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执起你的手日志
心如刀绞,那个暑假,她真的如行尸走肉般熬了两个月。一接到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养着她、护着她18年的农家。
不是不知道父母的一贯疼爱,不是不明白哥哥的刻意袒护,然而一想到搁在自己和家人之间的那么一条流着血迹的鸿线,她就真的想逃,真的……想离开。
可是,站在大学校门的交费窗前,看着父亲顶着烈日,带着满头的白发为她交那一万多元的入学费时,她才惊觉自己是那么的幸福……
一万多元,那得务农的父母挑多少担稻子才能凑齐呀。
是啊,他们是爱她的。爱着她的父亲、惯着她的母亲,还有那如父如母般一直陪着她成长的正在读研的哥哥。没有血缘又怎样,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肖栎这辈子最亲的人!
那时那刻,她便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生活着,为了这些个疼爱她的亲人,她一定要好好的。
于是,大学的图书馆变成了她最常呆的课余场所,为了父母的付出,也为了那能减轻父母负担的不少的奖学金,她要好好学习、她得好好学习!
只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她的座位旁竟然多了一个带着宽边眼镜的男孩。而且还是个时不时询问她这本书在哪,那本书在哪的无聊之人。明明没有时间回答,明明觉得对方的问题过于幼稚,可是肖栎又找不到拒绝回答的理由。无奈之下,她只得将阅览场所搬到图书馆的顶楼阳台上。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不小的天台竟然造就了她以后人生之中的乐与痛。
那一天,像往常一样,肖栎又抱着几本书在天台的一隅读了起来,只是刚呆一会儿、她就顿觉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思考,她便听到了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声音,“地震!发地震啦……”
大脑顿时一热,那一刻,伴随着听不清道不明的尖叫声,她也如同潮水般的众人一样朝楼下冲去。是的,发地震啦,她得逃生了!从六楼的天台上往楼底逃生去!
骇然、紧张、焦虑,再加上挤兑在楼梯道上的疯狂人群,肖栎手中的书早已不知了踪影,就连脚上整整齐齐穿着的运动鞋也在慌乱踩挤间无影无踪。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没能顺利逃离,因为堵在楼梯间的人儿实在是太多了。力气大的,可以冲在最前方,力气小的却只能窝在后面顺着人流艰难的往楼下挤去。
推攘之间,好些个胆小的女生竟然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失声痛哭起来。也就是在那一刻,比肩接踵的楼梯间竟然至下而上的传来了阵阵呼唤,“肖栎!肖栎!肖……栎,你在哪儿呢?”
仿佛骑白马的王子般,韩一硕就那样载着天使般的微笑出现在了肖栎的眼前,出现在了俨然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的肖栎眼前。没有前奏,亦没有一丝犹豫,迎接肖栎的只有是韩一硕的那么一句温柔的誓言,“别怕呵,肖栎,有我呢,这就背你下楼去!”
恍惚之间,她的身子竟被韩一硕那宽宽的肩膀给托了起来。不知道他是怎样带着自己逃离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带到了安全地带,肖栎只记得,那一刻本来安全的韩一硕是冒着了生命之险,爬上了图书馆那窄窄的楼梯道,才将她救了下来。
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心动,她却无法立即做到。
只是,从那一次事件之后,肖栎就开始和他走近了,而且是越走越近,直到有一天,韩一硕将那么一串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地说,“肖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好?”时,她和他的心才真正地连在了一起……
那一日,夕阳很美,郑州的天空难得出现了如梦如幻的晚霞,也就是在那一日,面对着那个博学多识、幽默风趣,而且是事事以她为中心的韩一硕那炙热的目光时,肖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好呀!
只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两年后的某一日,她竟然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留学,韩一硕要去英国留学,而且一去便是四年。
他的父母想拆散他们么?想让她肖栎……主动放弃么?用这种天南地北的方式!
得知那个消息,愕然的同时,她更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一个事实,她是个灰姑娘,在韩一硕的那么一个房地产大腕的家庭面前,她真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灰姑娘。
默默流泪的同时,她只能平静的说一声,“硕,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脑海里嗡嗡响起的还有韩母的那些个过往的种种声音,“丫头,你和一硕不合适!”、“放弃吧,我们韩家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姑娘!”、“离开郑州,越远越好!”……
呵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适合她和韩一硕呢。
挂着眼泪的笑涡在那一刻蓦然溢出,她听见的是玻璃般的心,潸然滚落划破了苍穹的声音。
“我不同意!”只是更加震耳欲聋的却是韩一硕的那一句咬牙切齿的咆哮,还有那么一个至后而来的拥抱,“栎栎,相信我,也……等着我!四年,不长。真的……不长……”
耳旁是轻轻的呢喃,耳下是温润的泪水。一个男人这样哀求,一个男人如此哭泣,让她如何拒绝!
默默点头的那一刻,肖栎的心凉凉的,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她只知道前方的路模糊一片。尤其是眼睁睁瞧着载着韩一硕飞往英国的飞机消失在蓝天之下之时,她的心更是乱到了极点。早已习惯了他的呵护、习惯了他的陪伴,而今却只能一个人彳亍在校园了呵。尤其是,还要一个人坦然面对着韩母那经常而至的叱责。
说实在的,每每这个时候,她真的想要放弃两人的感情,可是只要接到韩一硕那带着颤音的国际长途时,她的心又不由自主的坚强起来。是呀,只要一硕还爱着她,只要她还有勇气等着一硕,什么样的折磨、侮辱她都不怕呵!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大三毕业,约定着和韩一硕一起继续学习的那一年,等待她的竟然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父亲病了,突如其来的怪病竟然让父亲瘫痪在床。
听着母亲在电话那端那低低的呜咽,那一刻,肖栎便明白了自己以后的人生路——照顾父亲、回家工作,毕竟哥哥肖沐还在读博,她不扛起家里的重担,又能指望谁呢。
匆匆告别校园,她便在参加了县城里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考试后,顺利当上了一名人民教师。工作单位离家很近,踏实工作的同时,她更是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父母的身上。
当然午夜轮回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留了多少份思念的泪水,因为自打放弃学习回家工作后,她便中断了和韩一硕的一切联系方式。
只是中断又如何,思念仍然像野草般疯狂滋长着。那些个在一起的葱茏岁月,那些个一起度过的欢声笑语,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将她惊醒。她忘不了他,她仍在思念着他!尤其是临近生日时,她那颗想念的心更是无法再遏制了。
还记得在一起的日子里,每每生日那天,韩一硕都会风雨无阻得向她送上一束玫瑰花。哪怕是后来留学,他也都会越洋订购,而她呢,也会傻傻的将那些玫瑰精心留存,即使是枯萎凋谢,也都舍不得丢弃,总会将那些败落的花瓣一一收集,只是今年的那一天……
清早起床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后,她便收到了母亲塞在手心里的滚热的红鸡蛋。
“妈,多大了,还这样啊!”对着母亲娇嗔一笑的那一刻,她的心却是一片荒凉,这样的日子让她不得不想、不得不思呵。
“栎栎!”怅然的那一刻,她竟然听到了一个自外而入的声音。
韩一硕,是韩一硕么?
怎么可能!
暗暗讶异的那一刻,她却没有管住自己那向院外飞奔而去的双脚。不管有没有可能,不管有没有一丁点可能,她都愿自己再幻想一次呢。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奔至院外,她竟然真的在暖暖的秋日中看见了一身风霜的韩一硕。
四目相望之下,汹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肖栎的眼中流出,尤其是突然听到韩一硕的那么一句“生日快乐,栎栎!”时,她的.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在英国,本来还正在英国的他竟为了她的生日越洋而来!而且是在和她音讯全无之后。怔怔对立而望,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满足……
那一天,她旷课了,踏踏实实工作的她破天荒的旷课了。挽着韩一硕的肩膀,她和他就那样静静得坐在了村子西北角的芦苇滩旁。那一日芦絮飞舞,秋风轻拂,也是在那一日,她是真的觉自己好幸福……
然而,怎么也没有料到,一声尖叫竟然生生打碎了她的所谓幸福,“栎……栎,你爸他……不行了!”
忽然听到芦苇滩外的这个声音,肖栎真的是懵了,拉着韩一硕便跌跌撞撞地赶回家,让她崩溃的是,迎接她的竟会是父亲那毫无生气的脸庞和母亲那变了调的哭声,“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别吓我啊……”
还有,还有不知何时竟立在屋内的韩母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讶然的那一刻,她忽然听到了几声划破心脏的声音
“恶女人,咋还不滚!”
“栎栎,打死她,打死那个气死你爸的婆娘。”
“对,打她——”
……
竟然会这样!韩一硕的母亲竟……将自己那瘫痪在床的父亲……活活给气……
“滚!滚!赶快……滚啊……”涩涩的泪水霎那间汹涌而出,失去理智的那一刻她真有股杀人的冲动,可是心底的某处柔软却将她的双手推了出去,死命地撕扯着韩一硕和他母亲的衣裳,那一刻的她只希望他们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远到再也不相见……
还有什么脸面,她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正在求学的哥哥、面对伤心欲绝的母亲,还有那被……活活气死的父亲!
双膝曲跪,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爸,你醒醒啊,栎栎错了,栎栎知错了……”
是的,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所以,办好了父亲的身后事以后,在那个有着月亮的夜晚,她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没有生她却养育着她二十多年的家。再呆在那里,她真的要抓狂了……
她不能原谅韩一硕,她更不能原谅自己!
于是,一个人南下,她在广州的一家小厂子里呆了下来。一呆就是好多年。只是,不能原谅的是心,不能遏制的也是心呢。每每目击着手腕上韩一硕送给她的那串手链,潜藏在心底的那份爱与痛就会悄悄溢出。
是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这辈子,她和他还能再执起手来吗?
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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