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苦菜的散文随笔
元宵节那天,我弟从福湾的住处过来我家聚聚,给我带来些刚采的新鲜苦菜,我惊奇于福州怎么这么早就有了这野菜!老家山上这时候应该刚冒嫩叶吧。
这种野菜老家土话叫“苦芝”,我们从小吃到大,可是直到很久后才知道它的学名叫“败酱草”。我上网搜了一番,才知道它大有名堂,全株可入药,治各种病,以前我们只知道它是一种野菜。
家乡的父母辈在饥荒的时候曾经靠吃苦芝度日,小时候父母形容穷得没饭吃的口头禅“苦芝配没盐”(意思是说连盐巴都买不起,只能光吃苦芝当菜),足见它的低贱和普及,现在这话是极少听到了。
苦芝之所以能成为饥荒年代充饥的.食物,大约因为它有一些长处。故乡有许多野菜,春夏最多,野竹笋、蕨菜、蘑菇,野苋菜、鸳鸯果……但是大多季节性非常明显,量不多,过了季就没有了。苦芝相比与其它的野菜,生长期很长,一年中似乎多次生长,也“贱”得很,漫山遍野都能长,只要没下霜,地里总还是能采到,几乎算是最普及的野菜。杂草从,芦苇从中也能长得很旺。在一片焦黄的芦苇丛里只要看到一簇一簇绿油油的叶子,那大约就是苦芝。父母做农活时也常顺手采些回来,因为路边、田畔经常都能看到。放下农具,随手上去嚓嚓嚓抓上一通就能采到一捆,回家剔去杂草,擢下嫩叶,洗净放锅里热水一氽,鲜绿鲜绿的,用葱蒜加猪油一炒,滴点料酒,就是一道青炒时蔬,也常做羹汤,用米汤做最好,米白色的汤里漂着嫩绿的叶子,十分清爽。苦菜小肠汤现在是福州小餐馆上档次的名菜了。
小时候我们也常专门上山采,采得多了也能卖钱。擢下嫩叶,用开水氽软,团成遍圆形的一团一团,摆在竹筛子上拿到街市上就有人来买。应季的时候采得比较多,吃不完卖不完的,许多人家就把它晒干方便存储,苦芝干炖肉,清凉不油腻。
现在流行各种“土”,特别是吃的,只要是乡下的就绝对环保,野菜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少原先毫无身价的野味居然也进了城里人的餐桌。当我第一次看到作为菜品堂堂正正地写在菜单上的“地瓜叶”时,我十分感慨!地瓜叶是我们老家曾经喂猪的食材,很少人吃,苦芝似乎比地瓜叶高一等,好歹是人吃,不给猪吃。可是苦芝的身价在城里似乎还是不如地瓜叶。如今通讯与交通发达,城乡交融各种土野菜都身价倍增,很多都有了高大上的包装,甚至出现在超市里,山上的资源也越来越少了,哪怕是各种冠“苦”字的野菜(苦菇、苦笋、苦椎……)也比之前少了很多,不易采到了,只有这苦菜似乎还和原先一样多,也没见有包装的,多是在农贸市场上用蛇皮袋简单装着零卖,并没登上都市大雅之堂。
我想苦芝如今还能如此安之若素大约因为有一个难以克服的缺陷:有股难闻的怪味!特别是菜干,我儿子无论如何不肯下口,我老婆是北方人,虽吃起来觉味道不错,可是因为难闻也不常吃,如今我爱吃其实也是因为有一种情怀和记忆在而愿意忍受怪味。可是我在老家的时候只觉有股清凉的苦味,却没怎么觉得臭得难闻。我想了想,大约因为住房的关系,老家的木屋都是通透的,气味扩散得快,不怎么明显,可是城里的房子都是相对封闭的一个一个单元,气味就容易淤积,当达到一定浓度时,就会闻到一股难闻的脚臭味,就好象流浪汉个把月没洗过的脚味。虽然我用了不同的煮法,先漂洗,挤出汁液,再炒或做汤,可是味道还是明显,每当餐桌上有这道菜时,儿子就很不耐烦的样子,虽然我极力推荐:败火,清凉解毒,治各种病症,可还是不能打动他,非让我把它端远点,只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有些东西癖性难改,就象臭豆腐一样,若真不臭了也许反而没了那味道,某些特产只有在他的原乡才是最具风味,所谓风土人情,或者,如果苦菜连这点缺陷也没有了就难免离灭顶之灾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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