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余秀华的故事分享
余秀华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造成脑瘫,使其行动不便,说起话来口齿不清。高中毕业后,余秀华赋闲在家;2009年,余秀华正式开始写诗;下面是小编的有关诗人余秀华的故事分享,欢迎大家浏览。
余秀华:爱情是女人必不可少的经历和向往
4日下午,诗人余秀华做客位于汉阳王家湾的物外书店,参加该书店为她举办的读诗会和诗歌讲座。她在读诗间隙回答主持人和读者提问,对写诗、签售、婚姻等问题,一如既往坦诚、机智作答。
和前晚在武大的品诗会场一样,余秀华的到来再次引得人气爆棚,书店台阶式座位上座无虚席,其中八成以上为不同年龄段的女性。
书店首先播放了一位细心读者亲手制作的读诗视频,从《我爱你》、《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世界》、《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到《我想要的爱情》、《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每部视频配轻音乐、配图,嘉宾席上的余秀华侧耳倾听,听完称赞读得比她写得美。
五首诗都写爱情,当被问到创作过程时,余秀华说,爱情是一般女人必不可少的经历和向往。“我是你们中的一个,我也有向往。诗里的爱情都是我想象的,写成这个样子,没有具体过程,它只是一个心灵感受”。
说到《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里的爱情,余秀华说,“提到这首诗我就想笑,这首诗表达的爱情挺好玩的,我想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她的状态,会是不顾一切的,把自己交出去。”
现场读者读完《在打谷场赶鸡》、《一包麦子》、《石磨》,余秀华答问说,写诗以后,并没有想过自己是诗人,写诗就是写诗,与身份无关。“大家读我的诗,我挺感谢的。如果因为我,开始喜欢诗,开始读诗和写诗,我会觉得我在这世界上还有一点作用”。
读诗会前,记者在后台见到正在接受采访的余秀华,她说成名后,去了那么多大城市,其实对她的生活也没什么改变;出版诗集的版税,也要到年底才能拿到。
她爽快地让记者加了她的微信。去年11月开通微信后,她每天会发两三条信息到朋友圈,有转发,也有自己写的,包括新写的诗。
在活动提问最后环节,记者问余秀华,报道里说你1976年出生,意味着40岁即将到来,对此有什么想法。余秀华回答的第一句话便引发笑声和掌声:“每一个人都不希望40岁到来!”
她接着说,但该来的总会到来,不是你想它不来它就不来的。不光年龄,心态也有一个变老的过程。
在钟祥老乡来接她回家过清明节的散场时段,有读者问余秀华年轻时来武汉多不多,余秀华脸色一沉,说这位读者不会说话。(记者万建辉)
余秀华称成名后写诗不如前
一个月前,钟祥农民女诗人余秀华成名了,天南海北的媒体记者纷至沓来。一个月过去了,各路记者潮水般退去。
腊月二十八和大年三十,记者两次来到余秀华家,跟着余秀华和家人一起忙年、团年,感受余秀华的羊年春节。
上街打年货 乡邻朝她竖起大拇指
余秀华是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八组人。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老房子,屋外打谷场上车辙无数,透露着近段时间余家车水马龙的盛况。
“你们记者的车来得越多越好,把打谷场压得更结实,今年我们家打谷就省力了。”余秀华说。
腊月二十八,余秀华拿出政府发的大屏智能手机,让父亲余文海帮忙给她和儿子拍合影。原来,央视有一个栏目联系余文海和余秀华,希望多拍些余秀华过年的照片传过去,他们打算在春节期间做一期节目用。
余秀华打算就在家里拍几张发过去交差,余文海不同意,坚持要到街上人多的地方去拍热闹画面,“编导交待了的”。余秀华拗不过,正好儿子一件过年穿的羽绒服要去镇上干洗,于是母子俩坐上记者的车,余文海骑摩托车,直奔两三公里外的贺集街。
余秀华一下车,蹲在街口卖菜的一位婆婆兴奋地站起来,冲余秀华竖起大拇指,“我在网上看到你的事了,好,好。”余秀华也大声说,“周婆婆,您老人家这大年纪还会上网啊,比我还牛一些。”周婆婆告诉记者,她家就在路边,是余秀华上小学的必经之地,余秀华小时候的样子她还记得,“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出名了,不简单不简单。”
街上许多人都知道横店村出了一个女诗人余秀华,连卖瓜子的小姑娘也悄声问记者:“她是不是余秀华?”
刚从深圳回到贺集过年的小伙子龙伟和妹妹范雨露,一眼就认出了余秀华,跑上前来求合影,余秀华爽快答应了。
父亲编对联 女儿不好意思捂住脸
大年三十上午,余秀华的丈夫尹世平和母亲周金香忙着准备团年饭,父亲余文海则在家门口贴春联。余秀华的奶奶2013年去世,按当地风俗,今年的春联写在绿色的纸上。
余秀华的卧室门框上,贴上了这样一副对联:千辛磨练持之以恒,万般执着感动上苍。横批:磨练+执着=成功。这副春联是余文海专门给余秀华编写的,希望女儿在新的一年里再接再厉。
看到这副量身打造的春联,余秀华不好意思地用双手遮住脸颊,可能是不适应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父女之情。
诗集卖断货 挣了9万多元版权费
大年三十中午十一点半,余文海在家门口放了一挂鞭,家里的团年饭正式开席。堂屋的圆桌上,摆满了冻鱼、蟠龙菜、夹肝肉(猪肝夹肥肉)等当地特色菜肴。余秀华和弟弟两家人都围坐在父母周围,夹菜敬酒,其乐融融。
席间,余文海频频端起酒杯,与女婿和儿子不停碰杯,不一会儿就喝得满面红光,一瓶白酒见了底。余文海告诉记者,“秀华的两部诗集都正式出版了,还挣了9万多元版权费。她成功了,我特别高兴。你看我们家今年的团年饭,比往年多加了三个菜哩。”
当记者告诉余秀华,她的诗集在武汉很多书店卖断货时,她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她自豪地告诉家人,诗集首印数万册销售一空,正在抓紧赶印。“妈,我一下成了畅销书作家了。”
吃了一个小时,全家人拿起鞭炮、纸钱等祭祀品,去村里的墓地祭祖。“往年都是大年初一去,承蒙祖上保佑,让秀华苦尽甘来,所以我决定今年提前一天祭祖。”余文海说。
成名后写诗大不如前 想出家寻清净
大年三十上午,在院子里洗头的余秀华见到记者来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诧异地说:真没想到大年三十还有记者过来。把头发擦干,余秀华拿出大屏手机,一边浏览短信和微博一边和记者聊天。平均每隔十分钟,就会有电话或短信铃声响起。余秀华说,大部分都是全国各地的诗友和记者朋友的拜年祝福。
余秀华是个矛盾的人,一面抱怨出名后记者来得太多,没法继续写诗,一面又对记者热情相待,称“多一些记者朋友也很好”。前些时有媒体请她去四川参加了一些活动,她吃年饭时告诉家人:“想去四川的`青城山出家,或者住一段时间,那里很安静,适合写东西。”
余秀华实名微博的粉丝已超过五万多人,而她的关注只有四人,都是诗人和记者。“我喜欢看别人在微博上骂我,是不是很酷?”余秀华调皮地表示:“最近谩骂的留言变得很少了,那些喜欢骂我的人也都过年去了吗?”
当听到记者称赞她的诗歌,余秀华笑着摆摆手,认为自己写的诗大不如前。“最近刚写的一首《深夜的街头》,不满意,最近老是接受采访参加活动,这种状态哪能写诗?”
记者询问,年后能否到报社举办一场诗友会?余秀华笑着说:“那我得考虑几天,毕竟被你们媒体炒作成名人了嘛,也得学会耍耍大牌不是?”
就在两天前,余秀华让父亲将她多年来存在家里的十几本手稿都当做废品卖掉了。看到记者惋惜的神情,余秀华摆摆手说,她的字写得丑,今后写诗就敲键盘。
儿子不读她的诗 父亲成了她的经纪人
正在武汉工程大学读大一的儿子余紫桐,此前回避了所有媒体的采访,面对记者的提问,他当着余秀华的面直言不讳:“我对诗歌没兴趣,从来没读过妈妈写的诗歌,更不会主动告诉别人那个写诗的人就是我妈妈。”
不过,余秀华的父亲余文海特别投入,许多时候成了余秀华的临时经纪人,除了接待各路记者端茶送水外,还操一口钟祥普通话与外界联络,包括媒体、网络、出版商,还有一些不知道来历的人。余文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但对女儿的诗歌非常熟悉,跟记者聊天时能随口说出一两句女儿的诗,如:麻雀飞走了,蓝天就矮了一截。
余秀华出名之前,社会上对她的看法比较悲观。余紫桐不请同学们到家里玩,余秀华都没去过儿子的学校,“我儿子太低调了。”余秀华说。
年三十,余紫桐手机几乎不离手,坐在院子里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游戏视频,记者跟他说话,他支吾两句,头也不抬。团年饭过后,余秀华坐在他身边,既慈祥又有些责备的语气提醒他:在学校里不要老是玩游戏,莫耽误了学习。余紫桐这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余秀华经典诗歌
《一个失眠的人》
她本身就是一个漏斗,光滑,幽冷,附着不了一盏灯火
只有耳朵聪敏:没有月光。落叶翻了一个身
是的,还有一个醉酒的人,他在哪里
他的腹部有雪。
有她想吃的雪。和一个隐隐约约的春天
她拿出那副地图,看那个小小的圆圈
“他一定在,在梦的气泡里游泳”
她的身体上有一块疤,曾经的鳍掉落的地方
知道要重新长出来
是来不及了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可疑的身份》
无法供证呈堂。我的左口袋有雪,右口袋有火
能够燎原的火,能够城墙着火殃及池鱼的火
能够覆盖路,覆盖罪恶的雪
我有月光,我从来不明亮。我有桃花
从来不打开
我有一辈子浩荡的春风,却让它吹不到我
我盗走了一个城市的化工厂,写字楼,博物馆
我盗走了它的来龙去脉
但是我一贫如洗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潜逃
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灵
我穿过午夜的郢中城
没有蛛丝马迹
《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
春天的时候,我举出花朵,火焰,悬崖上的树冠
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声,钝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
总是来不及爱,就已经深陷。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
却没有打开幽暗的封印
那些轻省的部分让我停留:美人蕉,黑蝴蝶,水里的倒影
我说:你好,你们好。请接受我躬身一鞠的爱
但是我一直没有被迷惑,从来没有
如同河流,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
但是最后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把你保留得如此完整
那些假象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
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
《麦子黄了》
首先是我家门口的麦子黄了,然后是横店
然后是汉江平原
在月光里静默的麦子,它们之间轻微的摩擦
就是人间万物在相爱了
如何在如此的浩荡里,找到一粒白
住进去?
深夜,看见父亲背着月亮吸烟
——那个生长过万倾麦子的脊背越来越窄了
父亲啊,你的幸福是一层褐色的麦子皮
痛苦是纯白的麦子心
我很满意在这里降落
如一只麻雀儿衔着天空的蓝穿过
《日记:我仅仅存在于此》
蛙鸣漫上来,我的鞋底还有没有磕出的幸福
这幸福是一个俗气的农妇怀抱的新麦的味道,忍冬花的味道
和睡衣上残留的阳光的味道
很久没有人来叩我的门啦,小径残红堆积
我悄无声息地落在世界上,也将悄无声息地
隐匿于万物间
但悲伤总是如此可贵:你确定我的存在
肯给予慈悲,同情,爱恨和离别
而此刻,夜来香的味道穿过窗棂
门口的虫鸣高高低低。我曾经与多少人遇见过
在没有伴侣的人世里
我是如此丰盈,比一片麦子沉重
但是我只是低着头
接受月光的照耀
《苟活》
每天下午去割草,小巫跟着去,再跟着回来
有时候是我跟着它
它的尾巴摇来摇去
这几天都会看见对面的那个男人割麦子
见着我一脸谄笑地喊秀华姑娘
我就加快割草的速度
好几次割破了手指
这个上门女婿,妻子疯了20年了
儿子有自闭症
他的腰上总是背着个录音机
声音大得整个冲子都听得见
我的一只兔子跑到了他田里,小巫去追
但是他的镰刀比狗更快
他把兔子提回去以后
小巫还在那里找了半天
《溺水的狼》
一匹狼在我的体内溺水,而水
也在我的体内溺水
你如何相信一个深夜独坐的女人,相信依然
从她的身体里取出明艳的部分
我只是把流言、诤言都摁紧在胸腔
和你说说西风吹动的事物
最后我会被你的目光蛊惑
掏出我浅显的一部分作为礼物
我只是不再救赎一只溺水的狼
让它在我的身体里抓出长长的血痕
你说,我喝酒的姿势
多么危险
《下午,摔了一跤》
提竹篮过田沟的时候,我摔了下去
一篮草也摔了下去
当然,一把镰刀也摔下去了
鞋子挂在了荆棘上,挂在荆棘上的
还有一条白丝巾
轻便好携带的白丝巾,我总预备着弄伤了手
好包扎
但10年过去,它还那么白
赠我白丝巾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我摔在田沟里的时候想起这些,睁开眼睛
云白得浩浩荡荡
散落一地的草绿得浩浩荡荡
《我的身体是一座矿场》
隐藏着夜色,毒蛇,盗窃犯和一个经年的案件
暴露着早晨,野花,太阳和一个个可以上版面的好消息
五脏六腑,哪一处的瓦斯超标
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
怎么处理完全凭一个绑架者给出的条件
他住在村子里,不停地吸烟
这是一座设备陈旧煤矿,黑在无限延伸
光明要经过几次改造,而且颜色不一
我会在某个塌方前发出尖锐的警告,摇晃着蛇信子
那些在我心脏上掏煤的人仓皇逃出
水就涌进来
黑就成为白
袒露着虫鸣,月光,狐狸的哀嚎和一个经年的案件
隐藏着火焰,爱情,和一土之隔的金黄
总有人半途而退
一个人往里面丢了一块石头
十年以后
就听到了回声
《活着》
不堪。累赘。孤独。绝望……我再无法有个清白的人生啦
哦,背叛,背叛。从开始到现在
没有人说:余秀华,因为我,你要好好的
贞洁是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却还是让我一次次哭
但是一定有一根稻草一次次打捞起我
一次次从我身体里掏出光亮,放在我眼前
让我安静的时候写诗
穷苦的时候流浪
让我对路过的人和灯持永恒之爱
让我总是在该掏出匕首的时候掏出花朵
让我在能够申辩的时候保持沉默
即便如此,这世界还是没有给我一个春天
即便如此,我今天还在,打算喝一点酒后
去风里转转
《对话》
他在篱笆边,一声咳嗽,火苗般挂在牵牛花藤上
春天在荒原那头,与她隔着一个招呼
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到这里的,一场雨水还挂在
马车上。如果是坐火车
却看不到经过隧道时他脸上的夜色
她搅动勺子,玻璃杯被碰响了一下
没有谁听见,除了她
他又咳嗽了一声,拨动了一下火苗
春天在荒原那头,与她隔着一个手势
一只黄鹂在女贞树上,呼唤一朵云落下来
他不知道她是个哑巴
把春天裹进心里了,就不会说出来
《在荆州古城上》
向外望,车水马龙。向里望,熙熙攘攘
而姐姐,在我望向你的时候,我确定:此刻,存在
我们不停地走,黄昏欺近,却发现,又回到东门
小小的惊恐摁回内心:我们在历史的隧道里回到原点
一定是幻觉
“荆州城”字未褪色。仿佛等着时间一回头
就能找到它。它说:我在,一直在,永远在
我从来不怀疑历史的颜色就是这城墙砖的颜色
我相信此刻每一块砖里都有烧沸的霞光
姐姐,抱抱我。如抱住护城河里的一片水
一片水里一棵柳的倒影
一棵柳的倒影里刚刚飞走的燕子
姐姐,此刻的春天让我饱含热泪
我如一滴水回到一条河,一块砖回到一个城
当初刘备三借荆州,关羽千里走单骑
历史的潮流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滚滚而来
英雄辈出的平原上,一眼望去
姐姐,我想紧紧抱住城头,不让风把我带走
而今世,他们一定魂落古城
在旖旎春光里,等我辨认
瓮城里,有人卖葫芦丝,戏服
这景象让人感慨又着迷:我们都有一个瓮,自入其里
姐姐,如果我吹起葫芦丝,而你穿上戏服
一曲奏完,一舞终了
我们躺在古城上,渐渐化进城墙
而无人看见
姐姐,你可认可这样的幸福
《余热》
余热,一个网友的名字
(他的余热一半对付更年期一半对付对桥头女的想象)
温度不高了,泡不开一杯茶
容易消逝,迅速冷却
余热的老婆尿毒症死了
他在网上写悼文
把老婆写成巾帼英雄,贤妻良母
他一边看网友的回帖
一边给小琴打电话:
你老公出差了,我能来吗
余热说他的老婆死是医院失职
(其实现在的医院草菅人命实为正常)
关键是余热说想跳楼
说医院不给他老婆磕头认错
他就跳楼
我很期待他这样发出耀眼的光
把余热聚集为火球
但是他没有跳
我们最后都很失望
我们感觉对不起他
《在打谷场上赶鸡》
然后看见一群麻雀落下来,它们东张西望
在任何一粒谷面前停下来都不合适
它们的眼睛透明,有光
八哥也是成群结队的,慌慌张张
翅膀扑腾出明晃晃的风声
它们都离开以后,天空的蓝就矮了一些
在这鄂中深处的村庄里
天空逼着我们注视它的蓝
如同祖辈逼着我们注视内心的狭窄和虚无
也逼着我们深入九月的丰盈
我们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这样活着叫人放心
那么多的谷子从哪里而来
那样的金黄色从哪里来
我年复一年地被赠予,被掏出
当幸福和忧伤同呈一色,我乐于被如此搁下
不知道与谁相隔遥远
却与日子没有隔阂
《泥人》
蓝色的小帽子,灰色瞳孔
她拨弄着他:捏它的手,它的鼻子,眼睛
从春到夏,黄昏慢慢长了起来
树木的绿厚了起来
她偶尔抬起眼睛,看从树上掉下来的风
看毛了一圈的夕阳
这个泥人是她从地摊上买来的,2块钱
当时她吃惊:多么像他啊
她捏烦了,把它摔在地上
踩了几脚
太阳落下去了
她回屋的时候,顺手把它捡起来
拍了拍它树上的灰
《风吹》
黄昏里,喇叭花都闭合了。星空的蓝皱褶在一起
暗红的心幽深,疼痛,但是醒着。
它敞开过呼唤,以异族语言
风里絮语很多,都是它热爱过的。
它举着慢慢爬上来的蜗牛
给它清晰的路径
“哦,我们都喜欢这光,虽然转瞬即逝
但你还是你
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我养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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