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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筒现代诗歌
就像一个古老的童话故事
那样悠远而神奇
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便是我最初的记忆
小时候，我最讨厌上幼儿园了
常常大哭大闹，表示抗议
可是有一次爸爸背我上幼儿园
我居然感到好有趣、好温馨
因为那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
道路又湿、又滑、又泥泞
爸爸用雨衣整个儿蒙盖着我
我便悠悠荡荡在朦胧的夜色里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伸向远方
伸向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伸向月光笼罩的宁静的海湾
伸向彩蝶翩跹的花园绿地
那是一段漫长而幸福的旅程
我听见、嗅见了大自然的美丽神奇
就像歌德的《魔王》里的父亲和儿子
但这不是悲剧是喜剧
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
我常一个人溜之大吉
躺在花园里的草地上
看千军万马在天空搏击
幻想着展开有力的翅膀
飞上去和他们混战一起
我伤痕累累鲜血淋淋
但最后获得了辉煌的胜利
幼儿园的阿姨都那么年轻漂亮
可个个都总是跟我过意不去
我藏到哪儿，她们就找到哪儿
就像捉拿一个小偷似的
但有时候我比谁都更接近她们
从她们身上发现了无数秘密
比如那个 H 阿姨腋下的汗毛
曾引起我极大的好奇
我毫不忌讳地走到她跟前
歪着脖子朝她腋下打量分析
直瞧得她满脸通红
一迭声叫我去去去
我也曾似温顺的羊羔
偎依在 Y 阿姨的怀里
用我那胖乎乎的小小魔爪
去抚摩她那温馨的背脊
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
我常常弄不清谁是我的父母
因为我一直生活在保姆家里
见了妈妈，我叫阿姨
见了爸爸，我叫叔叔
对父母没有丝毫依恋之情
总是刚一回家就吵着要走
坚持要回我自己认定的家
我要我的伯伯和大姆姆
我对大姆姆真是一往情深
深信她就是我的生身母亲
我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偎在她怀里
衔着她的奶头，摸着她的双乳
她的孩子们都围着我笑
一个劲儿在脸上刮着指头
可我根本不把这个放在心上
还得意地大口大口地吮吸着
而大姆姆则紧紧搂抱着我
她笑着，抖着，眼里含着泪珠
我就这样躺在她怀里使劲儿发誓
我长大后要挣钱供大姆姆
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
挣地那么多，挣天那么多
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洒向大地
在大地上铺成一条彩色的路
我要让她享尽荣华富贵
我要让她永远年轻永远幸福
可是没有等到这一天她就死了
她死的时候我还在幼儿园逐鹿
姐姐来接我时哭得那样伤心
我一路小跑才跟上她的脚步
回家时只见大姆姆安详地躺着
周围放着花圈和各色的布
他们要给我戴一个黑色的袖套
我整死不愿，放声大哭
他们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就叫我去跟大姆姆说几句话
我便伏在大姆姆耳边悄悄说道
大姆姆我回来了，你睡着了吗
今天我乖乖地睡午觉了
我没有淘气，没有打架
我会很快很快长大的
我要挣钱供你，让你呀……
这时姐姐更是哭断了柔肠
我却一点不感到痛苦和悲伤
我实在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姆姆跟往常一样慈祥
那美丽圣洁的仪容
深深刻在了我幼小的心上
小时候我很可能是一个虐待狂
那样酷爱搞破坏和恶作剧
从中获得的快乐和满足
胜似做一个古代的皇帝
我曾把好端端的桌椅拆掉
扔进炉火里看它们化为灰烬
为此阿姨奏了我一本
而爸爸只是狠狠地骂了我几句
我曾在阿姨的鼻子底下
不动声色地欺侮一个小女孩儿
我使劲儿捏她的胳膊和腿
她却不敢大声叫喊和哭泣
我曾像一只贪馋的野猫
在夜里去人家鱼缸里捕捞金鱼
捞起来便破肚开肠一一解剖
瞧瞧里面可有鱼蛋或小鱼
大失所望后用沙子将金鱼埋掉
一转念又把它们放回鱼缸里
如果不是小朋友们出卖了我
大人们绝不会立刻就知道是谁干的
在一个寒冷的星期天中午
正是家家户户吃午饭的时候
一对小夫妻好不容易生好煤炉子
刚刚煮好一锅饺子端回屋
这时我正好尿急经过此炉灶
瞧那煤火燃得好不红艳妖娆
就停下来对着它一泡尿射去
听见动静后我又立刻逃之夭夭
可是那煤火已经被淋熄了
气得那叔叔和阿姨直跺脚
为此我被爸爸揪住一只耳朵
去向叔叔阿姨做了深刻检讨
最令人兴奋的还是有个晚上
我组织了一次对告密者的袭击
那家人早早就熄灯安寝了
甚至能听到含糊的呓语
可是突然一阵飞沙走石
把他们从甜蜜的梦乡惊起
等到他们开门追出来时
我们早已溜得无踪无影
但我预感到会有一场风暴
久久望着时钟怎么也睡不着
而爸爸回来后连问都不问一声
就拳脚交加将我暴打了一顿
这可是打得我最狠的一次
但那一夜我却睡得最香最沉
我是那样讨厌穿新衣服
对流浪者却是由衷地羡慕
穿上新衣就等于套上了枷锁
而流浪者却是那样无拘无束
他们不会担心衣服弄脏了
更不在乎妈妈会怎样说
他们想睡就睡，想走就走
除了亲近大自然别无所求
于是我不顾可能遭致的后果
故意穿着新装在地上滚磨
想以一次性的可怕的责罚
来换取永久的自在之乐
但我在骨子里又是那样爱美
我决不愿和丑恶的家伙为伍
无论是我爱惜的还是破坏的
都是绝妙而美丽的尤物
我贪玩儿，但决不贪食
只要好玩儿不吃不喝都可以
我最最看不起我那襁褓中的弟弟了
他除了吃和睡便什么也不懂
但有一天我从幼儿园回家
偶然发现了好吃的东西
那是一小杯白色的汁液
我想肯定是蛋奶冰糕化成的水
我二话不说端起来一口就喝了下去
那冰凉的甘美滋味妙不可喻
于是我大声嚷嚷抱怨起来
妈哟！怎么才给我留一点点
我翻厨倒柜，好想再喝一杯
可是没了，只好“打游击”去
后来跑回家一头撞进妈妈怀里
妈妈问那杯子里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我说是我喝了，怎么啦
难道那不是专门给我留的吗
妈妈笑了，问我那是什么
我说当然是蛋奶冰糕水喽
妈妈又问我味道怎么样
我说好喝极了，只是太少了
于是妈妈揉了揉丰满的乳房
笑眯眯地向我伸出了双臂
她说，来吧，这儿有的是
你想喝的话，让你喝个够
我霎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羞得无地自容一走了之
以后我见到杯子里的奶汁
便再也不去碰一碰了
但是每当我想起那天的滋味
心里便漾起无穷的蜜意
我看见过飞翔的彩虹
我听到过月宫的妙音
我跟蚂蚁说过悄悄话
我还猜过石头的谜语
花朵在金色的阳光下起舞
星星在蓝色的海洋里嬉戏
黑夜是一头嗷嗷嚎叫的巨大的狗熊
白天则是一只英勇善战的威武的雄鸡
大衣的毛领会眨着眼睛向我扑来
而老鼠踩着四轮滑上了墙壁
伯伯明明在里屋做武打的招式
可是霎眼间就变得无踪无影
一会儿他却悠悠地从大门外回来
嘴里还哼哼地唱着霸王别姬
有一次我正对着天空撒尿
阿姨拿着一个瓶子飞快地跑来
虔诚地俯下身子用那瓶子来接
后来干脆叫我直接尿进她嘴里
我觉得这是那么好玩儿
乐得尿了她一身都是
她却满足地抖了抖衣裳
笑眯眯地说了声“鬼东西”
还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至今想起来犹觉不可思议
在我的眼里世界是个万花筒
它在旋转中千变万化光怪陆离
就像一个古老的童话故事
那样悠远，那样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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