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光阴故事散文
燠热的温度将日子带进大暑节气。中午,植物们变得格外慵懒无神,家犬在屋檐下伸着长长的舌头。夜里,萤火虫打起无数个小灯笼,照亮了村庄和流水的梦。乡下的夏,有一种极致的美,像一幅画,似乎是用来怀念和感叹的。
此刻,47个之多的自然村,隐匿在梁家寨乡的山水沟岔中,仿佛夏夜遍布的流萤,在群山之中忽明忽暗地闪烁。早年间,这些村庄里曾经住着人家,他们在山上刨出狭窄的条状田地,种植粮食,果腹充饥,安度日月。本世纪以来,随着农村城市化进程的冲击,年轻人们都选择外出就业成家,驻守在村里老人日益衰退,故去,这些村庄渐渐成为空巢。树木依旧繁盛,草木依旧葳蕤,鸟雀照例喧闹,溪水照例湍急,而人们住过的屋子,睡过的炕,坐过的石凳,饮过的泉水,碾面的石碾,捣米的石臼,都不再有任何声息。似乎残留的温度和味道还在,但他们不在了。人世间,只余下一个空洞的名字,在时光中凝成琥珀。
第一个走进古村的人,已无法追溯其生发动机,是听闻还是路过业已不再重要。事物之间总是有奇妙的因果,或者他是神派来的传道者,他让一个古村,以另外的形式呈现在世界面前。当现代科技溶入记录一个年月久远的村庄存在的队列时,那些逝去的过往,又一次如流云般回溯往返。
大汖村是盂县最有名的古村落,被称为藏在深山的布达拉宫。山高谷深,道路崎岖,交通不便,人迹罕至,山体岩性丰富,矿产缺乏,多崇岗叠峰,峭拔如壁,当地民居世代随地势以片石垒砌瓦房而居,由一而十,由十而百,依山而就,横竖有规,渐成风格,被人称为石头村。石头村历来有四奇,即房舍奇、道路奇、大树奇、石佛奇。整个村庄建造在一块倾斜的大石片上,房舍由石头建成,房舍与房舍由石头连接,房屋之中不仅有北方农村常见的平房,更有在北方农村绝无仅有的二层、三层楼房。大汖村的大小道路全由石头砌就,干净无尘,街巷独特。按说,这样一个石头村,植物是很难成活的,但一株古槐却自石缝中生长,逾今千年,依旧郁郁葱葱。村里的老人讲,当年日本人曾来过这里烧杀抢掠,还烧毁了几座民居,村口这棵大槐树也未能幸免,但历经磨难,古槐依旧貌态清幽,并渐成为大汖村村民心中的神树。村里供奉着7尊佛像,有石雕的也有木雕的,村里的人说这7尊佛是“镇山大王”。其中最大的一尊石佛于同一天的不同时辰中,有不同的重量,成为千年不解之谜。
据史料记载,大汖村有将近500年的历史,村里最老的老人说大汖的年岁跟云冈石窟同年同月。而文物部门根据村后大王庙中曾供奉的七尊石像背后磨损的文字中发现,落款竟然是“承安五年”,距今810年。蹊跷的是另一尊石像记有“北魏永安二年”字样,如此推算,大汖村存世竟有1500多年。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大汖村有多少岁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它以一种独特的风貌呈现在世界面前的样子——巍然挺立在陡峭山坡上的古屋群,既像西南羌族的碉楼,又与皖南建筑相似,这些经受了百年或者千年山洪冲刷和地震摇撼的古屋,其精湛的设计风格,安祥的气韵,仿佛就是要令那些从崎岖山道上颠簸而来的游人们惊叹的。有时想,人类无疑是自然界最神奇的物种,其不可替代的智慧和身体构造似乎是其他物种所无法企及的,无论岁月的尘土如何堆积,都无法掩盖人类留存下来的微细闪光。大汖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极好地诠释了遥远年代人类的聪明和灵慧。
骆驼道,是另一个村庄的名字,大可想象它的样子,地势险峻,道路崎岖,是只有骆驼才可抵达的高处。一条深沟,仿佛时光隧道,从沟底一直迂回到山顶。而村庄,是在汗流浃背,心灰意冷时的灯火阑珊。骆驼道村是个大村子,依山而建,房子均为石砌,二层。层次有序,漂亮,结实,工整,村道亦是石条拼接成的台阶道路。在这里,最令人感叹的是村庄的建筑,得有多少石头,多少辈人,多少年月,才能砌成这样一个孤兀于此的村庄啊。时光让万物缄口,惟有天地间矗立着的`骆驼道——一个古着老着的村庄。关于骆驼道,没有建村记载,或许并不需要书面的确证,这些石头建筑,牲畜和人们生活过的痕迹,是最直接的证据。站在去往五台县的公路上,朝骆驼道看,最壮观的是环绕村庄的几十亩田地,像云彩,也像飘带,无论怎样飘移,都围着村庄。早年间,田地里种满庄稼,人们在播种收割时,极其艰辛,需要人力来驮。大部分骆驼道的人活得也像骆驼,驮着粮食下山,驮着柴火上山,肩上永远空不了。而今,这个古村里只有少量人家在坚守,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50开外的人了。光阴中流淌着昨天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早已易换。
还有个村庄叫灯花,这里沟深树密,人烟稀少,空气清爽,风光优美,静谧安宁,如山中野花,悄悄绽放。房屋依山而建,石墙灰瓦,与自然融为一体。果树上的果子垂下,伸手可得,它们从残破的院墙中探出头来,似在召唤,或者在静侯。那些石砌的高屋,窗户上钉满木板,炕头上还有倒下的油灯和水杯,一缕阳光射进去,炕围上的青花蓝泛出意味深长的以往。石碾上凿痕深处,是鸟雀含来的谷粒,推碾子的人呢?
据记载,吉古堂建于明朝初年,距今有500多年历史,不仅风景秀丽,而且沉淀了深厚的民间文化。曾有人口300多人,办有初级中学,村里有戏班。而现在,一个拥有诸多建筑的村庄常住人口不足40人,且多为老弱病残。依旧是石头,石头是可以活上万年万万年的吧,由它们建造的屋子,是不是也可以活上万年万万年呢?河水穿村而过,河底的小鱼寂寞地游来游去。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古老的村庄依旧会面临人去楼空的现状。
在盂县城内,尚有一截仇犹国古城墙,在它身下,曾出土过战国刀币、青铜器、瓷器等骨董。属于它们的时光已经结束了,它们仿佛琥珀,不过是时间存在的证据。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故事早已结束,所有我们以为存在过的,迟早总要消失。一群空壳子的村落,一群垂垂老矣的村落,一群被记忆沉淀过的村落,渐渐浓缩成一堆老石头和一些老建筑中,与许多新建或流传下来的古物被设列为古迹,成为瞻仰和参观的景点。而更多关乎内心和精神的原始需求正在远离着村落。那些传说和故事,我们可想象到的一切美好,都成为无数帧静止的童话,被收纳在某个时间段,某个记忆层,无人进入,无人参与,缓慢而持续地,被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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