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土地散文随笔
小时候,每当月亮爬上我的床头,月光如水一般将房间铺满,我总是缠着父亲,有时躲在他的怀里,有时枕着他宽厚的手掌,有时拨弄着他的胡茬儿,听他讲关于他的故事。
父亲在乡间长大,他曾用辛勤的汗水把春的麦田,染绿了一行又一行。他赤着脚带我踩过田间溪畔松软的泥巴,捡过漂亮的河蚌和甜蜜的菱角。他在清晨的光线里带我点豆播种,轻风微凉,拂过我稀疏的黄头发,田埂是优美的五线谱,我手中的种子是跳跃的音符,那洒下的弧度是天地之弦,父亲挥着锄头将它拨动,弹出了一曲人间烟火。待秋天一到,他总是用高粱秆劈成细篾子,编成笼子,捉了蛐蛐放进去,蛐蛐的嗓子嘹亮,歌声虽无章节,却在无数个秋夜奏响了我童年的序曲。
父亲当过兵,他参军的照片被夹在堂屋的玻璃相框里,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我也常因为遗传了父亲的相貌而自豪不已。
幼时,父亲驮我去看大戏,我坐在父亲的肩头,不仅看得见台上戏子演绎的悲欢离合,也能看得见台下观众的人头攒动,甚至,我看得见远处的树木如晕,上面有鸟筑了两座新巢。父亲在戏台下给我买甘蔗吃,我常常是一手拿着,一手啃着,那时父亲的肩头,是我成长的摇篮,我坐在上面,沐浴在父爱的云端,能看得很远很远。
父亲爱我,虽不能为我摘星揽月,但他的爱是一面平静的湖泊,女儿的任何不适都是惊涛骇浪。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因为考场上发高烧睡着了,结果考了零分。那时候老师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谁考不及格就要挨打,用藤条敲小腿,差一分就敲一下,因此,那天放学回家我的小腿成了紫色。父亲问明原因,一言不发,当即就推了车,把我放在后座上,直接冲到老师家里说:“以后我闺女无论考多少分,请您……不要再打她一下,我送闺女去上学,不是送给你打的!”父亲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语调里有满满的愤怒和威严。那时我仰头看着父亲,像仰视一个超人,父亲眼里有愤怒的火花,我的.眼里有晶莹的泪光。
2001年,我上初二。那年的冬天特别冷,下了好大的雪。那天下晚自习,我走出教室,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披着一身军大衣,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不时放在嘴边呼着热气。他身旁停着一辆自行车,上面落满了雪花,他自己也将要被雪花淹没了。“天这么冷,又下这么大雪,会是谁呢?”还没等我细想,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原来竟是父亲。他顶着风雪,穿过黑夜,骑了将近二十里泥泞的土路,只为了给我送一双棉鞋。当父亲从大衣里掏出那双用提兜包着的崭新棉鞋时,我怔怔地立在那里,全身升起一股暖流,这浓浓的父爱,带给我无尽的温暖,足以抵挡寒冬的风雪。
我看过他在烈日曝晒的田间挥汗如雨,我看过他在夕阳洗净的雨后健步如飞,我看过他在晨风拂晓的清晨挺拔如杨。我一直以为父亲会这么健硕下去,直到前几年,父亲不小心伤了脚,继而又从摩托车上摔下来伤了锁骨和肋骨,后又查出胆囊炎,接二连三的变故,折磨得父亲仿佛丢了十年光阴。
身体刚好一点儿,他就开始在油壶里种瓜。先是大肆搜集油壶,然后洗净、钻孔、培土、育苗,一一摆在平房四周的房檐上,不消几日,瓜秧就爬满了房檐,远远望去,那绿的瓜秧多像是给白墙镶上的一道碧色蕾丝。丰收季,油壶里的瓜果真是丑爆了,但香甜无比。
父亲常说:“生活需要玩花样,一点点小花样,日子就会不一样!”父亲是一个农民,高中没毕业就入了伍,他说不出太多关于教育的理论,但他的手举起镰刀的笔,研着夕阳的墨,在皱纹一般深耕过的土地上,为我写下了一垄关于生活最深刻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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