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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柜台的散文

时间:2021-05-07 16:05:47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站柜台的散文

  无意中在书柜里发现一张没有上交的干部登记表,在工作经历一栏里,也洋洋洒洒地写满了所有的空格。掐指算算前后也干过六七种工作,坐办公室的脑力活占了多数,然而最使我内疚的却是在少数体力活中的一种——站柜台。

站柜台的散文

  1970年公社让我到供销社,本意是参加“一打三反”运动,结束后再回公社安排职务。为便于摸情况联系群众,就得负担点具体事情做做,这样,就安排我当食品柜台的营业员。虽然没有直接当干部,可知青们仍羡慕我:这下可用不着背顶青天面朝黄土了!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料到,等“一打三反”结束了,我都没能当上干部,原因是供销社的第一线太需要年青人了。尽管大家都说我干得不错,但我觉得在农村站柜台竟是这么的不容易!

  供销社天一亮就得开门,赶在社员出工前,方便他们买东西;上了灯才能闭店,是为了等社员收工回来;若晚上有人敲门,还得起来卖货,不管刮风下雪或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冬。根本没有星期天法定休息这一说。每星期由采购员从珲春发来两卡车货物,都是我们供销社年青的男职工负责卸货,完了还得将空油桶、空酱桶、空酒桶、空麻袋、空啤酒瓶等等装上卡车拉回珲春。再加上送货进村、农忙下乡,比干农活更忙更累。

  平时,我一个人得管288种商品;重的有二、三百斤一桶的大酱、粗盐,轻的有热水瓶塞、婴儿奶嘴;大的有猪食锅、牲口盆,小的有打火机、糖精片。顾客十之八九是朝鲜族,我得把这些商品用朝语说出来,确实使人犯难。过去在生产队与阿兹妈妮打交道,点点头比划一下就懂;阿兹爸依往往会讲几句汉语,但说出来比古汉语还简约。比如冬天我喂牛,值夜的老饲养员指着牛的脑袋关照我:“白的出去,黑的进来。”闭眼一猜就知道叫我不要忘了白天把牛牵出去晒太阳,太阳落山了再牵回牛圈。可站柜台凭猜测就要出差错。我便把288种商品的名称、价格、产地、性能以及朝语简单会话用中朝两种文字抄在纸片上,一份贴在柜台边,一份贴在自己睡觉的炕沿上。不管在柜台里还是临睡前口中都念念有词。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攻破了语言关。可又有一个难题摆在面前:算盘我不会除法,在农村站柜台除法最管用。比如那时一斤饼干七角三分,农民往往不是买一斤或半斤整数的,是看口袋里有多少零钱,若摸出一角一分来,你就得用除法细细算到零点零零元再四舍五入。在这样精密又迅速的压力下锻炼着我的计算能力,致使我的心算反应至今还十分敏捷。

  最使人头痛的是卖猪肉。我卖猪肉根本没师傅教。我后来打听到城市里能够站在柜台里卖肉的,必须有师傅带,这还要学习半年的功夫呢。往往按顾客要的斤两比量着在这里下刀,但事与愿违,这一刀却砍在别的地方,第二刀屏住呼吸照着第一刀的痕迹下刀,却又砍在它的隔壁,第三刀想一定要瞄准第二刀的痕迹却又重新开辟了一条战线,垛得猪肉支离破碎。亏得是农民兄弟好说话,不但没有责备我,还常常齐声宽慰我:“意了不稍,意了不稍(没关系,没关系)!”我只能伸出舌头傻笑。要是换了城镇顾客,非得夺了刀赶我出柜台不可。就这样,我对卖猪肉的恐惧心理一点没有减轻。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杀猪卖肉是星期六上午,星期五我就往边防站打电话,解放军买猪肉优先,每回最少是半头,这不省了我一半的功夫?因为柜台卖出的肉少了,社员就有意见,问怎么猪肉这么快就卖完了?我理直气壮地说:解放军在边境线上站岗放哨保家卫国辛苦大大的有啊!他们不优先谁优先啦!不料群众的觉悟真高,得到的依然是一句“意了不稍,意了不稍”的回答,却让我脸上很是挂持不住。在如此不挑剔的顾客面前,遗憾的是站了半年的柜台最终还是没有学会砍猪肉。

  也有个别的社员让我失望的。供销社最忙的时间莫过于中午,这是每天一趟往返县城的客车在门口下落和始发。柜台外站满了人,一个营业员在柜台前同时要接待四、五位顾客。那是考验你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活本事。有一次自己队里的阿兹妈妮来挑选花头巾,见是熟人,我便放心地给了她四块不同花色的头巾,并告诉她买与不买都等我来收头巾,便急急去应付其他顾客。待我转身过来那位阿兹妈妮已离去,柜台上的`头巾少了一块。闭店后我摸黑赶了六里地去找她证实,得到的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否定。悔气的我在月末盘点时从27元月薪中赔出了2元6毛钱!

  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自己的“门槛”渐渐地精了起来。日子一久,便学会了不少诸如快酒慢油之类的生意经:卖酒时,斛子从酒缸里提出来要快,没等泡沫消失便倒进酒瓶里,那层泡沫一斤准能攒回几钱;卖油时,斛子从油桶里得慢慢往上提,等粘在斛子边口上的油全滴净了再往油瓶里装,否则,非得吃亏几钱。

  季度末盘点,我的柜台竟长款156元3角3分,这在廿年前的农村可是个大数目,我高兴极了!谁知供销社主任在会上却批评我这是克扣贫下中农,要不是新职工,还要写检查。我听了一时难以接受,委曲得几天没精神。

  几十年过去了,期间我也调换过许多许多的工作,那些工作干过了也就在记忆中慢慢抹去了,唯有“站柜台”这个工作,尽管以后历经了天南地北的奔波,它的印记在我身上却是那样的强烈。每每接触到有关站柜台的事儿,耳畔就会响起熟悉的“意了不稍,意了不稍”的鼓励声,觉得像是欠下了什么没还似的心里老不踏实。

  多好的顾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