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花塘随笔散文
皓月皎皎,花荷满塘。也许在暮夏宁静的夜晚,吹着丝丝挽风,乘着月光观赏荷花满池也是一美事吧。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到荷花开的季节,父亲便会常常带我去自家池塘看荷花。据父亲所说,在我还未出世之前,他便在那池塘里撒下了荷花的种子。等我出世以后,荷花便花开花谢的陪我一起成长,渡过了一季又一季。
晨曦初现,滴滴露珠在青青的荷叶上溜来滑去。绽放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曳起清雅的舞姿。清晨的霞光更为这美丽的风景画添上绚烂的一笔。
那年父亲也才三十出头吧。矮矮的个子,或许因为在农村常年的日晒雨淋,浑身都黝黑黝黑的。
在我对父亲的了解中,他并不是一个爱花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挺粗矿不羁的农村汉子。那时我傻傻的问过父亲,为什么是荷花?父亲只说因为荷花好看啊。然后我再问,那荷花用来干嘛呀?他稍稍沉默,便不再言语。
我十岁以后,便经常自己一个人来看荷花了。或许知道小孩儿天性,父亲老是嘱我只可观不可摘。我也听父亲的话,从不曾摘过。有时受不住好奇,想摘下一朵细细把玩,但想到父亲的叮嘱,便又只在岸边轻轻抚挲。
十五岁的时候,我对荷花有了一点点的了解。因为学业的关系,在家的时间少了,但我却更爱去看花了。还慢慢学着品花。我想,我现在还不懂花,但我以后一定要做个懂花的儒雅之士。然而,自此以后父亲从不和我一起去观荷花。照父亲的话说,孩子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和品味了。
同在那一年,我生了一场重病,一直高烧不退。父母带我在村、镇、县、市各大医院辗转了好几个月,然而,我的病情却不见任何好转。几个月病痛的折磨,使我奄奄一息,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对死亡是如此的恐惧。
一个夜晚,不经意间的听到父母的谈话。
“他爸,你真的不带他去看了吗?你忍心看着宝儿就这么等死吗?”这是母亲的声音。
“妇人之见,不就是发个烧吗,能有什么大事?你别管了,过几天他自己就好了,哼!”
这是父亲的声音。等父亲说完后便只听到母亲的啜泣声。
听完父母的谈话,心里空荡荡的。我的痛父亲不懂,所以他便任我自生自灭吗?那一刻,心底生出了对父亲的.些许怨恨。当然,那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对父亲产生负面的情绪。
或许我是幸运的吧!在病床上辗转了四个月后,我终究还是没有随着死神而去。
康复后,我便急匆匆背上行囊继续学业。只是,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就连对荷花的喜爱都搁浅了。我害怕见到父亲,害怕心底对父亲的那一丝怨恨加剧。
十八岁那年,与好友一起在外地看到荷花。那是自我三年前离家后第一次看到荷花。好友问我,小易,你懂荷花吗?我摇头。虽然不只一次想认真、仔细、深入的研究荷花,但我确从来没有那么做过。再次看到荷花,我也只觉得没有自家池塘里父亲种的荷花开的好看罢了。然后继续与友凝心观赏。
我总会思考人生,思考世间真情,思考红尘跌浮,但我却从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父母的谈话还历历在目,我无法毫无杂念的挥拂掉心中荡起的惆怅。
三年了,我依然无法忘却。父亲,难道你真的舍弃我了吗?
十九岁的时候,我放弃了学业,工作了。来到外省做最底层的打工仔。因为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所以有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不继续学业?
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有很多事都不已不再是一无所知了。我不愿拿姐姐给我的钱来继续学业,我要自立!
然而,打工的生活是非常艰苦的。如果你没有做过最底层的打工者,你永远想象不到那种苦处。干着卖力的活,吃着毫无油水可言的饭菜,拿着低薄的薪水,每天重复着这样的日子,没人可怜你,就这样一直下去。
以前在家里有父母带着,在学校有老师管着,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烦心的。直到现在走入社会才算真正的体验了一把尘世里的辛酸与无奈。
在很多个寂静的夜里,我独自一人默默的承受着孤寂、无助、彷徨。在这样的夜里,任心上无边的忧伤肆意蔓延,直到充斥整个漆黑的夜。
或许因为一个人孤单久了,也或许因为长大了,渐渐地我对家起了浓浓的挂念。就连对父亲的那丝怨念也在心底慢慢消散。
在不久后的一天,我终于拨通了从姐姐那里要来许久却不曾拨打过的号码。
“喂。”
是母亲的声音,虽几年未曾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我还是一下便听出来了。
“妈,是我。”
我嗫嚅着。
我以为我没有对不起我的父母过,我以为我可以坦然的面对他们。只是当听到母亲声音的时候,我又无法抑制自己心里的愧疚。
无论我此时心里是怎么想的,母亲却不管这许多。知道是我后,先是一阵激动,然后她便数落我起来,说我那么久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他们挂心死了。数落完以后,便是叮嘱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一个人在外面要保重身体,等等……
这一通电话直讲了一个多小时,末了母亲还说:“儿子啊,过年回家看看吧?”
大多数都是母亲在说话,我应和。本该是无比枯燥的一通电话,然而我却倍感温馨。此时的我愿意听母亲的叨叨,一句句关心的话温暖着我的心,这是在外面所体会不到的。这通电话唯一的遗憾之处,便是父亲外出了,我没能听听父亲的声音。
最终我没有另父母失望,在这个春节里回家了。见面的当时,母亲亦如第一次电话里那般,先是数落我一番,然后便嘘寒问暖起来。父亲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我不经意的一瞥,发现父母脸上都已多出几条皱纹。
晚饭,看着母亲从厨房拿出一道道菜来,我不禁鼻子泛酸,很想哭出来。那全是我最爱吃的菜,有青豆炒肉,有南瓜汤,有白菜豆腐乳,有酸豆角。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特爱吃这几个菜,有时候想吃了,而母亲又没做,我就会嚷嚷着不吃饭,母亲就会哄我,说下次一定做给我吃。
我强忍着泪意,细细的品嚼着面前的晚餐。还是那个味道,和很多年前我吃过的那个味道丝毫不差。我自小就不敢吃生姜,所以虽然父母爱吃,但在我在家的日子里他们也不吃。现在,这里的菜依然没有生姜。
晚上,我与父亲面对面坐着。
“你长大了!”
他打量了我一番后先开口,声音里明显多了些几年前所没有的厚重沧桑感。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的,它在你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它的时候,它就已经从你身边溜走了。那时的我才十五岁,此时都已二十岁了。五载光阴划过,父亲又怎能不增些沧桑呢!
那晚,我与父亲聊了很久。不只聊些家常,父亲还教了我许多道理。他说:“你长大了,在社会里行走要做个君子,要敢于拿起属于自己的担当。”等等……
以前的我,觉得父亲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汉子。而此时,我觉得父亲也是颇有些深度的,只是与他闲聊中我却不敢看他,因为我害怕看到他,便会想到我十五岁那年的那个夜里的情景。
我十五岁听到父母对话的那个晚上。一个男人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却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那一刻他颓废的瘫倒在地上。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他仿若不知般,只嘴里喃喃着:“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过了很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浊气,拂掉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衣冠恢复原本那严肃的样子,默默走出房间后,他叫来一个妇人到跟前,说:“孩他妈,其实孩子也没啥大病,就发个烧而已,我看就不用上医院了”
那个男人是父亲。他翻箱倒柜几次,依然找不到值钱的东西,最后只能无奈的对着母亲说着无奈的话。
几年前的我想象不到这样的情景,但几年后的此时,我脑海里总是浮现这样的画面。也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了,也欠父母的太多了。
家是什么?家是温暖的避风港,家是一颗漂泊的心的遮雨地。
一父、一母、一子、一女便组建了一个家。这个家里的每个成员都流着同样的血,这个家的每个成员都是外物所无法分离的。
过完年后我便匆匆离开父母,离开这个温暖的家,回外地工作。不是我想离开,只是我了解了父亲那个夜里的无奈后,也就知道了工作的重要性和必须性。我要加油挣钱。
第二年的夏天,我又回了一次家,专门回去看荷花的。
在一次不经意间,我学会了在花里寻找自我,我想看看在自家的荷花塘里,能否寻得一丝自己的影子。
也是个月色葱茏的夜晚,我拉着父亲站在我幼时我们曾站过的地方。我们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看着满池的荷花,互不言语。此时的荷花是美丽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娇艳,我深深的沉迷在花境里。
许久,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宝儿,你知道吗,荷花是我所见过的花里我认为最漂亮的,所以,在你出世之际,我种下了它们,让它们陪着你一起成长。没想到时光匆匆,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它们也长大了。”
是啊,如今我已长大了,不再是不知世事的少年了。
“嗯!爸,你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我拉着父亲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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