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供销社散文随笔
我从小就爱逛供销社。记得从我记事起,在村子东头就有供销社,那时我母亲就在供销社里,为亲情所牵,所以我就爱逛供销社;上小学后,那时看到供销社里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许多是我学习所用的必需品,我总爱到供销社里买本子、铅笔、铅笔刀、橡皮、圆珠笔之类的,这是因学习所需爱逛供销社;中学时光,想看看外面世界的精彩,那时真没有什么可看的,就和同学结伴走出村子,特意去逛供销社。这不同的逛供销社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和美好的回味。
儿时逛供销社,自己从家里就跑去了,长得还没有柜台高,却愿往柜台里的货架上张望,看不到就两手攀附着柜台,两脚翘着,仰着头,抻着脖子,使劲往前上,望望供销社里都有什么东西,仿佛柜台里有无数的商品,里面奇妙无穷,只有翘起脚来看一看,才能满足刚刚撩拨起来的欲望和童稚心理。眼珠子绕着这么多商品看来看去,自己想要的只有放在柜台中间位置的糖块。
母亲见了我就问:“你自己跑来干什么?”我说:“没事来玩、想吃糖了。”那时的小孩有一个算一个,都爱吃糖。母亲有时会从兜里掏出一分、二分钱,放进柜台盛钱的盒子里,再从柜台里拿出一、二块糖递给我,就说:“走吧。”我便接着糖就走。有时母亲见我来了,只是问了问,也不给我糖,我在柜台外等了半天,也没有给我糖的意思,我一看再等也无望了,就会无精打采地走回家。有时男售货员见我在柜台外站着,就会顺手递给我一块、两块糖,母亲见了就说:“别给他。”可我已经接到手里,一溜烟跑出了供销社大院,身后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偶尔还会听到议论声:“什么叫孩子,孩子都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男售货员当时给我的糖,我跑回家后都是母亲付的钱,男售货员光赚好人。我也知道,那时一块糖一分钱,可那时辛辛苦苦挣分钱不容易,有时见到小伙伴哭着嚎着向他母亲要糖,他母亲就是不管,最后打着滚哭,他母亲也不买,不是他母亲狠心,而是没有钱啊。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后来我就很少逛供销社了。后来随着渐渐长大,我也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是每次都给我买糖吃,她是想让我从小就养成好习惯,好习惯难养成,可坏习惯一学就会。假若每次到供销社都给买糖吃,天长日久,习以为常,就以为是应该的了,也就自然而然地滋生了不良习惯。考虑过后,我不仅不怨母亲,反而更敬重她。
上学后,我就不用担心男售货员再给我糖了,不过那时已换售货员了,我那时逛供销社大都为了买本子、铅笔、铅笔刀、橡皮、圆珠笔之类的。记得我最钟意就是买圆珠笔和封窗纸了。买上圆珠笔,我总爱拿到手里把玩着,感到爱不释手,觉得圆珠笔怎么制作的这么精巧,颜色这么漂亮,造型这么好看(那时还不会说美观),圆珠笔的机关还这么多,像现在欣赏一件工艺品,还总爱拧拧、转转,拧、转的次数多了就会损坏,损坏了就再到供销社里买。要知道,当时买一支圆珠笔需二三角钱,都是父母的辛苦钱啊!
我儿时爱到供销社里买封窗纸钉本子,并不是为了省钱,就是为了好看、实惠、好用。我每次买回封窗纸来,都是祖母或母亲帮我一层层地折叠起来,再用小刀把一层层地切割开,用装订针装订起来就万事大吉了。看着自己钉的本子白光光的,着实好看;没有横格、方格,写起字来虽然显得不是那么规整、好看,而自由、方便。那时不知用什么词语来赞美,后来我才知道,我想说的,伟人早已经说过了:“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原来,伟人也对白纸有这么高的评价。
上初中的时候,公社教改组统一组织到离学校五里外的片区参观文化展览,大饱了眼福。观展过后有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不知谁先吆喝了一声,男女同学一窝蜂似的跑向旁边的北台供销社,一看用红砖新盖的一溜十几间供销社真气派,焕然一新的玻璃门窗、门窗挡板都是刚刚用咖啡色油漆喷刷的,真新颖,走进供销社,宽敞明亮,所有商品都分类清楚,摆放整齐,且货物齐全。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崭新的供销社与村子的老供销社形成了鲜明对比,还是外面的世界精彩,那一次初逛外面的供销社就大开了眼界,后来就一发而不可收。
到了礼拜天或节假日,我就爱和三五个同学结伴,骑上自行车去逛北台、七里河供销社,有时买买学习需要的东西,有时并不需要买什么,就是为了消遣放松,看看光景,滑溜滑溜眼珠子,真浪漫,多有兴致,多有情趣?这才真正叫逛供销社呢。
上了高中就不一样了,教育制度改革抓教育严起来了,只有中午或下午放学后才有时间逛供销社。学校离公社供销社大约有一里多路,中午闲来无事,我常和同学一起溜达着逛供销社,我那时逛供销社熟人多,那一溜供销社东头饭店卖包子的胖阿姨就是母亲原来的同事,见人总爱笑,不笑不说话,一笑就露出了金牙。胖阿姨见了我更热情,总是招呼着我吃包子,开始她怎么也不让我付钱,后来,我总是如数付钱,还是偶尔到这里吃包子。胖阿姨见我总是询问我母亲的一些情况,看来她俩当年的友情不一般,我逛供销社重新牵起了她俩友谊的纽带。
一溜供销社的中间就是日用百货门市部,是村子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在这里当经理,他长得高大魁梧,慈眉善目,说话声音很好听,他在我心目中真像一尊“弥勒佛”,我有时在供销社里见了他,没有多少话,但对他很尊敬。
那一溜供销社的西头是生产资料门市部,我堂叔(父亲的叔伯兄弟)在那里当经理,他那里没有我需要买的东西,不过每次路过这里,我总要进去看一看,与堂叔打声招呼,我到这里逛供销社“逛”的是亲情。就是与堂叔的亲情牵出了一段故事,有一天,我正在高一上课的时候,堂婶和母亲急乎乎地把我从教室里叫了出来,说是堂叔让她俩来的,供销社里准备招一名合同工,问我去不去,去的话马上让堂叔跟书记、主任说一声,我一听是合同工就有点泄气,不过想想在供销社里站柜台也挺神奇的,我考虑再三,大约有一节课的空当,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了。
从那以后,我逛供销社更勤了,我仔细地端详着售货员都在干什么,假若我到供销社的话能干什么,以后能不能后悔?不过我当时想,如果我以后的工作不如售货员的话,我肯定会有点失意和后悔。
记得我和父亲一起还逛过供销社。那时我和父亲从城里回家路过供销社时,父亲对我说:“走,到你叔叔那里去看看。”我说了声:好,就跟着父亲走进了生产资料门市部,我一看门市部的墙上挂满了标语,大概有十几张大的白纸,有的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纸。我当时感到很好奇,供销社里怎么还贴大标语?便问堂叔:“这是谁写的?写这个干什么?”“我写的,搞形式(形势),都让写,就得写。”我想,堂叔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写的毛笔字真不赖。至于堂叔说的是形式?还是形势?我至今也搞不清。形式,就是搞形式,必要的形式还是要有的.;形势,就是政治形势,当时正是“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关键时候,没办法,连小门市部里都得顺应形势。我不由得对堂叔更佩服起来,不单单是他的毛笔字。
堂叔见我和父亲脸上都有点冒汗,就把我俩让到了柜台门的风口处坐下,递给父亲一支丰收烟抽着,忙又给我倒了半茶缸热水,放到水缸里降温,我当时很佩服堂叔的智慧,因在那之前我曾没见过谁这么做过。
父亲和堂叔在拉着呱,我一边喝着水,两眼在不停地端详着生产门市部里的商品,怎么也看不到我想找的金鹿牌自行车,那自行车当时是紧销商品,堂叔却帮我家买了两辆,我记得价格是:152元4角。我当时在想,堂叔并不经营自行车,他是怎么买的自行车呢?那时脑子真有点转不过弯来,因为那个年代自行车太难买了,就是在供销社里工作也不太好买,堂叔又是跨越了门市种类买的,我更佩服起堂叔来。
后来,堂叔升任供销社主任,老家里一人当了采购站经理、一人当了煤场经理,还有接任堂叔在生产资料门市部的,有在日用百货门市部的,还有在供销社里当会计、保管、开车的,当时在供销社里干的不下十人,有人便风趣地说:“蟠桃供销社快成乔家的了。”
弟弟就在供销社所辖的煤场当会计,我那时逛供销社就不再是买东西了,而是去寻友、喝茶、聊天、聚餐。空闲的时候,路过供销社就爱进去坐一坐,那时逛供销社“逛”的是亲情和友情。
记得新千年到来的时候,有一天,我正骑着摩托车往老家走,路过供销社时停下想进去看一看,这时见弟弟推着他那辆旧80摩托车从供销社大门往外走,垂头丧气的样子,浑身还带着浓浓的酒味。我本想到供销社里坐坐,见弟弟这样,也就算了,弟弟也没邀请,却有些伤感地对我说:“供销社瞎了,现在一月200多块钱,好干什么?”我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他什么也没说,只从喉咙里发出:“唉、唉”的叹息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听弟弟说供销社宣布破产了,人员四散了,大多回家了。我一听十分惋惜,原来红红火火的供销社一夜间就这样倒闭了,这都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我再也不能去逛供销社了,就连到供销社里坐一坐的机会也没有了,我内心里不免有些怅惘。
逛供销社带有时代的烙印。如今的超市、店铺取代了供销社,可我总忘不了过去供销社的影子,忘不了逛供销社深切感受和浓浓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