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杆也甜的散文
在家时,叫苞谷;在外面,便叫玉米了。这些年在家的日子少,在外面的时间多,于是便不再叫苞谷,只叫玉米了。
有人说:“人,是最能忘事的!”但我总觉得我不会,至少我还记得,我曾吃过的玉米杆——是甜的!
住在城市的高楼里,早晨起来,从三楼的窗户往下望,只看到城市的洒水车哼着小曲,从窗外的街道上碾过去。随后,就跟着推过来一辆三轮车,车上煮着一锅玉米,腾腾的冒着热气,玉米衣都没有蜕下来。
我说不上自己有多爱吃玉米,但置身在城市林立的高楼里,你如果早上懒得做一顿早餐,天天吃包子油条又犯腻,于是啃一条玉米,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其实,在太多的粮食作物里,新粮总比老粮好吃。有如小麦;有如大豆;新米,就比老米好吃。玉米也一样,不等玉米熟透,就从玉米杆上掰下来,然后带棒子搁水里一煮,又鲜嫩,又甜滑。可老玉米就不同了,不信,前面街头就有一个炸玉米花的,那老玉米搁炉里一炸,“砰”一声崩出来,捡一颗咬了,准崩碎你的牙。前边街面上,有个小女孩不依不饶,非拉着妈妈的手要去买爆玉米花,妈妈说:“不买,崩牙!”那小女孩就哭了。妈妈无奈,只得陪着她去了,却不悦地骂一声:“买了你一个人吃!”小女孩不理会,抹抹泪却不哭了。
我小时候是否也这么哭过,我已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小时候贪吃,掰过邻里大娘地里的玉米。
那时候各家只有一小块自留地,那是留给各家种菜吃的,我们管那叫菜园。因为面积有限,于是各家的一小块菜地里便总是挤满各种蔬菜。为了应付自家孩子的嘴馋,父母们常常会在菜地边上种上一排玉米。
我家的菜地,跟邻里大娘家的菜地挨着。有一回,我眼馋了菜地的玉米,掰自家的又怕父母知道了挨骂,于是就偷掰了邻里大娘的。其实,我真正嘴馋的倒不是玉米,而是那玉米杆。因为吃玉米费事,还要拿了去烤,容易被发现。而玉米杆,扳下来就可以吃,像吃甘蔗一样,省事、解馋。虽然比不上甘蔗那么甜,也没甘蔗那么有水分,但毕竟也是甜的。
后来,这事让邻里大娘知道了,她便把这事告诉我母亲。母亲听了,就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都学会了偷了是吧,以后再这样,看我不打断了你的腿!”骂完了,就在我屁股后面狠狠地搧了两巴掌,疼得我直想哭,却倔犟地咬着唇忍下了。
为这事,我恨上了邻里大娘,再不理她。可她却似乎并不计较。有时候,她掰了玉米回来,煮熟了便塞我一条,还把那玉米杆全给了我。有时候母亲看到了就质问我:“又去讨别人家东西吃了是吧?别养了这坏习惯,养成了就改不了了。”
我说:“是邻里大娘自个给的,又不是我要的。”母亲听了,就不再说话。
有时候我就想,这邻里大娘,我到底该记恨她呢,还是该感恩她。
都说,“小孩子记打不记吃”,我真不知道,对这事的深刻,我是记住了打呢,还是记住了吃?
其实,一样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按说,不管现在还是过去,不管在家还是在外,我还真没少吃过玉米。有煮了吃,有烤了吃,还有埋在火堆里焙了吃。但都没能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唯独对集体时的一次砍玉米杆,却一直记忆犹新。
那时候队上的玉米,是间种在大豆地里的,收割完大豆以后,便开始掰玉米。掰完了玉米收进仓,地里便只留下了或折或弯的`玉米杆。玉米杆没人敢私自动。
第二天一早,队长一声哨响,全队人便一齐出动,个个走得比平时出工都快,抡了柴刀就下地去砍玉米杆。有起得迟的,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地里跑。家中有小孩的,只要能走得动,也拿了刀跟着下地。砍玉米杆不给工分,但也是谁砍了归谁。那是集体唯一的一次私有私占。
我那时还小,也跟着去砍了一摞,却扛不动,便让父亲给扛了回来。
人们只挑了那鲜嫩的觉着甜的玉米杆砍了,扛回家留给孩子当甘蔗吃,那些老蔫的、风干了的玉米杆,便留在了地里没人要了。
那时候吃过的玉米杆,真觉着甜。我想那也许就是一个时代孩子的记忆。也是那个时代孩子对物质的一种感知和认识。
我常常想,人的认识是有阶段性的,无所谓幼稚与天真,无所谓成熟与老练,无所谓深刻与浅薄。就像那个买爆玉米花的小女孩,她不愿接受妈妈强加给她的认识。她依然买了爆玉米花,正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
其实,一个时代与一个时代的认识也不尽相同,无不带着一个时代的认知与追求。
街上,又响起爆玉米花的声音。还有,那一锅腾腾冒着热气的煮玉米,正架在一辆三轮车上被推着向这边靠近。我“噔噔”地跑下楼,买了一根煮玉米,我问:“你这玉米是买的呢还是自己种的?”
她说:“自家种的。”
我说:“自家种的那你吃过玉米杆么?”
她说:“谁吃那玩意儿呀!那玩意儿牛都不再吃了。”
我说:“玉米杆也是甜的!”
她说:“再甜也甜不过甘蔗呀!干巴巴的没水分。”
我听了就笑笑。是呀,甘蔗都吃不过来了,谁还会去吃玉米杆呀!我想,也许现在乡下的孩子,都没人知道玉米杆能吃了。
其实,这些年在乡下,许多农作物都没人再种了,正渐渐地淡出庄稼地。有如高梁;有如小米(粟);有如荞麦和红薯。却唯独玉米,却种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那地方,甚至水稻人们都懒得再种了,嫌田间管理太麻烦,产量又不高。于是水田改成了旱地,纷纷改种了玉米。玉米丰产好耕种,这些年销路又好,便成了我们那儿唯一受人青睐的经济作物了。于是卖了玉米买大米。
站在城市的街头,我有时候就想,现在乡下的玉米越种越多,有时间赶在玉米收获的季节回家,剥一根玉米杆吃了,尝尝是否还是孩时的味道,尝尝是否还觉着那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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