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汉印象散文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失语了。整整一个小时,我就这样呆呆地盯着电脑,没打一个字。
百度里没有,手机里没有,张允汉是谁?或者,谁是张允汉?
记忆开始时,是一点,接着,是几条线,再接着,是一个轮廓,像素描。
那个下午,像一个逗号一样楔入了句子。那个下午,空调坏了。那个下午……哦,记忆的导线终于找到了回忆的插头,一切就亮了——
啊,是的,聚会,在十里堡的一个小街。有酒,有烟,还有服务员不断的歉意。最后,还有一张消瘦的脸,一头草书一般凌乱的长发,以及一道像射线一样的目光。
语言终于在舌尖上苏醒了,它泛滥,在泛滥中,我的耳朵打捞到了一个词:书法家。
书法家,张允汉,真的吗?
在酒精中漂,漂累了之后,是安子的建议,是一段楼梯后的另一段,是形而上的高度,三楼,离地面大约6米。
普洱很香,兑了墨汁后,更香。
你的手指在颤抖,那些宣纸上的舞蹈,那些被定格的姿势,是你内心的单质吗,有着晶格的形状?
多少个夜晚被激情燃尽了,多少颗星漏进了你黎明的梦境?
修行,是一种积累,从一到十。
而修为,却是一种减法,从十到一,无为,无不为。
所有的笔,都是虚妄的,当宣纸露出技术的胎记,当生存的坚硬腆起生活臃肿的腰身。
那一年,你才12岁,雪下得很大,雪地里有干枯的树枝,和你冻红了的手,雪地上还有字,横竖撇捺,被风霜记录。
那一年,在流俗的海报上,你多想为它插上徐渭的狷狂,但不能,一切是冰冷的,生活犹如一把刀,压在脖颈。
时间在墨水中飘飞,似有纷扬的荻花飘过故乡的小河,有些记忆只能化为墨痕,像老子离开那里,在函谷关留下五百言。
道可道,非常道。道可,道非,常道。如此之道,难道不是书之道吗?
夜色压弯了你的眉头。郑州,一个破旧的书案旁,一堆宣纸中,谁的愁思又惊飞了满腔的困惑?
透支了体力后,再透支精神,喝光了所有的啤酒后,你就开始挪用颓废?不,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切应该是一轮圆月,沉静地升在庭院的上空……
秋风哪里去了?还有闲月,抓着自己的头发,你想把自己提起来。
放弃所有的欲望,像钟表放弃发条,你醒来了,你躺在一滩思维的烂泥里,纠结你的,也不过是你自己。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倦鸟归林,你忽然有了一种陶渊明式的散淡。像读那涓涓细流,像读那清风明月,你又疾笔在“忘我”的境界中飞奔了起来。开始是钟、张,后来是二王,再后来就是米芾、王孟津了……
一切是那么的快,又是那么的慢,像重复着不能重复的消逝。
你开始相信自己了。你一开始相信自己,就觉得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了。美是有内涵的,它似乎对应着灵魂的暗物质,你这样想的时候,墨还只流在你手上,等那些墨流到宣纸上后,一切都改变了。
我手写我心,你真的能做到吗?形而下的是技法,这精神的外延,而形而上的会是什么?人格着墨后的迹化吗?
凤凰涅槃,涅槃后的凤凰,你目睹着自己一夜的衰老,形同在电梯里失重,突然坠回了原地。
心之追,手之摹,经年不舍的为何物?蓦然回首,不也是一鸟一虫,一尘一埃,等之平常物吗?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了。一切突然澄明起来。
涕零感怀,百转千回,抵达梦境后会是什么?
沙漏里的一堆散乱沙,在时间的废墟里,又有谁不是过客?但所有的真,都会留下,那些美好的终将是美好的,成为精神的里程碑。
·我的书画朋友
“我的生活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朋友。如果说没有这些朋友我还谈什么我?我的人生和经历可以说是与朋友们共同构成的。”
想起诗人芒克的这句话,就想起了我的生活,自然也就想起了我的一些朋友,在郑州,搞书画的人很多,而我认识的却很少,算起来也只有宝松和丰仓二君了。
人与人相识是需要机缘的,机缘有时在乎于时机,有时在乎于缘分,而与二君结识,真可谓是一个在机,一个在缘。
认识丰仓君之前,就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让我感到了人们对土地血液般的依恋,以及对粮食丰收的渴求,凝重中裂殖着沧桑。后来,很偶然的机会,在一份杂志上看到了丰仓君的资料,介绍说获过什么什么大奖之类的,这反倒使我看“轻”了他,我骨子里是一个彻头彻尾叛逆者,对所谓的官方从来就不感兴趣,觉得也不过“浮名尔尔”,等我真正地看到丰仓君的作品时,我才为之一振,有了拜访他的想法。
想法是悬空的,落实到行动需要机会,也就是在那个想法产生后的第四天,由我主持的一家企业内刊要用一些书法的稿子,我马上想到了丰仓君,于是,心中窃喜,“预谋”终于“得逞”。
黑夜给人的焦虑,在白天是难以缓解的,虽然它隐了形,化了妆,但它在人内心的投影是尖刻、撕裂的,在迷宫一般的郑东新区,在18层的高度之上,在丰仓君的画室,我能清晰地看到那附着在水泥钢筋之上的人们内心渺小的痛,写作是一场灵魂灰烬的扬弃,而绘画则是一场熔炼——关于灵感、经验以及视觉的提纯。艺术的“单质”不在于实验的结果,而在于整个熔炼的过程。
丰仓君寡言,但他的艺术却呈现“多元”,从书到画,虽然书画同源,但却风味别致,各有其特点。古人论之,书从剑,以气养剑为至境,画从心,心慧之处,景自现。若以此观之,丰仓君行草可谓是飞剑如虹,行若恣意,而又不失规整,而其山水深悟用墨之度,自然之法,灵透中彰显着个性,几乎还耳于鸟鸣,还溪流于淙淙……
而与宝松君的相识,可能更多在于缘,缘这东西是飘渺的、形而上的,但它有内在的精神本源,即对宝松君作品的认知。
说实话,在看到一批带有现代意识的女性画时,我还猜想其作者一定是婉约清瘦的长发才子,等我见到宝松君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了艺术里常说的“意外”——宝松君敦厚壮实,粗线条体型,几乎让我觉得那些线条丰盈的女子,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也正是那日,饮酒多了几许,酒酣之时宝松君突生感叹:“中国的传统快要丧失殆尽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我感受到了一个艺术家内在的良知和品质。
把西方绘画的的形式和技法,如何融进国画创作之中,一直是一个值得探索和思考的问题,所幸,宝松君已在这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从原始彩陶、古代壁画、石窟艺术、晋唐人物画和民间图案中吸取营养,并把这些元素运用变形、夸张的手法诉诸于自己的作品,不但强调了历史传承的人文性,而且,在美学意义上拓展了东方含蓄的审美意蕴。
书画不分家,自古如是。水墨铸就的意蕴,千百年就荡起回肠于方寸之间,此次宝松和丰仓君的结合,可谓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一个以传统书法功底勾勒皱擦,一个以学院派色彩构成横涂竖抹,粗笔大墨,洋洋洒洒,一派大家气象,使水墨灵透之风骨,在二君笔下一览无遗,在这浮躁的、粗浅的浮华年代,显得尤为珍贵。
如果说生活是人生的一种际遇,是与我们有关联的一切的话,那么,其真正的核心到底是什么呢?是那些落叶、长街和充满愁思的秋夜,还是欢笑、悸动和泪水,我们又有谁能抵达它的核心?艺术又给我们的生活还原或再造了什么?
答案闪烁,如暗夜的星斗,却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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