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代课岁月散文
父亲是家乡最受人尊敬的教师,受我父亲的影响,从小我就对教师这个行业怀有崇敬之情,小小年纪我就立志长大了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为此我一直努力着,终于考上了师范学校。父亲送我去报到时,殷殷嘱托:“好好学习,学好本领,为将来家乡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清瘦的背影,我暗下决心:“放心吧,父亲,我一定会接过您的教鞭!”
第二年,父亲因病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一生最最钟爱的三尺讲台,留给我的是几箱沉甸甸的教学书稿。看着这几箱子书稿,更加坚定了我登上三尺讲台的决心!
中师毕业,那是我血气方刚的岁月,做什么事都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当时我分到全镇最偏远最艰苦的地方——定盆分校,那是个交通极为不便的小分校。可我还是很乐意去的,要知道当时我师范毕业后在家里等待了好久才接到的这个通知。你说我能不高兴么?当时我们镇上共有四名同学,除了我其余都是女生,教育辅导站的人说,为了女生的安全着想,她们都安排在好的学校。我就想:在哪都行,只要能让我接过父亲的教鞭,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我无怨无悔!
众所周知,那年我们毕业已经不包分配了,都得自谋职业。我们顶的是代课的职。所谓代课,就是学校需要你时你就是老师,不需要时你就得退位,待遇不说比公办的了,就是比之民办的都远不及呢。
我的老家是镇上的,各方面都很现代化了,比如说用水,当时我们家早都用上了自来水,所以当我跟我妈说要买一对水桶去学校时,我母亲惊呆了,说:“你到底是去哪个学校啊?怎么现在还有学校没用上自来水的呀?”
“定盆校。”我回答。
“定盆校?在哪里啊?路好走吗?”母亲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我就宽慰母亲说:“阿妈哦,路好走着呢,骑单车也就个把钟头罢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母亲说:“不是说看不看我的问题,我是担心你在那里好不好过?”
“怎么会不好过呢?”母亲虽然不舍,可也没办法的事,唯有一大堆的嘱咐装得我满兜都是。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可我一到了那里,现实的艰难还是让我倒抽了几口冷气。这哪是什么学校哟,就我和一位当地的老师。学校有三间裂了缝的瓦房当教室,一字排开。窗户是用竹条订上的,根本没门板,更不用说什么围墙的了。我上课的时候,村民散养的母猪带着它的仔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门口视察呢。我曾经为了赶走它们而中断了我的课。由于学校靠近民居,村民养的禽畜都是开放式的,它们随便到处走,这是习惯了的事。特别是周末,学生的课桌椅上都有鸡鸭的粪便,地面上很多猪粪。每个星期一早上,学生们都得好好打扫一番。我曾经提议钉个木板挡一挡门口,黄老师说:“这我做过了,可是我们总是敌不过猪们的拱,你看操场上,如果周末刚好下雨,那就得有猪们的拱了!”
在学校附近有一个大池塘,我们的用水就是去那挑的。水很清澈,村民有个约定,不许倒垃圾到水里,不许往塘里排污水,所以塘水始终能保持清澈,水不很深的时候还能看见水里自由自在游泳的鱼儿呢。
那时黄老师和我经常在晚上备好课后到那个水塘洗澡洗衣服。当然我们不是直接下水塘的,我们提来水在离水塘十来米的草丛开始我们的洗刷。等洗好了,我们就一人拎东西一人挑水回学校。虽说这水塘是在学校附近,可也有上千米的路程,小道弯弯曲曲的,两边长出长长的茅草。我们曾经在半路上被绊倒过,满满的两桶水洒得我俩像个落汤鸡似的。
山村的孩子总是比外面的多些淳朴,他们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一有时间他们都围着我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每当我解释以后,他们脸上的崇拜感尽露无余。
记得那时候,那原始的小小的操场上,我经常跟孩子们玩游戏,比如拍拍球啦、跳跳绳啦、什么老鹰捉小鸡啦等等,都玩得不亦乐乎,黄老师在旁边吧嗒地吸烟嘻哈笑着。
黄老师得经常回家忙家务,为了排遣这孤寂的时间,我学会了爬格子,把我的所得所思都付诸笔端,便偶有文章在报刊杂志和电台刊用、播出。我的文学种子,就是在那时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的。
黄老师是个教学经验很丰富的人,从当上老师以来,就一直在这学校任教,上的`都是复式班,就是在一个教室里排有两个年级的学生,老师在一节课里,要分配时间教两个年级的内容。授课——学生作业——老师讲评,得交叉进行。这可不是一般的教师所能胜任的。开始的时候我总是有顾此失彼的无奈,后来不断地向黄老师请教,又不时地听他的课,再加上自己不断的钻研、不断的实践,我渐渐地就熟悉了门道。一直以来黄老师总是不厌其烦地把他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跟我探讨每一节课的得与失,让我学到了很多教学经验和技巧。
我刚走上三尺讲台的那一年,我们所教的毕业班的初考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可能是这样的原因,总校有什么公开课的任务都让我去,这无形中增加了我的担子的份量,可我从没怨言,我的想法是:趁着年青,多经历些磨砺对自己是有好处的,所以每接到任务,我就利用休息时间备好课、设计好教案、制作好教具,学生放学了我都待在学校里。黄老师也牺牲了个人的课余时间,帮我修改教案和教具,他总是鼓励我说:“我看好你,咱们全力以赴,别让它们小瞧了我们这个小学校!”正因有了黄老师这样的无悔付出与鼓励,我有了前进的动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十几年来,在教学上我收获了大大小小不同级别的荣誉证书三十几本,发表了不少教学论文。在文学创作上,各种征文的获奖证书和样刊垒满了我那张简陋的小小的书桌。
当地的村民对我就好像是对自家人一样,不说谁家里有个喜事什么的,就是一般的农历节气,只要他们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必定有人送些给我吃。村长说:“把孩子交给你我们放心!”因小村离镇圩太远我很难吃到新鲜的蔬菜,村民们说了:“菜地里的青菜,只要想吃,你尽管去摘吧!”可我总不好意思去摘,有村民便摘来一些放在我的窗台上,或者让小孩带过来。记得有一次,我患了伤风感冒,就有几个村民帮我刮痧打蔴,用自家泡的酸笋水跟红糖、姜片等熬汤让我喝,等我捂出了一身热汗后,病情减轻不少,他们才放心地回家去了。
为了让所有的学龄儿童都能接受很好的教育,教育局实行了并校的措施。2005年,我在做了十九年的代课教师后,被清退了出来。
在我代课的十几年里,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殷切期望。虽然我没能继续在教育战线上挥动那根教鞭,但我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已问心无愧了!
时至今日,无论我身处何处肩负何职,每当到了一年的九月十日这一天,总会让我心潮起伏、思绪翩翩……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怀念那段代课的岁月,虽然清贫艰苦却很充实。我想,在我这一生中,将来唯一值得录入我的回忆录的,就算这一段代课的岁月最精彩最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