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满天随笔散文
昨晚我又梦见红霞了。梦中的她在向我招手,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就是红霞。就在今天早上出门抬头看天空的时候,我发现满天的红霞......
红霞比我大两岁,是我小时候最亲密的玩伴。因为我自己没有姐姐,因此我就俨然把红霞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我天天的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如同她的尾巴,四姐四姐的叫着,成了她最忠实的小跟班。没事就腻在一起过家家,踢毽子,跳房子.....有时候干脆晚上也不回家和红霞挤在一张床上说话到半夜。
因为红霞有三个姐姐,因此她的妈妈便叫她四嫚。她弟弟洪利比我大一岁,他的四个姐姐却都叫他五嫚,说这样叫好养活。洪利因为自己没有哥哥,所以和我的哥哥也是最亲密的光腚伙伴。四嫚的妈妈姓马,别人都叫她老马驹子。因为我的外婆是自己村的,算起来我的外婆家和四嫚家还是没有出五伏的族里人,因此我喊老马驹子叫舅妈,四嫚姐弟都喊我的母亲叫姑姑。
在我的印象当中,四嫚的爸爸好像是个空白。后来长大以后才听父母告诉我舅舅是在舅妈三十六岁那年得了肝病去世的。人们常常在为舅妈不济命运唏嘘的同时,都谈论女人太过刚强,往往结果会是人强命不强。舅妈和舅舅结婚的时候是在一个飘着大雪的冬天,当轿夫抬着轿子深一脚浅一脚去迎亲的时候,舅妈因为彩礼中缺了一副镯子,死活不上轿,逼得舅舅到底还是步行回家拿了手镯才算是娶回了这火爆脾气的舅妈。
舅舅死得时候,当时洪利才只有五岁,红霞七岁,舅妈最大的女儿才十六虚岁。在那个大集体时期,家里没有男人当顶梁柱,拉扯着五个孩子度日的艰难可想而知。但舅妈这个要强的女人,拒绝了所有想和她“拉帮套”的男人,一个人担当起了家庭的所有重担。从我记事起,舅妈对于最小的孩子红霞和红利特别的宠爱,总是不舍得大声地呵斥一下,但总能听见舅妈尖声戾气地骂大姐二姐和三姐,那时候这姊妹三个成了舅妈的出气筒。因为年岁比较大一点,也理解了当妈的心底委屈,所以一般不出声犟嘴。
舅妈这几个孩子的性格都随了她的火爆脾气。
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只要其中的任何一个吃点小亏,姐弟五人总是一拥而上,打得对方是落荒而逃。我的大哥和红霞的三姐是同龄,因此他们姐弟三个和我们兄妹三个经常一起玩。有一次我和洪利在玩泥娃娃,我用泥巴做了个小鸡推磨磨的玩具在太阳底下晒着,洪利一脚给我踩扁了,我当时就大哭起来,手上的泥巴抹了一脸。在这个时候,家族观念就显现出来了,当哥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就一起指责洪利的恶劣行径。洪利势单力薄,哭着跑回家在姐姐们跟前告状,于是他们姐弟一拥而出,打得我们兄妹三个落荒而逃,跑回家插上门不敢到街上。那姐弟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用乱石打得我们家的门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姐弟几个的叫骂很像舅妈的声调,吓得我们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后来见了他们姐弟也如同耗子见了猫,再也不敢造次。那时候可真羡慕红霞和洪利有这么厉害的姐姐挡风遮雨,不受别人的欺负。
到了上学的年纪,那时候农村校舍紧张,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在一个教室,二年级的和四年级的在一个教室。我和洪利上一年级的时候,红霞在三年级,因此我们同在一个教室。大哥和红霞的三姐在我上小学时已经到了另外的村子读五六年级。因为二哥小时候脑瓜聪明,大哥上小学时他天天跟着去玩,老师看他聪明异常就破格收了他一起上了学,因此我们这六个人分成了两拨。那时候,低年级的同学是很受欺负的,三四年级的同学就是王子,一二年级的同学简直就是奴隶。我没了哥哥做靠山,当然要夹着尾巴做人。洪利因为红霞的缘故,在班里总是趾高气昂,像只高傲的公鸡总爱指手画脚。
记得有一次班里选班干部,红霞志在必得文艺委员。我作为她的小跟班,当然知道红霞的心思。再者说了,班干部老师一般任命高年级的同学担任,因此我们作为低年级的同学根本就不敢有那种非分之想。可当老师公布名单的时候,文艺委员竟然是我。我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证明自己不是幻觉以后,心里不是高兴,脸涨得通红,心跳加速。觉得这个头衔如同一件枷锁套在了我的头上,带给我的不是荣耀,是一种恐惧感。当老师让我站在讲台上,领大家唱歌的时候,我耷拉着头,用眼的余光瞟了一下红霞。我感受到了红霞从满怀希望到极度失落的心情,我看到的是那张阴着的脸。这让我不寒而栗,第一时间想得是怎样在红霞面前交代。
很长的一段时间,红霞对我不理不睬。每天到了唱国歌的时候,洪利则处处刁难 ,故意跑调。弄得我也是无可奈何。
记得有一次,我感冒了,一个劲地流鼻涕。那时候条件差,没有纸巾,当然是两个指头一捏鼻翼,一擤鼻涕然后一甩。洪利正在低头做作业,呵呵,呱嗒,这鼻涕不偏不倚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在后排的另一侧洪利的本子上。这下洪利可算是抓住了我的把柄,拿起本子,下了座位,捉着我的袄领子,把鼻涕摁在了我的脸上。在他的奸笑当中,我成了大家嘲笑的对象。从那时起,我恨死了这个小五嫚,但只敢心里偷偷地恨。
我那时只希望 我快点长大,也能成为高年级的学生,红霞就会去别的村上完小,洪利没了依靠,就不会如此的嚣张。
日子就在这平淡无奇中溜走了。
两年以后红霞去了别的村子上学,我依然还是没有摆脱洪利时常带给我的困扰,他简直就是我生命里的魔星。后来我盼望上中学重新划分班级时能和这个小五嫚不在一个班。谁承想,中学的时候,阴差阳错我们又分到了一起,并且还是前后位子。我就时不时地在想,我是不是和他犯冲,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被他找着让我还债来了。中学三年,简直是折磨的三年。哎唉唉唉,命苦啊……
过了几年农村实行包产到户,这个没有男劳力的家庭面临着许多的困境。大姐到了出嫁的年纪,舅妈把大姐嫁给了同村一个成分是地主的人家。在那个年代,对于成分不好的人家,娶媳妇是最大的难题。我模糊地记着,大姐出嫁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和笑容也没有,依稀可看见大姐那双眼睛犹如烂桃一般。没过几年二姐也嫁给了山那边邻村的一个后生。三姐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有了两个女婿的帮衬,使这个家庭走出了以往的困境。红霞初中毕业后没有出去打工,那时候二姐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起名叫志鹏。二姐的婆婆去世得早,没人帮着照顾孩子,就把志鹏送给舅妈照顾着,红霞顺便在家里帮衬着舅妈洗洗涮涮。
那时候的`红霞,早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红霞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的确良小褂,下着一条盖膝的黑裙,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上,朝人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显得俏皮又美丽。邻居的婶子总是打趣她:“红霞啊,给我们家做媳妇呗,看你长得多漂亮啊,简直就如王光美。”那时候不知道王光美是谁,但心里觉得肯定也是一个美人。长大以后才知道王光美是中国最美的女人,主席的夫人。
后来村里人都开始叫红霞王光美。
虽说我和洪利之间的摩擦不断,但并不影响我和红霞的友谊,星期天照样还是腻在一起 。红霞经常把她院子里种的凤仙花给我染指甲,或是把我乱糟糟的头发梳成各种发辨让我狠狠地臭美一通。同样洪利也是我们家的常客,虽然我总是给他白眼,但他毫不在意。常常和我的哥哥们下河捞鱼摸虾,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三个姐姐都出嫁的出嫁,打工的打工,洪利是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男孩,舅妈心底那股时不时升腾起来的无名怒火就自然而然地转嫁到红霞的身上。曾经红霞在我跟前偷偷抹眼泪,告诉我说在这个家里真是待够了。真想出去打工这样就不用天天挨骂,但想到二姐家的志鹏还需要人照顾就只得把这个念头望后放一放。那时候我年岁小,当然不懂得安慰人,只是看着红霞流眼泪我也跟着无名的悲伤。
洪利在中学的时候,篮球打得特别的好,人又长得高高帅帅,成了众女生追捧的对象。他经常在我跟前流露出的那种优越感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和他暗暗地较劲,在学习成绩上总是超过他,这让我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点。
洪利的两只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有眼疾,总爱使劲咔吧咔吧的眨眼睛,有人说这样的人狡猾、难缠。洪利那时候总爱和女同学打情骂俏,传纸条,于是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狐狸”
我和“狐狸”彻底走向决裂是在快毕业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互相填写每个学生的在校表现。并特别的强调要多写优点,因为这是跟着每个学生不可更改的档案袋。我真是出门遇上打劫的倒霉透顶,我的档案袋竟然是在洪利手里填写的。他给我的档案上填的竟然是:不爱劳动,上课不爱听讲,调皮捣蛋坏分子,不团结同学......把我埋汰得一无是处,好像我就是人间的渣滓。
看到这份不可更改的档案,我哭了个半死,也不敢和老师去申辩。遇上个不负责任的老师连看也不看,就归了档。我学习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心灰意冷地熬到了毕业。那时候,我对这个五狐狸恨得是咬牙切齿,真恨不得他立马就能死去。
一天下午体育课,洪利在球场上打篮球,跟前围着好多女生为他加油助威。我无精打采的和我的同桌在操场上站着闲聊。忽然洪利被老师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看他像疯了一样跑向学校不远的医院去。我肚子一下子如刀绞一般地疼起来,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同桌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眼,赶紧问我怎么了。我忽然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句话:“红霞死了,我刚才知道了!”同桌大惊失色,问我:“你胡说什么?洪利知道了你咒他姐姐有你的好果子吃!”肚子疼了几分钟以后不治而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红霞,她可是我最亲的姐妹啊,我怎么可以有这样歹毒的心肠啊!
没过一会,洪利低沉着脸,哽咽着回来骑自行车回家。同学们问他怎么了,他哭着说不出话来了,断断续续的说四姐喝农药自尽了。我呆在那里,泪不知何时淌满了一脸.....
傍晚放学回到家中,我没有看到红霞最后一面,她已经被拖拉机拉到火葬场匆匆火化了。我们老家的规矩,没有出嫁的女儿死了,遗体是不能进家门的,更不能进祖坟。没有结婚的男孩 半路夭亡,也不可以进祖坟,只能在祖坟的不起眼的边上 挖个坑埋了了事,且牌位进不了宗祠。所以红霞死后的结局势必是悲惨的,只能娘家赔个供桌和几百块钱 ,托人草草的和半路夭亡的小子配个冥婚,就算是打发了,从今以后再和娘家没了一点的牵扯 。
我从母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姑娘大了都到了爱美的年纪,红霞处在花一样的年纪,自然也不例外。红霞平时除了看着姐姐家的外甥志鹏以外,迷上了织毛衣。她买了一本毛衣编织的书,看着上面那各色花样的毛衣,红霞曾问我哪个样子好看。我歪头想了一下,说四姐这样的身材这样的模样穿啥都好看。我看到了四姐脸颊飞起的红晕,真如天边飘着的红霞。
红霞于是就在赶集的时候买了一斤半大红色的毛线回家要为自己编织一件蝙蝠衫。没想到兴冲冲地回到家拿出毛线问舅妈颜色怎么样 ,招来舅妈劈头盖脑一顿臭骂。舅妈骂起人来街坊邻居都领教过,因早年丧夫,所以也都知道她生活的不易,也都知道这个老马驹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没人和她一般见识。但四姐也是个倔脾气的人,从小妈妈和三个姐姐宠得要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于是跑到炕上蒙着头呜呜地哭起来。
舅妈于是暴怒三分,扯着嗓子骂:“给谁号丧呢?你个风流样,弄呢么个大红色,你当你是卖笑去啊。天天花枝招展的去狐媚谁啊?”四姐哭着申辩:“我怎么风流了?我就不能穿件红颜色的衣服啊?我天天在家能去狐媚谁啊?你心里不痛快,干嘛要朝我撒气啊?不就是一斤多毛线吗?还是我自己绣的网扣花自己挣得钱,我又没有向你要钱。你还是我的亲妈吗?哪有亲妈这样骂自己的女儿的……”
舅妈一听四姐犟嘴,更加气急败坏大骂起来,说东扯西自己年纪轻轻守寡拉扯孩子不易,现在翅膀硬了说不得了。随手拿起床底下刚从地里收回来的红薯萝卜朝着四姐劈头盖脑砸下去,一边口无择言地说:“你就不是我亲女儿,是我捡的。天天拉着个死脸给谁看啊?我天天欠你的啊?院子里有井,墙上有绳子,你要有点刚性,你怎么不去死了啊?”
母亲在家听见舅妈的嚎,赶紧来把她拉出来劝她,怎么可以用这样恶毒的话来说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舅妈看到母亲来了,在母亲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着红霞的不是。母亲劝了红霞几句,红霞背朝着母亲一言不发,只看见肩膀在抽搐着,抖动着……
在母亲地劝说下, 舅妈总算住了嘴拿起一大盆衣服到了屋下边河套子里洗衣服去了, 母亲以为没事了就回家了……没大一会,舅妈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到我家对母亲说:“她姑,你快去看看,四嫚喝药了!”母亲一惊,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了舅妈家,一看红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平时最喜欢的衣服鞋袜穿戴妥当,在炕上躺着脸早已成了紫灰色,嘴角流着泡沫,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农药劲头大,痛苦的折磨使红霞那张漂亮的脸蛋早已变了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母亲赶紧跑到街上喊来了其他的邻居,北村头的大姐和大姐 听到消息后立马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众人七手八脚把红霞抬到大姐夫的拖拉机上往医院送去。母亲说,拖拉机刚翻过山坡,躺在母亲腿上的红霞头一歪,母亲就知道红霞去了,但母亲没有吱声。大姐紧握着她的手也感到手一下子松了,但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拉到了卫生院,医生看了说早已过去了准备后事吧。
当拖拉机把红霞的遗体拉回来停在门口的时候,舅妈挡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红霞进门。大姐哭着哀求:“妈,你就别嘴硬了。人都已经死了,你真的忍心让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让她成为个孤魂野鬼啊!”早有窜掇着给红霞做冥婚来捎信,说男方看了红霞生前的照片很满意,只要红霞娘家四百块钱和一张供桌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作罢。舅妈一听牙刚口硬地撵着大家立马拉到火葬场火化赶紧把骨灰送往婆家去安葬。
舅妈这样的人,人眼前就是倒了驴也不倒架子的主儿。当红霞的遗体被拉走后,舅妈那伪装的面具才正式地卸下来。舅妈想起自己童年丧母,中年丧夫,现在最宠爱的女儿也撒手人寰,不由得悲从心来,在母亲面前呼天呛地嚎啕大哭。对母亲说:“她姑啊,你说我心里咋个对她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心里有气我不朝她撒我朝谁撒啊!她这是让我一辈子懊悔啊……”
是啊,十九岁,如花的年纪,就这样告别了这个精彩世界,就这样撒手西去。也许红霞的心理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精彩。人啊,都是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倍觉珍贵。
在红霞死去很长的一段时间,洪利颓废了好久。在班级里没了以往趾高气昂的架势,没事总是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歪头看着窗外。对我也没有以前那么霸道,看我的眼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看在死去红霞的份上我也算是原谅了他对我的伤害,但还是对他心有余悸从不和他说一句话……
红霞死后的那几年,我几乎天天晚上噩梦连连。
她总是在每天的晚上,出现在我的梦里,说自己孤单得很,需要一个人来作伴。在梦里我就跑啊跑啊,她就在后面追啊追啊 。我吓得没地方躲,眼看着快追上了,就吓得哭喊起来。我每天也是恍恍惚惚,陷在恶梦里不能自拔。母亲看我满头冷汗,在梦里大喊大叫,就把我的情况和后屋的二大大说了。二大大说我时气不济,红霞属于孤魂野鬼,被红霞的魂魄勒索上了。然后给我剪了个纸人做替身,让我和妈妈在半夜没人的时候在门外的十字道口把纸人烧了就会痊,说那样的话我就会痊愈。
到了晚上我和母亲拿着纸人、供品来到门外的巷口,点着冥纸。夜,黑漆漆的,瘆人的静。在冥纸点着的那刻,母亲念叨:“红霞啊,看在你和月儿从小玩到大的份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就饶过她吧。你那边缺什么你托梦告诉我,我今儿给你找了个伴,你千万要放过我的闺女……”忽地一阵风刮过来,把冥纸扬得满天飞,我吓得头发梢都竖起来了,拉着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有一次父亲买了一车化肥准备往苹果园里追肥,因为家里地方窄,舅妈热心的让父亲把化肥放到她家的厢房里,下雨也不用害怕被雨淋了。当父亲母亲把化肥全部搬完以后,回到家后父亲的腿就莫名其妙地疼起来。吃药打针总是一点起色也没有,病程几乎有好几个月。
有一天我忽然自己又莫名其妙对父亲说:“你和妈妈去舅妈家,冲撞了红霞,她在向你要钱呢!”正好后屋的二大大在,就拿了根筷子,让妈妈舀了一碗水,然后念念有词说:“红霞啊,要是你让你姑父腿疼,你就让这筷子站着吧,让他知道是你打簪,有什么愿望让他给你还愿。”话音刚落,筷子站住了,并且好一会也没有倒。过了一会,二大又说:“站了一会了,你歇歇吧。我让你姑父给你烧钱,他受不了你的勒索,你缺啥托个梦给,不要这样子哈……话说完,筷子一下子倒了。二大又连试了几次,次次如此。
二大又念念叨叨着让鸡蛋站在镜子上。虽然是大白天却看得我是毛骨悚然……仿佛红霞的魂魄就在我跟前站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心里一直在想,红霞和我是心意相通的。我相信她在死得那一刻是通过那种特别的方式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会说那些个莫名其妙的鬼话。红霞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在向我哭诉她的不幸,说对自己的婚姻很不满意,告诉我她的死丈夫没了脑袋(后来通过母亲口中我知道了红霞配得冥婚对象,是在一次车祸中死去的一个后生,把脑袋都碾得没了踪影),这更让我觉得人死了或许它是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存在于某个未知的空间。我情愿相信红霞是到另一个世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红霞死后,二姐带着志鹏在舅妈家住了好长的时间。那时候的志鹏已经咿呀学语,蹒跚学路。小孩子长得特别待人亲,见了人总是咧着嘴笑,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依稀看得见红霞的影子。几个月后,舅妈就让二姐回家,把志鹏留在身边作伴。有村北边大姐来回照应着,二姐也就放心的回去了。舅妈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把志鹏当做了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
转眼间一年快过去了,红霞的周年忌日快到了。
一天傍晚,大姐来舅妈家里把志鹏领到自己家里去玩,让舅妈把红霞的一些生前遗物打点一下,周年的时候让洪利去坟上给她烧了。正当舅妈看到红霞的遗物沉浸在自责和悔恨当中的时候,村北头大姐的一个邻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告诉说:“快去看看吧,志鹏在他大姨门口的拖拉机下玩,被车的后档板掉下来砸到头上了!”舅妈一听呆了……
当人们把志鹏从车底下拖出来的时候,七窍流血,耳朵鼻子口里全部都是鲜血,没有一会儿的工夫就停止了呼吸。舅妈和大姐搂着孩子哭成了泪人,怎么向二姐交代啊?大姐哭着说,好几个孩子在那里玩了一下午也没事,为什么志鹏一过去后挡板就毫无征兆地砸下去啊……舅妈则哭骂道:“都是小四嫚来寻仇了,她来找人做伴要把我的宝儿夺走了。这个天煞的,阴魂不散啊……”
二姐和二姐夫赶到后,一家人抱在一起哭得是昏天黑地。二姐痛失爱子,又要安慰姐姐和哭背过气的母亲。唉,这一家苦命的人啊!
红霞和志鹏死后,舅妈的精神头一下子削减了不少,没事总爱到母亲家里坐坐。每次我看到她,她总是盯着我看,那眼光里蕴含着多种复杂的成分,令我很不舒服。
在洪利结婚的那天,我正好回家看父母,赶上了他的婚礼。舅妈看我回家,说我和新娘子是同学,就让我去陪新娘子。之前我还不知道我所憎恨的这只狐狸要结婚了,新娘子是我们中学的一个同学,长得个子矮矮,皮肤黑黑,还胖得要命,读书的时候就对洪利狂追不舍 。而今终于如愿,一脸的幸福。当我对洪利和他妻子恭贺时,洪利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新婚所带来的欣喜。在那一刻,我心底忽然有了一种微微的快感。
再后来, 我和洪利互相忙着各自的生活,很少见面。只是偶尔从父母的口中知道他的一些猫吐狗呕的零碎琐事。最近一次回家,听母亲说,洪利和他媳妇在城里打工。挣得倒不少,可是洪利沾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钱来钱去如天上的浮云一般只从他手里过了一下。媳妇爱到深处的低眉,也不敢管他。听了我心里也没有起任何的波澜,仿佛洪利只是一个在我生命里从没出现从没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每次带着儿子回家,舅妈总是拉着孩子的手,夸赞不已,夸完了总是免不了叹息一番。我深深地体味到,舅妈叹息里的涵义。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梦见红霞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她在我的脑海里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是每逢看到满天的红霞,我还是会心里隐隐作痛。
有的人,有的事,不是你想忘掉就真能忘掉的 。也许对于舅妈来说,最痛苦的是女儿红霞和外孙子志鹏消失了就永远消失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却偏要留下一根又细又尖的针,一直插在她的心头,永远也拔不出来。它想让你疼你就得疼,永远抹不去那永久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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