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之离人泪
“唐诗宋词”一语,是唐诗与宋词的并称,唐诗与宋词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两颗明珠,唐代被称为诗的时代,宋代被称为词的时代。以下是小编整理的唐诗宋词之离人泪,欢迎阅读!
心音独守,寂寞谁诉?此刻,冷月寂然,夜不能寐,轻捻灯花,独守一纸灯楣,浅奏一曲离歌,在流烟袅袅的一声叹息中,聆听着风儿的诉说,缱绻着月色迷离,书一卷素笺,落墨下款款深情,行吟在寂寥的诗端,在千年彼岸的守候中,拈起唐风的遗韵,婉约着宋词的悠雅,斜听那轻笛横吹在轻纱流霜里,渐响渐远,若隐若离。信手拈来清风玉露,纤指清舞,穿过斜风疏云,编织缕缕清浅淡薄的思绪。一池研墨,跃然而止,挥笔作情,断章残句款款而行,吟哦声声,咏唱数千年,诉不尽的人世苍凉,案前宣纸,在古典文辞的落拓下最后一韵。
美玉兮流光,佳人兮天一方。 蝶在花间飞舞,花香袭衣,月映池波粼粼,浮影暗香,枕泉听漏,独倚西楼,天涯望断,断鸿声里,一弯娥眉,在碧波潋滟中流转;一袭水袖,在风来尘往里飘舞。我掬一阕宋词,盈一缕幽香,在柳絮尘嚣,烟波浩渺的津渡里,着那一搦白衣婆娑,在小楼吹玉彻寒生的春风里,丝丝弄碧,亭亭玉立于周敦颐的荷塘,在我唐宋的诗词里,轻舞飞扬……
那一世,不为羁客,只为卿人,她身化为鸿若翩仙的娇子,从周敦颐的荷风中徐徐走来,执一叶扁舟,载我孑然清寒的一蓑烟雨,与殷殷期盼中,卿卿我我。 她点绛朱唇,闭花羞月,有采莲女子轻快的歌谣,有秦淮浆声灯影里的旖旎温润,有烟雨楼台的隐约迷蒙,有檀板清歌的婉转清丽,有折叶为舟,织荷为裙的古韵流转……
舞动文字水袖的女子,不辞抚琴一曲,于千载之下,拨弹着十指光阴,针针如意绣,沉沉同心结,采撷一池碎影,踏过忘情的水,身登轻云的梯,泛波在墨香古卷的烟海浩渺文字中。尾随着文人墨客从幽远的远古走来,循着前朝蹒跚的步履,正把唐宋的盛装一一取下,凝眸处,醉舞泪裳,衣袂临风,指尖下正挽着是谁家的少年?回眸间,一处香袖,又添新瘦!每一束唐诗都荟萃一生的剪影,每一朵宋词都泛着一世的涟漪……
是谁,从唐风宋韵里提笔,细细从金陵秦淮描绘到天明?是谁,在巴山秋池的夜雨里,婉约人世别离?是谁,在后世凄美的月色下,提笔写下三千辞海,寄予诗情?是谁,在等霜林染尽,月落乌啼,深藏了回忆?朦胧的烟雨,斑驳了诗意,焚一炉思绪,暖三尺深寒,又是谁,跟随着浮云浪迹,沧海觅尽,万世飘零,才续写下珍惜?
是谁,在千年唐宋里轻舞飞扬?是谁,在凝眸处醉舞胭脂泪裳?是谁,在风花雪月中诉说忧伤?一袭浅香不知打搅了谁的前朝记忆,春梦秋云又上演着人间哪一幕离合悲欢,兀自徜徉在唐朝似画如诗的烟雨中,孑然梦醉于宋时胭脂画堂的楼阁里。烟雨之外,楼兰之外,青山之外,绿水之外,是谁在轻按檀板,微启朱唇,玉润珠圆中,飞歌缭绕?是谁袅袅而来,幽幽情深,络绎千年?
是谁在守侯,那一缕清澈柔和的月光?是谁在书写,那一段凄美婉约的诗章?是谁在等待,那一怀缱绻温馨的柔情?是谁,任性的,肆意的在这飘渺的暗夜里无眠,在这绵长的曲调中心伤,在这空灵的意境里怀想?风轻抚着我的长发,缠绵着如梦的记忆,如水的思念。在如此宁静的夜晚里,我深情的遥望着远方,那里有我深深的眷恋和梦想——-是谁让思念这样美丽,是谁让思念这样深沉,是谁在梦的最深处把过去的故事珍藏?你踏着月光向我走来,我用多情的笔蘸满思念为你谱写千古绝唱。
再回首,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
笔墨书旧梦,诗酒赋闲情。相思未老花先瘦,无计怎消冷清愁?酒兑疏狂图一醉,怎教桃李闹春风?只是,那生长在秦淮河畔的依依杨柳,化作此时眼底的绿水茫茫;那挂满荷叶上晶莹剔透的白露,换作我望你时眼波流觞;那岸萧瑟凄凉的西风,吹皱的不再是春江,而是如今烟花三月的碧波流淌。一卷诗案,半纸松墨,在平平仄仄的诗章中,呢喃轻语的吟哦中,泪水盈满了眉眼。那一岸的晓风,那一弯的残月,离岸的青舟,一番缘聚云散,相望的只能是永远?
携一缕清风,踩着古韵悠悠的诗词,笙歌墨咏,袖手千年,伫立在楼兰的烟雨中,踏遍青山绿水,拂看五千年的历史长廊:隔世恍惚中,走过秦时明月,雁过汉时城关,穿过魏晋遗风。一蓑烟雨任平生,融了世俗的尘埃,纵横阡陌的心事,明灭闪现。将缱绻的旧事伴着月色的辉映,肆意泼墨写意着相聚的渴望。屏障起尘埃飞扬的俗世,掬着天河之水,细磨一纸砚香。填一阕阕相思词,横枕千年情丝于彼岸,试将遗恨,写入婉约的旧章中。提杯把盏,在暮落黄昏、在金风玉露的夜色中啜进清莹的容颜,抿思在晓风残月里咽泪愁欢。
和煦的春风,在发稍上轻轻掠过,琅琅心弦,凭栏的是柔肠千结;盈盈的绿水,在诗书熏染间,若有一叶轻舟,持着一把相思泠,一路临水吟哦声声,怎会一路都寻觅不到你的身影?采弦上月华,拔流水芬芳。诗一样的情怀,在云水间穿行,让丝丝柔情盛开为古老传说的花朵。于天涯处,入画入诗,写尽了风月无边。
深夜,是谁拉动那悠悠古弦,是谁在低吟着百转千回的忧伤?又是谁独步在辗转翻覆的夜幕,昔日一纸红袖盟约,为你轻描淡写,勾勒出不老的容颜,暗涌起伤情的念怀,断了的,却是今生难续的前缘,亦如一场初醒般的春梦,总有会在落英缤纷的季节,随你扬鞭于烟花三月的扬州,远行的马蹄声踏碎了一地的春红……
谁的声音穿过雾霭,摇动绿影婆娑?半帘残月,一垄花痕,长剑铮破了唐风,玉萧吹散了宋韵,她披肩泻发,宛若流莺,舞时翩翩飞鸿,静时姣姣处子。一把古筝,弹落了风尘,拨动了闲雅,在诗和词的缠绵中,在笛与筝的荡漾里,是描不尽的高山流水,是写不完的世外桃源。
谁又是谁的伊人,谁又是谁的永恒?谁又走进了谁的世界,谁又淡出了谁的心房?当彼此的默契永驻在遥远的梦境里,那盈盈的泪光,可照出伊人的模样?那一曲仰天长啸,那一首壮怀激烈,怎教人:“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首诗词便汇成一江波影,一眼回眸不过虚浮过往。前面是碧水的幻影,后面是红尘的迷茫。那个清瘦了宋词的女子,她是那朵飘落在水面的出水芙蓉,是净土尘出里一瓣莲露,弥漫着空气中那一尾的暗香,撑一竿碧色,踏一叶轻舟,在一朵又一朵荷花的盛开中涉水而来,在花红影绰中,与我盈盈相笑。
曾经的举案齐眉,枕边丝丝呓语,是否还记得那一袖欲语还休的难释惆怅?是否仍记起那一幕风花雪月的万种风情?依稀转瞬的刹那,几经云烟回首,你还是你,而我还是我,你我却早就已天涯去远,转身陌路,犹不知,冷冷清清的境里,谁的心底眉梢里会眼盼着谁?谁是前世的眷恋?谁是今生的劫数?谁是下一个轮回里,最舍不得遗忘的那人?又是谁在泪湿春衫透的黄昏,对着暗香涌动的琼花月影,把酒言欢?
每当雁字回首,月满西楼时,我唯有在秦悲柳切,伤花惜春中缠绵悱恻,唯有在轻灵哀宛的词句淤积里来去迂回,没有人能读懂我心灵深处关于“执子之手,与子谐老”的幻境。或许,在红尘一隅,我又期待着谁会陪我将那浪迹天涯?等到花期渐远时,谁,可与我吟诗弄月来把那相思寻尽?浮生几何?流年几度?谁,可与我将那幽凄一一细数?谁,又会将我落寞孤愁来怜惜许?
唱不尽“杨柳岸,晓风残月” 只能在柳色拂烟中墨笔添香,期望留驻在唐宋两朝彩锦素笺上词美韵长的一笔。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庭院深深深几许?人约黄昏后。曾记否,雾失楼台轩窗阁楼灯火下,那对剪纸比翼的双飞鸟?曾记否,锦瑟华年月上柳梢头,一纸以风为媒红袖飘的盟约?忆当年,只能勉强吟哦出“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么书?
信手从词里斟杯清酒,便能盛满离人泪;书页间点曲轻歌,便能饮尽万古愁。曾经,想学多愁偏善感的李清照,在她婉约辞宗的宋词小令里,撰刻下人比黄花瘦的千古佳句;曾经,想淋漓尽致在柳七的风情万种,陪他举樽奕月,叙酒言愁,书写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不朽诗篇;曾经,想为南唐后主李煜叙以情怀,在他“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的悲词里,席地而谈,解酒分忧。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消不尽,几多愁!
每每心力疲惫时,只能栖息在书中。翻越过千年唐宋的风雅,拂去眼角多情的泪花,只能携一世的眷恋入怀,枕一世的相思入梦,所求也不过是那尘世中的共看庭前花开花谢,静听闲外云卷云舒。而眨眼间,几番回首,烟雨楼台中却已是西风吹尽。是吹不散那一眉弯的清愁。一缕青丝盈绕指间,是绕不完的缠绵,诉不完的思念,一首古韵流转的风情,一个灿若桃花的女子,在字里行间渐行渐远……
唐诗成就
唐诗宋词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两颗明珠,唐代被称为诗的时代,而宋代则被称为词的时代。词源于民间,始于唐,兴于五代,盛于两宋。在宋代,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市民阶层的兴起,物质生活的丰富,人们对文化生活的追求也更加强烈。
在宋词的发展繁荣过程中,整个社会的导向作用同样十分明显。如果说唐代的诗人在某种程度上还只是供皇室及其统治者御用的工具和玩物而已,那么宋代的词人已由被别人欣赏而一跃登上了政治舞台,并成为宋代政治舞台上的主角。宋代皇帝几乎个个爱词,宋代大臣则也几乎个个是词人。宋代政治家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等都是当时的著名词人。在封建社会中从不出头露面的女子李清照也成为一代词宗,名垂千古。在当时的科举考试中,流传着这样的谚语:“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由此足见词人苏轼被崇拜的程度。正是全社会的认同和推崇,宋词才得以佳篇叠出,影响久远。
相提并论
“唐诗宋词”一语,宋词与唐诗并称,不唯标示“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之义,而且也说明,宋词是庶几可与唐诗媲美的一大诗体。宋季承唐,然而如鲁迅先生所言,好诗差不多已被唐人作完了。所以,到了宋代,宋人在诗歌创作方面,要不落唐人的窠臼,确乎很难。但是,唐人所留下的丰富的文学遗产,宋人也并不有白白浪费,而是将它们更多更灵活运用在“词”这一诗歌体式上,使词在宋代获得了空前绝后的发展。
我们在论宋词与唐诗的关系时,往往更多的注意于宋词与唐诗的区别。差别的确是主要的也是重要的,在本书的宋词部分,笔者也主要着眼于宋词最主要的艺术特征(当然也是与唐诗的不同之处)来展开论述。但在此绪论中,就像我们在论述唐诗的艺术特性前必须先说明唐诗对前代的继承关系一样,我们也必须先说明宋词对唐诗的继承关系。可以肯定地说,宋词能取得如此显赫的成就,如果不是建立在唐诗如此卓越的成就和如此纯熟的技巧之上,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从后来挖掘出来的敦煌曲子词来看,词在进入文之手以前,除了它的句式长短参差不齐外,与此前的民间歌谣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主要是采用那种简单、质朴、直率的表现方法。到中晚唐文人开始实验填词以后,就像一切民间文学向文人的文学的转变一样,词也就不知不觉地发生着变化,渐渐地带有了文人的因而也是更艺术化的色彩(当然,也会有负面影响,例如少了质朴和直率,但这比竟是次要的)。
最早实验词的创作的白居易、刘禹锡,尤其是后来大量进行词的创作的温庭筠、韦庄等,他们本就是唐的重要诗人,他们的加入,必然地会把他们在诗歌创作中的种种技巧,带到词的创作中来。另外,五代、宋的词作者,也几乎都是诗人,他们一面作诗、一面填词,唐诗的各种技巧自然就会融汇、渗入到词的创作中去,使词的创作更加精美。实际上,我们只要对宋词的艺术稍稍加以分析,就会发现,宋词在意象、写景抒情手法的运用方面,在词的境界营造方面,甚至在语言的锤炼、借代、典故等手法的运用方面,与唐诗都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倒如下面秦观的名词《八六子》: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
春风十里柔情,怎奈何、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
蒙蒙细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相对于诗,这是一首地道的词,它的情韵、它的色泽、它的意境,都是地道的词味儿的。但是如果我们再仔细一品味,却发现它在很多方面,与唐诗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例如首句的“倚危亭”,看似是诗人的独创,但实际上,登高抒怀、寄愁正是唐诗人常用的写法,此类例子可以说是举不胜举,例如杜甫的“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登楼》)、杜牧的“楼倚霜树外,镜天玩一毫”(《长安望秋》)、李商隐的“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州”(《安定城楼》)、许浑的“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咸阳城东楼);甚至是“危”字的用法,也找得出唐诗的渊源,如杜甫的“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李商隐的 “江风扬浪动云根,重碇危樯白日昏”(《赠刘司户贲》)至于接下来的以“芳草”比喻“恨”,以“萋萋”形容“芳草”,那更是唐诗中常见的意象和写法;甚到 “铲尽还生”一语,也并非完全没有借鉴,例如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赋得古原草送别》)、孟浩然的“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生”。下面的“柳外”、“青骢”也一样,单纯的“柳”的意象就不用说了,就是以“柳外青骢”来暗示恋情、离别的写法,也不是完全无所本的,如李商隐的《无题》中就有“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储光羲的《钓鱼弯》中就有“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虽然它们之间有较大的区别,但也不能说它们完全没有联系。
至于“青骢”代车马、“红袂”代女性的写法,也是唐诗中庞大的借代体系中所有的。至于下片中“夜月、春风、飞花、细雨、黄鹂”的意象,以及用大量的类似意象来渲染愁绪的写法,以及它所创造的迷朦的意境,与唐诗都有着直接的借鉴关系。例如下面韦应物的《寒食寄京师诸弟》:“雨中禁火空斋冷,江上流莺独坐听。把酒着花想诸弟,杜陵寒食草青青。”也运用了大量的这类意象来渲染愁绪,其意境也有些相似。就是“娉婷、一帘、十里柔情”这些词语及其组合,应该说与唐诗也是有关系的,如杜牧的《赠别二首》(其一)中,几乎就包含了所有这些意象和句式,其诗如下:“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笔者选择秦观这片词来说明宋词对唐诗的继承关系,并不是它与唐诗有特别多的雷同处、借鉴得特别多,这实在是宋词创作中的一个普遍现象。这并不足怪,下如唐诗是在前代巨大遗产的基础上创新、 发展一样,宋词亦是在唐诗丰富的遗产的基地上进行创造的。
论到这种继承性,这里自然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即,宋诗与宋词都继承了唐诗这一遗产,那么,为什么宋诗的成就远在唐诗之下,亦不及宋词呢?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诗与词不同的体式是造成这一差异的重要原因之一。为了更好地说是这一问题,我们不妨先打一个也许不十分恰当的比喻:唐诗的创作艺术好比是一种专利,宋诗人把这种专利拿来制作同一种东西,尽管他们并非完全没有创造、没有革新、没有增补,但是他们制作的毕竟是诗,是同一种东西,因此,这些东西一上市,就会被人窥见雷同处、摹仿处、剽窃处,被人控告侵犯了唐人的专利。正国为此(当然还会有别的原因),宋诗就希望有一点自己的东西,例如诗的议论化和散文化等,但不幸的是,这些东西新则新矣,但却或多或少地违背了诗的艺术规律。但宋代的词人则不同,虽然他们也继承了唐诗的创作艺术,但是,他们制作的却是另一种东西,是长短句的词,尽管明眼人也能窥见它们之间的某种继承关系,但这却不会被人视为侵犯了专利。有一种也许较为极端的现象可以证明这一点:宋词中也有很多摹仿、点化、甚至照搬唐人的诗句的,这种情总如果出现在宋诗中,是万万逃不掉蠹鱼之讥的。但它出现在宋词里,情况却大不一样,由于词的长短句式的不同框架、不同的韵味,却仿佛给唐人原句注入了新的生命。例如晏几道的《蝶恋花》: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在这首精彩的词中,不要说意象、写景抒情、比喻等技巧的运用上继承了唐诗的艺术技巧,就是在字面上也有几处与唐人的诗句有些关系的,最末两句,几乎就是杜牧的成句。杜牧《赠别》诗:“多情却总似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若单以个别的句子来对照,晏几道是万万逃脱不掉书袋之名的.。但若从词的整体来衡量,杜牧的这两句诗被稍加变化,放在一首结构、韵味全新的词中,却并不给人以多少摹仿、陈旧之感。如果借用系统论的观点来看这样的现象,就一点也不奇怪:词对于诗而言,是一个不同的系统,即使同样的诗句进入词中,它也会获得新的系统质。对于这种现象,前人实际也有所认识,例如明王世贞说:“‘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隋阳帝诗也。‘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少游词也。语虽蹈袭,然入词尤是当家。”又如清胡薇元也说:“晏元献《珠玉词》集中《浣溪沙·春恨》:‘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本公七言律中腹联,一入词即成妙句,在诗中即不为工。此诗词之别,学者须于此参之,则他词亦可由此会悟矣。”为什么“语虽蹈袭”的句子,“然入词家尤是当家”呢?为什么“在诗中即不为工”,“一入词即成妙句”呢?这便是因为词是一不同于诗的新的系统,同样的诗句一进入词,就获得了新的系统质。至于更巧妙无痕迹的化用,那更可以视为一种全新的创造。如此词中的“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可以说是化用了白居易的《花非花》中的“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秋云无觅处”。但晏词化用后,不仅更凝炼,更由于句式的变化,使它比原诗获得了更深长的韵味。这种现象在宋词中很多,可以说举不胜举。
当然,我们说宋词继承了唐诗的遗产,也并不是说宋词就没有自己的创造。前面我们说宋词继承唐诗的创作艺术生产了一种新的东西,这新的东西之“新”,当然就是唐诗中所没有的。它最大的新,就是它长短交错、变化多端的句式,这种句式,打破了唐诗(也打破中国古诗)齐言的传统,为更自由、委婉、更有韵味的抒情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它的“言长”的艺术特性,就主要是由其句式、韵律及其所带来的其他艺术技巧所造成的。其次,它之“新”还表现在它的“诗余”功能上、它的“诗余”题材的选择上。这种新的功能与新的题材选择,与它特定的体式、句式相结合,又带来了宋词一系列新的东西,例如它委婉、倾诉式的抒情韵味、细腻而多层折的描写、对内心生活更细腻而深入的把握、装饰设色的艺术、轻丽婉约的风格等。这种种之新,就造成了宋词与唐诗很不相同的面目。
对于宋词与唐诗的区别,王国维有一段虽然简约而不失精当的论述,他说:“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这段评述,可以说包含了笔者以上所言宋词之“新”,包括了它的体制、它的功能、它的题材特点等。在本书中我们探讨宋词的艺术,主要就抓住这些新的方面来进行研究。当然,对于它对唐诗艺术的继承,我们也会给予适当的关注。
宋词成就
宋词不同于一般宋诗的散文化、议论化,善于将抒情与写景完美结合。在唐五代小令的基础上,宋代演为许多中调和长调,在曲折动宕、开阖变化中,使情景紧密交融,其细致、具体、微妙处,有的甚至胜过唐诗。其次,宋词又长于比兴,多以微妙而又细致的比兴手法,藉景物表达内心复杂而隐幽的感情,常以香草美人的传统来寄托政治上的感慨,感人至深。再次,宋词形成了众多的艺术风格。
宋词虽沿袭着唐五代的传统以抒发感情、性灵为主,形成“诗庄词媚”的分野,以婉约为宗,但后来由于时代生活的变化,题材的扩大,艺术个性得到重视,艺术手法渐趋多样,所以使宋词风格在婉约和豪放之外,兼有真率明朗、高旷清雄、典雅精工、骚雅清劲、密丽险涩等多种风格。
唐代是中国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强大的国力、兼收并蓄的文化精神与丰厚的文化积累,为唐诗的繁荣准备了充足的条件。众多伟大、杰出的诗人把中国诗歌艺术的发展推向高峰。今天可考的唐诗作者三千七百多人,可见存世唐诗五万四千余首。这不过是唐诗的一部分,但我们从中已经可以大略窥见当时诗歌繁荣的面貌。
唐代初期,诗歌创作仍受南朝诗风的影响,题材较为狭窄,追求华丽词藻。待到被称为“四杰”的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出现,才扩大了诗的表现范围,从台阁走向关山和塞漠,显示出雄伟的气势和开阔的襟怀。他们无论写边塞,还是写行旅、送别,都有着这样的情思风貌。在诗的体式上,这时完成了五七言律体的定型。律诗属于近体诗,是相对于古体诗而言的。古体分四、五、七言和杂言,平仄没有限制,也不求对偶。近体诗平仄和押韵有一定的体式,也要求对偶。律体的定型,对中国诗歌的发展影响深远,它成了中国古代诗歌的一种主要体式。
在初唐的后期,出现了两位重要诗人:陈子昂和张若虚。陈子昂主张诗应该有所寄托。他的38首《感遇》诗,就是这一主张的实践。但他写得最好的诗是那首《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抒写不遇的悲怆,但其中蕴含的是自信和抱负,情怀壮伟,有一种得风气之先而不被理解的伟大孤独感。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写月夜春江明丽纯美的境界,融入浓烈情思和深刻哲理,婉转的音调,无穷的韵味,创造出了非常完美的意境。陈子昂和张若虚艺术上的成熟,透露出盛唐诗歌行将到来的信息。
盛唐是唐诗发展的高峰。此时诗坛群星辉映。王维和孟浩然善于表现山水田园的美,表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那种宁静平和的心境。王维的山水诗融诗情画意于一体,把人引向秀丽明净的境界,那境界里洋溢着蓬勃生机。《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雨后的松林间月色斑驳,流泉琮。浣纱女踏着月色从竹林间喧闹着归来;渔人正分开荷叶摇舟远去。山村之夜,如诗如画。他还有一些诗,宁静中带几分禅意。在唐代的重要诗人中,他是受佛教思想影响最为明显的一位。但他不是一位完全遁世的诗人,有些诗写得慷慨激昂,有的诗表现出浓烈的人间情思。那首《送元二使安西》,由于写出了人们深情惜别时的普遍感受,后来被编入乐府,成为离筵上反复吟唱的歌曲《阳关三叠》。孟浩然善于用最省净的笔墨,写山水田园的秀美。《过故人庄》写做客田家的喜悦,恬静的农舍,真挚的友情,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春晓》写春日那种明媚静美舒畅的感受。那首《宿建德江》只用20个字,便写出了无尽的情思韵味:“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暮烟笼罩中的一抹树林,一轮水中月影。在这朦胧而明净、深远而静谧的境界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乡愁。孟浩然的许多诗,都这样以极俭省的文字,表现多重境界和情思。这时和王维、孟浩然的诗歌风格相近的还有常建、储光曦等人。
盛唐有一些诗人,善于写边塞生活,如王昌龄、高适、岑参、祖咏等。他们大都到过边塞,领略过边塞的壮丽景色,向往边塞立功。在他们的诗中,祖国山河的壮美与保家卫国的豪迈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王昌龄写了二十几首边塞诗,最有名的是《出塞》《从军行》。他的边塞诗有一种深厚的历史感和清刚的风格。其他题材的诗他也写得很好,七言绝句有极高的艺术成就。高适的诗风趋于雄壮慷慨:“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塞下曲》)从这首诗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他的豪侠气质。边塞诗人的代表,还有岑参。他写边塞风物的雄奇瑰丽,写军人的豪雄奔放。荒漠与艰苦,在他笔下都成了充满豪情的壮丽图画。
最能反映盛唐精神风貌、代表盛唐诗歌高度艺术成就的,是伟大诗人李白。李白是一位性格豪迈、感情奔放、不受拘束而又向往建功立业的诗人。他的诗充分表现了盛唐社会士人的自信与抱负,神采飞扬,充满理想色彩。他的诗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极大地丰富了古体诗的表现技巧,把乐府诗的写作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他的七言绝句和王昌龄的七言绝句一起被后世推为唐人七绝的代表作。他的诗有着鲜明的艺术个性:爆发式的抒情、变幻莫测的想像和明丽的意象。他把乐府和歌行写得有如行云流水,感情喷涌而出时,便如黄河之水,奔腾千里,一泻而下。他生于盛唐,感受着盛唐昂扬的时代精神,晚年又亲眼看到唐代社会的衰败,理想和现实之间产生巨大反差。他的诗里既有建立不世功业在指顾之间的信心,又常常有愤慨不平和对于朝廷黑暗的抨击。他曾经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得到唐玄宗的赏识,他以为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得意扬扬。不久被权臣毁谤,被逐出朝廷,他才明白朝政其实已经腐败不堪。他说自己是“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有才华而不得重用;而痛斥那些庸才却春风得意,“骅骝拳不能食,蹇驴得意鸣春风”,直骂那些奸佞之徒“董龙更是何鸡狗!”即使处在失意的境况中,他也不忘报国。安史乱起之后,他前后两次从军就是证明。他的诗想像瑰奇,常常想人所想不到处。前人评他的诗,说是“发想无端”,《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都是例子。在想像之中,又常常带着夸张的成分,写愁生白发,说是“白发三千丈”;写庐山的五老峰,说是:“青天削出金芙蓉”;写黄河,说是“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他是一位富于想像的诗人,他的诗常常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又由于他性格开朗豪放,他的诗意象明丽清新、色彩鲜艳。他纯然是一位天才的诗人。
唐诗宋词当时另一位伟大诗人,是被后人称为“诗圣”的杜甫。杜甫比李白小11岁,两人的深厚友情成为千古传颂的文坛佳话。杜甫的青年时代,和许多盛唐诗人一样,都有过“裘马轻狂”的漫游生活。但是他的主要活动是在安史之乱以后。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有“致君尧舜”的抱负,而一生却穷愁潦倒,因此在感情上更能体验到民众的疾苦。安史之乱给唐代社会带来巨大的破坏,半个中国沦为丘墟。杜甫在战火中流离转徙,写下了《北征》民生疾苦的诗作。战争中许多重大事件、战争带来的破坏、战火中百姓的心态,在杜诗中都有极为生动的反映。唐代没有任何一位诗人,像他那样深广地反映安史之乱的历史,因此他的诗被称为“诗史”。他由于自身的坎坷遭遇,对百姓的苦难深有感触,发为歌吟,家国之痛与个人的悲哀也就融为一体。《春望》、《登楼》、《登岳阳楼》都是这样的诗。“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百感交集,既是身世之感又是家国之悲,已经很难分开了。唐诗到杜甫是一大转变,题材转向写时事、写底层百姓的生活;写法上采用叙事和细节描写,在叙事和细节描写中抒情。为便于写时事,他多用古体,但他的更高的成就是律诗。在他一千四百多首诗中,律诗占百分之七十以上。他的律诗的成就,主要是拓宽了表现范围,尽力发挥律诗这一体式的表现力,既严格遵守格律规则,又打破格律的束缚。变化莫测而又不离规矩,写得出神入化。像《春望》诗,都是例子。有时为了更完整地表现一个事件或由某一事件引起的感想,他采用组诗的形式。用组诗写时事,是杜甫的创造。律诗,尤其是七律,到了杜诗,是高度的成熟了。在艺术手法和艺术风格上,杜甫与李白不同,李是感情喷涌而出,杜是反复咏叹;李是想像瑰奇,杜是写实;李是奔放飘逸,杜是沉郁顿挫。一般认为,在中国的诗歌发展史上,杜甫带有集大成的性质,对于后来者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
唐代中期,诗歌的发展走向多元化,出现了有明确艺术主张的不同流派。韩愈、孟郊和他们周围的一些诗人,在盛唐诗歌那样高的成就面前,另寻新路。他们追求怪奇的美,重主观,常常打破律体约束,以散文句式入诗。在这一派的诗人里,李贺是一位灵心善感、只活了27岁的天才诗人。在他的诗里,充满青春乐趣的五彩缤纷的世界,以及人生寥落的悲哀,与过早到来的迟暮之感交织在一起。他的诗,想像怪奇而丰富,意象色彩斑斓,而且组合密集。在这个诗派里,他的诗有着特别鲜明的风格特征。这时的另一个诗派,以白居易、元稹为主。他们主张诗应有为而发,应有益于政教之用。白居易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元、白都写有新题乐府,表示了对于国家的关心、对于黑暗现象的抨击和对于生民疾苦的同情。白居易的50篇新乐府,有写得好的,如《卖炭翁》等。在艺术表现上,白居易主张要写得通俗易懂,趣味与韩、孟诗派正好相反。白居易既写有大量的讽喻诗,也写了不少闲适诗,而艺术上最成功的,是长篇歌行《长恨歌》和《琵琶行》。中唐的著名诗人还有柳宗元和刘禹锡,他们的艺术趣味既不同于韩、孟,也不同于元、白,而有着自己的特点。
晚唐诗歌又一变。中唐的那种改革锐气消失了,诗人们走向自我。这时出现了大量写得非常好的咏史诗,杜牧、许浑是代表。杜牧是写咏史诗的大手笔,对于历史的思索其实是对于现实的感慨,历史感和现实感在流丽自然的形象和感慨苍茫的叹息中融为一体,《江南春》都是咏史佳作。晚唐艺术成就最高的一位诗人是李商隐。唐诗的发展,到盛唐的意境创造,达到了意象玲珑、无迹可寻的纯美境界,是一个高峰。杜甫由写实而走向集大成,是又一个高峰。中唐诗人在盛极难继的情况下,另辟蹊径,或追求怪奇,或追求平易,别开天地,又是一个高峰。诗发展至此,大有山穷水尽之势。李商隐出来,以其深厚的文化素养、惊人的才华,开拓出一个充满朦胧、幽约的美,让人咀嚼回味的诗的境界,达到了新的高峰。他是一位善于表现心灵历程的诗人,感情浓烈而细腻。他的爱情诗深情绵邈,隐约迷离,刻骨铭心而又不易索解。他的不少诗(特别是无题诗)情思流动是跳跃式的,意象组合是非逻辑的,意旨朦胧而情思可感,往往可作多种解释。他的艺术技巧,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极大地扩大了诗的感情容量,为唐诗的发展作出了最后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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