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日志
老雷是我爸,之所以称呼为老雷,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涵义,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老雷的头发慢慢变白,小雷也当了爸,便少了些敬畏,多了些亲切。
老雷文化不高,长身体的那些年正好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连人都淘不过去了,那还顾上读书,于是老雷读到三年级就回家舞弄锄头把子去了。不过,据小田很不屑地回忆说,三年级了,还吊着筒鼻涕(这形象倒是有点打头),还敢上课打老师。照这样说,老雷也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主,倒也谈不上多少遗憾了。
过不几年,老雷不顾家人强烈反对,偷跑出去当了兵,招了工。现在看来,如果老雷不是冒了这回险,当上了光荣的人民解放军,要不是在那个“吃菜要吃白菜心,嫁人要嫁解放军”的年月里,以小田对老雷的恶劣印象,想提亲门都没有。
在那个精神无比充实,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老雷的婚姻说不上浪漫,只是两人艰难度日而已。新婚之夜,连被褥都是借来的'。到了夜里两点,叔父从田里放水回来,跟老雷讨要铺盖,说是天冷无法睡,气得小田当时就想跟老雷说拜拜,只是已经上了贼船,只好咬碎牙齿合肚吞,一路磕磕碰碰走来,已经四十多年了。
老雷是个勤快人,为了拉扯我们几个,除去正常工作以外,上山砍柴捡菌,下地种瓜种菜,筑窝养鸡,饭后放猪。从不见有闲的时候。每当老雷把猪放出来,拍拍摸摸,吆喝逗弄,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大是不愤。这待遇也太好了些吧!老雷手巧,大到床、柜、沙发,小到火炉、水壶,老雷都能捣弄出来。
说起来,有点土,一直不懂DIY是个什么玩艺,直到后来在网上查到了意思,很是不以为然,复古成了风潮,照这么说,老雷已经DIY了N多年。想当初,老雷自己拉来木材,一阵砍、刨、锯、凿做出沙发架子、安上弹簧、铺上棕叶,绷上麻袋,再套上红底绣花的罩面,我们梦寐以求的沙发就完工了。不过怕是弹簧太硬的缘故,坐久了总有点坐在光牛背上的感觉。玩笑了,换作我,怕是到今日还得学日本只能在地上坐着。
我在家行三,上有哥姐,下有小妹,费力淘神的有大的顶着,下面有个小的可以使唤,于是养了个懒脾气,就是俗称在人缝里过日子的那种。是很不入老雷法眼的。于是常被教训,老雷倒是不多话,上来一个脑掌,立时不敢再多嘴。直到一天我们几个一起向小田投诉,老雷手太重,脑掌以后头会晕,于是小田向老雷提出严正交涉,以后只能捡不要紧的地方揍,不准打头。我们才从此逃过此劫。
记得有一次,日上三竿,我还窝在床上不起,老雷在外怒吼:只晓得一天到晚停尸,也不知道出来学学怎么和面,我一阵光火,一骨碌爬起来,挺在老雷面前,丧着脸,一付没事找抽型的脸嘴。就这么过了几分钟,老雷捱不住,滚一边去,别站在这碍眼睛。于是我又滚回去继续停尸。
和老雷的关系就这么僵着直到我上了云大,那年春节回来,饭桌上,老雷递了支烟过来,我立时不知所措,以前为了这事,留下了太多惨痛的回忆。老雷嘿嘿笑着说,接着吧,又不是没抽过,现在你抽我不说你。心绪有些复杂,不知不觉间,人已经长大了。有一回跟厂里开车的徐师傅闲聊,徐师说,你认真看过你爸的手吗?我无语,他接着说,你爸是个工人,但那双手到处是厚厚的老茧,还裂着血口,比农民还农民。你爸跟我吹过,老三只要考得起,我倾家荡产供着他。直至今日,我仍未听老雷跟我提过这事。让人想起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老雷修空压机是把好手,又是一刻也闲不住的人,退了休依然到处跑,于是修机器的经历就成了他的自豪和话题中心,人年纪上来了,有时就变得象个小孩,业务多了就不停抱怨太忙,呆个三天没人打电话又开始心慌意乱。每次回家他都会很兴奋告诉我路上的见闻,如何与江湖骗子斗智斗勇,如何以精湛的业务折服客户。你走哪他就会跟到哪,井下的生活严重损害了他的肺和听力,他大多时候只是需要个诉说的对象,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坐下来静静听他的英雄事迹,小田怪他嘴碎常得罪人是历来不给他这面子的。
老雷文化程度不高,印象里他惟一买过的文化书籍就是万年历了。记得有一天,事情做得不顺利,还被交警罚了款,心里很是不爽,回家跟小田抱怨,老雷站在一边偷笑,然后神秘地让我看样东西,我凑过去一看,是万年历里的运程,属兔的今天诸事不宜。不禁莞尔。又一想,不觉感到温暖,我们在体会着人生的喜悦和悲伤时,是否意识有人在关注你的每日运程,而这种关注会伴随我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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