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茶馆的散文随笔
在我的家乡在华中的中部,这里有许多的古镇,这些古镇的楼房多数是那种微式建筑,它弥漫着一种幽深、厚重的深沉之气。这里土地肥沃,山美水美,人更美,绿是她的一道独特风景,广袤的田野上点缀的村庄让人们感受着一种江南田园风光的魅力。
那些古镇历史悠久,是个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她是当地经济文化生活和行政中心。每个集镇都有她不同的乡土气息,人文风情,也是村民日常买卖东西,交换农副产品和采购物资的去处。古镇一般不是很大,横竖只几条街道,但有很多的店铺,你只需花上那么二、三十分钟的时间,便能将那几条主要的街道走个遍、看个遍。
赣江是这里的母亲江,她穿过丘陵地带的腹地,将整个的地域一分为二,形成了水东、水西二个人文景观不同的区域,使得这两个地域都有其自身的人文特色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却都有一个共同的风习——隔日逢集赶圩。
遇到圩集,小镇就热闹了。她那沉寂的面纱自是被人山人海掀开,而让你感觉出这小镇的繁华与热闹来。
来赶集的人,都是十里八方的村民,他们一般会在集日的当天,早早地吃过早饭,然后将自家产的那些农副产品挑到集市去交易,以求卖得一个好价钱。只要是圩集日,这小镇的街道两旁,每个角落,随处可见那些摆放卖农产品和手工艺品的人。而那些有固定店面的卖服装、家电、日杂用品、种子、开小吃餐饮等等的店铺同样一扫往日的清冷,引得人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要说,这圩集最为安静之处,应是那被时光冷落的老街,这里开有那种旧式的茶馆,是这小镇之中一处难得发现的清幽之处。在这,你才能感觉到小镇的那份安静,她曾经的沧桑和繁华,看到那种悠悠的远古气息,品味到那种清悠自在的生活,触摸到乡村人身上的质朴和憨实,听到你不曾知道的事,知晓你不曾了解的人文风情。
小镇的茶馆是那种老式的微式木板建筑,它纪录着岁月的久远,时代的变迁,透着一种厚重的人文风情。茶馆的大门都是那种3公分厚、20来公分宽的长形木板拼合的,大点的茶馆,那一排的门板有10几块之多。开店时,只需将那些门板按序卸掉,就形成了一个临街的小店。只是这样的店,它有些年头了,透着一种幽幽的岁月印记,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来这种茶馆喝茶的人一般是在逢集时最多,平时偶尔也有那么零散的几个人。这种茶馆光线深暗,临着老街石板街面,像极了鲁迅笔下的那种江南小镇的茶楼,只是少了孔乙己式这样的人物而已。茶馆里应茶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出自当地农家产的花生、茴香豆,还有一些手艺作坊制作的糕点等一些简单加工过的农产品。茶馆一般简陋,几张八仙方桌,一些长条凳,外加里间一间烧水的内房,就成了一个茶馆。开这种茶馆的人多数也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只为打发时间,挣些小钱,而维持这茶馆的延续,或是享受着一种晚年生活里难得的热闹与乐趣。
光顾茶馆的大抵都是些上了五十岁的'种田汉子。这些人由于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黝黑的皮肤带着古铜色,脸上的绉纹写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他们衣着也较为素朴,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许是年龄和心态的缘故,现今的一些年轻人一般是不会去这种茶馆的,也融不了那种氛围。这些汉子一般是有约而来的,也有的是一个人独自来的。来到这种茶馆坐定,茶馆的主人便会在你面前摆上一个大碗,在碗内点上些茶叶,然后问你需要什么茶点,再按你说的,称上一把炒熟带壳的花生或是熟豆、一些糕点放上,随之有人便从茶房的内间提着一把满身透着乌亮的大茶壶给你加满开水,就迅速地离开了。这时,你就可开始一边喝茶一边与同桌的人聊天,待到碗中的茶水快见了底,只需那么吆喝一声“加水罗”!自然有人会提着茶壶赶紧过来再给你满上。
这种小镇的茶馆不像城里的那些什么茶楼、咖啡厅,它不需花费多少钱,一般一、二块钱的花销就可享用一个上午,你若再要加点应茶的东西或是要更换茶叶那就要再另外加钱了。
小镇的茶馆虽小,可它是个信息灵通的地方。在这,你可知晓国内外大事,清楚方圆十几公里哪村哪户发生了什么事。话题可以从任何一个节点开始,比如田间地头出现的一些病虫,怎么防治;比如邻村的王二爷家新近又娶了个俊俏的外地媳妇;然后聊到今年地里的收成,自己的孩子、孙子的出息,什么人家又添了孙子孙女,某某家的儿子不孝敬老人,某某过世了,某某村的干部因“吃集体的冤枉”被抓了等等。当然,偶尔遇到一些见解不同的意见时,老人们常常会为自己的观点而固执的争得面红耳赤,说些粗话,但这并影响他们往后的喝茶与交流,不几日后又会是一见如故,依旧沉浸在那种难得的谈天说地的相聚里。也许我们会感叹在当今传媒信息发达的时代,那些手机、电视、网络充斥的今天,各种信息实在是通畅的很,他们议论的谈论的不过是一些旧闻,或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谷子陈事。可对于这些整天在田间地头劳作的留守老汉子们来说,他们都已进入了暮年,自然需要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互动。而这样的交往,能排解他们心中某种孤单和那种单一的生活模式以及有限的乐趣。
其实,小镇茶馆的茶水是没什么茶艺可讲究的,茶叶的档次也低,一般是那种当地产的土制茶,那茶水还略带点苦涩味。小镇的人家几乎家家都有这种茶叶。记得我在乡村工作时,第一次上这种小茶馆去喝茶,很让我有些不适应,总有种抹不开面子的感觉。可当我喝着茶,听着那些老人家们谈天论道,我就有了一种醒悟,一种自愧。他们的谈吐与心胸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人活一世,树长一春”。这种简单而又易懂的人生哲理,让我明白了怎样才是一个知足于当下生活的人,一个胸襟开阔的人。
我的老家不兴喝茶,家中给客人斟茶用的是那种大瓷茶壶,但多数情形下这种瓷壶是难得用上的。因为田间地头的那种忙碌,让这种纯喝茶的习惯在乡村没了市场。除了农历的春节外,老家人几乎一年四季少有人在家喝闲聊天,享受着那种生活的悠闲。既是有远客来家,也是那种“倒”的方式,而非那种“斟”的品味。而在小镇,茶馆一般用的也是那种十来斤的大铜壶,只能称之为“倒”了。至今,我未能明白,小镇的茶水为什么不作改进?是传统的泡制习惯,还是怕人消费不起呢?倒是小镇人家的那种纯朴热情好客随处可以感染你,假如你有幸经过其家门,便可听到一声忙不迭的招呼声:“来来来!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只要你有心,赶上了时候,你还是能在茶馆看到这些喝茶的老汉子们表演一些器乐的。虽然,他们的演奏的水平不是那么到位,可那种氛围一定能感染到在场的每个人,而对他们由衷地发出千百个的赞,羡慕着他们这种老来乐的开心。他们这些老人,有时是相约带上自己的乐器,诸如笛子、唢呐、二胡什么的,聚到茶馆一番的饮茶之后便开始了表演。时而是独奏,时而是伴奏。有时唱的是我们当地红歌《十送红军》,还有赣戏,有时唱的是网络上早些年流行的《两只蝴蝶》。偶尔听到一两句跑调的歌词或旋律,你也许会禁不住“扑哧”一声就乐开了。然而,人们要的就是这种发自心底的不带色彩的乐,这种宽松的氛围。而他们也丝毫不介意,只顾自娱自乐,仿佛这小镇的整个街市的热闹已被他们那种激情饱满的演奏掩盖了,自有他们才是这赶圩的主人。
茶馆一般都要经营到下午的三四点钟集市散了之后才收摊,而这些喝茶的老人家一般在上午的九、十点钟就来了,一坐就是近一整天。每次看到他们那种意犹未尽,说说笑笑远去的回家背影,那种分别时相互打着招呼的情景,恍惚间我似乎明白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原来这些茶馆就如大城市里的休闲咖啡厅或是音乐茶座,而这些老汉子们来这里其实也是在寻找一种精神寄托,在营造一种自己宽松的生活心情,在缓解每天的劳作疲劳,顺便交换一下时政信息和种植经验,结交几个忘年之交的人,而尽情地去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生活清闲而已。
或许,他们远在异乡打工,或是在外工作的子女,是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内心这种需求的。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年迈的父亲留守在家的那种晚年人生况味。而小镇的茶馆,正是这些老人们唯一能填补精神空虚的地方,是他们晚年里仅有的一种寄托和寻找一份生活快乐的场所。这也许就是小镇茶馆经久不衰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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