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优美散文随笔
一直想写一下父亲。却总是因心境不能平和作罢。曾写过两篇,都未能详尽地表达父亲的一生。今天是九泉下的父亲的生日,我不能在坟前上香,也无法点上冥钱,远隔千山万水,只能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借此机会圆我写写父亲的愿望。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再也没有困苦辛劳,生活得开心快乐。
与父亲初识第一面大约是在我七岁半时。这是后来同母亲说起才知是他的。那时我生活在姥姥家。应该是暑假,大舅带着我从汝南去湖北看望在农场的母亲及姐姐和弟弟。
下了火车转汽车,下了汽车只能步行。印象中似是刚下过雨不久,山路红土泥泞。大舅带着大包小包,牵我徒步前行。我双腿沉重,实在困乏。一路走过来的还有几人。其中一人接过大舅的包裹扛在肩上,大舅则背起我继续前行。第一面印象仅此而已。其时并不知道他后来能成为我的继父。
父亲老家在中原南阳。兄弟三人,他是老小。从小便没了母亲,被寄养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奶水长大。再大些,他的父亲也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后来便生活在他的舅舅家,尝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这一点,与我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我比他幸运,我有个疼我的大舅和宠我的姥姥。他却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父亲兄弟三人日后便各自分散闯荡江湖,自谋生路。大伯当年参加过刘邓大军,做过司号员,后来整改时因四爷用辛苦做生意的钱买了地,被划成地主而受到牵连,原来定下的亲事也因此告吹,此后一生未娶,在二胡的相伴中郁郁终生。二伯流落湖北五三农场,在那里成家落户,儿子便是我在前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里提起的现在顺德的堂哥。只是去年二伯也已经离开了人世。
父亲只身一人下过煤窑,赶过马车,后来去了二伯所在的湖北农场,也因此才与母亲成家,从此与我们风雨同舟,相伴一生。
第二次见父亲,我已是约十岁时。大舅将我送回了母亲身边。从此,父亲便与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同度一生。父亲是典型的中国农民,是属于特别忠厚善良,老实本份的那种。在我的记忆中,他言语不多,黝黑的脸上总是带着平和的笑容。有时也会在夏天的夜晚,在满天的星光下,给我们讲述他从书上看来的古老的故事。自从进入我们这个家庭,他为我们付出了他辛劳的一生。他自己没有要孩子,从开始成家那年计生做工作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要自己的孩子。我们姐弟三个就是他一生的孩子。
后来,因农场位于山里不怎么景气,父亲便带着我们举家北上迁回了南阳老家。过去的房屋早已在整改中分掉了,只给他们兄弟三人留下了两间土坯瓦屋。回老家的第二年,父亲便在本家的帮衬下东拼西凑盖起了三间亮堂堂的瓦房。此后的日子里,父亲便为生活不辞劳苦,赶马车,搞运输,常常在冬天结着冰的路面用双臂撑扶起一车沉重的货物,脚下还要眼疾脚快地防备马儿转弯时变换的缰绳,以免绊住跌倒。常常是冬天冰冷的深夜,他才从外面回来,第二天天不亮便又出发了。
再后来,家里开了菜园。父亲除了十多亩地里的农活外,便是侍弄那两亩菜园。那每一棵菜苗,都是父亲的双手一棵一棵抚摸过的;那每一寸土地,都是父亲用双肩挑水一寸一寸浇灌过的。菜园齐齐整整,长势很好。每次采摘,须挑拣分类,收拾干净枯叶泥泞,捆扎整齐。余下的残断的便留给自己家吃。
还有那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十多亩棉花。做过棉农的应该知道那农事的辛苦繁琐。一棵棵播种育苗,一窝窝浇水培土,略高些,一窝窝定苗,一棵棵掰去多余的枝芽,一棵棵地打药……夏天雨水旺太阳好,草儿疯长,枝蔓丛生,每隔三五天便要重复一遍这些农事。到了收获的季节,一个个棉桃摘下,一朵朵抠开,晒干,一包包装好,拉到镇上,再一包包扛至几层楼高的棉垛上,拿到换来的钱才算是累有所值。
时至今日,我仍忘不了,放学归来与家人一起收拾蔬菜,在冬天的寒风里,在冰冷的河水里,洗干净那些大葱,青菜;在冬天的夜晚,把捆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韭菜坐于水中,不让它失却水分而枯黄;在冬天的早晨四点钟,父亲便起床把菜一捆捆装上车,然后在刺骨的寒风中推着挂满了几乎与地平的箩筐的自行车,去十里外的镇上,去二十多里外的油田上,只为能赶早抢占个好位置,只为能卖个好价钱。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冬天,蔬菜贱得几乎可以白送。萝卜三分,白菜三分,一车的菜起早贪黑地辛苦竟换不来十块钱!
再苦再累,生活总要继续!
日子在平淡辛苦中,渐渐有些起色。卖菜的自行车,换成了脚蹬三轮车,再后来换成了手扶拖拉机,再后来添置了小型收割机,播种机,粉碎机。苦日子渐渐远去,甜日子在前面向我们招手。我们渐渐长大,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也该享些清福了。
可是,就在我南下的第二年,父亲却被查明已是肺癌晚期。此时已近农历十月。公司打破先例竟允了我长假,可以一直续到第二年开工。
那个千禧年年底,我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在冰冷的雨夹雪中三天两夜总算赶回了家,见到了又黑又瘦的父亲。此时父亲精神还好,见到我非常高兴。村里人说是因我回来,他心情大好的缘故。我也以为父亲好转了。可是那个深夜,在母亲惊慌的呼叫中,我看到父亲大口大口地喷血,我将整瓶云南白药倒入了父亲口中。血止住了。父亲衰弱地躺在那里,我心中侥幸的希望彻底落空。
与父亲相伴近两个月,日子一天天过去。为了让父亲不再为我操心,为了让父母宽心,我让他来到了南阳,来到了我们家。母亲说,你都这么大了,不管嫁哪,你觉着可以就把事办了吧。我拒绝了。此时已是山穷水尽,我怎能拿父亲的救命钱为我自己筹办婚事?就这样吧。无所谓酒席仪式,无所谓亲朋好友。
父亲看着我,说:我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守着我。我现在还好好的,你守着我,守到哪一天呢?你随他去吧。去好好工作,好好的。
那个腊月二十四的下午,东邻本家堂妹正定亲做酒,一派喧闹喜庆。而我,想到如果就此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父亲,心中凄苦万分。带着诸多不舍,带着复杂的内心,我,给父亲跪下了,跪下了我生平中第一次的下跪。那一刻,父亲老泪纵横,我也泪流满面。我含泪拜别父母,离开了家门。
谁曾想,这一别竟成了诀别!从我离家那天起,刚好一个月,农历的正月二十四,父亲去了,永远地去了!而我知道这个消息时,竟是在父亲三日下葬后的第二天!当远在顺德的'堂哥打电话给我时,我不由失声痛哭。我埋怨母亲,不该不告诉我!不该不让我回去!她说,是在湖北的二伯赶回去了,他不让告诉我,说才走一个月,让我安心好好工作。可是,他们如何能理解我未能见上最后一面未能送终的遗憾和心痛!我那时的心情只能用一个“悔”字来形容!我悔,不该离家,不该离开他!
2010年,父亲十周年忌日(老家风俗仍有老人在时九周年当十周年过)时,刚好逢三月八日休假三天。我又请了两天假,赶回老家。在父亲的坟前,我们逐一磕头拜祭,并说上几句话给九泉下的父亲,希望他能听到,看到。那一年,堂哥开车带着二伯二伯母回来,他们各人都平静地诉说着让九泉下的父亲安心的话话。而我,话一开口,泪就哗哗地流。我说,我不能原谅自己,我后悔那次的别离!当姐姐把在坟前的一幕告诉母亲时,她说没想到九年了我还这么动情。我没有说话。她们不明白,我心里是怎样的一种痛,怎样的悔恨!
而今,每当遇到车子坏了,凳子需要修补时,我总是会想到父亲。因为,他在时,这些困难从来就不是难事。他会修理补胎,会拼做凳椅,会补鞋,会编鸟笼,会提面炸油条,会做好吃的麻花,会……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帮我做这些了。这让我怎能不怀念父亲!
父亲已去了十二年,他们也许早已淡忘。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哥不会为他的逝去而感到深深的悲伤。因为,他们没有一起生活过。而我,却是从心底已然视他为生父,非须说明,从来也不愿提起继父这个字眼。
时光流逝,转眼即将十三年。父亲在我心里,仍然仿佛相见如昨天。我的笔写不尽对父亲的思念。我的言语不足以表述我心底的挂牵。那首《父爱如山》是我对父亲永远的缅怀。那篇《愿天堂里的父亲安好》便是我对父亲永远的怀念。
父亲,如果有来生,此时我宁愿相信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我还愿做你的女儿,做你亲生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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