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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话丸子散文

时间:2021-05-07 16:18:36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年前话丸子散文

  在我国许多的传统节日里,年是最隆重的了。我一直觉得,年是一个独立的概念,它不等同于其它任何节日。

年前话丸子散文

  早说了过年该歇下的,可一到年前,人们又格外地忙起来,忙着准备各种过年物品。仿佛一年到头忙下来,都只为了过年这一天似的。于是杀年猪,烘腊肉,打糍粑,酿甜酒……我们那地方,人们还制作一种豆腐丸子,父老们习惯了叫“丸子”。

  每年年前,庄稼人杀上一头“年猪”。当然,在那个年代,庄稼人很难单独杀上一头年猪的。偶有人家杀一头年猪,也是好几户人家共同分了,每家分上一脚(肢)半脚的,便熏了制作过年的腊肉。

  于是那一天,当人们听到一声猪叫,便纷纷地拿了碗,搁在猪杀口下,盛上一刚淌下的猪血。然后打上一锅豆腐,等豆腐完全沥干了,便倒进一口大锅里,然后倒进猪血,并撒上事先准备好的辣椒粉和适量的盐,然后搅和在一起拼命的搓,直搓得豆腐、辣椒粉和猪血完全融和了,搓得豆腐由白色变成了淡淡的红色。然后才捏成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丸子,然后用筛子盛了挂在柴火灶上熏。熏干了,熏黑了,便成了一个个香喷喷的豆腐丸子。也有人家,会在丸子里掺进猪肉丁,吃起来味道会更好些。但那样就不耐贮存,容易变味。

  小时候,我以为把豆腐倒在锅里搓很轻松、很好玩,于是也挽了袖子在锅里搓。没想到,那绵软的豆腐搓起来也那么费劲,搓着搓着手就酸了,再也搓不动了!

  这丸子虽然是豆腐做的,但经过熏制以后,就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又香又辣又爽脆。小时候我不爱吃肥肉,便专挑了这丸子吃。丸子切了片或丝,跟腊肉一起炒了,那味道极好。所以我们那地方,每年过年前,各家各户都会熏上一、两筛子丸子,跟过年熏腊肉一样时兴,且必不可少。

  当然,这丸子,也并不只是为了供过年吃的。这过年也吃不了那么多。更多的,是为了留给来年过节、或请个客什么的。比方,春节后开秧元,或农忙时人手不够,请人帮个工什么的;也有女儿女婿回娘家探亲、或娘家父母看望女儿女婿,便都拿了这丸子招待。那时候买点肉不易,也来不及,便用这腊肉、丸子招待客人。便捷,现成,而且体面。当然,也有人家走亲访友什么的.,顺便捎上几个丸子登门,便也不失为上好的礼物。那人家见了也乐意。乡下人都认同,也习惯了这么做。

  庄稼人忙,春耕时就更辛苦。于是这过年留下来的腊味,便是春耕农忙时的犒劳和补偿。

  这过年熏制的丸子不容易坏。如果吃得省的,或者说谁家储余好的,这丸子吃到来年的夏天都不会变味。

  小时候,常常跟了母亲去外祖父家,每年农历六、七月,都还能吃上外祖父年前熏制的丸子。

  外祖父一个人单过着。打我生下时,就没见过外祖母。在我一生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外祖母这概念。外祖父的日子过得很省,倒也“滋润”。在那个年代,过了农忙时节还能吃上年前的腊味,也算是日子过得富余的了。当然,这也离不开一个“省”字!

  每一回,跟了母亲上外祖父家吃了过年的丸子回来,母亲还总要捎回几个,带回家吃。于是,我便总是很乐意上外祖父家去。

  那个年头,庄稼人都吃得很省,好吃的东西,一般都舍不得自个儿吃,便都留下来招待客人。于是,孩子们便总盼着走个亲串个门什么的,或逢年过节的家中来个客人,他们就可以相跟着好吃一顿。

  当然,在那个并不富余的年代,物质自然也不富余。于是,年前准备的年味,本说是为了过年的,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留给来年招待客人。腊肉是,豆腐丸子也是。而经过烟火熏制的豆腐丸子就更耐贮存。它不用像现在商场超市售卖的速食品一样,掺杂什么添加剂或防腐剂,也不用什么速冻或冷藏,但贮存个一年半载的,一样不会坏。

  据说,当年我们那儿有一个“五保户”人家,在大家的照顾下一个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富余”。于是在一个冬天里死去,当人们为他准备后事时,却发现他家里还有丸子。人们都以为他那么早就准备好过年的丸子了,但后来听他嫁在邻村回来的女儿哭诉着说,说那是她爹积攒下的隔年的丸子,一直舍不得吃,想留着日后招待客人。

  后来,她女儿用这些丸子,招待了来为他送行的人们。大家吃过了后,都觉得那味道还那么新鲜。于是人们便唏嘘感叹!不知是感叹这人生的无常,还是物质的永恒。

  丸子不仅是我们那地方过年时必备的菜品,也是平常招待客人时拿得出手的佳肴。它不但可以炒了作菜吃,还可以煮熟了揣在兜里,出远门时供路上充饥。

  我第一次离开家时,那正是春节后不久,母亲便煮了两个豆腐丸子,切成片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让我带了在路上吃。她还要为我煮鸡蛋,我没有要。我就喜欢豆腐丸子里面那辣椒味儿。后来,我就吃着那两个豆腐丸子,坐着火车来到了广东。

  我最后一次跟人说起豆腐丸子,应该是离开家的第二年。那一年,我没有回家过年,便让回家的老乡春节后返回时捎来了几个豆腐丸子。没想到让一位广东朋友看到了。他看了后直摇头,问那圆鼓鼓黑巴巴的东西是什么,我说:“那是我们家乡的豆腐丸子。”

  他听了就疑惑地看着我,问:“这东西也能吃么?”

  我说:“等一下切一片你尝尝!”

  我于是洗净了,切下一片让他尝。没想到他咬了一口就辣得直吐。我这才想起,广东人是不吃辣椒的,于是直向他赔不是。没想到,他吐了后咂巴了几下嘴,却要求再尝一片,并一边吃一边说:“都说湖南的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没想到这辣椒粉拌豆腐,熏得这黑巴巴的,吃起来也这么有味道!”

  我听了就不住的笑。是得意还是惬意,我已经不知道。

  这些年,在我湖南的乡下,这豆腐丸子一直还有人做。每年过年,各家各户都会做些。也许做的不再有以前多,但人们一直还愿意做,也乐意做。也许是不愿忘了那味儿,也更怕忘了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