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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琐记散文

时间:2021-05-07 16:57:29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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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琐记散文

  双休日的闲暇当口,女人在电脑前玉指如飞,儿子在电视前被“灰太狼”逗得眉开眼笑,母亲则更夸张,戴着老花镜,于房间的某一角落借着户外进来的光线,聚精会神地钩着一大堆围巾,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样子。我走到女人身边,但见电脑显示器上色彩斑斓的幻灯片、动画片等资料素材在女人噼里啪啦的敲击声里上下翻飞,貌似精美的课件渐成轮廓,插不上手的我顿觉惭愧;我走到儿子身边,正沉浸在狼羊“斗智斗勇”情境里的他,很不满于我的介入,傲然地摆摆手,一副“你不懂的,离我远点,不要来干扰我”的表情,我悻悻地离开;我又想看看母亲废寝忘食赚取人民币的动态,不料探头探脑地刚刚目力所及,母亲就很讶异地抬起头,嘟囔着“要烧中饭了,怎么这么快”,我一边赶紧说“还早啊早着呢”,一边赶紧退出来。在忙碌型家庭里,就我一个闲人啊!百无聊赖的我便窜进书房,整理起书籍杂志来,希冀作些文化的自我观照。

信的琐记散文

  于是,在某个抽屉的某个角落,一大叠约略有些泛黄的信件被我翻了出来——信皮以蓝、白、黄居多,间或夹杂类似航空标志的那种蓝白相间,颇为丰富多彩;信瓤多是“信笺”或是“XX小学”、“XX厂”的红头下辅之以条条横线,少数则是不打线条的纯白,因了书写工具钢笔圆珠笔的不同,有些显得清晰,有些显得模糊。随着信件的一封封翻过,十多年前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到了眼前,无聊的闲人我,也就找到了无事生乐子的节点,傻乎乎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更有了关于“信”的闲言碎语。

  最初见识“信”的神秘和威严,缘起于对文化人的敬仰之情。那时的我刚上小学,尚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空闲时光比较擅长于和一班半大小子抡起木刀、木枪在村里的房前屋后东奔西走。有时在不经意间会见识这样的场景:暖阳下,一戴着老花镜的.老者倚靠在藤椅上,但见他捧着几张纸,手指在纸上轻轻滑动,嘴里喃喃自语,边读边露出会心的微笑。可能碰到了翻页不顺畅的情况,他就用手指放在嘴巴里轻轻蘸一下,再重复翻页的动作。也许前面几页更为精彩,又或者需要联系上下文进行理解,往回翻的次数也屡见不鲜。每每这个时候,我们总会不自觉地降低音量,轻轻地绕过去。后来,大人告诉我,这个老者是大城市里下放的知识青年,满肚子的学问,他手里拿的就是城里子女寄给他的信,写得都是我们这些务农胚看不懂的话。每每说到这里,大人总会不自觉地“肃然起敬”,弄得我也不得不对由“信”而延伸出来的文化人产生了“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般的尊崇之情。

  随着年岁的渐次增长,“信”作为谋求表扬和肯定的一种标杆和标准,开始进入我的日常生活。记得在四年级的时候,语文课本上有篇大名鼎鼎的信件体课文《给颜黎民的信》,出自著名的鲁迅先生之手。其“之乎者也”的高深,起承转合的隐晦,让我们在“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以及“句子特别含义”的渲染下,于云山雾绕中平添了“信可以写得这样充满文化气息”的几许羡慕。于是,颇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竟然在随后的习作中,斗胆模仿了一篇《给小猫的信》,半懂不懂地滥情了一通“人猫情未了”之类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微言大义,博得语文老师的高调喝彩。“纸上谈兵”的歪打正着,让我有了给予“信”从理论到实践的勇气,给远在几百里外的“大知识分子”、高中毕业的表舅寄出了第一封贴邮票的信件。具体内容忘了,大约是先行回顾与表舅首次见面的欢快心情,然后逐次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接着表达对表舅以及其他长辈的尊敬之情,顺带有了邀请之意。总之,为写成这封信,从初稿到修改,很是费了一番周折。刚寄出时,我很是热切期盼表舅的回信,只是代销店里的信件处,似乎总是和我无关。大概两个星期后,就在我几乎要忘了的时候,表舅的回信“隆重”登场。“回信”遒劲有力——不独字迹为然,更有“条理清楚、中心明确、表述到位”等等定性表扬,以及“给其他舅舅看了,他们纷纷夸奖你写得好”等等间接表扬。由于“回信”先我一步到了大人的手中,所以,我是在“二手阅读”的快乐中欣然接受表扬的。在鼓励的和煦里,我感受到了写“信”的快乐。

  及至上了初中、师范,伴随着求学半径的不断扩大,让我和家乡的物理距离越来越远。老实说,对于我这样一个恋家情结很重的人来说,那种陌生环境下的喧嚣,华灯初上中的寂寥,总会让我产生难以名状的空落落的感觉。于是,“信”就又有了徜徉于亲情求得某种心理慰藉的功能。每每夜幕降临,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在忙完必须完成的作业后,我总会下意识地从抽屉中翻出信笺纸,在桌上铺开,忙里偷闲地写上那么几句家信。说来也怪,一旦拿起圆珠笔来作铺叙的开端,我的思绪便会飘到几十上百公里外的家乡:夕阳渐下的红霞,苍茫辽阔的远山,晒谷场上大人小孩朦朦胧胧的身影,间或伴之以嘻哈或呵斥,摇头摆尾的田园狗东游西荡,猪圈里还会传来饱餐后满足的唧哼声……总之,我会在这种遐想中感受到无比的惬意。许是害羞于被同学们嘲笑“迂腐”、“没有出息”,我在写这类家信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用左手在信笺上方作些遮盖,弄出点没来由的神秘感。结果,有时候不小心露出了称呼的前半段“亲爱的”,被部分比较成熟的同学报之以意味深长的微笑,殊不知还有后半段“爸爸、妈妈、大姐、二姐”。只是那时的我相对愚钝,并没有读出什么不妥来。相对于写信时三四页纸的长篇大论,家里的回信往往比较简单,多半不会超过一页纸。偶尔也有例外,那得以几分之差与高中擦肩而过的大姐执笔才行。大姐文笔很好,写起来抒情叙事等诸多手法运用自如,我读起来就像在进行一次课外阅读训练。当然,无论长短,只要是家里来信,我总是会漾上一种温情。那种状态,一直伴随着我师范毕业。即便后来在纯度上有所消减,也仅仅量变而已。

  走上工作岗位的最初几年里,其通讯手段和求学时代几乎没有什么不同,除却中心小学的校长室和大村的代销店里会有一台手摇电话机外,像我工作的那种一般性村小是不会有这种奢侈配置的。因此,“信”在同班好友之间仍然大有用武之地。大约是刚刚从学生转化为老师的缘故,这种由“被管理者”到“管理者”的身份更替让我们新奇,所以那时谈得最多的是讲台、学生、备课以及教育教学过程中的烦心事、快乐事。当然,年少轻狂的我们,有时也会延续师范时“激扬文字”的那种激情,在信笺纸上纵论一番国家大事。印象颇为深刻的是,居然有人来信跟我讨教“中国复关”、“银河号”等等离微观现实生活十万八千里的问题。说起来也是我自找的,谁叫我在读书时老是以政论家、雄辩家自居呢?弄得我好一通资料查阅,幸好从书摊上的“秘史秘闻”之类中找到点素材,又从收音机、电视机里弄点信息,七拼八凑成一篇议论文之类,寄了出去,对方回信深表佩服并表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也”,只是信上“预计中国94年底可以复关”的结论和“2011年加入世贸”的实际情况实在是相去甚远。我那时瞎掰的功力,由此可见一斑。渐渐地随着教龄的增长,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话题开始淡化,原先非常密切的同学关系也变得松散,再有书信往来,便多了些“今天天气”之类的恬淡和哲学。而另一种真正有点暧昧的情愫,开始在“信”间弥漫。“花非花,情非情;无花实有情,无情花还在。”懵懂清晰间的跳跃,让这个时段的书信多了些“独乐乐”的阅读以及收藏价值。

  再后来,特别是进入21世纪后,BP机、手机、电脑等的出现和普及让人眼花缭乱。于是乎,“无可奈何花落去”,手写体的“信”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一种记忆就变得大势所趋了。用手写“信”,会不会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呢?“我的课件做完了,电脑给你吧。你的QQ一直在响,烦!”女人的一声招呼,让正怅惘间的我飞快地把“信”塞回抽屉,遂喜滋滋地直奔电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