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红莲散文
我的家乡叫莲村,满塘的莲花总是香了一夏,也是我最喜欢的风景。
村里的姑娘名字里大多带莲。红莲就是。
红莲是我名义上的朋友,在心里我从来不肯承认她是我真正的朋友。因为红莲是大姐一辈的人,在我们少年的心里,年龄分得很清楚,人与人相交的层次也分明,像一道不可轻易逾越的鸿沟,谁会想到红莲非要缠着我不放呢?
红莲并不是我们组的人,组与组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甚至很多人都不认识。而红莲老是来找哥哥,因她是哥哥的同学,从哥哥那里知道我喜欢写文字,恰恰她爱极了这号东西,所以下回来时,不再找哥哥,直接来我的房间敲门。
一开始我也愉悦地陪她聊,但大部分时间是她在说我在听,她语速很快,也健谈,与她比起来我笨拙了很多,甚至有些无法应对。红莲比我大八岁,她笑我们是忘年交,每每听她这样讲,我头皮有些发麻。最受不了的是,她说到激情处,时常会牵我的手,女人和女人牵手,真是肉麻得很,我像甩蛇一样摆脱她肉厚的手心,心里不舒服了很久,我想这是我的思想在作怪吧,或许骨子里我只是把她当作生活的一点点缀而已。
一直以来,我很排斥她来找我,因为她的长相太像男人而不是温柔多情的女人,如果她是地道的男人倒是非常的魁伟也英俊,但偏偏投错了胎,变成了腰圆膀阔的女人,和她站在一起,让我要有多别扭有多别扭。更受不了的是她爱穿西服,三节头发型,纯粹男人化的打扮让我感觉不到她哪里像一个女人。可是我无论怎样的冷漠,她却不改她的热情奔放,和我谈文学谈音乐谈棋道,她喜欢下棋,常常把男人们杀得落花流水,然后她放肆的`哈哈大笑,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点也不顾及淑女风范,让我羞愧之极。
记得有一次,我正在楼上写一篇小说,突然听到楼下她嘻嘻哈哈的笑声,我大吃一惊,这种时候,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了,我赶紧逃离,可是直接下楼会正好遇上她,于是我从阳台上翻越栏杆跳到隔壁的楼台,他们家和我们家一样,从来不关楼上的门的,我轻易的从邻居家楼上下了楼,邻居家的小妹妹嘻嘻笑:是不是躲避红莲啊,我看见她到你们家了,估计你烦她呢。我呵呵一笑,搂着邻家小妹的胳膊笑闹一番,有时,我真的情愿和一些朴实的小姑娘们呆在一起,也不愿意面对红莲这样满肚子文学味的人,感觉一股酸味,所以从她的身上,让我学到一种生活方式,从来不让人知道我有文学爱好的情结,这样才能更好的生活,平淡而真实,普通而自在,守候在自己的心灵世界里,独享一种幽柔的风景。
红莲喜欢写文字,最喜欢写她自己的初恋故事,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拿来让我看,希望我多提意见。年幼无知的我真的毫不客气地给改了很多地方,只想煞煞她的威风,要知道我写作文时可是无人能比的,改她的那些烂文字小儿科。红莲每每看到我改的一塌糊涂,喜得直说:好,好,比我的用词恰当多了,真是当局者迷啊!
这时,反而弄得我不好意思了,那时好背诵唐宋诗词,心里不免想卖弄一番,自以为是的模样今天想来还不寒而栗,真是无知啊!然而红莲却非常的感动,直说我是她这一生最珍贵的知己,知己难求啊!她的话常常弄得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到底要不要这个忘年交,连我自己都搞糊涂了。
红莲其实很豁达,她不仅自嘲自己的男性化长相,还自嘲自己的婚姻就是一场游戏。我知道她有一场美丽的初恋,因为她的自卑,仓皇逃开了,她亲手毁了幸福,所以对婚姻她也是得过且过。有一回她来的时候,我看到她厚厚的头发林里多了一块伤疤,不等我问,她自己先说了,原来是和男人打架的缘故,她大大咧咧的说:乖乖,我的天,你不知道我们这场战争多激烈,简直是炮火飞天、星光灿烂群英荟萃天地同泣啊,不说鬼哭狼嚎也是惊天动地,日月为之羞愧也得赶紧躲避!
我不由咯咯大笑,同情的心立即收了回来,红莲哪里需要我的同情啊,生出这种情愫会辱没她对我的友情。因为她只是需要一个能认真听她演讲的知己,而不是一个八婆似的女性,身边的长舌妇太多了,她只想和我聊聊她的梦想而已,而这仅有的需要有时也被我无情的扼杀,因为我时而喜欢她时而又讨厌她,那时的我真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
红莲不管我的阴晴不定,有什么心事一定会告诉我,也许有人分享有人倾听也是一种发泄,至少我没有像别人一样当她是怪物。我真的很理解她那颗看似豁达其实有些无奈的心,心底也生出一种说不了的迷惘。
渐渐的,我也接受了她的友情,我习惯分享她的故事她的生活她的爱憎,也习惯分析她那种乐观下的幽幽情愫。
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多年来,每每想到她的孤独,她的无助,我还是有些不可饶恕自己的冷漠。但我又能如何?她的婚姻我无法去帮助幸福,因为她自己对爱情死了心,她的爱情在心里默默许诺了的那个山里朴实无华的男孩,她的心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幸福。她唯一快乐的是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为了儿女她选择了忍耐,即使男人喜欢烧她写的文字,她也只是哈哈一笑,大不了再重写,怕什么,有种你烧一辈子!
我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时是怎样的心境,我只是欣赏她那份对爱的执着,对文字的崇拜,对理想不懈的追求,她是我心中真正的一朵纯净的莲花。
一个春花浪漫的日子,红莲来向我告别,我吃了一惊,一个农村女人通常是不会先出去打工的,一般都是由男人先走,而后带她一起出去,但她不是,也不可能是!她说她不想再这样混下去,她要快乐的去走自己的人生!我惊讶的看着她,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去安慰,红莲嘻嘻一笑,那一笑里有着一股勇敢的美丽和纯洁,我突然对她肃然起敬,因为她的激情从来没有被生活的痛苦和琐碎磨灭,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女人特有的韧劲,而这正是我从她身上学到的最珍贵的品质。
红莲义无反顾地去了上海,听说她学着男人一样去跑业务,我突然哑然失笑,这似乎很符合她的个性。
心里一直期盼她给我来一封信,告诉我她的信息,可惜后来我也离开了家乡,一去再也难回。从此对红莲的种种我也不得而知,只是在心里常常替她祈祷,真心希望她得到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每每想起红莲,我常常把她和幽幽连在一起,我想她就是那朵家乡最美的幽幽红莲吧,一如水中永远的亭亭玉立,也许花儿落了,她还会结着幽幽美美的莲蓬,向着蓝天爽朗的大笑,肆无忌惮,热情奔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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