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稿 投诉建议

我家的第一书记散文

时间:2021-05-05 12:33:00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我家的第一书记散文

  雪儿下村回来告诉我一件令她欣慰的事情,她说在村口遇见一位百岁老人,还拉她到家里做客了。我以为是子孙缠膝的那一种,也以为是颤颤危危的那一种,甚至是其他……。雪儿知道我的心思,她说老婆婆可干净了,只是耳背得厉害,但生活却是自理。她还说老婆婆有一桩不能释怀的心事:四十年前儿子到了婚娶的年龄却由于家庭成分(那个年代社会等级的标志)不好,不得不让二女儿为弟弟换婚。从此,女儿始终不肯原谅母亲。雪儿说她临走时婆婆还是不舍得放手,并不停地絮叨,“死鬼不在,我有什么办法嘛!”

我家的第一书记散文

  百岁老人,百年凄苍!已经风烛残年,却依然空巢寡居,为的是不给儿孙累赘,为的是坚守她心心念念的“家”。叶落归根是自然界的基本法则,也是空巢老人捍卫的信念。牵手百岁老人聆听岁月的风声,确实是雪儿的幸事。我为雪儿的欣喜而欣慰!但作为第一书记,停下千头万绪的扶贫工作去聆听生活在自己记忆中的老人絮叨,确实需要足够的耐心还得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由此,我心热了。心想,在我这里雪儿的第一书记已经做好了。通过雪儿的描述,我联想到百岁老人那种渴望陪伴的眼神,既感动于生活中的陪伴,也感恩人生旅途中所有的遇见。

  不日,我有闲暇。雪儿邀我一起去看望那位百岁老人,我欣然应允了。为的是悉听老人镌刻在记忆中的故事,为的是体味雪儿扶贫工作的不易,为的是找到理解爱人的理由。

  秋阳总是给人以温熙与和美。门虚掩着,那是一扇重重的白色铁皮包裹的大门。我正想去帮忙,雪儿已经把门推开了。顿时阳光洒落一地,庭院因为寂冷而显得特别空阔。雪儿大声呼唤着“婆婆”,却始终没听见来自院里、房里传来的回应声。三层的楼房看不见农家过日子的风景,闻不到烟火味,却也干净。

  万年的太阳、百岁的老人、四十载的拐杖一起勾勒出一幅安逸的画面。雪儿呼喊着婆婆,我在画面里寻觅故事。婆婆醒来时并没有半点慵懒的样子,只是不停地絮叨怎么怎么地嗜睡,也有自责的意思,对雪儿却是十分亲密。她需要双手微微抻起才能平衡走路时的身体,已经老态龙钟了,却没有风中残烛那般光景。婆婆看着雪儿的眼神里闪烁出无限的慈爱,那份只能心受的爱意把我与婆婆之间的距离,立即拉近了半个世纪。我现在理解了,理解雪儿与老婆婆仅仅第二次见面却能如此亲密的玄机。

  雪儿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整洁的方桌上,然后几乎广播似的告诉婆婆带来了什么什么。欣慰的是方桌上那块尚未吃完的泡饼与雪儿带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粗糙了一些,我不由地为雪儿这分细致神敬了起来。我与婆婆无法沟通,却被门角上倚着的拐杖所吸引。那是一根近半个世纪前,我儿时才见到过的三奶奶使过的拐杖。它是由一种很少见过的杂木刨制,原生态的形状自然弯成的手柄,经岁月包浆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光阴如刀,不规则地剥离拐杖外面黯红色的油漆,原本白色的底浆暴露出来,已经发黄了,那条长长的裂缝显得特别深邃。我仿佛不断的听见婆婆念叨同一个词汇,“糯米粉”。于是,我有所发现似的转移目光,通过雪儿的翻译,原来老人一再要去房里拿来她认为珍贵的糯米粉,想为我们做煎饼点心。雪儿再三推辞,婆婆却坐立不安。我们无法再将婆婆的絮叨引到岁月的风景里,也没能聆听到某个年代刻骨铭心的故事。我与雪儿依依不舍地离开,那是一种离家的酸楚,婆婆的眼神里滴下热望。

  出门后雪儿情绪明显零落了,她感伤于百岁老人那份渴望亲情、渴望陪伴的寂冷。雪儿眼红了,继而泪眼迷离地说,“等婆婆百岁生日时,我们也来讨杯酒吃(qi)。”随后不无调侃地笑问我:“对空巢老人的精神扶贫,算不算扶贫业绩呀?”其实我知道,却肯定的回答:“算!”“在我这里一辈子都算!”

  打从雪儿做了第一书记之后,我总觉得自己是最不受待见的人,也有怨言,还有过其他想法。虽然我时有陪伴雪儿一起下村,一起工作,却不理解也不知道她这么辛苦为的是哪一般。我不曾想过散文与爱人的扶贫工作会有瓜葛,也会有联系,欣慰的是已经有了,从现在开始无缝对接。

  雪儿让我理解到人生的风景并非都是高官厚禄或丰衣足食,还有不同姿态的.四季风雨,还有恻隐之心。

  一洼修竹美化不了家的风景,竹林里折射出的绚光,照不亮郑铁匠那双迷茫的眼睛。茅草房里传出久违了的刺耳铁锉声,房顶上不时飘落凋零的竹叶和泛黄了的梧桐树叶,宽大黯黑的门洞冰冷地接待了我们的脚步。雪儿大大咧咧的喊声让我惊悸了,心想怎么会如此粗俗。此时,我真不知道是雪儿改变了贫困户的生活,还是贫困户改造了我身边的女人。

  一个憨厚得有些木讷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脸与烤红薯没有两样。这时候,我对眼前的男子不知道是同情还是鄙视,因为路上雪儿指认了段木上那个晒太阳的自言自语的小伙子是他的傻儿子;因为那位尾随我们许久衣着风骚,却不知道料理女人身体的儿媳;因为近亲结婚儿媳肚子里的孙子;因为刁然一身,为父为母又为奴的命运;因为一地冰冷的铁屑。

  雪儿告诉郑铁匠,为他争取到购买收割机的扶贫款已经打到存折里,让他尽快购买,尽快成立农机合作社,早日通过产业脱贫。听完郑铁匠经营合作社的计划与思路的介绍,让我这个学工商管理的实业者因为以貌取人而羞涩。

  我们匆匆地离开铁匠铺,收获了满怀生活热望与感激的眼神。那双可以咯痛我心里的双手久久地握住雪儿的右手。

  雪儿不停的电话声打断了我许多疑问与思考,却让我理解了女诗人是怎么蜕变为村妇的过程。我已经不认为雪儿的蜕变是被粗俗改造了,而是人性的归真。那是融入、是解读、是作为扶贫第一书记工作的必要,更是被需要被尊重的幸福感。

  已经午时一点,强劲的胃动力搅得我烦躁不安,即使现在回家也将是四十分钟之后。雪儿坚持要把失学儿童的学费送到扶贫户手上,我心有不悦!其实我是心疼雪儿。雪儿一边开车,一边温存地劝导我说:“就要开学了,却不能为失去父母的孙子缴纳学费的爷爷奶奶的心里会怎么样?”又说,“如果他们此刻收到我送去的学费,那一家人又会是怎么样?”是啊!其情其景我当然理解。

  我们的车子行驶在乡间蜿蜒平坦的马路上,金色的稻穗铺满了原野,桂花开了,一阵阵花香塞满我的心扉。雪儿赢了,她赢得了我的理解与支持,赢得了扶贫对象的尊重和村民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