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夕的散文
每座城市都是繁华与寂寥的,每个人的内心亦如此。人们选择各种方式表达着这种萦绕在他们周身却难以言说的情感,音乐、美术、书法之类的自然不必说,更多的大众选择了娱乐及劳作,而我选择了从繁杂劳作中流淌出来的拙朴文字来慰藉内心深处那丝丝略带哀伤的寂寥。
——题记
风雨又起。气温骤降的江南。
原来我在此曾有个华丽丽的转身。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若不是那仅留的两处地标性建筑,我恐无从适应这无穷的变化。风雨也不再是当年的风当年的雨,那飘落的银杏叶和梧桐叶终究还是那模样,这令我生起不是异乡客而是故人之感。偌强的风和紧促的雨点再加上零摄氏度以下的气温令我感知的不是寒冷而是温暖,此时此景乃我一生最不可错过的情感体验,此时恰恰在杭州。
杭州,一座美丽而负盛名的城市。她的美丽,是全国诸多城市所比不上的,她的繁华的亦是全国屈指可数的。而我常与她的喧嚣擦肩而过,看见的都是她的寂寥。落在雨里的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和黄中带绿的梧桐斑斑驳驳地躺在清新的柏油路上,在昏黄的路灯下将青黑色的街点缀得楚楚动人,内心不由升起了欣喜和悲悯交错之感。再看,便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那画里是模糊的影像:青石板,粉墙黛瓦,淅沥的小雨,旧旧的小街上来来往往的是旗袍和中山装。撑开优雅的'小纸伞,眼前影影绰绰,不再分得清是何年代的人。这样长的一幅画卷不知从何始也不知止于何。站台上的人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在这风雨交加寒意逼人的夜晚还是这样匆忙。匆忙间我已进了车子,车窗上雾色凝重,对面的车灯投来明晃晃黄澄澄的亮光,被这样一重柔和又带朦胧的光束笼罩着,恍惚间是在乘坐时光飞车,遥远的未来都成了正经历的现在。原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抑或将来都是有这样静谧的时刻。所有人都不言不语,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淡淡地谨慎地流露着一丁点儿情感,或疲惫或从容或无奈。
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是艺术品,这是我说的。朋友补充说世界上所有做到极致的事物都是艺术品。
西湖是个精灵。
曾和同伴一起赏柳浪一起听松涛,那时候的惬意与满足怕不再会有。波涛拍岸也是在那样的光景。那雄劲苍凉的声音里飘忽着悠悠的风声,这是我凝神细听良久才发觉的波涛拍岸如此动听又直击心灵的一个只属于我的小秘密。后来才知道一切涛一切声都是由风带动的。若是无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沉闷,沉闷。若是无风,一切都像是静止的,包括你我的心。幸好,这天风极大极冷。在西湖游玩的人恐怕少了一大半,这也有好处,清静。苏堤、白堤、花港观鱼于我是最便利最熟悉之处。在这寒冷的季节一切都显得有些萧条,正是这样的萧条才使我有机会慢慢接近并静静抚慰它们。冥冥感觉她们不过是一个被蹂躏的女子,因风韵极佳而饱经风霜,无声的泪水早已渗进她们那似乎不会老的容颜,而多少人能目睹和听闻新颜之下的一张张悲情喟叹的旧颜?我无这样的幸运,但我又这样有幸。想起那个陪伴我整个懵懂时期早已不复存在的时钟。钟面那一整片的绿是西湖的绿,也许是三潭印月。只记得模模糊糊的有个着粉红衣服的女人侧身坐在亭子里微笑。那个女人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点,但我从小似乎就看到了她那微笑着的丰满红润的脸,直到现在她还在那里,迎着风,微微笑着而不语,似乎在赏眼前美景似乎在想甜蜜的心事似乎在风里祈盼。那时候,西湖是个传说,西湖是那么遥远那么遥远的未来,西湖只是承载岁月流走的滴答声。那是个梦,一个永远不变的梦。梦里依稀。
不是第一次去西湖,却是第一次坐游船。水是圣物。波涛不急不缓,船荡漾开的水波留下了又长又深的痕,像极了世纪老人的沧桑。很爱这荡漾的水波,温柔、丰腴、流畅、包容都不足以将它形容得尽善尽美。十年前我曾喝过西湖的水。我们一行六人在西湖玩自划船,因同伴们怜爱我得已完全沉浸在湖面的世界。那时候的西湖与现在应该无甚大区别,大概湖水较现在的脏。那是我第一次游西湖,兴奋感可想而知。面对那样丰饶的水那样柔美的波我情不自禁地去划开了它们,想拥有它们,想捧起它们细细玩味,但它们仅仅只属于西湖。后来我实在爱得不得了,只能用双手尽可能多的捧起,一口气吸进了我的身体,顿时我的状态也从欢欣到了雀跃。同伴制止了我还想喝水的欲望,他以长者的口气道这水很脏不能喝,不然会拉肚子。或许是那时候小身体棒,或许是西子佑我纯真,我终究未因饮西湖水有任何不适,换来的却是那样美好那样悸动的体验。现在在游船里面是不经寒风的更触不到这最美最纯的液体,反而失去了那最原始的最真切的感知。他们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西湖,看得出来还是头一遭。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或者是他们太年轻,喧哗和吵闹声已不能使我继续身处西湖了。我闭起眼睛,同样努力地试图关起耳朵和心扉。
那是我记忆中的还是遥想中的,抑或还是梦里的西湖?一排竹筏迎面而来,一袭灰旧的长袍遮掩不住一张清瘦的脸,我看他蹲下身来,清澈的湖水从他瘦长的手指中间流过,他似乎想抓住这明知道抓不住的东西。看不清他的脸,一袭和风撩起他长长的袍子他从身后抽出了一管长笛,笛子到他嘴边的刹那一切都悠远。又见远处一叶扁舟……
我说世间最毒的不过岁月,任何事物都会被岁月改变。她说只有浸染在心灵里的不能被岁月磨灭。我接着说,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被称之为经典。经典中的经典是永不被岁月腐蚀的,任时光匆匆,任世事沧桑。
我想说的经典之经典不是西湖,是岁月。
很少会这样长时间呆在彻骨的冷冽中。我们走过了河坊街来到南宋御街,时光总是那样短暂,在那样深的夜和那样冻的风里。我问今夕是何年,她说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