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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柏的散文

时间:2021-05-09 09:43:14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老柏的散文

  这棵老柏,保持一个躺着的姿势,不知道多少年了。

老柏的散文

  老家人绝大部分姓刘。老柏生根的地方,是刘姓人的老坟地,一个普通的小山丘。山上有树,油茶树占多数。在山上随便走一走,脚下踩着的,可能就是某家的先祖安息之地。听说很多年前,村子里有在坟前植柏树的习惯。可是这片坟地,却只有这一棵柏,孤孤单单,还躺着。

  没有人知道这老柏为什么躺着。老人们听他们的祖辈说,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或者是龙卷风。确切的时间,没有文字记载,只是众口相传。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它没有躺下之前,虽然孤单,但也可能享受过很多艳羡的目光。雄伟苍劲,巍峨挺拔,给这一片颇为平淡的小丘陵添了几分灵气。不能霜皮溜雨四十围,或者也没能够得上二千尺的参天黛色,但是能被人称赞一枝独秀和独树一帜,也称得上一件惬意的事。每天可以提前迎接晨曦,把身上的露珠儿一齐抖落,洒在围绕在自己脚下的枝枝叶叶上。每一寸树皮,每一片叶子,尽管生就细细碎碎的形状,都能充分享受阳光和清风的抚摸。没有任何遮挡。一棵树,可以尽情享受自然的赐予,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心旷神怡呢。

  不知道为什么会来一场冰雹或者龙卷风。这一场灾难里,人们都急急地奔回家去和亲人相拥在一起。有的躲在桌子下面,有的藏在红薯窖里,还有的来不及了,干脆把自己埋在路旁的稻草垛中。在这一场灾难中没有人罹难。可是老柏无处躲藏,优势在一瞬间变成了劣势,首先遭受了摧残。重重地倒下来,根,也从土壤中被提起,没有任何章法的被折断。一根比饭碗还粗的枝桠,从和树干的连接处断开,像被撕裂一般。有人说那是被雷劈的,但是没有人亲眼见到,只是断裂处有被烧过的黑色痕迹,可以证明。

  天灾过后人们纷纷出来观望,老柏已经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不是真正意义的消失,只是倒在了一片普通的油茶树和杂草中。人们站在家门口眺望时,视线中少了一样东西。那一朵苍翠的'云,看不见了。

  人们说这是神灵发怒,老柏被雷劈了。天打雷劈,这需要多么深重的罪孽啊。老柏遭受了雷击,引来众说纷纭。也许是它不吉利,也可能是栽种它的人或者家里人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报应来了。这没有任何预兆的冰雹和雷击,正是神灵的警示。神灵在人们心中至高无上。老柏曾经的风光,已经变成了罪大恶极。甚至对它的喜欢,也是一种错。

  有人提议把它砍了烧掉,彻底去除它的晦气,免得村子再次遭受磨难。后来还是放弃了。一来它实在有点高大过头,要把它运走,要花费一点力气。二来大家一致认为上天已经惩罚过了它,不必再去落井下石。被雷劈了,也被飓风刮倒了,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赶尽杀绝也不是一种仁慈的做法。人不可以做得太过,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老柏的境遇就是最好的证明。它或者它的主人做过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已经做到了天衣无缝,可是神灵都可以知晓。谁还愿意涉足神灵所不齿的事情呢。

  老柏就这样倒了,倒在杂草丛中,倒在人们鄙视的眼光里。它躺下的地方,也成了村里的禁地,大人教育小孩,婆婆教育新媳妇,那一块地方是不能踏足的。谁去了,谁家都会沾上晦气。那一片老坟地,后辈们正月初一和清明去祭拜的,都渐渐绝迹了。老柏的顶端,离村子里最大最老的桂花树还不到十米远。人们在桂花树下歇脚,来来去去,多少年,但是很少有人越过那块禁地。人们坚信神谕是不能违背的。

  可是不知道哪一年,突然有人远远地发现那里已经长出来几棵柏树。有的碗口粗细,最小的也有手臂大小。锥形的树顶,一年比一年蹿得高,都快赶上四周的油茶树和枞树了。经历过那场天灾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人们也开始忘掉。好奇心的驱使,让这块地方慢慢解禁。去了一个人,就会去第二个,第三个人。

  母亲上山砍柴时我跟在身后,第一次接近了老柏。母亲一再嘱咐,可以看,但是不能在上面攀爬,特别是树上的枯枝千万不能贪心,不可以捡。说得越多越能激发儿时的好奇心,渴望和这棵被神秘笼罩着的老柏一见。

  它的树根基本上裸露在空气中,上面偶有覆盖物,只是一些干枯的黄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藤蔓。斑驳的树皮已经发白,看不到生气。断裂的树枝,倔强地附着在主干上,依然只能述说沧桑。那些人们看到的树,倒不如说是它的树枝。从它的躯体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斜着挤出来,直指天空,照着一棵树应有的姿势生长。分枝,长叶,长成繁茂的一大簇。它们如果有根,一定要穿过老柏的身体,才能扎进土壤。

  我在老柏的树干上坐下来。树干是干燥的,没有那些湿漉漉的青苔,也没有一队队的蚂蚁,干干净净,是一个很合适的座。我伸手在老柏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拍拍,母亲尖叫着从树丛中冲出来,满脸惊恐地把我拉开。

  现在我当然能明白母亲当时的心情。虽然社会进步了不少,但是她们对神灵的尊崇是无法动摇的。老柏的故事,已经深深的嵌入了她们对神灵的敬畏里。

  而我们似乎对这些已经淡漠了。长大后偶尔会去那里走走,看看老柏。一年又一年,老柏的主干还是那样粗细和长短,没有增加。还有干燥发白经常脱落的树皮,使我相信老柏真的已经死去。可是它身畔的那些柏树,那些从它的身体里长出来的“树”,又让我觉得它没有死。杂草肆虐地围绕着它生长,有的已经爬上了它的躯干,岁岁枯荣。坐在老柏的身体上,空气中充满着柏树叶独有的清苦味,恍惚中如置身于香火缭绕的清修之地。也许老柏就是某个神灵的化身,而我们从未识得它的真面目。它的死而后生,就是它自己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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