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的散文
在改革开放前人们还在努力摆脱半温不饱的困境,经济落后,物质贫乏,一个县城也没有几辆汽车,出门办事都是步行,路途稍远一些,天黑就赶不回家。那时候城市有小旅社,乡下是没有旅店的,都是走到哪里找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凑合一宿。
那个年代人虽然穷,但是社会风气比较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很高,一般不会怀疑路人抢劫盗窃,因此过路人借宿很为常见。
一
我八岁那年,我的父亲因为忠诚老实,生产队里让他和两个老汉一起种菜园子,因为他老实就让他晚上看菜园,我就经常去陪父亲。
我们的菜园子离村子西头一里多地,在通往公社驻地的土路旁,路的两边长着碗口粗的白杨树,夏天路上也有阴凉,路边有一眼水井,二尺高的土台子上有一部牲口转圈拉着就能上水的水车,路人经过经常驻足喝点拔凉水。
菜园子的小房子很小,土胚墙,茅草顶,三面有小窗口,没有玻璃,就像一个通风口,一面是门口,有一扇破木门,关不严实透风撒气,房内有一个土炕,连草席也没有,我和父亲就是睡在那上边过夜。
有一天晚上天都很黑了,从远处来了一个老人,穿的很旧但不破,不像是讨饭的。他说是西乡里的来找出走的孩子,先是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后就说天晚了想在这里借个宿。父亲心眼好,就说人出门在外求人帮帮是正常的,那个老人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千恩万谢告辞了。
过了几天我感觉到身上很痒,妈妈给我脱下小棉袄,在里布的缝隙里找到好几个虱子,有半个麦粒那么大,白的身体上有黑的花纹,在棉袄缝里产了很多虱子卵子,那时候没有杀虫药,棉衣不能洗,也不能用开水烫,后来父亲找来六六六农药才把虱子药死。
母亲埋怨父亲好心不得好报,父亲却说做人要善良,遇到有困难的人该帮还是要帮的。
二
一九八零年,我刚从部队退役,邻村的朋友找到我说:“你在烟台那边熟悉,你帮我去推销油压千斤顶吧。”
我说:“我没有做过生意,不懂得怎么做。”
“那好办的.,你就到你当兵去过的农村,见到拖拉机就和司机说,我们的油压千斤顶既好用又便宜,请他们当场就试验。”
我就带了四个千斤顶就上路了,经过一天多的工夫,我骑着自行车从青州到了烟台,先到了当兵时候曾经住过的小庄,找到了曾经的房东帮忙找到大队拖拉机的司机,由于千斤顶是翻新的,承受不了半个拖拉机的重量,最后生意没有谈成。
天黑了,房东找借口不想留我住宿,我就找到一家没有大门的过道里,身上裹上塑料薄膜,准备凑合一夜,没想到那家的狗听到声音就汪汪叫,我只有到村头路边的麦草垛里熬了一夜。
三
一九八一年我结婚了,以养老女婿的身份住到了栖霞杨础,离当年当兵的小庄有二十多公里。
那年我在栖霞工艺品厂做设计,秋天的一个礼拜天,我休班回农村的家里收红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从公路上跑过来一头大黄牛,缰绳拖在地上,后边有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边追赶边大声喊:“同志!帮忙把牛拦住!”我看看那头大黄牛瞪大着眼睛像是发疯的样子,我不敢上前阻拦,牛顺着堤堰跑去了。
那个男人把自行车扔到我的地头上说:“这位兄弟,你给看一下自行车,我去追赶牛。”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个男人牵着牛一瘸一拐回来了,脸上流着血,他说:“老弟啊,谢谢你的帮助,这头牛是我在蛇窝泊集市上买的,牛的脾气很倔强不肯跟我走,眼看天要黑了,我也受伤了,你能行个方便留我一宿吗?”
我问:“你是哪里人啊,有些面熟啊!”
他说:“我是小庄的,你也有些面熟啊!”
我说:“我就是这个村的,你就到我家吧,我老婆是赤脚医生,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我推着他的自行车,他牵着牛来到了我的家,我已经认出来他就是八零年不肯留我住宿的那个小庄人,我没有说透。
我老婆给他处理好伤口又去做饭,老丈人没有怪罪我,把牛送到我家的牛棚里喂它吃草。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那个男人看到了我挂在墙上穿军装的照片,他才恍然大悟,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满脸惭愧内疚的表情,我说:“没事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路好走!”
那男人千恩万谢地辞呈上路了,我老丈人到街头送他,他十分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帮助我,你真有福气啊,有一个好女婿,他是个大好人啊!”
后来那个男人带了很多礼物到我家答谢我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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