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梢黄干馍香散文
刚过了五月,已经抽穗的麦子如同青春少女一样一股劲地疯长。放眼望去,四下麦田里面齐刷刷的麦穗抬着头、挺着胸,充满了那种近乎成熟的蓬勃姿态。才过中旬,麦穗上面的麦粒已经饱满起来,微呈喜人的黄色。这时,不仅仅是乡下老人拿着烟袋咂巴着田野巡视的季节,而农家的新媳妇们正忙着张罗着另一件大事。
麦子丰收在望,这些新媳妇们自然高兴,可这个时节,让这些新媳妇们更为高兴更为忙碌的确是另外一件大事情。起身早的新媳妇已经十分高兴地给自家婆婆打起了下手忙了起来,厨房里面锅灶中间早已经火光熊熊,风箱拉的如同音乐一样紧凑。婆婆正麻利地拿着铁铲翻动着铁锅里面的石子,锅里黑得发亮的石子间嗖嗖冒着热气。那些已经等得着急的新媳妇用大盘子端着一些已经擀好的发黄的面饼迫不及待的问着:“妈,快些?”这时,只见那婆婆伸出手掌在石子一寸上方测试了一下温度,就用力拿起铁铲将铁锅里面冒着热气的石子大多数翻到铁锅的一侧,留少许石子摊开来,然后很快的从媳妇手中的盘子上面一张一张拿起那些面饼飞快地放到石子上面,再翻动堆起的那侧石子压在放好的面饼上面。只见锅里的热气更加的哧哧乱响,而婆婆不紧不慢再用铁铲根据火候的大小及时将锅里石子间的面饼逐个翻动一次。
麦梢黄,女看娘。对于泾阳一带的新媳妇来说,女看娘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带一件很重要的礼品,而这一件礼品显然是无法用金钱可以买到的,而这件礼品恰恰就是要自己亲手用石子烙的干馍。这干馍是方言,城里面的人叫做石子馍。这干馍是看娘亲必带的一种礼品,对于娘家那边的人是一家十二张干馍再外带几样礼品。对于新媳妇来说,自然不会寻根这件事情的由来,而婆婆也说不上个什么美好的传说来着。但是无论对于娘家人还是自家人来说,好吃极了这一句话就说明了一切。干馍做得好不好则是婆婆这边的礼数,干馍带不带则是新媳妇的孝道,新媳妇自然不用说了,而婆婆也不愿自己的亲家对自己的手艺说三道四。
这一段时间,对于泾阳一代的`人来说,村子里最吃香的人既不是村干部,也不是那些发家致富的能人,而恰恰是那些平时不起眼而收拾有传下来做干馍的石子的人家。这些石子可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时间愈长做干馍用得次数愈多才行。真正的好石子那可是祖上传了好几代人,石子是油得黑亮黑亮,用手摸上去有一种玉的温润感觉。据说,采集这些石子不仅仅要到泾河岸边的河滩上面一粒一粒去筛选,而更为重要的是因为石子也是有灵性的,而要让这些有灵性的石子脱离故地永受火炙的命运,则是需要一些绝户的人才愿意去做。所以说现在拥有做干馍的石子人家却不是当初亲自采集石子的人家,而恰恰是因为先祖乡俗好、品行好而让那些绝户的人自愿采集送来的。所以这个时候拥有做干馍石子的人家是最为吃香的,借用石子的人家早已堆着笑脸说着好话排起了长队。
做干馍,有石子的人家总是先行一步,自家先做,因为石子一旦借了出去,送回来已经到了忙罢。而做干馍还有更为讲究的事情,那就是所用的面粉不是农家自己日常吃用的普通面粉,而是单独加工磨的70粉。和面不用水,而是采用上等发亮的纯菜油和适量的牛奶才行,里面再佐以鸡蛋。如果做五香的再佐以精盐和洗净切碎的新鲜的花椒叶子,如果做甜味的则佐以白糖即可。所以这面揉起来很不容易,特别费力气。配料的精细再加上通过石子间的高温炙烤而成,所以做成的干馍香酥可口,老少咸宜。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很多西安、咸阳大地方的一些人家都会因为这个,拖上一些亲戚的关系特地能为自己加工一些带回去而自豪。
这个季节,做干馍不仅仅是婆娘们的事情,在家的老少爷们也会及时上来帮一把手,烧火的烧火,能上案板的揽了揉面这费力气的体力活。一旦等到干馍做好出了锅,这些帮手就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贼快贼快地掂起一张发烫的干馍就在两手中间来回的挪腾着用嘴吹着吹着就咬上一口。这时,站在锅台边的婆婆忙不忙地高兴的嗔骂一声:“饿死鬼托生的,就等不到凉了再吃。”而新媳妇则不由得掩嘴微微一笑,然后就飞快的将出了锅的干馍一张一张的摊开在案板上面。
这干馍做好了,两面或凹或凸的石子模样,微黄,沾牙即碎,吃上一口余味在口一年难忘。即便是没有牙齿的老人和小孩,拌上一小块放在嘴里嚅动着也可含化。所以,无论小孩、老人,还是男人、媳妇都喜欢吃。只是因为做起来特别的费工,所以趁着这个节日一家总会做很多的干馍来吃。
麦梢黄,女看娘。“你家干馍做好了不?”成为这一带最为关切的问候。那干馍可口的味道就是老人望着麦田咂巴旱烟想着丰收的味道,就是新媳妇想着娘亲盼着回家的味道,就是我写下这些文字回望夜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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