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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土炕散文随笔
数九严冬,寒气逼人,躲在温暖如春的楼房里,感受如同春天般的温暖,此时时刻,情不自禁地让人想起老家农村的土炕,想起填满柴草的暖烘烘的热炕,那充满温暖而又让人留恋的土炕,总会将人思乡情结扯得很远很远,总会让人将漂亮舒适的床与老家的土炕联系起来。
小时候,在农村,一进入冬天,那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零零星星的小雪,飘落在脸颊和脖子上,疼痒之中还带有一些灼痛。手摸到哪儿,都是冷冰冰的,人都会自然或不自然地哆嗦一下,呼出去的气,遇到寒气,也会瞬间凝成霜,头发,眉毛,胡须刹那间挂了霜,挂了白。倒口冷气,觉得不像冷在嘴里,而是冷在心里。即使包裹着臃肿棉衣的肌肤,也会随这凛冽的寒风时不时收缩一下。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日子,谁都不愿出门,也都懒得下炕。连出去挑一担水,饮一回牲口,都懒得出去,就连往山上送粪的农活都停下来,全家人围坐在炕上,男人抽着烟,说长论短,女人做着针线活,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着,老人熬着灌灌茶,把身子靠在火炉旁,感受着火炉带来的温热与熨贴。孩子耐不住寂寞,在炕上嘻嘻哈哈打闹着,少不了大人的数落几句:“炕上都不安生?炕跳塌了,你就睡在院里去,看不冻死你碎娃子才怪!”数落的同时,露出对土炕的爱惜。于是孩子听话地蜷缩在被窝里,不再吱声。于是一家人便享受着热炕带来的舒适和安逸。
山区的农村,每家每户,无论人口多少,家庭贫富,总少不了土炕。炕在一定程度上和房子同等重要,即使盖了新房没有炕,还不能说是完工,必须有炕,这好像是有了男主人还不能为完整的家,必须有女主人,这才有家的概念。不知我的这个比喻恰当否,总的说来,没有炕的房子,也总是空荡荡的,没有家的气氛,只有炕盘起来,热了起来,有了那片再熟悉不过的席子,才有家的温暖,家的温馨。
农村的土炕,大多用泥土砌成。事先要打好做炕面用的炕基,所谓“炕基”就是用土和麦子脱粒后的外壳叫做“麦衣’”混合做成的预制块,等“炕基”干燥后,就可以砌炕了,一般的炕六块八块不等,在炕墙为好后,在炕墙里立好炕脚,炕脚一般石头,或砖头垒成。有的用“胡基”(当地人砌墙用的,用模子做出来长方形土块)做炕脚,各家有各家的砌法。所用的炕脚用料也不尽相同,但只有一个目的,坚固耐用。
炕脚立好后,才开始铺炕基,炕基之间衔接要严密,不能有缝隙,接着用粗泥抹平,再用很少“麦衣”的细泥抹平,直到光滑的如同磨出来的一般,这样的炕才算好炕,那些有些凸凹,或者高低不平的炕算不上好炕,只能说是能将就着睡人的炕。
炕盘好后,需要在炕洞里填上柴草等点燃烘干,这样不能睡,用山里人的话说,新炕太潮,需要发汗,还需要在炕上面铺上麦衣,干草,捂着发汗,等炕四周干透,且炕面上有热烘烘暖融融的感觉,这会就可撤去炕面上的麦衣柴草,这样的炕才算是冬暖夏凉,四季适宜的好炕。
就土炕铺设的东西而言,也存在着差异,家贫的人家炕上就那一片竹席。但只要人勤快,炕经常热着,日子也是暖暖和和,怕就怕在,人懒家贫,除了一片席子和一床脏兮兮的被子,炕上冷的渗人,这样的日子就难过了。
家庭殷实的人家,除了席子,还要铺上毛毡,褥子床单,显得气派,体现着上天对勤俭持家的主人辛勤劳动所回馈的恩赐。
当然还有穷得连席子都没有的人家,只有一床破旧不堪,棉花翻白的旧被子,炕面被磨得油光可鉴,好像涂了青漆一般,孩子光屁股在炕上打闹,也不知道冷,至于吃饱了没有也很难说。有时觉得很寒颤,让感到不是在生活,倒像在苦海里煎熬。
所以说,冬天里,农村人全靠那土炕生活,懒了穷了都要受罪。因此各家都要在冬天来临前储备好烧炕的东西,柴草也罢,牲口的粪便也罢,树林扫回来的树叶也罢,山上扫回来的“毛衣”也罢,只要有,只要储备的足够多,就不怕挨冻。
农村娃为储备过冬烧炕的东西,挨冻受苦的不在少数。那时不像现在,树叶没人扫,落得到处都是,山上的野草不像现在,到处茂密旺盛,牲畜的粪便理都没人理。而是看谁家人勤快,看谁家大人孩子起得早,看谁家孩子跑得快,看谁家孩子眼睛尖,没有这样的头脑,没有随机应变的机灵劲,恐怕牲畜粪便被人拾去了,树叶也被比你早起人圈下了,山上的毛衣被扫光了,你只能跑远路,只能空手而归,免不了遭到家长的数落。
为了烧炕,山被刮得光秃秃的,树林里的树也只剩下树枝。但都知道,缺少烧的,炕冷冰冰的,屋子也跟冰窖似的,缺少家的温暖,总感觉冬天是漫长的,夜也变得漫长。
有了柴草的热炕,总感觉舒坦,从晚上到早晨一直热乎乎地,人睡在炕上,既不太热,也不感觉一点冷,那种美无法用语言表达。睡在热炕上,时不时还能做一个美梦。
睡在热炕上,闻着炕烟的香味,柴草的香味,以及牲畜粪便的气息,脑海中便情不由己产生一个问号?这是什么样的气息呢?是呀,是什么气息呢?我不得而知,问大人,大人肯定不说,还会骂我心不好好操在学习上,尽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后来离开了农村,也离开了热烘烘的土炕,住在冷冰冰的干板凉床上,闻着留有洗衣粉香味的被褥,闻着木板床夹杂着木头的气息,才知道家乡土炕散发出来的,那是一种泥土的气息,那是一种融着大地发出的气息呀!
岁序轮回,四季更替,往事如烟,一切都随土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仿佛在昨天……。
那会儿,家里穷,学习没有桌椅,一般都躺在炕上,背后垫上一个枕头,被子盖到胸口,拿着一本书看,那个感觉很好!或者趴在炕上,被子盖到脖子处,露出脑袋,在下巴底下垫上一个枕头看书,写作业,我不知道,是热恋那暖烘烘的土炕,还是自己的懒惰,我说不清楚。
不只说不清楚,还知道现在有一个坏习惯大概和以前睡热炕有关,总习惯爬在炕上看书写东西。以致老婆总数落我,搁着写字台不好好看书写作,老趴在床上,眼睛看坏了,还不知道原因造成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爬在看书,写作,尽管我知道床不是炕,但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不止我不习惯,我过世的母亲,也不习惯住在冷冰冰的如在匣子般的楼房里,不习惯那干板凉床,总想着她睡过热炕。在生命的弥留之际总嚷着让二哥把她送回老家,尽管在县城住了二十多年,但是还是忘不了老家那间她住过的老屋,那盘那曾睡过的土炕,她也是在那盘土炕上安然离去的,离开的那么安详,那么平静,那么满足。
看来土炕在她心里远远超过那舒适漂亮的席梦思床,也超过在家里任何一件东西,包括近价格十万元的如同匣子般的楼房,这些情结连健在父亲有时都有些不解。
也许父亲经常在外,干板凉床住惯了,对于土炕,倒不怎么留恋,在母亲要回老家时,竟数落母亲:“不就是用土垒起来的土旮旯吗?有什么好留恋,不顾我这老头子的感受,回老家住哪一辈子没住过多久土炕?”父亲不解中带着对母亲嗔怪。
我知道父亲和母亲不同,父亲常在外,而母亲一直呆在农村,一辈子没怎么离开过土炕,对于土炕有着难以以割舍的情怀。也许这土炕早已和老家的乡亲,乡音融为一体了。
睡惯了了干板凉床的我,对于那四四方方的是怎样的感受呢?这次回家探亲在亲戚家又亲历了一次。原来土炕那种温热,那种熨贴,那种满足是刻在心里的。
坐在暖烘烘的土炕上,干什么都有一种暖融融的氛围,连吃煮土豆都有香甜的味儿,白白胖胖的土豆,咧着口,宛如白白胖胖的孩子咧着嘴笑,顿时胃口大开,更别说是就着母亲腌制咸菜吃,那吃的香,酣畅劲,竟不亚于逢年过节的鸡鸭羊肉大肉,有时煮熟的土豆,放到碗里捣碎,撒上食盐、放上调料、熟好的胡麻油、油泼辣子,然后不断搅拌均匀,就开吃了。那味道那感觉就别提了,用老家的一句话就叫香到骨头里了!
如果勤快点,下得了热炕,在地窖里挑几个光溜的土豆,埋在火炉下面,或者埋在炕洞里,约摸一个小时,火炉下面,炕洞里便散发洋芋的香味,证明土豆熟了,火炉下面的用火钳拿出来,吹去上面的炉灰,炕洞里大多木棍拨出来,,吹去土豆上面的灰尘,冒着一股股香甜的气味,吃一口,香甜清脆,真可谓回味无穷啊。
如今,生活好了,土炕也变样了,变得小了,变精致了,用报纸糊墙,用学生书本糊墙没有了。大多数是现买油光可鉴,漂亮美观的墙围纸,帖得平平展展。条件更好的人家炕墙周围是美观大方的瓷砖,显得既有现代农村人的干净气派,又不失传统土炕的本色,光席子的状况也很少了,大多铺着印花床单。床上铺的盖的,薄的厚的都有,叠得有棱有角。
坐在炕上,与以前一样,热既不是电褥子的热,也不是煤饼子发出的热,而是充盈着羊粪牛粪的味道,也夹杂着柴草的香气,是一种熨贴的热,满含着家的温情的热。
现在,农村人不是移民搬迁,就是向往那城市的高楼和繁华,土炕和老房子遭遇前所未有的冷落,被遗弃了,或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土炕,老房子和农村一样,会慢慢消失,不再让人提起。
但我仍然觉得土炕的留给农村人的那种温情的热不会从人的记忆中抹去,尽管有高级舒适的沙发床,但那是有区别的,代替不了的,因为至少它不会给人以充满泥土气息,大地气息的质感。
总之,我还是留恋那暖融融的热炕,留恋与土炕相关的说不清,扯不断的思乡情结,尤其在这寒冷的隆冬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