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委屈散文
老张今年六十有三,如今退休闲赋在家。有房有车,儿孙满堂,按理说小日子过得应该还算安逸,却偏偏丁点儿福气也消受不了。老张逢人便是一脸可怜惜惜的委屈样!这是为啥呢?
原来啊,这老张前些年得了富贵病——糖尿病。大夫可说了,烟不能抽,酒不能喝,茶要少量,糖就别想了,连大鱼大肉也得控制着吃。
“瞧瞧,瞧瞧!这过得还是人过得的日子吗?”老张的牢骚不断,但也解决不了实际性的问题,委屈再大,为了活着也只好无奈的忍着。
老张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买了我邻居房子,成了我的新邻居。邻里之间相处了近二十年,彼此经常相互照应,俩家人的性格都知根知底。再者说,老张的二闺女虹又是我的中学同学,一起同窗三年。
老张的历史是令人羡慕的。当年刚二十岁出头的他从部队转业后,就进入了当时县城最好的肉联厂,成了一名正式合同工人。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老张家长大的子女也进了厂里做了工人。在那个年代,能成为工人是多么荣光的事啊!张姨说,老头子脾气倔得像头驴,否则早就当上领导了。历史决定命运,对老张来说,脾气决定了他的人生。官没当成,钱是挣下了,十年间也给子女置办下了房产,同事们也是赞不绝口。
话又说回来,作为在八十年代大鱼大肉都吃惯了的家庭来说,是何等的小康生活啊!那时候厂里效益好,福利也多,老张家的孩子们白白胖胖,连虹的腰围都要比我的胖半圈,这恰恰说明了一个不争的事实:生活才是成长的关键因素。或许是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光吧,俺家作为老张的邻居也沾了不少的光,经常也接受他家的“福利”。
老张的幸福生活是令全村人羡慕的,可就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老张在为大闺女操持完婚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医院一检查,糖尿病的确把全家老小吓得不轻。糖尿病有多可怕,我到网上大体查阅了一下世界卫生组织权威发布的相关数据:全球每10秒钟就有两个人被诊断为新发糖尿病和一个糖尿病患者死亡。全球糖尿病患者人数已经达到了2.85亿,每年有400万人死于糖尿病……
影响亚健康的第一大杀手,真是令人谈糖色变。世上的苦有千万种,最苦莫过于受到精神上的打击。老张自诊断出糖尿病之后,身心受到了莫大的摧残,脾气越来越暴躁。
母亲说,老头子享福享惯了,一下子让他戒烟戒酒,还不能吃油水大脂肪高的食物,的确是难为他了。
去年秋天,从外地探家的我听说老张因脑血管阻塞住进了医院。我前去探望。我的出现令老张激动万分,泪流满面的拉着我的手叫屈,“发子,你婶她们虐待我啊,不给吃不给喝!没法活了!”
立在一旁的虹生气的.指责老张,“爸!你真是不知好歹啊,谁不让你吃不让你喝来?医生不是说了要控制饮食吗?”
谁也不用给我解释,我非常理解老张此时此刻的心情,自然也明白虹的火气。劝劝老张,是我油然而生的想法,“大爷,一定要听医生的!活着多好啊!人生一辈子谁还不吃点苦遭点罪的,您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一定要看得开啊……”
我是不善于谈心工作。老张听了我的一番劝导后,脾气也消了大半,叹气道:“发子,这些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想不通啊,你说我一辈子没做过恶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就让我遭这份活死人罪啊!”
望着老张流下委屈的眼泪,我的心中也一阵阵酸楚,“大爷,谁也不是愿意得病的,得了也不要担心,一定要配合好医生好好医治啊。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更是为了这个家庭而活着,你这脾气可得改一改了。”
似乎我说的挺在理,老张一边擦泪一边点头。他一个劲的感谢我前去看他,我临走时说,“大爷您一定要调整好心态,好好养病,下次回来到家里喝酒去,呵呵。”
在退出病房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老张破涕而笑的笑容。出来送我的虹说,住院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笑。我安慰了虹又劝她,火少发、多和老人进行心灵沟通,人病了来来就很难受了,更不能火上浇油了。
虹不住的点点头。
其实人病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病。在我看来,关键是个心态。让我联想起西汉文学家司马迁的一句话来,“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们既不想当鸿毛,也不愿当泰山,最重要的是如何面对。
多年来我发现一个现象,当身边的朋友发现自己或家人得了癌症这不治之症时,多数是藏着掖着。我不敢断言当自己遇上这种事情时,会怎么去处理。但我认为,病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去面对。
老张得了糖尿病,幸在不是绝症。他只所以脾气越来越劣,是因为他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和动力,面对的只是热潮冷风和一群跟他“作对”的人。
他委屈他知道。
张婶对老张的作为也失去了耐心。其实,张婶对老张的呵护那是没得说的,对生活失去动力的老张时常给老伴和子女们添堵,这事摊在谁身上肯定会不好受。
母亲常劝导张婶,“老嫂子,老张都这个样子了,两口子相依相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让着他点吧。”
“我何时何地不让着他啊,这种人简直就是不知好歹吗?”说起来张婶比老张委屈多了,“别人伺候他吧,还不知足,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里不好。啥事也干不了,毛病还不少。”
是啊。老张都这号人了。鱼腥不沾,戒烟戒酒戒茶,年日以素食为主,肯定是受不了的。
老张委屈。张婶也委屈。
一家人在时不时的争吵中消磨着夕阳红,或许等他日再听不到对方的唠叨时,在忍受寂寞的时候或许会想起从前的吵与闹。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吧,再大的委屈都不算委屈。因为,第二天一睁眼最高兴的事,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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