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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兵的日志

时间:2021-04-17 13:52:28 日志日记 我要投稿

过兵的日志

  记得我读小学时,村西的公路上,经常有解放军的部队经过。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称之为“过兵”。近五十年时间都过去了,那情景还是那么清晰。

过兵的日志

  有一次,从大人的嘴里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我们村里所有的孩子,高兴得都在家呆不住了,个个像撒开蹄子的小鹿,直往公路上奔去。看热闹的大人,都落在了我们的身后。那时,我们有的光着脚丫,有的敞着胸怀,有的还蓬松着头发。一到公路边,我们就见到了心里敬仰的解放军,立刻站得笔直,显示出恭恭敬敬的样子。

  解放军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大家只听见“嚓、嚓、嚓”的脚步声。我们的目光,来不及看清每个人的脸,只顾得瞧那红色的五星、闪亮的钢枪。看着看着,泉哥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张嘴就喊:“解放军叔叔好”!站在一起的同伴们和村邻们都喊了起来:“解放军叔叔好”!一位背着短枪的首长,笑眯眯的,快步走出了队伍,领着解放军叔叔回应:“小朋友好!老乡们好”!这声音,你来我往,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快看,大炮过来了!”一个同伴眼尖,又大声叫起来。真的,两匹大耳朵的马骡①,拉着一门大炮,走起路来,还嘚嘚有力。我们当时就称之为“炮车”。我们仔细数了数,这“炮车”有二十多辆。每辆“炮车”旁,走着一位手执鞭子的战士,样子是那么威武。

  “炮车”过后,还有“通讯兵”、“卫生兵”“伙夫兵”。他们大部分除了身背被子和钢枪,还要背着“电线框”、“医药箱”、“大铁铲”、“行军锅”等,可行军的脚步一点也不比前面的慢。

  看到这里,大家知道,这已是部队的末尾。我们的心里,又在想着,再次见到解放军,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春天,新年刚过不久,麦苗还没有起身,风儿吹在脸上还觉得有点冷。

  下午,我爹正在新买的一支毛竹长扁担上写名字。一会儿,队长来了。他通知我爹,快到公场的草堆上,选些清白的稻草挑两担回来,今晚解放军的一支部队要住在我们村。

  我们小村,十来户人家,离公路很近。队长和我爹都去挑稻草了,我也匆忙离家找同伴们了。从东村往西村,见不到一个小孩的踪影,只看见村中央的奚大伯家已经来了两位解放军。他家那张老式八仙桌摆在了堂屋中间,一位解放军已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奚伯母告诉我,村边的公路口,停着一辆解放军的小车,小朋友们肯定都去了。我一路小跑,赶到那里。真的,全村的孩子,都抢先来到。我们围着车子②,转了一圈又一圈,有的还用手摸摸轮胎。胆大的泉哥,竟问起站在车旁的解放军司机:你们的部队什么时候到来到?这位司机还真告诉我们,还要等一两个钟头。

  解放军就要进村,我们激动的心情难以平静,都想争取有一个好的表现。虽说大家都还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但忽然都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我们你一言、我一句,交流着各自的主意。小泉觉得他家的小花狗见了生人会乱叫,一定要请奶奶小心看管,别让它出来乱叫吓人;明明说他家有周铁桥亲戚送来的“鲚鱼”,妈妈清炖了,一定要让解放军叔叔尝一尝;奚梅要回去把家里的那盏“美孚灯”擦得雪亮雪亮,可以仔细瞧瞧解放军;我以前看过书,知道解放军行军打仗最辛苦的'是一双脚——我要烧一锅热水,让解放军泡泡脚……

  小孩子有了主意,做起来就立马火炮。我回到家中,只见屋内屋外,妈妈已收拾妥当。不大的堂屋,铺上了白净的稻草,又平整又厚实。西间的灶房内,妈妈正在生火料理晚饭。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妈妈,妈妈听了大笑。我揭开里面的大锅盖一看,里面已是满满的一锅水。妈妈说,现在还早,等解放军来住夜时烧正好。你快去再搬些柴草回来,当心一点,不要把草屑弄在地上。要是在平时,我拖着几把草的尾巴,窸窸窣窣,肯定一路会掉下很多草壳落;但是今天,我抱紧了草把,轻手轻脚,一连两趟,灰尘也没有一点掉下。

  搬完草,隔壁的明明就来叫我快到西边去看,说解放军已经进村了。

  我俩跑到村口,看见老队长正领着解放军的一队人马,到了最西边的人家。奚二伯家屋子大,进去的解放军有好多人;到奚大伯家的解放军好像都背着短枪,有的还背着电台和电线;明明的爹是队长,他领进家门的解放军背的是铁铲和铁锅;还有六个解放军,肯定是上我家的:两人背着药箱,四人牵着军马。我数一数,嗨,有八匹呢,他们莫不是军马的饲养员?

  这些解放军,仍背着枪,只卸下其它的一些行装。两个背药箱的解放军跟我爹说了一句什么,就急忙往村西赶去了。我爹领着其余四位,到门口的那块空着准备下稻秧的地里,系好了军马,卸下了马背上的一些口袋,捧来了好几捆已经除掉了草壳的新鲜稻草。那军马好像也闻到了清香,个个都生出舌头撩起草来。我们这些同伴,从没有见过村子里来这么多人,正在从这家往那家直串。当他们看到了这些军马,立刻围了过来,手里、嘴里都忙乎起来。有的拿了一小把草料,凑到马儿的嘴边;有的在点着马匹的数量,辨认着军马的颜色;有的叽里呱啦,在讲述着自己在连环画上看到的战马是如何厉害;有的已经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肚皮……饲养马儿的解放军叔叔,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些也是马吃的饲料③,一边和气地拉住马的缰绳,跟我们说:“小朋友,大家来摸一摸它们的头”。泉哥胆子大,他第一个摸了一匹白马的额头,那匹白马还点了点头;明明摸了一匹枣红马的鼻子,那马儿的鼻子一嗅一嗅,表示了很亲热的样子;我摸了一匹马的耳朵,谁知它的耳朵竟能一抖一抖;其他同伴都相继摸到了马的头脸,心里都乐滋滋的,比吃了蜜糖还甜。我摸的那匹马,全身白色,还夹杂了许多青灰色,尤其是马的耳朵,颜色很深。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马的名字。过了好几年,才知道这马儿叫“青骢马”,是很珍贵的。

  那块连片的空白地里,明明家的解放军已经在埋锅做饭,炊烟袅袅,飘动着我们的欢笑;奚梅家的门口,有好几根电线从屋里拖出来,一直延伸到村子的外面,让我们猜不出这里面的秘密;泉哥家门口的那口小井,周围有很多解放军在忙着洗菜;往村西的公路口,有一个一个的哨兵,他们立正持枪,神情严肃。

  “嗲嗲嗲——哒嗲哒嗲——”嘹亮的军号,从村口吹起。一排排的解放军叔叔,拿着餐具出来吃晚饭。他们好像每人用的是一个搪瓷大碗,领到饭菜后,几个人围成一圈,或蹲或站,没有一点儿声音。这让我们这群“小麻雀”也立马安静。

  住在我家的六位解放军叔叔,有两位在轮流照看军马。我爹要替换他们,要求几次都没有成功。我按妈妈的要求,准时烧好了热水,由我爹舀入家里的一只“大拗手”④,让每一位解放军叔叔都舒舒服服的泡了脚。

  爹妈和叔叔们谈了很多话。得知我妈的脚前些天扭伤了,一位叔叔还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张膏药给贴上了。

  解放军叔叔在每一家的门口,都挂上了马灯。村外已没有人走动,很安静。我很想知道明明家的好菜有没有端出来,只得问我爹。爹说,解放军叔叔晚餐挖了明明家自留地上的青菜、萝卜,都称了斤两付了钱,怎么会吃他家的“清炖鲚鱼”呢?

  “哒嗲——哒嗲——”军号又响起,我家的四位解放军叔叔全都睡上了稻草铺。

  村西小泉家的狗真的没有一点儿叫声,奚梅家的“美孚灯”一定雪亮雪亮,唉,明明的心里,现在一定最不开心……想着想着,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一晚,我和爹妈,睡得是那么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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