程中,孙碧云将传说故事与地名、建筑名相结合,如上下十八盘、太子坡、太子读书殿、飞升崖等,从古建筑、传说到自然美景,武当山的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得到了完美结合。朱棣送发的“天下第一名山”的印信,将武当山在道教文化中的地位,推向了极致。
可以说,武当山因几枚小小的榔梅果而尊崇。榔梅果也从此被列为贡果与禁果,由武当山道士每年进献。每逢节日或大庆,朱棣会将榔梅果作为赏赐,功臣们也将得到一枚榔梅果作为一种政治荣耀。整个明王朝,榔梅果金贵无比,难见难求。
说来也奇怪,随着明王朝的存亡,榔梅也由兴至衰,到清初,榔梅便也奇迹般地突然从武当山消失。源何?成了一个至今未解开的迷。所幸的是,据考证,明嘉靖五年,安徽齐云山道士方琼真至武当山访道之时受赠榔梅树,带回齐云山栽种得以存活,1998年,科研组大胆从齐云山引植榔梅幼树2株,种于武当山榔梅祠内,到2004年,已结6枚果实。榔梅树在几百年后又能在自己的本土伸展秀美的身姿,赞一个。
从数枚榔梅果,到大建武当,从真武大帝的传说,到朱棣的君权神授,榔梅果成就了武当道教的辉煌,榔梅果成就了朱棣皇权的名正言顺,而武当山和朱棣也成就了榔梅果的身价与名气。彼此依托,彼此成就,在共赢的氛围中达到和谐,同处共进,是最好。
其实,小小的榔梅果本身并没有任何神奇之处,当一物件被赋予更多的奇异光环之后,它便淡化了它原有的基本功效,身不由己地发挥着被赋予的更多的功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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