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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

时间:2024-04-25 08:57:20 嘉璇 一千零一夜 我要投稿

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通用63篇)

  《一千零一夜》对后世文学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8世纪初,法国人加朗第一次把它译成法文出版,以后在欧洲出现了各种文字的转译本和新译本,一时掀起了“东方热”。以下是小编精心整理的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仅供参考,欢迎大家阅读。

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通用63篇)

  淘气的阿拉丁

  相传古时候,在中国的都城中,有一个以缝纫为职业的手艺人,名叫穆司塔发。他处境不好,是个穷人,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名叫阿拉丁。

  阿拉丁生性乖张,从小不爱学好,是个小淘气鬼。

  魔法师这样说着,伸手掏出钱袋,拿十枚金币递给阿拉丁,问道:“亲爱的侄子,你和你母亲住在什么地方?”

  魔法师花了心思讲了一通之后,见阿拉丁还是无动于衷,默不作声,觉得这个孩子生性懒惰,只想过浪荡生活,于是又对他说:“我的孩子,我所说的这些话,你懂得而能接受吗?如果你不喜欢学手艺,那末我可以替你开个铺子,准备各种昂贵、豪华的货物,让你去经营生意,在名商大贾中出人头地,掌握交易场中贱买贵卖的赚钱本领,慢慢你就闻名于全城了。”

  魔法师看中阿拉丁,跟他接触后分手,好不容易过了一夜。次日清早,他急急忙忙出去寻找阿拉丁,因为不见这个孩子的面,他惴惴不安,心绪不宁。他东张西望不停地朝前走,一直来到阿拉丁游玩的地方,见他正同那些淘气的孩子们在一起,便赶快挨过去,把他拉在身边,热情地拥抱他,亲切地吻他,然后递给他两枚金币,说道:“你快回家去告诉你母亲,说我要去你家吃晚饭,把两枚金币交给她,让她预备饭菜吧。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带我再去看一看上你家去的那条路线。”

  魔法师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开怀畅饮,喝得醉眼矇眬,天快黑了,才起身告辞。临行,他再一次嘱咐说,明天早晨来带阿拉丁去买商人们穿用的衣服,按计划行事。

  魔法师强调了这几句话,随即把视线转移到阿拉丁身上。这是因为他眼看自己的谈话,打动了阿拉丁的母亲,她伤心流泪了。魔法师给她这些慰藉,旨在借此阻止她再提她丈夫生前的事情,以便顺利地实现他的欺骗计划。于是他问阿拉丁:“我的孩子,你是做哪种行业的?在谋生方面,学到什么本领?告诉我吧,你学会一种手艺解决你母子二人的衣食问题了吗?”

  魔法师带着仆人进到屋里,让仆人放下礼物,把他打发走了,才向阿拉丁的母亲哭哭啼啼地寒暄一番,然后问道:“我兄弟生前,他经常在哪儿起坐?”

  魔法师坐在席前,受到宾客的款待,身心感到舒适、自在,便同阿拉丁的母亲攀谈起来,说道:“弟媳啊!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在我兄弟生前,关于我的情况你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不足为奇的。其中的原因是:四十年前我离开这座城市,开始过流浪生活。我经过印度、信德,进入埃及境内,在壮丽宏伟的城市中,停留过长时间,那是被称为世间奇观之一的一个好地方。最后我旅行到遥远的非洲西部,在摩洛哥境内定居下来,一住就是三十年。

  魔法师听了阿拉丁母亲出自内心的话,装出一副同情的神气,对阿拉丁说:“我的孩子,你向来行为不端,放荡不拘,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这种行为,对你来说,实在是丢脸的事。我的孩子,你是个年轻人,出身于诚实正直的人家,却让你母亲这样年老体衰的人辛勤劳动养活你,你说,这不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吗?现在你已渐渐长大,对自己的生活应该有个打算,应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去经营才对。我的孩子,你睁眼看看周围的一切吧。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各式各样手艺的师傅都有,而且人数很多。你可以从各种行业中,随便挑选一种你喜欢的去学,我愿意大力支持你。等你出师时,我的孩子,你便可自立谋生了。原来你父亲的缝纫手艺,如果你不太喜欢,就可以选择你认为理想的手艺去学,你看怎么样?我的孩子,告诉我吧,我做伯父的当全力帮助你。”

  魔法师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扑向阿拉丁,搂着他的脖子,边吻他,边挥泪。

  魔法师冷静观察一会,见阿拉丁露出的笑容,便知他乐意搞生意,所以趁势引诱他说:“我的孩子,你既然愿意做生意,这证明你是有志做一些大事的,我就替你开设一个铺子,让你成为商界中有名誉有地位的人物吧。明天,我带你上市场,先给你买一套合身的专门为富商巨贾所制备的衣服,然后再为你进行开设铺子的事,以此实现我的诺言。”

  魔法师借着提到往事的机会,装出一往情深的、无限悲哀的神情,继续说道:“我亲爱的侄子阿拉丁啊!你父亲之死,使我大失所望,我所期待同兄弟见面言欢的那种喜悦,现在已烟消云散了。尤其是在我长期流浪他乡,弟兄手足多年不见面的情况下,我一心一念盼望在我去世之前,能见他一面,可是路途遥远,难偿我的宿愿。生离死别给我带来痛苦,这是人生无法避免的事,因为生死有定,一切都是老天爷所注定的。”他说着再一次把阿拉丁紧紧地搂在怀里,表示亲热,并大声说道:“亲爱的侄子啊!从今以后,我只能从你身上得到安慰了,你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由你取代了,因为你是他的子嗣,是他的后代嘛。所谓‘留下子嗣的人,虽死犹生,’就是这个意思。”

  魔法师从那个孩子口中知道阿拉丁的情况,并想法接近他。魔法师走到阿拉丁身边,把他拉到一旁,说道:“我的孩子,也许你是裁缝穆司塔发的儿子吧?”

  阿拉丁马上带魔法师回家,并把他家的住处指给他看。魔法师一面走一面嘱咐说:“亲爱的侄子,你把这些钱交给你母亲,并替我向她问好,让她知道你的伯父已经从外乡回来了。待明天早晨,我上你家去拜望她,问候她,并借机会看一看我弟弟生前的住处和他死后葬身的地方。”

  阿拉丁眼看这个外地人的举动,感到十分诧异,问道:“老爷,你哭什么呢?你从哪儿知道我的父亲呀?”

  阿拉丁的母亲这样教训了儿子,然后起身摆餐桌,端出饭菜,请魔法师坐首席,母子二人陪他一起吃晚饭。魔法师边吃喝,边跟阿拉丁谈关于做生意的事。他的谈话使阿拉丁听得出神,弄得他通宵不想睡觉。

  阿拉丁的母亲见儿子身穿漂亮服装,俨然是商人的模样,不禁喜出望外,乐得热泪盈眶。由于虚伪的乱攀亲戚关系的魔法师对阿拉丁无微不至地关怀,并给以施舍,致使她感激万分,激动地致谢说:“好兄弟,你对这个孩子如此关怀,做这么多好事,我的感激心情是千言万语说不完的,你的恩情我是终身难忘的。”

  阿拉丁的母亲眼看这种情景,被他所表现的那种有声有色的情感所迷惑,确信他真是阿拉丁的伯父,由于感动,不由自主地挨了过去,把他从地板上扶了起来,说道:“你即使哭断了气,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处。”她用好言安慰他,请他坐下,并殷勤招待他。

  阿拉丁的母亲把摆着一条长椅子的地方一指,魔法师便挨过去,伏在地上,边吻地板边喃喃地祈祷,接着痛哭流涕地诉说:“我的兄弟,我的眼珠哟!和你生离死别,连最后见一面的`愿望都不能实现,这是我的命运太坏的缘故呀!”他埋怨着抽噎着哭个不止,伤感得差一点昏晕过去。

  阿拉丁的母亲很高兴,到市上买了烹调需要的各种食物,并向邻居借来杯盘碗盏,然后精心地开始烹调工作。待饭菜预备妥当,是吃饭的时候了,她才对阿拉丁说:“儿啊!饭菜都做好了,就怕你伯父不知道咱家的住处,所以你须出去和他碰头见面才好。”

  阿拉丁无言可答,一时羞得低下了头。这时候,他母亲迫不及待地说道:“事实可不是你想象的这样。指天发誓,他呀,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象他这样粗野的孩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他整天游手好闲,消磨时间,跟那些顽皮无赖的孩子混在一起,使他父亲悲愤成疾,忧郁死去。现在我自己的境遇也非常悲惨,终日劳苦,从事纺线,一双手白天黑夜不离纺纱杆,靠这每天赚几个面饼,母子二人得以餬口。阿拉丁每天除吃饭时间,他从来不归家见我的面。说真的,我正打算把门锁起来,不让他进家,由他自己去找生活出路,养活他自己。因为我是个老婆子,精力衰退,劳动越来越困难了,要维持过去的局面也不容易了。”

  阿拉丁年满十岁时,他父亲一心一意要教他学缝纫,以便将来继承他的工作,以此谋生度日。这是因为穆司塔发向来生计窘迫,没有多余的钱供儿子上学读书,也不可能让他去做生意,或者去当徒工,学一身本领。归根结蒂,他只能把儿子留在铺中,由自己教他缝纫。

  阿拉丁吻了魔法师的手背,然后分手。他怀着满腔愉快心情,终于打破他那非吃饭时不归家的习惯,一口气跑到家中,找到母亲,欢天喜地地大声说:“娘,我给你报喜讯来了,我那个多年流浪在外地的伯父回来了,刚才他嘱咐我问候你呢。”

  阿拉丁听了母亲的话,将信将疑,茫然不知所以。

  阿拉丁听了伯父的话,十分欢喜,于是挑了一套最心爱的衣服。魔法师掏钱付了衣款,然后带阿拉丁上澡堂去洗澡。阿拉丁穿上新衣服,欢欢喜喜地吻伯父的手背,表示十分感谢他。于是伯侄两人坐下,一块儿喝果子汁。

  阿拉丁十五岁那年,恰巧发生了这样一桩事情:有一天,正当阿拉丁照常跟本地区那些调皮懒惰的朋友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被一个外地的修道士看中了。那个所谓的修道士是从非洲远道而来的,是摩洛哥的摩尔族人。此人专搞魔法,精通此术,并且长于占星学。对于这类邪门歪道,他孜孜不倦地钻研,精益求精,终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魔法师。当时他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这群孩子们,接着注视阿拉丁,仔细盯着他,细心观察,研究他的相貌和其他孩子们的情况。经过一番观察、思考之后,魔法师暗自说道:“真的,这就是我所需要的那个孩子,为了寻找他,我不惜离乡背井才老远地旅行到这儿来的。”于是他拉其中的一个孩子到一旁,向他打听阿拉丁,问道:“他是谁的儿子?”

  阿拉丁一口气跑到家中,把两枚金币递给母亲,说道:“娘,今天伯父要上我家来吃晚饭,这是他给你做饭菜的钱。”

  逛过集市,魔法师带阿拉丁去逛城中的名胜古迹,参观大寺院中的幽雅别致的景象。带他去上馆子,吃银盘盛着的可口菜肴,两人大吃大喝了一顿。

  这时阿拉丁听了伯父的谈话很高兴,对于可以成为名商巨贾,他很乐意,简直喜出望外,因为他知道名商巨贾所穿的是丝罗绸缎,既漂亮,又华丽。他抬头望着魔法师抿着嘴笑一笑,然后低着头表现出满意的神情。

  裁缝穆司塔发眼看儿子这种不成材的行为,大失所望,悲愤交集,终于忧郁成疾,不久便一命呜呼。阿拉丁不但不因父亲之死改变他那懒惰邪癖的性格,而且依然如故,继续过浪荡生活。他母亲看到自己的老伴已死,儿子又不成器,深感前途茫茫,半点希望也没有,所以迫不得已,索性把裁缝铺和里面的什物,全都卖掉,然后以纺线为业,借此谋生餬口,并养活不务正业的淘气儿子。这时候,阿拉丁觉得父亲死了,自己不再受到严格的约束和管教,所以就更加放荡不拘,越发懒散堕落,除了吃饭时候,总是不在家里。而他那可怜不幸的母亲,仅靠一双手从事纺线,还得养活儿子,一直到他年满十五岁。

  神灯

  魔法师非常高兴,带着阿拉丁来到目的地,对他说:“侄子,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目的地。现在你暂且坐下休息吧。待一会,我将指最奇妙的事物给你看。这样的事物人世间是没有谁见过的。你将欣赏的这种奇妙景象,前人是想象不到的,谁也没享受过。不过休息后,要给我捡些碎木片、干树枝放在一起,让我点火燃烧,再告诉你其中的各种迹象。这样一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阿拉丁听了魔法师的吩咐,渴望看到伯父所要做的事情,把疲劳忘得干干净净。阿拉丁休息了一会,然后站起来,按魔法师的吩咐,开始捡碎木片和干树枝,直到听见伯父呼唤他时,才带着木片、树枝到魔法师面前。

  魔法师把木片、树枝点燃起来,并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一个别致的小匣子,顺手打开,从里面取出些乳香,撒在火焰中,对着冒出来的青烟低声念起咒语来。他念些什么,阿拉丁一句也听不懂。但在浓烟的笼罩下,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地面在霹雳巨响中一下子裂开了。

  阿拉丁眼看这种恐怖景象,大吃一惊,只想拔脚逃避灾难。魔法师看出他的举止行动,怒不可遏,愤恨到极点。因为没有这个孩子在场,他的全盘计划势必失败,他一心所要盗窃的地下秘密宝藏,除了阿拉丁,别人是不能开启的。所以他一发觉阿拉丁要逃跑,便举起手来,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打得他晕头转向,痛得昏倒在地。

  当阿拉丁慢慢苏醒过来,矇眬见魔法师站在他身边,忍不住伤心哭泣,说道:“伯父,我到底犯了什么过失,才受到这样的处罚呀?”

  “我的孩子,我是一心一意要培植你成人的,你怎么可以反抗我呢!”魔法师装出一副慈祥怜爱的样子,安慰阿拉丁,“我既是你的伯父,就等于是你的生身父亲,因此,凡是我吩咐你的事,你必须照办。如今我忙着要让你看一件奇妙的事物,当你看到的时候,会很快忘掉你的疲劳的。”

  这时候,那裂开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一块长方形的云石,当中系着一个铜环。魔法师面对云石,马上取泥沙占卜一番,然后转向阿拉丁,说道:“我的孩子,我要吩咐你的事,如果你全做到,那末,你肯定会一下子变成比一般帝王还富厚的人物呢,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动手打你呀。因为在这个地方的地底下,埋藏着一个宝库,里面的宝物是用你的名义贮存起来的,要不要开启它,这是事先有规定的,必须由你来决定。刚才我为开启宝库,已经祈祷过了。我的孩子,现在你要好生注意,听我告诉你,那块石板下面就是宝藏的所在。你过来,握着石板当中的那个铜环,把石板揭起来,因为除你之外,世间的任何人都弄不动它。你揭开石板,就得走进去,因为这个特殊、奇异的宝藏,原是为你而保存下来的。不过里面的情形,你必须听我解释,照我所说的去做,切不可疏忽大意。这一切,我的孩子,都是为你自身的利益和幸福着想的。宝藏中的宝物很多,质量很好,帝王们所聚敛的财富都比不上。再就是你还要记住:这个宝藏既是你的,同样也是我的。”

  阿拉丁听了魔法师的这番话,顿时把他感到的疲劳、挨打的疼痛和伤心流泪这类倒霉的遭遇都忘了。他哑口无言,头昏眼花,呆呆地望着魔法师。同时,一想到命运将使他成为富人,便感到非常高兴。于是真诚地对魔法师说:“伯父,你觉得该怎么办好,就吩咐吧,我会按照你的话去做的。”

  “侄子,你在我的心中,比我亲生的儿子还亲呢。因为你是我兄弟的儿子,除你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了。说实在的,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继承人哪。”他这样说着,痛吻阿拉丁一回,接着说道:“我这么劳累奔波,到底为谁?老实说,我的孩子,我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你呀。到头来,我会把你抚育成一个最富豪、最伟大的人物的。至于我吩咐你的,你必须全部照办,不可违拗我的命令。现在你快过来,按我说的办法,握着铜环,把石板揭起来吧。”

  “伯父,那石板实在太重,我毕竟年纪小,一个人弄不动,你得给我添把力,咱俩一起动手揭吧。”

  “我的侄子,如果我动手帮助你,就糟糕了,事情就失败了。我刚才告诉你,这个宝藏除你之外,别人是不能去碰它的,你只要握着铜环一揭,石板就会被你揭开的。不过当你揭的时候,要不停地叫你自己的姓名,同时也要叫你父母的姓名,这样石板就容易揭开,你不会感觉沉重、吃力的。”

  阿拉丁按照伯父的指使,毅然鼓起勇气,紧一紧腰带,走到石板面前,伸手握着铜环,然后边喊他自己和父母的名字,边揭石板。出乎意料,竟毫不费劲地一下子就揭开了。他一看,原来石板所盖的是一个地道口,有十二级台阶通向地下。

  这时候,魔法师赶忙指挥阿拉丁,说道:“阿拉丁,集中注意力,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现在你跨进洞口,小心谨慎地沿台阶走下去。到了底层,那里有四间房子,每间房中摆着四个黄金或白银坛子,坛中装的全是无价珠宝。你要当心,千万不可动它,也别让自己的衣边擦着坛子和墙壁。你只管继续向前走,一会也别停留,否则你难免要遭殃,会变成一个黑石头。你一直走进第四间房子时,会发现屋中另一道关着的房门。你要象揭石板时那样,喊着你自己和你父母的名字去开它,这样便可进入一座花园。园中的果树结满金碧辉煌的各种果实。你沿当中的通道向前走去,大约五十步远的地方,有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油灯,厅中还有一架计三十级台阶的梯子。你沿梯子上去,取下油灯,倒掉灯中的油,然后把它装在胸前的衣袋里带回来。那盏油灯不会伤人,你不用害怕。你出来时,花园中树上的果实,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随便摘一些带回来。这是因为那盏灯一旦掌握在你手中,整个宝藏中的宝物便全归你所有了。”魔法师嘱咐毕,从手上脱下一个戒指,替阿拉丁戴在食指上,接着说道:“我的孩子,告诉你吧,这个戒指将保护你不受任何危害和恐怖的威胁,所以你不用顾虑,但是你要牢牢记住我所嘱咐你的一切。为实现开启宝藏的目的,你勒紧腰带,鼓足勇气,快下去吧。不用害怕,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过一会,我的孩子,你将赢得巨大的财富,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富豪的人物呢。”

  阿拉丁遵循魔法师的命令,进入地洞,按照他的指示走下台阶,进入地道,小心谨慎地通过摆着金银坛子的那四间房子,来到花园,然后沿着通道向前,一直进入那间富丽堂皇的大厅,爬上梯子,取下吊在天花板上的那盏油灯,吹灭它,倒掉灯中的油,把它装进胸前的衣袋里,然后走下梯子,退出大厅,回到花园中。

  现在,阿拉丁不象进来时那样紧张胆寒了,而是从容不迫地漫步园中,欣赏园里的美妙景物。他听见雀鸟婉转清脆的鸣声,看到树枝上结满灿烂的宝石果子,红黄绿白各色都有。每棵树木长得各有特点,结出的果实,也各不相同。那果实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能使午前的太阳变得暗淡失色。尤其特别的,每颗宝石果子的体积之大,不是帝王们拥有的宝石所能比拟的,因为他们的最大宝石,最多只有这里的一半大。

  阿拉丁在园中尽情欣赏那些使人感到惊奇迷惑的奇树异景,并仔细观察、思索,眼看这里的树木所结的硕大名贵的珠宝玉石果子,比如绿刚玉、红宝石、尖晶石、翡翠、珍珠等,应有尽有。面对这种瑰丽景色,真令人眼花缭乱,惊叹不置。阿拉丁毕竟还是个孩子,没见过世面,不懂事,缺乏经验阅历,对这样珍贵的珠宝玉石没有识别能力,也不知道其价值。在他看来,这里面的珠宝玉石,不过是玻璃一类的料品罢了。但他理解到这不是一般的水果,象葡萄、无花果和其他水果那样可吃而感到遗憾,因此他把这些东西当玻璃制品来收集,各种果实都摘一些,装在衣袋里,暗自说:“我要摘些玻璃果实,带回家去玩。”他摘了不少,除装满每个衣袋外,还解下围巾来包,然后缠在腰间,准备带回家去作装饰品用。他只把这些东西作料器看待,根本没有别的打算。

  由于阿拉丁对他那魔法师的伯父已怀有畏惧的心情,便匆匆离开花园,赶快走出迷人的宝藏。他循着进来时的路线,一口气跑到地道口。他经过那四间房子时,本来可以收集金银坛中的一部分宝物,但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而当他走上台阶,到达最上一级时,觉得这一级比其余的都高,不容易跨上去。因为他孤零零一个人,身上带的珠宝果实太多,又是往上爬,所以他要求魔法师帮助他:“伯父,伸出手来,把我拉出去吧。”

  “我的孩子,快把油灯递给我,减轻你的负担,它似乎要把你给压倒了。”

  “不,伯父啊!这盏灯并不重,它压不倒我。你伸出手来,帮我一下,把我拉出去,我再把油灯从衣袋里掏给你好了。”

  这个非洲魔法师,不辞远道奔波跋涉,从老远的摩洛哥来到中国,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要盗窃神灯,所以坚持要阿拉丁立刻把神灯递给他。由于阿拉丁先把灯装在胸前的衣袋里,后来又装进不少珠宝果实,把衣袋装得胀鼓鼓的,已经插不进手指去掏灯。其实阿拉丁是纯良的,没有什么坏念头,一心只想走出地道口,就把神灯交给他伯父。可是魔法师不了解这个意思,而是固执地非把神灯弄到手不可。当他再三向阿拉丁索取而无结果时,便怒不可遏地咒骂吵嚷起来。魔法师眼看自己的希望和目的不能实现时,他心一横,索性念起咒语,把乳香往火中一撒,恶狠狠地施出报复的绝招。由于咒语的魔力,他身边的那块石板就动荡起来,慢慢滑到地道口上,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成为地道口的盖子,阿拉丁就这样被埋在宝藏的地道中。

  我们所称谓的魔法师这个妖道,原是个外邦人,根本不是阿拉丁的伯父。可是他既善于自我吹嘘,炫耀自己,更会弄虚作假,招摇撞骗,一心想利用阿拉丁这个孩子,弄到神灯,就可以发财致富。最后这个该死的家伙,施出毒辣手段,把阿拉丁埋在地道中,并用沙土将石板掩盖起来,存心把他活活地饿死。

  原来这个魔法师是非洲西部地区土生土长的摩尔人,从小就醉心于巫术。他埋头钻研,对每种玄虚道学,都认真进行实验。随着这种邪门歪道的传播,非洲西部的某些城镇居民受到影响,经常发生混乱现象。而这个魔法师继续攻读古籍,吸收各种流派的口授心传,因此他在这方面的阅历日益丰富,终于成为巫术界的能手。他经过四十年的钻研,对咒文的识别和拼写造诣很深,简直到了顶峰。

  有一天,魔法师凭魔力的激励,从魔籍中知道中国有一座叫卡拉斯城的郊区某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宝藏,财富特别丰富,绝非帝王们所聚敛的财宝可以比拟,而宝物中最奇妙的是一盏神灯。谁拥有那盏神灯,便成为不可战胜的万能者,无论地位、财富、权力各方面谁也不能同他比高低、争长短;人世间最权威最强大的帝王,其威力跟神灯的魔力比较,不过沧海一粟。

  魔法师根据他的巫术知识,深知那个宝藏,只能在出生于当地某贫民家,名叫阿拉丁的一个孩子到场,才能开启。于是他仔细研究开启宝藏的步骤,希望顺利进行,避免困难。最后他收拾行装,动身作中国之行,在连续跋涉的漫长旅途中,他不停留,不耽搁,终于来到中国,找到阿拉丁,对他施行欺骗手法。魔法师按照计划做了一切,以为能够获得神灯,成为神灯的主人。可是事实出乎意料,他的企图、尝试、希望和目的终于受到挫折;他的奔走、跋涉等于浪费精力和时间,一切成为徒劳。因此,他绝望、生气,决心置阿拉丁于死地。于是他施展魔法,把阿拉丁埋在地道里,让他慢慢死去。他认为采取这个措施,阿拉丁就出不了地道,神灯也就不可能被带出宝藏。由于希望一旦破灭,他痛苦、懊丧到极点。他象做了一个梦,垂头丧气地离开中国,返回非洲老家去了。

  阿拉丁被埋在地道中,大声呼唤魔法师,求他伸手拉他一把,让他离开地道,回到地面上。但是不管怎么呼喊、哀求,却始终得不到回答。这时候,阿拉丁逐渐醒悟了,慢慢领悟到魔法师对他施行的奸计,断定他并不是自己的伯父,而是一个惯于撒谎骗人的妖道。他感到没有摆脱危害的办法,没有活命的希望了。他苦恼极了,忍不住伤心哭泣起来,没奈何,只得沿台阶走了下去,指望老天爷给他一条出路,减轻自己的痛苦。到了底层,他转动身子,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左,但除了一片黑暗,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因为魔法师用魔法将宝藏中的各道门路全都关起来了,阿拉丁所走过的通道全堵死了,甚至花园门也不例外。阿拉丁打算去花园里走走,寻找一些慰藉,但是通往花园的门路也被堵塞,生路已经断绝。他抑制不住悲哀情绪,哭得声嘶力竭。后来,他无可奈何地转身回到地道的台阶上,绝望地坐下来等死。

  幸亏天无绝人之路。原来在阿拉丁还未遇险被困的时候,老天爷已给他安排好一条转危为安的出路。这是当非洲魔法师吩咐阿拉丁进宝藏的地道口时,曾把一个戒指当礼物送给他戴在食指上,作为护身符,还对他说:“你进去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这个戒指能使你避免一切祸害,同时还能增加你的胆量和勇气。这样,你就会变危险为平安了。”这一切原是老天爷在冥冥中借魔法师的手和嘴来保护阿拉丁的生命,从而使他摆脱危害的巧妙安排。

  当阿拉丁困在地道里,处于绝境,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他想着自己的悲惨境遇,呼天抢地也不管用,因此气得不自主地搓手,内心的悲哀、痛苦显露在举动之间,却没想到,他搓手时,无意间擦着食指上的戒指,便有一个直挺挺的巨神出现在他跟前,发出洪亮的声音说道:“禀告主人:奴婢奉命赶到你跟前来了,有什么事要做,只管吩咐,因为我是这个戒指的仆人,谁拥有这个戒指,我便听谁使唤。”

  阿拉丁听到说话声,眼看他面前站着一个魁梧的巨神,形貌跟传说中所罗门大帝时代的妖魔一模一样。面对这么可怕的形象,他吓得浑身发抖。幸而巨神又对他说:“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说实在的,我是你的仆人了。因为戴在你手指上的这个戒指,它原是我的主人。现在你既然拥有它,我就该听从你的命令。”

  阿拉丁再一次听了巨神的解释,神色才逐渐恢复,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同时想起魔法师给他戴戒指时嘱咐的话,便心中有数,马上勇气十足,高兴地说:“戒指的仆人啊!我要你把我带到地面上去。”

  阿拉丁刚说完这句话,大地突然裂开,他本人一下子便出现在地面上,站在宝藏的入口处。由于他呆在黑暗的地道中已整整三天,一下子不适应白昼的阳光,不能睁眼看东西,只好试着把眼皮慢慢微睁微闭,直到眼球对光线的适应能力恢复过来,才睁眼观看周围的各种事物。他感到心情舒畅,同时又觉得惊奇诧异,因为他仔细踏看那个地方的时候,当初魔法师所开启的地下宝藏的门道已经无影无踪,而且周围的地面平坦、光滑如初,什么痕迹都不存在,这种情景,使他茫然不知身在什么地方。后来经过一番思索、观察,他终于明白:原来此地就是当初魔法师焚香、念咒语的那个地方,于是恍然大悟,确信自己还没离开原来的老地方。他转着身子张望一阵,发现较远的地方,便是他逛过的公园和建筑物,并能隐约辨认出那些景象和所走过的道路。他九死一生,摆脱死亡,重新回到大地上,对老天爷给予的恩遇感激不尽。他眼前出现了光明的前途,便满心欢喜地离开那里,一个人在回城的途中跋涉。沿途的情景,依然跟来时一样,并不陌生。他一口气回到城中,穿过大街小巷,一直回到家中,来到母亲跟前。由于死里得生欢喜过度,也由于受到的恐怖、苦痛太多和饥渴的时间太长,他终于支持不住,昏倒在地,不知人事。

  阿拉丁的母亲,从儿子离家的那天起,便惴惴不安,终日长吁短叹,悲哀哭泣,过着以泪洗面的苦难日子。当看见阿拉丁归来时,她喜出望外,乐不可支,却想不到儿子突然昏倒。她感到惊慌、恐怖,赶忙起身急救,拿水洒在他脸上,向邻居找香料熏他,这才把他救活。

  阿拉丁慢慢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向他母亲要吃的:“娘,我整整三天没吃喝了。”

  他母亲赶忙把食物摆在儿子面前,说道:“儿啊!你坐起来,吃些东西,慢慢恢复精神。待你吃饱,休息一会,然后把你的情况和遭遇讲给我听。现在我不让你说话,因为你太疲倦了。”

  阿拉丁听母亲的话,坐起来吃喝,心情逐渐开朗起来。他躺下静静休息了一会,精神慢慢恢复过来,便对母亲说:“娘,我满腹痛苦、冤屈要向你诉说。那个该死的讨厌家伙,他存心置我于死地。他的种种阴谋诡计,原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个曾口口声声说他是我的伯父的坏蛋,我亲眼看见他的凶恶面目,亲身尝到他的毒辣手段,差一点死在他手里。如果不是老天爷保佑,咱母子都要上当。当初他露出的那副慈祥怜爱的面孔和口口声声要替我谋幸福的花言巧语,全是骗人的。其实,他是个恶毒的、弄虚作假、靠妖法招摇撞骗的伪君子。我看他比世界上的任何妖魔鬼怪都该死。娘,这个坏家伙的一切罪恶,我要详细讲给你听,让你看一看这个恶棍如何用他自己的手戳穿他许下为我谋幸福的诺言,看一看他折磨我的凶残行为,然后让你仔细想一想:他表面上露出对我慈祥怜爱的面孔,骨子里却狠毒得要我的命。他这一套是什么意思呢?其实他口是心非,阴一套,阳一套,无非是要牺牲我的性命,而让他的阴谋得逞,以便达到发财致富的目的。”于是阿拉丁把他的遭遇:如何随魔法师逛名胜古迹,如何被带往宝藏所在地的童山脚下,魔法师怎样点火焚香,如何祈祷、念咒语等开启宝藏的经过,从头到尾,边哭边谈,最后说道:“随着魔法师喃喃的咒语声和香烟的飘腾,突然一声霹雳,山崩地裂,顿时黑暗笼罩大地,隆隆的雷鸣声滚动不止。我心中充满恐怖,吓得发抖。眼看那种危险景象,打算赶快逃离那个地方。可是魔法师看透我的心情,便破口骂我,一巴掌把我打得昏死过去,不准我逃跑,因为那个地下宝藏,必须由我到场才能开启,而且只有我能够进去,魔法师本人是进不去的。所以他骂我打我之后,又转过脸来说好话安慰我,说什么他能指引我进入那个人们醉心的宝藏中去取宝。首先,他从自己手指上脱下一个戒指,戴在我的食指上,作为保护我的护身符,然后指使我跨进地道口,沿台阶走下去,直到底层,再穿过四间房子,房子里装满金银财宝,多得无法估计。该死的魔法师一再嘱咐不许动那些财宝。后来我去到一座美丽可爱的果园中,里面长着高大的果树,树枝上结满五光十色的玻璃般的果实,放出灿烂的色彩,看去使人眼花缭乱。最后我去到挂着一盏油灯的大厅中,按照魔法师的指使,把那盏灯取了下来,吹灭它,倒掉灯中的油。”阿拉丁说到这里,随即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神灯,并把他从果园中收集的几袋珠宝玉石,拿给他母亲看。那些东西虽然无比名贵,是一般帝王所没有的,但是阿拉丁却不知其底细,满以为不过是玻璃这一类的玩艺儿。

  “娘,”阿拉丁继续叙述下去,“我带着灯和收集的东西,转身退出,回到地道口时,由于携带的东西过重,压得我不能抬腿跨上最高那级台阶,所以我就喊那个该死的伯父,求他拉我一把。可是那个万恶的家伙不肯帮助我,只对我说:‘先把灯递给我吧。’因为灯装在衣袋里,上面填满了玻璃果实,伸不进手去掏灯,我只好对他说:‘伯父,现在掏灯不方便,待我去到外面,再拿灯给你。’而他唯一所需要的是这盏灯,他原是想从我手中把灯夺过去,然后下毒手杀害我,把我埋在地道里。我所说的这一切,便是我的遭遇和经过。”阿拉丁追述时不忘魔法师的阴险毒辣行径,忍不住怒火中烧,说道:“我所依靠的这个所谓的伯父,原是笑里藏刀,十恶不赦的大魔法师!”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儿子的叙述,知道魔法师危害他的始末,气愤地说道:“不错,我的孩子,他的确是专搞异端邪说,利用法术来害人的恶魔。幸亏老天爷保佑,你才没被他害死。这个坏蛋,当初我真把他当作你的伯父了。”

  由于阿拉丁在地道中整整三天三夜没睡觉,他困倦得直打盹,急需休息。母亲理解儿子的心情,便让他去睡觉。

  阿拉丁疲劳过度,睡的很香甜,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一睁眼便向他母亲要东西吃。他母亲说:“儿啊!我没有什么可供你吃的了,因为家里的食物,昨天叫你吃光了。你暂且耐心等一会,待我把纺好的一点棉纱拿到市上去卖,再给你买吃的。”

  “娘,你纺的纱还是留下来,暂时别卖它。倒不如把我带回的那盏灯拿给我,以便我拿去卖掉,用卖灯的钱买吃的。我相信油灯总比纱值钱些。”

  阿拉丁的母亲同意儿子的意见,把灯拿在手里,觉得灯脏,便对阿拉丁说:“儿啊!灯拿来了,可是很脏,如果洗擦一下,弄干净些,就会多卖几个钱。”于是她抓了一把沙土,刚擦了一下,一个巨神便出现在他面前。那巨神的形貌非常可怕,又高又大,简直是个凶神恶煞。他粗声粗气地对阿拉丁的母亲说:“我应声来了,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吧。我是你的仆人,也是这盏灯主的仆人,是按照你的命令行事的。而且不单是我自己如此,甚至于这神灯的其他的奴婢们,也都是一律遵循你的吩咐的。”

  阿拉丁的母亲一见这个可怕的形象,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昏迷不醒人事。阿拉丁一见他母亲这种情形,赶忙跑过来,把灯拿在自己手里,从容地和灯神交谈起来。因为他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当他困在地道中,急得搓手时,突然碰到手指上的戒指,戒指之神使出现在他面前。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的。由于有了这个经验,所以他并不畏惧,对眼前的巨神说:“灯神啊!我饿了,你弄些可口的食物给我充饥吧。”

  灯神听了阿拉丁的吩咐,转眼就不见了。一会儿灯神便端来一席丰盛的饭菜,摆在一个精致名贵的银托盘中,总共十二种美味可口的菜肴,盛在金碟里。其他还有雪白的面饼和透明的醇酒,装在金杯和革制的酒瓶中。灯神摆好饭菜就匆匆隐去。

  阿拉丁急忙抢救母亲,拿水洒在她脸上,用香熏她的鼻子,待她慢慢苏醒过来,说道:“娘,起来吃点东西吧,老天爷可怜我们了。”

  阿拉丁的母亲看到那么讲究的银托盘、金杯碟和热气腾腾的丰富菜肴,十分惊奇、诧异,问道:“儿啊!是谁如此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地关照我们,给我们食物,减轻我们的痛苦?对这种好心人,我们应竭诚感谢他。我看,恐怕是皇帝听说我们太穷,生活太苦,所以产生慈悲心肠,才送这桌筵席来赏赐我们的吧。”

  “娘,现在别谈这些,咱母子都快饿死了,快来一块儿吃吧。”他把母亲扶到席前,陪她一起吃喝。由于长期挨饿,如今得到这样的好饭菜,母子便吃起来,食欲格外旺盛,饭量也比平时增加。这一方面是饥饿过度的缘故,另一方面是这样的珍馐美味,显然来自帝王富贵人家,是他母子生平没见过、没吃过的。尤其对那讲究的食具,更不知来自何处,价值多少。

  阿拉丁母子吃饱喝足,还剩下一些饭菜,除留作晚饭外,还够第二天食用。母子两人洗过手,然后坐下来谈心。母亲看儿子一眼,说道:“儿啊!告诉我吧:那个自称仆人的巨神,他是怎么对待你的?感谢老天爷!他可怜我们,恩赏我们美好充足的饮食,往后不会再饿肚子了,你不用在我面前再叫苦了。”

  阿拉丁回答母亲的问话,把她见灯神惊恐过度而昏倒时,他跟灯神打交道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她听了,感到十分诧异,说道:“那是千真万确的,因为鬼神出现在人类面前是常有的事,不过我自己生平没碰过。儿啊!我看这个巨神便是把你从地下宝藏中救出来的那个吧?”

  “娘,可不是这个。在你面前出现的巨神,他是神灯的仆从。”

  “儿啊!你是凭什么这样肯定的?”

  “因为这个巨神的形貌跟那个不一样。那个是戒指的仆从。而你所看到的这个,是你拿在手中那盏神灯的仆从。”

  “对,对,那个在我眼前一现身就不见了,差一点吓死我。该诅咒的家伙,他和这盏灯是连在一起的。”

  “不错,他是属于神灯的。”阿拉丁同意他母亲的看法。

  “儿啊!凭我养育你的恩情,我求你把这盏灯和这个戒指扔掉吧。因为把灯和戒指留在身边,这只会给我们招引灾祸,我不愿看到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况且跟妖魔鬼怪交往,是犯禁行为。先贤圣人所告诫我们的,是要小心谨慎,免得发生不测的祸事。”

  “娘,你所说的,照理我应当完全同意。不过从实际有利方面着想,我是不肯舍弃神灯和戒指的。理由是:当我们饿肚子的时候,仆从为我们所做的好事,你老人家是亲眼看到的。再说那个魔法师,他派我进宝藏去,并不为了获得黄金白银。那四间地下室,全都堆满了金银,他却不要,而他一再嘱咐我的,只是把神灯取给他,其他魔法师都不要。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仔细研究过的,他深知这盏灯的价值,只不过还未证实它的作用罢了。他忍受种种艰难困苦,不辞辛苦跋涉,离开家乡,老远地旅行到我们这儿来,所追求的就是这盏神灯。因此,当他没有从我手中捞到而绝望时,就索性把我给埋在地道中。这说明,这盏灯是得之不易的,我们必须留下它,并且好生保护它,丝毫不能泄露它的秘密。今后我们是要靠它过生活的,它会使我们富裕起来的。至于说到这个戒指,我们也必须重视它,保全它,我要随时戴在手指上。要是没有这个戒指,我不会活着回到你身边,一定死在地下宝藏的地道中了。正因为这样,我怎么可以把这个戒指脱下来呢?万一时运不好,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或者一旦灾难临头,如果戒指不在身边,它就不能解救我,不过考虑到你的想法和顾虑,我只好把灯收藏起来。从今以后,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在你眼前发生,免得你受惊。这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儿子的解释,明白其中的真实情形,非常高兴,心悦诚服地说:“儿啊!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娘不阻挡你。我只希望不再看见仆从的形貌和那恐怖的情景就行了。”

  阿拉丁母子的生活初步安定下来,靠灯神拿来的饮食过日子,一桌筵席,两人享受了两天才吃完。第三天没有食物了,阿拉丁拿一个盘子往集市变卖,却不知盘子是纯金的。

  阿拉丁在集市里,碰到一个卑鄙、讨厌的犹太人,鬼头鬼脑地纠缠着要买那个盘子。他把阿拉丁带到僻静的地方,仔细一再估量,最后确信盘子是纯金的名贵物品,所以决心收买。但是他不知道阿拉丁对盘子的看法,认为他是一个毛孩子,根本不懂得这些。于是直截了当地对阿拉丁说:“我的小主人,这个盘子你打算卖多少钱?”

  “值多少钱,你自然是知道的。”阿拉丁简单地回答犹太人。

  阿拉丁的回答,似乎是行家的口吻,犹太人便在还价方面暗中盘算,只打算花几个小钱买盘子,他怕阿拉丁真懂盘子的价值,势必要讨大价,便犹豫不定地说:“这孩子对生意买卖可能是外行,不一定知道盘子的价值。”他思索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阿拉丁看到他手中的金币,感到满意,立即把金币拿到手,然后转身匆匆走了。犹太人一眼看穿阿拉丁的无知和幼稚,相信只要几角或一块钱便可买到盘子。

  阿拉丁卖了盘子,毫不耽搁地去到面包店,买了面饼,急忙回到家中,把面饼和剩余的钱交给母亲。“娘,还需要什么?你自己去买吧。”

  阿拉丁的母亲果然去到集市,买来日常必需的食物,同儿子一块过生活,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好过起来。几天后,卖盘子的钱花光了,阿拉丁又拿一个卖给那个该诅咒的犹太人。每个金盘一枚金币,这该是便宜的了,可是犹太人仍不满意,还想从中打折扣。不过第一次的价钱既然一枚金币,现在不给这个数目,唯恐这个孩子另找主顾,那就失去这种便宜生意,所以仍然照付一枚金币的代价。

  阿拉丁靠卖盘子过生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终于把十二个金盘卖光,只剩那个银托盘还摆在家中。因为那个银托盘又大又重,不便带往集市,所以索性带犹太商人到家中来看货,以十二枚金币的价钱卖掉它。

  阿拉丁母子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需要什么就买什么,直到手中的钱花光了,阿拉丁才把神灯拿出来,擦了一下,灯神便象先前那样出现在他面前。“说吧,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呢?”

  “我饿了。你象前次那样送一桌饭菜来给我吃吧。”

  灯神应声隐去。转瞬间,果然象前次那样满足他的愿望,即刻端来一个大托盘,盘中摆着十二个更精致的盘子,盘里盛满各式各样的菜肴,另外还有面饼和几瓶醇酒。

  阿拉丁擦灯索取食物,是趁他母亲外出的时候,免得她看见灯神受惊。过了一会,他母亲回到家中,看见大托盘中摆着的各种好菜,嗅到香味,心里感到喜欢,同时又觉得害怕。阿拉丁察觉到这种情景,说道:“娘,你来看一看这盏灯的好处吧。当初你责怪我,教我扔掉它。现在你明白它的可贵的地方了吧。”

  “儿啊!但愿老天爷多多赐福灯神,但是我本人却不愿见他出现在我面前。”

  阿拉丁和母亲坐在托盘面前,尽量吃饱喝足,然后把剩余的饮食收存起来,留待明天食用。

  阿拉丁母子过着舒适的生活,直把灯神送来的饮食吃完之后,他才拿一个盘子塞在衣服下面,溜出去找那个犹太人,要把盘子卖给他。可是说来巧遇。他打一家古老的珠宝店门前经过时,被一个正直的珠宝商看见,便对他说:“我的孩子,你是做什么的?我屡次见你从这儿经过,总是和一个犹太人打交道,跟他做买卖,彼此成了老主顾。我想你现在又去找那个犹太人吧,有什么东西要卖给他似的。告诉你吧,我的孩子,那个犹太人原是个该诅咒的坏家伙,经常弄虚作假,贱买贵卖,从中渔利,使很多好人吃亏上当。你多次和他打交道,显然已经上他的当了。我的孩子,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不妨拿给我看看。你别害怕,值多少钱,我会按公道价钱购买,不至于叫你吃亏。”

  阿拉丁听了珠宝商的谈话,果然把盘子掏出来。商人接过去仔细打量,并在秤上称过重量,这才问道:“这个盘子跟你卖给犹太人的那些是一套吗?”

  “不错,都是同一类的。”

  “他给你多少钱呢?”

  “一枚金币。”

  古玩店的老板听了回答,大吃一惊,骂道:“这个该死的犹太人,用一枚金币的代价收买一个金盘,这样欺骗孩童,真不怕天打雷霹!”接着他对阿拉丁说:“我的孩子,那个诡计多端无恶不作的犹太人,他欺负你了。这种盘子是纯金的,我称过重量,估计它的价值最少该卖七十金币。如果你愿意,就以这个价格卖给我吧。”他说罢,数了七十枚金币兑给阿拉丁。

  阿拉丁靠听了古玩店老板的揭发,才知那个犹太歹徒的恶毒,明白自己上了当,非常懊丧。同时,他对古玩店老板的公道和正直,出自衷心的感激,高兴地收下老板付给的金币,告辞归去。

  阿拉丁靠卖金盘所得的钱过日子,卖一个金盘所得的钱花完了,又卖一个。他有的是盘子,所以继续不断地拿去卖给古玩店,所有的钱除生活开支外,还有剩余,所以金钱越积越多,情况和境遇日益好转,可是他母子都不随便挥霍浪费,仍然过节俭的生活,保持中等阶级的生活水平,钱该花不该花都有分寸。现在阿拉丁象个成年人,少年时代那种调皮捣蛋的作风已大大改变,不再同那些不三不四、游手好闲的坏人交往。他开始选择正直诚实的人做朋友,经常同生意场中的大小商人接触,往来频繁,向他们打听经营的诀窍,并学习投资求利的本领。他还经常接近珠宝商和做金银首饰的生意人,观看他们铺中的名贵珠宝玉石,留心他们经营生意的方式方法。他把一切记在心里。他通过社交,经验和阅历逐步增长了,终于弄清楚他从花园中摘来的那几袋果实,并不是玻璃或料器的东西,而是名贵稀罕的珠宝。同时,他感到自己是比帝王还富厚的有钱人了。他暗自估量,认为他自己现有的珠宝,跟古玩店中的比起来,数量虽然只有四分之一,但是质量却好得多。因为古玩店中体积最大的珠宝,只比得上自己的最小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

  阿拉丁利用每天去市场中,跟生意人打交道、讲交情的办法,获得他们的好感,因而熟悉行情,能识别商品的好坏贵贱,学习买卖的基本知识,一心一意想在生意场中出人头地。

  有一天,阿拉丁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照常去市场活动,正走在大街上,听到一个当差的大声对老百姓说,“奉尊严伟大的皇上之命,晓谕绅商庶民:今日因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前往澡堂沐浴熏香,命令城中商贾停业、居民闭户一天。这期间禁止居民外出,违者死罪。”阿拉丁听了皇宫传出的禁令,不禁引起他的极大兴趣,一心要看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一眼。他暗自想道:“朝中大官小员都赞赏公主美丽可爱,这使我太想看到她了。”

  阿拉丁为了想看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眼,决定也上澡堂去,躲在穿堂后面,以便在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进澡堂大门,就能看见她。他打定主意,毅然赶到澡堂,躲在穿堂后面,耐心等候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到来。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通过主要街道,兜了一个圈子,借参观游览,寻求欢乐,最后在奴婢的簇拥下,姗姗来到澡堂。她一进大门,便取下面纱,迈着轻盈的步子,一直向前。这时候,在阿拉丁眼中使出现了一个窈窕活泼的美女。她的面孔象灿烂的珍珠,眼睛象明亮的太阳,配着两道弯弯的眉毛和一口洁白牙齿。她的美丽可爱,简直象仙女下凡。阿拉丁暗自称赞:“都说公主美丽,确实名不虚传。”

  阿拉丁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见锺情。他的心弦受到撞击,从此公主的形影总是萦绕在他的脑子里,弄得他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他回到家中,变成一个呆头呆脑的痴人。他母亲跟他说话,他不回答,她所说的总是没有反应。

  次日清晨,母亲陪他一起吃早饭,照常跟他交谈,说道:“儿啊!你碰到了什么事?告诉我,你干吗苦恼?让我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过去阿拉丁总认为天下的妇女都象他母亲那样平凡,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虽然他经常听别人说,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是个绝世美人,具有迷人的魅力,但是他并不真正懂得所谓“美丽”、“爱情”是什么。从那天他亲眼看到公主的真面目,便一头栽到爱情里,弄得精神恍惚,不思茶饭,一下子变得前后判若两人。因此,当他母亲一再问他苦恼的原因时,他不耐烦地摇摇头说:“你别管我!”

  做母亲的总是爱子心切,安慰他,心疼他,要他挨近自己一块儿吃饭。阿拉丁勉强听从母亲的意思,但对饭菜没有兴趣,难得下咽。后来,他索性躺在床上,夜里经常通宵失眠。这种反常现象,一直延续下去。他母亲感到困惑,弄得毫无办法,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她认为儿子害病,便挨近他,说道:“儿啊!要是你身上哪里疼痛,或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只管对我说,我去请大夫给你治疗。现在有个阿拉伯大夫到我们城中来行医,皇上曾召他进宫去治病,外面都传说他对脉理很有研究。如果你真是害病,那末让我去请他来瞧瞧吧。”

  阿拉丁一听要去请医生来替他治病,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娘,我很健康,一点毛病也没有。因为从前我认为天下的妇女都象你这样,是一个模样的,没有多少区别。我的这种看法,直到最近才突然改变。这是因为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上澡堂去沐浴熏香,我有机会见她一眼的缘故。”于是他把那天碰到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一遍,最后他说:“那个差官宣布禁令时说,‘今天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去澡堂沐浴熏香,故禁令商店开门营业,也不准各色人等出门看热闹。’这个禁令想必你也听到了。尽管宣布了禁令,我可是有幸,趁公主一进澡堂大门卸下面纱的时候就见了她一眼。公主的美丽可爱是绝无仅有的。我一见就情不自禁地锺情于她。我的仰慕恋念是难以形容的,所以苦恼、不安也就随之而来。我决心追求她,想尽办法把她娶到手,否则我是安定不下来的。因为这个缘故,我打算请求皇帝把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嫁给我。”

  阿拉丁的母亲不赞成儿子的这种念头,觉得他的想法太天真,太幼稚,说道:“儿啊!指天发誓,在我看来,你已经失掉理智了,应该赶快恢复常态才对。你不要象着魔那样狂妄吧。”

  “不,我的老母亲!我并没丧失理智,更不是狂人。你刚才说的,丝毫不能改变我的想法和打算。因为必须把我心爱的美丽的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娶到手,我才能安静下来的。现在我正打算向公主的父亲大皇帝去求亲呢。”

  “儿啊!指我的生命起誓,你别这样说吧,免得招人笑话,别人会说你疯了。你千万别再谈这种无聊的话。试问,象这样的事,有谁进行过?让谁去见皇帝?真的,我不能理解。假使你行得通的话,那么,对威严的大皇帝至少也得安排媒人去谒见他,经由媒人代为提出请求,说亲的愿望才可能实现。”

  “娘,有了你,我还需要去求谁替我提亲呢?对我来说,还有谁比你更亲密、更可靠的呢?我的婚事,由你替我去说就行了。”

  “儿啊!你说什么呀?莫非我象你一样也失掉理智了吗?你快放弃这个念头吧,今后再不要把这种事搁在心上了。我的孩子,不要忘记你是裁缝的儿子。你父亲是这座城中裁缝行里最穷苦的人,我当然也是缺吃少穿的孤苦贫民。我们一家人这么穷苦,怎么敢娶皇帝的女儿做儿媳妇呢?皇帝当然只愿同帝王将相们结亲,即使去求亲的是官宦人家,如果品级和地位太悬殊,皇帝也不会把公主嫁给那班少爷公子。总要勉强配得上,皇帝才不至于反对的。”

  阿拉丁耐心听母亲说完,便说:“娘,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我清楚,但是你所说的可不能改变我的主意。我既是你的儿子,而你又真心实意地爱护我,所以我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求你同意我的意见,并促成我的愿望。如果你不肯这样做,我就等于毁灭在你手中了。如果我不能同心爱的人结婚,那只有死路一条了。娘,无论怎么说,我总是你的儿子呀。”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儿子发自内心的话,产生了同情怜悯心情,忍不住伤心哭泣,说道:“儿啊!你说得对,我是你的母亲,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骨肉。我愿意替你说一门亲事,使你感到满意。不过我所顾虑的是:如果我向跟我们景况相似的人家提亲,人家首先要问你有多少财产,靠经商或是做手艺来养家餬口等问题时,这叫我怎样回答呢?我的孩子,对普通人家所提的问题,我都穷于应付,叫我有什么勇气向大皇帝去求亲呢?他为人十分高傲,对左右的人,都是看不上眼的,这种情况你应该心中有数。再说,哪个女子甘心嫁给裁缝的儿子做老婆呢?何况我明明知道去向皇帝求亲,不但自讨没趣,而且会惹怒皇帝,会招致杀身之祸呢。儿啊,这事既然与我的性命悠关,我怎么能去冒生命的危险呢?我有什么办法向公主求婚同皇帝接近呢?就算我能进入皇宫,去到皇帝面前,我怎么开口呢?可能皇帝会把我当作狂妇逮捕起来呢。就算皇帝赏脸接见我,我能给威风凛凛的皇帝奉献什么礼物呢?我的孩子,皇帝即使为人宽大温和,对一般有正当理由去仰仗他,求他怜悯、护佑的人,也许不随便拒绝,会慷慨允诺。不过,他的恩惠和赏赐,终归只会落到应该享受者的`头上,比如在战场上为他勇敢作战的人,或者老百姓中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是你呢?我的孩子,你在皇帝面前,在万民眼中,你到底立了什么功劳而能博得他的赏赐呢?再说,你所追求的恩惠,对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是巴望不到的,皇帝是不会让你的希望实现的。因为凡是攀缘皇帝,仰他恩赏的人,必须带着帝王喜爱的礼物去见他,才能实现愿望。因此,我早就向你提出告诫。你既然拿不出适合皇帝享受的贡礼,又何必冒风险去向公主求婚呢?”

  “娘,你谈的道理和提醒我的,全是正确的,值得我深思熟虑,牢记在心里。但是,我的娘哟!我钟情于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整个心房被爱情占据了,因此,必须把她娶到手,才能安下心来。至于提到礼物这件事,却鼓励我向皇帝求亲的勇气了。尽管你说没有可献奉的礼物,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但有礼物,而且有最适合做贡礼的礼品呢。这种礼物是帝王所没有的,也是宫中的珍宝所不能媲美的。娘,告诉你吧:当初我从地下宝藏中带回来的、曾被我当作料货的那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即使最小的一颗宝石,也是皇帝所有的珠宝不能比拟的。近来我经常同珠宝商往来,学到一些知识,知道我装在袋中的那些宝石,全是顶名贵的。这足以宽慰你,你尽管放心好了。记得我家有个钵盂,请母亲找出来,我把宝石装在里面,让你拿去当礼物献给皇帝,这样,你就可以替我在皇帝面前求亲了。我相信凭这样的珍贵礼物,母亲就好办了。如果你不愿为我娶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奔走,那叫我怎么活下去呢!别以为这些昂贵的宝石算不了什么。你要相信我,这是经过多次同珠宝商来往,我逐渐熟悉市上的行情和价格才认识到的。据行家的鉴定和估计,目前市中的珠宝,最好的拿来跟我的比较,其价格只及得我的四分之一。所以我敢说,我们的宝石是再值钱不过的了。娘,求你按我的要求,快去把钵盂给我拿来,让我装些宝石在里面,以便咱母子仔细欣赏宝石的灿烂光芒,并想妥善的办法处置它吧。”

  阿拉丁的母亲去取钵盂,心想:“儿子的话我不太相信,待我找出钵盂来,就可以证实了。”她嘀咕着把钵盂搁在阿拉丁面前。

  阿拉丁挑各式各样的宝石摆在钵盂里,经过安排整理,直至装满。母亲站在旁边耐心观看,被钵盂中反射出来的珠光宝色刺得不住地眨眼,强烈的光芒闪电般闪烁着,把她的心神弄糊涂了。她仍怀疑是不是无价之宝,不过她想儿子所说一般帝王也没有类似这种珍宝也许是事实。

  “娘,盛在钵中的礼物是最名贵的,它将使你受到皇帝的尊敬,受到热忱的接待。现在请你不要再推卸,振奋起来,抬着这钵宝石,快往皇宫去吧。”

  “儿啊!真的,这礼物确是非常值钱的,是宝中之宝。按你的说法是绝无仅有的,无法媲美的。但是谁敢去见皇帝替你向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求婚呢?如果皇帝问我:‘你是来做什么的?’我可不敢说:‘我要你的女儿做儿媳妇。’因为在皇帝面前,我的舌头象被绳子捆绑着,不听我使唤的。就算老天爷帮助,我即使鼓足勇气,大胆地对他说:‘我希望通过我的儿子阿拉丁娶你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为妻,而同你结下姻亲的关系’时,毫无疑问,宫中的人肯定会说我是疯人,一定会鄙视我,杀害我,所以我不能去冒生命的危险。因为这不仅给我个人带来悲惨的遭遇,而且会使你受苦受难的。儿啊!为了关心你,促使你的理想实现,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鼓足勇气,赶往皇宫。假使皇帝能接见我,问到这些礼物的价值以及献礼的目的,说明你要娶公主为妻的愿望时,按一般的习惯他要打听你的职业、地位、收入和品质,对这些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

  “娘,皇帝的注意力会被光芒夺目的宝物吸引住,他欣赏宝物都来不及,不会有功夫去想别的事情,因而你的顾虑是多余的。现在你只管把珍贵的礼物送到皇帝面前,然后替我向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求婚,别把事情想象得太困难。你早就知道,我的这盏神灯,它会供给我们生活需要的各种东西。无论我需要多少,只消一开口,它会如数供应的。现在我所考虑的问题是:必须研究一下,万一皇帝果然按你的想象打听我的情况时,应该怎样回答他才好。”

  当天夜里,阿拉丁母子通宵达旦,共同商量、研究怎样办好这桩事情,直到次日清晨。母亲精神很好,显得容光焕发,因为她知道神灯的许多好处。她感到格外高兴的是,神灯是有求必应的,能供给她家所需要的一切。

  阿拉丁向他母亲讲了神灯的作用之后,眼看她兴奋、愉快的样子,深怕她同外人聊天时会泄露秘密,故嘱咐她:“娘,神灯是咱家最珍贵最重要的宝贝,你要注意,千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它的价值和用途。在人前千万不可涉及神灯的秘密,否财神灯会被人偷窃或抢夺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所享受的这种幸福生活就没有了,我所期待的希望、理想也必然付诸东流。因为我们的希望和幸福,全是靠这盏神灯供给的。”

  “儿啊,这个我知道,你不必顾虑。”她说着用一块最好的帕子,把盛宝石的钵盂包起来,带着上皇宫去了。

  她匆匆来到皇宫门前,看见早朝的将相、官吏们络绎不绝。宰相、大臣、官吏、显贵们,一个挨一个地进去,聚集在朝廷上,由宰相率领,向宝座上的皇帝朝拜,行鞠躬礼,然后一个个交叉手臂,贴在胸前,垂头听命,待皇帝示意,他们才各按等级就坐。接着便有朝臣上奏,其余的陪皇帝侧耳细听。早朝毕,皇帝进入后宫,其他臣僚才顺序各自退下。

  阿拉丁的母亲清早离家,一口气跑到皇宫,却没人理睬她,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观望等待。早朝完毕,官吏们离廷办公去了,她才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地转回家去。

  阿拉丁见母亲提着礼物归来,料到她碰到麻烦,但是并不追问缘故。她把礼物放下,把经过叙述一番,然后说道:“儿啊!今天我原是勇气十足,坦然地站在一旁,等待谒见皇帝,向他求亲,也想到过跟皇帝说话时,肯定会神情紧张。不过今天求见的人很多,他们象我一样,都没得机会跟皇帝见面、交谈。儿啊!你应该高兴,不必难过。明天我再上皇宫求见皇帝,替你求亲好了。今天的情况,想必明天不会再发生吧。”

  阿拉丁听母亲这么说,感到快慰。虽然他很爱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希望同她很快结婚。可是事情这样不顺利,他不得不抑制感情,耐心等待。

  次日清晨,阿拉丁的母亲又赶到皇宫,见接待厅的门窗关闭着。她向旁人打听,知道皇帝不是每天都接见老百姓,每周只接见三次。这种情况使她失望得很,只得闷闷不乐地转回家,等接待日再去求见。

  阿拉丁的母亲果然按照皇帝规定接见老百姓的日期前往皇宫,按习惯站在接待厅门外,等待进谒时,只见求见的人很多,总是厅门一开,就进去一人,厅门随即闭上,等那人出来,然后再进去一人。由于时间的限制,尽管阿拉丁的母亲每逢接待日都去等候求见,但总是轮不到她就告结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后来在月底的某日,轮到阿拉丁的母亲谒见皇帝了,那已是当天接见的最后时刻。可是由于她胆怯犹豫,怕在皇帝面前说不出话,就在这时,厅门关上,宣告接见结束。

  皇帝由宰相陪同,离开接待厅,前往后宫。他发觉阿拉丁的母亲每逢接待日都到场,照例站在接待厅门外,因此,他回头对宰相说:“爱卿,近来这六、七次接待日,我见那个老太婆都来求见,老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你知道她的情况吗?她有什么意图呢?”

  “主上,一般说来,妇女们的头脑不太健全。那个老太婆想必受丈夫的虐待,或许是生家人的气,所以才上这儿来向陛下诉苦叫屈吧。”

  宰相的回答显然不能使人满意。皇帝说:“看光景,她会再来求见的。到那时,你直接带她来见我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回答。

  阿拉丁的母亲,每次接待日都到场,在厅门前等候。为了替儿子求亲,尽管吃苦头,但她始终抑制着苦恼、厌倦的情绪,为了让儿子的愿望得以实现,她任劳任怨地克服种种困难。这天,她照例等候谒见,皇帝抬头一眼看见她,便对宰相说:“这就是那天我对你提过的老太婆。你把她带来,了解一下她的需求,满足她的愿望吧。”

  宰相遵命,立刻把阿拉丁的母亲引到皇帝面前。她向皇帝致敬,吻他的指尖,并拿他的指尖摸自己的眉毛,表示无上敬意。接着她祝皇帝万寿无疆,世代荣华富贵,最后拜倒在皇帝脚下,跪着聆听皇帝的吩咐。

  “老人家,”皇帝开始跟她说话,“很多的日子里,我见你都上接待厅来,显然你是有话要说的。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吧,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是的,对于皇上的恩赏,我是一直盼望着的。今天,我向陛下陈述情况之前,首先恳求陛下对我的安全给予保障,并允许我一个人独自在御前讲明我的希望和目的。”

  皇帝急于要知道她的要求,立刻做出一副温和仁慈的样子,答应她的请求,叫左右的侍从离开,只留宰相一人在旁,才回头说:“现在把你的要求告诉我吧。”

  “如果我说错了话,恳求陛下饶恕。”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老天爷会饶恕你的。”

  “主上,我有个儿子,名叫阿拉丁。有一天他在街上,听见宫中的差官传达圣旨说,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前往澡堂沐浴,命令商人停业一天,并禁止市民自由出入家门。我儿子听了这个消息,抑制不住感情,一心盼望看公主一眼,便设法溜进澡堂,躲在大门后面窥探她。因此,当公主一进澡堂,他便看见她。他满心欢喜,感到无上荣幸。但是,他从见公主那天起,直到现在,生活失常,终日闷闷不乐,日子很不好过。因为他倾心公主,硬要我前来向陛下求亲,希望结为夫妻。由于他过分钟情于公主,我简直没法打消他的幻想。爱情牢固地控制着他的生命,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曾对我说:‘娘,你要知道,假使达不到同公主结婚的目的,我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才冒昧前来求见,恳求宽大仁慈的皇上,体谅我母子的苦衷,饶恕我们犯的罪过吧。”

  皇帝听了阿拉丁的母亲的叙述,显出慈祥的面孔,仔细望着她,同时哈哈地笑出声来,接着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那块帕子中包着什么东西?”

  阿拉丁的母亲看到皇帝的慈颜和笑脸,认为他显然是以笑脸代替怒目,最后难免要怒气冲冲、大发雷霆的。她听了皇帝的询问,只好打开帕子,把一个装宝石的钵盂献上。这时候,整个接待厅一下子闪烁着珠光宝色。皇帝眼看这些稀罕、名贵、体积特大的宝石,感到十分惊诧,情不自禁地大声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宝石。在我的库藏中,找不出一颗能与这些珠宝相比的。”继而他对宰相说:“爱卿,你的观感如何?如此稀奇瑰丽的珠宝,你生平见过没有?”

  “主上,象这样名贵的珠宝,我的确没见过。我想陛下库藏中的珠宝,能与这钵盂里最小的宝石媲美的,恐怕也是找不到的。”

  “这么说,对于贡献这些珠宝的人,应选他做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丈夫了,他娶公主为妻是最适合的人了。”

  宰相听了皇帝的话,一时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内心感到痛苦,因为皇帝曾答应将公主嫁给他的儿子做妻子。宰相愣了一回,说道:“主上,当初承蒙陛下答应将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嫁给我的儿子,臣不胜光荣,非常感激。臣以为陛下既然有言在先,那么我就冒昧进一言,切望陛下看臣的面,给我儿以三个月的期限,以便我儿筹措一份最名贵的礼物献给陛下,作为娶公主的聘礼。”

  皇帝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无论宰相或其他公侯显贵都是绝对办不到的。但出于宽大、仁慈,便接受了宰相的要求,给予三个月的限期。同时,他对阿拉丁的母亲说:“回去告诉你的儿子吧,我发誓愿将公主嫁给他;不过现在必须替她预备一份妆奁,以便婚后使用。叫你的儿子要耐心等三个月后,才能举行婚礼。”

  阿拉丁的母亲得到皇帝的肯切答复,万分感激,赶忙赞颂皇帝,然后告辞回家。

  阿拉丁见母亲眉开眼笑的回来,这显然是吉祥可喜的兆头。他高兴地看到母亲今天没有耽搁就回家来,跟往常迟迟不归的情况大不相同,同时也没有把那包宝石带回来。他问母亲:“娘,多谢老天爷,也许你给我带来好消息了,说不定那些珍贵的宝石起了作用,你受到皇帝的亲切接待了?他是不是向你表示谦恭的态度?是否仔细倾听你的陈述?”

  阿拉丁的母亲把她进宫的经过:皇帝如何叫宰相引见她,他对那稀罕、珍贵、硕大、灿烂的宝石所表现出来的惊奇羡慕的神态,以及宰相的观感等,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说道:“皇帝对我许下诺言,愿将公主嫁给你。不过,我的孩子,当时宰相提醒皇帝,把过去皇帝同他私下商议的一件秘密透露出来,并恳求皇帝履行诺言。之后,皇帝对我许下三月后,替你和公主成亲,这才打发我回家。因此,我担心宰相会从中捣鬼,对这桩婚事进行破坏,从而使皇帝改变主意,那就糟糕了。”

  阿拉丁听了母亲的叙述,得知皇帝允许将公主嫁给他,规定三个月后成亲。他听了这个好消息,尽管要等三个月,心里依然充满喜悦,快乐得无法形容,欣然说道:“皇帝既然允许我和公主成亲,三个月的限期虽然耐人等待,但是,我心中的快乐仍然是无穷的。”他非常感谢母亲,为他奔波操劳,结果收获很大。接着他对母亲说:“娘,指天发誓,今天以前,我简直是躺在坟中,幸亏你把我救出来,让我起死回生了。感谢上天!我现在醒悟了,我肯定人世间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于是他耐心等待,等限期满的一天,好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成为恩爱夫妻。

  公主结婚

  阿拉丁遵照皇帝的旨意,好不容易才等满了两个月的限期,想不到中途情况发生变化。因为有一天日落时,他母亲上市场去买油,看见铺店都关了门,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个城市装饰得焕然一新,官吏骑着高头大马,指挥部队站岗、巡逻,烛光和火炬交相辉映,热闹特别。眼看那种反常的景象她非常惊奇,急忙走进一家油店边买油边向油商打听消息:“大叔,指你的生命起誓,请告诉我:今天人们装饰门面,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还有官吏巡逻,士兵站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大娘,恐怕你不是本城居民,而是外乡人吧?”

  “不对,我是本城的居民。”

  “既然如此,怎么连这样一桩大事也不知道呢?告诉你吧:今天晚上是皇帝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宰相的儿子结婚的吉日。现在宰相的儿子正在澡堂沐浴熏香,那些官吏和士兵奉命为他站岗、巡逻,等他沐浴完毕,护送他进宫去同公主见面,举行隆重的婚礼。”

  阿拉丁的母亲听了油商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弄得六神无主。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阿拉丁。她深知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得到皇帝的诺言后,便耐心地、一点钟一点钟地煎熬着,等满三个月期满结婚。现在她茫茫然不知该怎样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儿子。她惊慌失措地回到家里,对阿拉丁说:“儿啊!我要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消息,这会给你带来无限的悲哀和痛苦。这对我也是很痛苦的。”

  “你听到什么了?快说吧。”

  “真的,皇帝的诺言全然无用,他把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许配给宰相的儿子,并且决定今晚在皇宫举行结婚典礼呢。”

  “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阿拉丁的母亲这才把她上街看见的和听到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阿拉丁不禁怒火中烧,苦恼到极点,怎么也想不通,但又不甘心。他镇定下来,终于想到神灯,精神便振奋起来,说道:“娘,指你的生命起誓,别以为宰相的儿子会如愿以偿地把公主娶到手。我们暂不谈这件事。现在你快去做饭,待吃过饭,我将在寝室里休息一会。你放心好了,这件事会有美满的结果的。”

  阿拉丁按计划行事,把寝室门关起来,然后取出神灯,用手一擦,灯神使出现在他面前,应声说:“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听我说吧:我曾经向皇帝求亲,要娶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为妻。承蒙皇帝允许,答应三个月后举行婚礼,但是皇帝不守信用,中途变卦,竟把公主嫁给宰相的儿子,今晚在宫中举行婚礼,让新娘新郎初次见面,结成正式夫妻。因此,我吩咐你这位可靠得力的灯神,前往宫中进行监视。待新娘新郎进入洞房上床就寝的时候,你即刻把他俩连床带人一并给我弄到这儿来。这便是我需要你做的一件重要的事情。”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除此之外,如果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只管吩咐好了。”

  “除了上面所托这件事情之外,目前没有别的事了。”阿拉丁快慰地说。

  灯神随着阿拉丁的话音悄然隐退后,阿拉丁才把神灯收藏起来,走出寝室,照常跟他母亲聊天。过了一阵,估计灯神该回来了,便起身进入房内。一会儿,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并将一对新婚夫妇连同他俩的新床一起搬到他家中来。阿拉丁眼看那情景,喜出望外,踌躇满志地吩咐灯神:“把那个该受绞刑的家伙,给我从这儿弄出去,暂且关在厕所内过夜好了。”

  灯神马上把那个新郎弄到厕所里,并向他喷出一股寒气,让他哆嗦着狼狈不堪地呆在那里,然后回到阿拉丁面前,说道:“还有别的事要做吗?告诉我吧。”

  “明天早晨你上这儿来,把他俩原样带回宫去。”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应诺着悄然隐退。

  阿拉丁站了起来,几乎不相信这件事会有这样圆满的结果。但是当他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躺在他家里,尽管自己为爱她而吃了不少苦头,可是敬重她的心情,依然没有丝毫改变。他说道:“美丽的公主啊!别以为我把你弄到这儿来是存心毁坏你的名节吧,绝对不是这样,这是老天爷不允许的。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防止坏人玩弄你。另一方面,是因为令尊曾许下诺言,愿把你嫁给我的缘故。现在你只管放心,安安静静地休息吧。”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眼看自己置身于鄙陋不堪、阴晦暗淡的处所,并听了阿拉丁的谈话,感到惶恐不安,颤栗不已,心神陷于恍惚迷离状态,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拉丁从容脱掉外衣,扔在床上,随即倒在公主身旁睡觉。他很规矩,既没有亵渎的心思,也没有放荡的行为,这是因为他对公主同宰相的儿子结婚这件事没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这样的处境,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确太恶劣了,那是她生平仅见的一夜,也是最难度过的一夜。与此同时,对置身于厕所的宰相的儿子来说,其遭遇更糟,他慑于灯神的压力,整夜受惊挨冻,怕得要死。

  第二天黎明,灯神遵循主子的指示,不用擦灯召唤,便按时来到阿拉丁面前请示:“我的主人,你有什么事要做,我可以完全办到。”

  “去把那个所谓的新郎带到这儿来,然后连同这个所谓的新娘一并送回去吧。”

  灯神遵循阿拉丁的命令,转瞬就把这对新婚夫妇送到宫中,放在他俩的洞房里,旁人谁也不知此中底细。但是公主和宰相的儿子察觉自己突然又被送回宫中,彼此面面相觑。由于惊喜过度,双双晕倒,不省人事。

  灯神把公主和宰相的儿子安置妥当,悄然归去之后,接着皇帝来看望公主,祝愿女儿新婚之喜。这时,宰相的儿子听见开门声,明知皇帝来到洞房,想下床穿衣服,好迎接岳丈。可是由于昨夜果在厕所中冻的太厉害,必须捂在被窝里暖和暖和,因而他力不从心,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皇帝挨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亲切地吻她的额头,向她问好,并询问她对婚事满意不满意。结果,只见女儿用愤怒的眼光瞪着他,默不作答。皇帝一再重复问话,而公主始终保持沉默,不肯透露昨夜的内情。迫不得已,皇帝只得离开女儿,匆匆返回寝室,把他和公主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情景,告诉了皇后。

  皇后怕皇帝生公主的气,从中解释说:“主上,关于公主的这种情形,对一般刚结婚的妇女来说,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显然是害羞的缘故,主上应多多原谅她。过几天她恢复常态,就谈笑自若了,现在让她保持沉默吧。不过我惦念着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看。”于是她整理一下衣冠,匆匆来到公主的洞房,问她好,吻她的额头。公主无动于衷,默不吭气。因此她暗自说:“毫无疑问,显然是发生意外事件,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于是她问道:“儿啊!你怎么了?我来看望你,祝愿你,你却不理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让我知道其中的实情吧。”

  “娘,原谅我吧。”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抬头望着皇后,“你来看我,给我无上的敬意,我应该恭恭敬敬地迎接你,才算尽到作女儿的本分。现在请听我说一说我的境遇以及昨夜度过的苦难日子吧。这并不是我说谎。娘,先是有个来路不明的、我从来不认识的家伙,把我们连床带人一起举了起来,一下子转移到一处阴森、暗淡的所在。”接着公主把昨夜的遭遇:她丈夫如何被带走,只留她一个人孤单寂寞地躺在床上,随后怎样出现另一个青年来代替她丈夫,将衣服摆在她和他之间,然后躺在一旁过夜等等,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最后说:“直到今天早晨,那个家伙才把我们连床带人一起搬运回来,摆在洞房中,接着父王便驾临。当时由于我恐怖过度,神魂不定,心绪不宁,有话说不出口,所以没同父王谈话。这是我失礼的地方,惹父王生气。娘,希望你把我的境遇转告父王,求他原谅、饶恕,并体谅我的混乱心情吧。”

  皇后听了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叙述,说道:“儿啊!你好生镇静下来。关于发生在你身上的这桩意外的事件,如果泄露出去,会惹人议论的,人们会说‘皇帝的女儿丧失理智了’。而你不让父王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做得对。现在你要小心谨慎,我再嘱咐一遍:你要小心谨慎,别让父王知道这桩事的始末。”

  “娘,我跟你讲这件事的经过,身体非常健康,神智也很清醒。我不是发疯,所遭遇的全是事实。你若不信,可以问我丈夫。”

  “儿啊!你快起来,抛弃心中的种种疑虑、幻象,换上新装,然后前去参加热闹的婚宴。在宴会中你可听美妙的弹唱音乐,可欣赏歌女、艺人的歌舞。儿啊!人们彩饰城郭,备办丰盛筵席,以热烈庆祝婚礼的方式来尊敬你呢。”

  皇后吩咐毕,即刻召唤宫中最老练的侍女,替公主梳妆打扮,准备去参加婚宴;然后她赶忙回到皇帝面前,安慰他,说明公主在新婚之夜,因受到梦魔的折磨,身体不大舒适,最后说:“她失敬的地方,你原谅她,别过于严肃认真。”

  后来皇后背地里召见宰相的儿子,私下向他打听:“告诉我吧,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所说的这件事,是真实的吗?”

  宰相的儿子怕说出实情,会拆散他和公主的婚姻,因而胡扯道:“回禀母后:关于这样的事情,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皇后听了宰相之子的回答,便认为公主做了一个恶梦,昨夜发生的事,是梦中所见的幻境。于是她放下心,高兴地陪公主出席婚宴。庆祝宴会整整热闹了一天。宴会场中,宾客满座,歌女翩翩起舞,艺人抑扬顿挫地引吭高歌,乐师敲击和吹奏各种乐器,发出铿锵悦耳的声音;这一切交织成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到处充满着快乐的气氛。皇后和宰相父子格外关心公主,一个个自告奋勇,尽情渲染宴会的乐趣,想这样来感染公主,使她触景生情,转忧为喜。为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辞辛苦,不嫌麻烦,想尽各种办法,凡是公主感兴趣的事物,全都显露在她眼前。认为这样便可消除公主的烦恼,从而产生愉快情绪。然而他们的努力却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当时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老是愁眉不展,一动也不动地默然坐着,始终被昨夜发生的事情所困惑。

  至于宰相之子所遭受的苦痛,整夜被关在厕所里受冻所吃的苦头也是一言难尽的。而他弄虚作假,对昨夜的事情装作满不在乎,好象忘得一干二净,这是有原因的。第一,他怕公开了昨夜的情节,会影响他的婚姻大事,怕崇高的荣誉和人所称羡的身份、地位会受到损害。第二,怕失去为他所锺情的美丽的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

  当天阿拉丁也出去看热闹,只见那种做作出来的欢乐,从皇宫一直伸展到城里的每个角落,他只是暗暗发笑。尤其当听见人们对宰相之子发出的赞语、祝愿,他却嗤之以鼻,暗自说:“你们这些可怜虫,根本不知道昨夜他的遭遇,所以才这么称赞、羡慕他呢。”

  阿拉丁回到家中,若无其事地等待着,直到天黑,是睡觉的时候了,才走进寝室,把神灯拿出来,用手指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于是他吩咐灯神,教他象昨天那样,趁宰相的儿子同公主欢聚之前,就把他俩连床带人一起弄到他家里来。

  灯神随即隐退。一会儿他把宰相的儿子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夫妇带到阿拉丁家中,并象昨晚那样,把所谓的新郎带到厕所中拘禁起来,让他受苦。

  阿拉丁眼看灯神完成任务,这才脱下外衣,摆在床铺当中,作为他和公主之间的界线,然后倒在她身旁睡觉。

  次日清晨,灯神照例来到阿拉丁面前,按阿拉丁的指示,把宰相的儿子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起送到宫中,照原样摆在他俩的洞房里。

  皇帝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想到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决心去看她,看她是否恢复常态。于是他驱散睡意,马上下床,整理一下衣冠,匆匆来到公主的洞房门前,呼唤她。

  宰相的儿子吃了一夜苦头,冻得要命。他刚被送到新房中,便听见呼唤声,只得挣扎着下床,趁皇帝进入新房之前,随仆人回相府去了。

  皇帝掀起新房的挂毯,挨到床前,向躺着的女儿问好,亲切地吻她的额角,询问她的情况。结果却见她愁眉苦脸,一声不吭地怒目瞪着他,露出可怜而又可怕的神情。

  皇帝眼看那种情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疑心是发生什么祸事了,终于气急败坏地抽出腰刀,厉声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再不告诉我,我就宰掉你。我好心好意地跟你说话,你却不理睬,这种行为,难道是尊敬我的表示吗?是我所期待的回敬吗?”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眼看皇帝手中明晃晃的腰刀和他非常生气的神情,毅然排除胆怯、畏惧心情,一下子全盘托出,说道:“尊敬的父王,请别生我的气,也不必动感情,关于我的事情,父王是会知道的,会让我有辩解余地并受到原谅的。现在请听我叙述吧。我相信只要讲明过去这两夜里我所受的折磨,你会原谅我的,你的慈祥心情会可怜我的。我作为你的女儿,是应该受到这种恩顾的。”于是公主把两个夜晚所碰到的一切,从头细说一遍,最后说道:“父王,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那末请去问我丈夫好了,他会把一切情况都告诉你的。至于他本人被带往什么地方,受到什么待遇,这一切,我一点也不知道。”

  皇帝听了公主之言,既忧愁,又苦恼,气得直掉眼泪,只得把腰刀插入鞘内,边吻公主,边说道:“儿啊!你干吗不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事告诉我呢?如果你早说,我可以保护你,免得第二次又受惊恐和虐待。不过今后不会发生意外事了。现在你起来,抛弃杂念,别再为这件事发愁了。今夜,我派人守夜保护你,不让灾祸再来折磨你。”

  皇帝吩咐毕,离开公主的洞房,匆匆回到寝室,马上召宰相进宫,迫不及待地问道:“爱卿,也许令郎告诉你他和公主所碰到的意外事件了吧!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主上,臣下从昨天起还没见到儿子的面呢。”

  皇帝只得把公主所遭受的意外磨折,从头叙述一遍,然后说道:“你马上去了解一下令郎在这件事中的实际情况吧,也许公主的恐怖心情,跟她所受的磨难不一定是一回事。但是,我相信公主所说的,是确有其事的。”

  宰相立即告辞,急忙回到相府,马上派人唤儿子到跟前,把皇帝所谈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追问究竟,到底是真是假。

  在宰相的追问下,他的儿子不敢再弄虚作假,只得老老实实地说:“爹,老天爷不许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说谎,她说的全都是事实。过去的两夜里,我们应该享受的新婚之夜的快乐,叫那意外的灾难破坏了。我自己的遭遇尤其惨痛,不但不能和新娘同床,而且被禁闭在黑暗可怕发臭的地方,整夜担惊受怕,冻得要死,差一点送了性命。”最后他说:“敬爱的爹爹,恳求你去见皇帝,求他还我自由,解除我和公主的婚约吧。本来么,能娶皇帝的女儿为妻,作为驸马,这的`确是再光荣不过的事,尤其我爱公主的程度,已经达到不惜为她牺牲生命的地步。但是现在我已精疲力竭,象前天和昨天晚上那种苦难日子,我再也受不了了。”

  宰相听了儿子的叙述,大失所望,忧愁苦恼到极点。他所以同皇帝联姻,目的在于使儿子成为驸马,使他平步青云,乘龙上天。现在宰相听了儿子的遭遇,深感困惑,不知怎么办好。对他来说,婚约无效,的确是一件痛心的事。因为儿子结婚,刚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誉、前所未有的快慰,所以对儿子说:“儿啊!你暂且忍耐一时,待我们看一看今晚会发生什么再说吧,我们会派守夜人保护你的。要知道你是唯一获得这种高贵品级和地位的人,别人是巴望不得的,你别轻易抛弃它。”宰相嘱咐一番,随即匆匆前往皇宫,据实向皇帝报告,说明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所说的,都是事实。

  “事情既然如此,就不该再拖延下去了。”皇帝斩钉截铁地对宰相说,并马上宣布解除婚约,下令停止庆祝婚典的一切活动。

  事情来得这样突然,人们都莫名其妙,尤其对宰相父子那种狼狈可怜相,更感到惊奇。弄得人们纷纷议论,有的说:“突然宣布公主的婚姻无效,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这当中的真实情况,除了追求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阿拉丁外,的确谁也不知道,也只有阿拉丁一个人在暗中发笑。

  皇帝一手解除了公主和宰相之子的婚约,但他没有想起他给阿拉丁之母许下的诺言,甚至连细微的迹象都不记得了。阿拉丁只有耐心地等待皇帝给他所规定的期限届满,才能正式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

  阿拉丁等到满期的那一天,便让他母亲去见皇帝,恳求履行诺言。他母亲果然按计划行事,光明磊落地前往皇宫,等待谒见皇帝。皇帝驾临接待厅,一见阿拉丁之母站在厅外,便想起给她许过的诺言,随即回顾身边的宰相,说道:“爱卿,这是曾经给我贡献珍宝的那个老妇人,我们曾对她许下诺言:待三个月的限期到时,便请她进宫来,共同安排公主同她儿子的婚事。现在限期已满,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宰相听了皇帝之言,随即带阿拉丁之母进接待厅,谒见皇帝。

  阿拉丁之母跪下向皇帝请安问好,并祝福他荣华富贵,万寿无疆。

  皇帝一时高兴,问她前来要求什么。

  阿拉丁之母趁机说道:“禀告皇上:你规定的三个月,已经满期,现在是让我儿阿拉丁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的时候了。”

  皇帝听了阿拉丁之母的要求,感到震惊、为难,一时陷入迷惘状态,对阿拉丁之母的穷酸、卑微的样子,实在看不顺眼,然而前次她带来的那份礼物,却是非常名贵的,其价值之高,远非他的能力可以酬答。于是他向宰相讨主意:“你有什么办法应付这个局面呢?我的确有言在先,答应让她的儿子同公主结婚,因此她的要求是有根据的,不过,她们是穷苦贫贱的人,不是殷实富贵人家。”

  宰相本来就嫉妒阿拉丁,恨他恨得要死,又因儿子的婚姻受挫折而忧愁苦恼,所以暗自说:“我的儿子丧失了驸马的地位,象这样的一个家伙,怎能让他娶皇帝的女儿做妻子呢?”于是心怀恶意,悄悄地向皇帝耳语:“主上,您要摆脱这个坏人并不困难。象他这样没有一技之长默默无闻的人,陛下本来就不该把高贵的公主许配给他。”

  “有什么办法呢?”皇帝不明白宰相的意思,“当初我对老太婆许下诺言,而我对子民所说的话,等于彼此间订下的契约,怎能否认诺言而拒绝这门亲事呢?”

  “主上,我的建议是:无妨在索取聘礼方面提高条件,首先要他用四十个金沙制成的大盘,盛满象前次献给陛下的那一类名贵宝石,再由四十名白肤色婢女端着,在四十名黑肤色太监护送下,送进宫来,作为娶公主的聘礼;这样他就无法应付,我们也在不违背诺言的情况下拒绝了他。”

  皇帝听了宰相出的点子,非常高兴,说道:“爱卿,指天起誓,你的建议很管用,能解决问题。我们的要求看来他是做不到的,而且用这个办法,我们便取得主动了。”

  皇帝和宰相密商妥当,才对阿拉丁的母亲说:“你去告诉你的儿子吧,我对人说话是算数的,有保证的,不过要附加一个条件,就是送的聘礼,要拿四十个纯金盘子,装满四十盘象前次献给我的那种珍贵宝石,由四十名白肤色的婢女捧着,并派四十名黑肤色的太监护卫,一起送进宫来,作为娶公主的礼物。如果你的儿子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把女儿嫁给他做妻子。”

  皇帝的要求使阿拉丁之母大失所望,在回家途中不停地摇头叹气,暗自说:“我可怜的孩子到哪儿去弄这样的盘子和宝石呢?让他再上那个魔窟似的地下宝藏去取吧,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事。要是把他带回来的那些宝石拿去充数,可是他又从哪儿去找白使女和黑太监呢?”到了家中,她见阿拉丁正等待着,便说:“儿啊!你的能力根本达不到娶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难道你还不该下决心抛弃你的幻想吗?因为皇帝提出来的那种条件,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一辈子也办不到的。”

  “你快说一说新的情况吧。”阿拉丁催促他母亲。

  “儿啊!皇帝这次接见我,依然表现出尊敬的神情,看来他对我们是抱慈善态度的,只是那个讨厌的宰相,显然是你的冤家对头。因为当我按照你的意图对皇帝提出要求说:‘陛下所规定的限期已满,恳求实践诺言,让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我的儿子阿拉丁结婚吧。’皇帝当面征求宰相的意见,他便悄悄地向皇帝耳语。他们嘀咕一阵之后,皇帝才答复我。”于是她把皇帝提出来的条件,重述一遍,然后说:“儿啊!皇帝等待你赶快回答他,可是在我看来,我们没有办法回答他呀。”

  阿拉丁听了忍不住大笑,说道:“娘,你认为这件事太难,断定我们没有办法回答皇帝;其实不然,母亲只管放心,不必焦虑,我自有办法应付。现在请你先弄点饭吃,再看我回答他吧,包管你满意。当然啰,皇帝的想法跟你的看法是一样的;他所以提出如此苛刻条件,索取聘礼,目的在于拒绝我同他的女儿结婚。我看这份聘礼数量不算大,比我所设想的少得多。总之,你不必忧愁,待我周密计划一番,好让你上皇宫去回话。”

  阿拉丁趁母亲上街买东西的时候,赶忙回到寝室,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的面前,说道:“请吩咐吧,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

  “我向皇帝求亲,要娶他的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为妻。他要我用四十个纯金盘子,每个盘子重十磅,盘中要装满珍贵宝石,并指定要我们从地下宝藏中所获得的那种类型的,由四十名白肤色的女仆端着,在四十名黑肤色的太监护卫下,一起送进宫去,作为娶公主的聘礼。因此,望你把我所需要的这一切赶快备置齐全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我的主人,你只管放心,一切照办不误。”灯神答应着悄然隐退。

  约莫一小时后,灯神再次出现时,带来了阿拉丁所需要的一切,什么都不短少。他把人和物全部呈献在阿拉丁面前,说道:“这一切全是遵命照办的,还需要什么,再吩咐好了。”

  阿拉丁看了非常高兴,说道:“目前不需要什么了,往后要做什么事,我会告诉你呢。”

  一会儿,阿拉丁的母亲从菜市归来,一进门就看见黑人和姑娘们,不禁惊喜交集,大声嚷道:“承蒙老天爷恩赐我儿,这一切全是神灯的功劳哪。”

  阿拉丁趁他母亲还没脱披巾便说:“娘,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趁皇帝退朝回后宫之前,赶快把他所要求的这一切,由你亲身带领婢仆送进宫去,亲手奉献给皇帝本人;这样一来,他就知道,凡是他所要求的,我全办到了,即使要的再多些也行;同时他会明白自己被宰相作弄、欺骗了;再就是让皇帝和宰相都明白,他们君臣两人要为难我,阻挠我,都是徒劳的。”

  阿拉丁打开大门,让他母亲带领婢仆们送聘礼进宫。

  阿拉丁的母亲走在前面,婢女们顶着金盘,一个个跟在后头,每个婢女身旁伴随着一名太监,大伙慢慢地走向皇宫。经过闹市时,行人都停步,观看那种惊人的、奇迹般的场面,欣赏美丽的婢女们。她们穿戴的那种镶金嵌玉的、价值千金的锦缎衣裙,尤其惹人注目。人们也看到了盛在金盘中的珍贵宝石,虽然有精致的绣花帕子覆盖着,却同样放射出比太阳光还强烈的光芒。

  阿拉丁之母率领婢仆,以整齐的队形和步伐迈步向前,一路上,吸引着众多的看热闹的人,人们同声称赞婢女们的美丽可爱。

  阿拉丁之母带领婢仆进入宫内,宫中的护卫和内侍们,一见那种情景,都感到惊奇,婢女们的姿色尤其吸引人,简直象下凡的仙女,即使隐士、教徒见了,也会羡慕惊叹不已,甚至王公、贵胄、富豪以及他们的子女见了,其感受也不例外。婢女们的华丽服饰和她们顶在头上那金盘中辉煌、灿烂的宝石放射出来的光芒十分强烈,刺得他们无法睁眼细看。

  护卫官赶忙向皇帝报告送礼队的情景。皇帝听了大为欢喜,吩咐即刻引客入见。阿拉丁之母率领婢仆们,随护卫官到接待厅,在皇帝面前一起跪下,同声祝福他世代荣华,万寿无疆。婢女们把顶在头上盛满宝石的金盘拿下来,顺序摆在皇帝脚下,并揭开覆在盘上的丝帕,然后将两手交叉在胸前,默然退到一旁,规规矩矩地站着听候吩咐。

  皇帝眼看婢女们苗条的身段和美丽的容貌,激动得几乎发狂。他打量着金盘中满盈的宝石,五光十色,灿烂炫目,一时被弄得心神恍惚,呆若木人。

  皇帝碰到这样意外的事,不知怎样应付,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意识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求婚者居然能够收集这样多的宝物,实在有本领。这使他万分惊奇。

  皇帝在惊喜交集的心情支配下,欣然接收了聘礼,吩咐婢女将礼品送进后宫,献给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阿拉丁之母乘机毕恭毕敬地对皇帝说:“启禀主上:我儿阿拉丁呈献的这份薄礼,跟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那高贵、体面的身份比起来,未免太不相称了。论公主的身价,应该接受比这个多几倍的彩礼呢。”

  皇帝听了老太婆的一番谦虚话,回头望宰相一眼,问道:“爱卿,你怎么说呢?在几点钟时间内筹措这样一笔财富的人,难道不该被选为驸马吗?”

  宰相对这份彩礼比皇帝还要惊奇、羡慕,但是他要陷害阿拉丁的嫉妒心也迅速膨胀起来。因此,当他看到皇帝满足于彩礼,婚姻已成定局时,他不好正面反对,只得含糊其词地说:“这是不太合宜的。”他以极卑鄙的手段,破坏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婚姻,大言不惭地说:“主上,宇宙间的珍宝,全都收集起来,也不能买公主的一片指甲。可是主上重视聘礼的程度,比起公主本身来,实在相差太远了。”

  皇帝听了心里明白宰相唱出这种高调,显然是出于过分的嫉妒,所以不屑理睬,便对阿拉丁之母说:“老人家,你回去告诉令郎吧:我收下聘礼,同意让公主做他的妻子,决心选他为驸马,告诉他马上进宫来吧,他已经是我的眷属了。今后我会尽量尊重他,照顾他,而且决定今晚替他和公主举行结婚仪式。你要照我的吩咐办,教他赶快进宫来,千万别耽搁。”

  阿拉丁之母非常快乐,欣然告辞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迈步似箭,一心要痛痛快快地祝贺儿子一番。她想到儿子就要同公主结婚,成为驸马,心里快乐得难以形容。

  皇帝把阿拉丁之母打发走了,在侍从的护卫下,转回后宫,一直去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闺房中,吩咐婢女们将聘礼拿给公主过目。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看了聘礼,感到震惊,高声说:“在我看来,人世间的珍宝,没有一颗能同这些宝石媲美的。”她环顾婢女们,对她们苗条美丽的形貌和伶俐活泼的举止,感到高兴。她知道婢女们和一盘盘的珍宝,都是她的新丈夫送来的聘礼,顿时感到心旷神怡,虽然她曾一度为其前夫宰相的儿子受了挫折而悲伤、苦恼过。婢女们讨人喜欢的容貌和举止,为她增添了乐趣和慰藉。她眉开眼笑,精神焕发,前后判若两人。

  皇帝看到公主的忧郁苦恼情绪已烟消云散,因而感到快慰,心中的顾虑也消逝了,于是兴高采烈地对公主说:“儿啊!这些聘礼,你感兴趣吗?博得你的欢心吗?老实说,我认为今日向你求婚的这个人,他比宰相的儿子更适于做你的丈夫。你这头婚事是美满的,你和丈夫的夫妻生活肯定是幸福的。”

  阿拉丁之母踌躇满志,急忙奔回家中。阿拉丁一见母亲眉开眼笑,满面春风,意识到这是个好兆头,便不自主地大声说:“谢天谢地!但愿娘带来的全都符合我的期望。”

  “儿啊!高兴吧,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你的希望即将实现,你尽情快乐吧。告诉你,你让我送去的聘礼,皇帝赏脸收下了。现在公主已正式成为你的未婚妻,今晚就要举行婚礼,让你同她初次见面。皇帝亲口对我说,他选你做驸马这件事,即将正式公布。皇帝还嘱咐我:‘叫你儿子赶快进宫来,让我当眷属看待他,往后我会格外关心他,照顾他的。’儿啊!迄今我对你的婚事尽了最大努力,今后如果再有什么事情,责任在你肩上,你自己担当吧。”

  阿拉丁高兴得跳起来,亲切地吻他母亲的手背,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然后走进寝室,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他吩咐说:“我要你把我带往人世罕见的一座澡堂中去沐浴、熏香,并给我预备一套很讲究的御用衣冠。这套衣冠必须是古今的帝王所没见过的。”

  灯神回答一声,随即带阿拉丁飞到一座无比富丽堂皇的、连波斯国王也没见过的澡堂里。这座澡堂是用雪花石和红玉髓建成的,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大厅的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名贵的宝石,真象人间天堂。澡堂寂静无人,只在阿拉丁到来时,才有一个神仆前来招待他,替他擦背、冲洗。

  阿拉丁沐浴毕,来到大厅休息,来时所穿的那身衣服已不见,眼前摆着的是一套极其阔气的御用衣冠。这是灯神按他的意图准备的。这时,神仆端出果子汁和混龙涎香的咖啡供他享受。待他吃喝、休息之后,便有一队黑肤色仆人来服侍他,替他穿衣整冠,并用香烟熏沐他,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他容光焕发,一下变成了仪表出众的人物。现在人们再不把他当穷裁缝的儿子看待了,因为他娶皇帝的女儿为妻,成为驸马,跻身皇亲国戚了。

  阿拉丁穿戴齐全,是回家的时候了,灯神又出现在他面前,随即带他一起飞回家去,说道:“我的主人,你还需要什么?告诉我吧。”

  “不错,还要你给我弄四十八名仆人来做我的卫队,其中二十四人作前卫,走在我前面;二十四人作为后卫,走在我后面。他们的服装必须整齐,装备齐全。他们的佩戴和座骑的鞍辔必须是稀罕的,为帝王库藏中所没有的。还需要给我备一匹适合波斯国王骑用的高头骏马,鞍辔必须是金银制成并嵌满珠宝玉石的。还要给我预备四万八千枚金币,以便每个侍从携带一千金币。现在是我去见皇帝的时候了,你不要耽搁,快去备办这几件事吧。因为必须这几件事备办齐全,我才能进宫去谒见皇帝呢。此外还要预备十二名美丽的婢女,让她们陪我母亲一道上皇宫去。她们的衣裙、首饰必须是最讲究的,适合皇后穿戴的。”

  “听明白了。”灯神回答一声,立刻隐退。一会儿,当他再次出现时,便带来阿拉丁所要求的一切。他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那是闻名于世的阿拉伯骏马都不能与之媲美的。骏马配着金鞍银辔,鞍垫是用顶名贵的锦缎制成的,镶满金片,放射出一道道灿烂夺目的光芒。

  阿拉丁马上把御用衣服给他母亲穿上,并打发她率领十二名美丽的婢女,排队径往皇宫。接着又派一名神仆去打听皇帝的举止,看他在做什么。神仆遵命转瞬就不见了。继而他以同样的速度完成任务归来,说道:“禀告主人:皇帝正等候你呢。”

  阿拉丁骑上座骑,卫队分为前后两部分,排成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护卫他上皇宫去。他们的威武、整齐的排场和装束,非常惹人注目,街上的行人都停下来看热闹,他们既惊羡,又赞叹。阿拉丁本人在卫队中显得非常突出。他相貌漂亮,举止大方,使人肃然起敬。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卫队一把一把地把金币撒向人群,那种派头和气势,观众一看便知是王孙公子在出巡。阿拉丁所以有今天,全是那盏神灯所起的作用。这就是谁拥有神灯,谁就成为荣华富贵的幸运人。阿拉丁既是神灯的主人,所以他的慷慨性格,漂亮形貌,庄重态度,全都受到人们的夸奖。在众口同声称赞的情况下,人们虽然知道阿拉丁出自贫穷人家,是裁缝的儿子,但是没有谁嫉妒他。相反,人们却说他是时来运转,应该享受他应得的幸福,并替他祈求福寿。

  皇帝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阿拉丁的婚事非常重视,下令召集文武百官和缙绅耆宿进宫,当他们的面谈他给阿拉丁许下的诺言,告诉他们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同他结婚的喜讯,命令他们等候新郎到时,一起迎接他,祝福他。文武百官和缙绅耆宿遵循皇帝的命令,按自己身份地位的高低,排列在皇宫门前,等候新郎的到来。

  阿拉丁在威武的卫队护卫下,来到皇宫门前,正要下马进宫的时候,那位受皇帝吩咐主持迎宾的贵族,赶忙趋前阻止,说道:“我的主人啊!皇上有令,命你骑马进宫,直至殿前下马。”于是文武朝臣一起迎接阿拉丁,引导他进宫。到了迎宾殿,他们便争先恐后地扶他下马。继而文武朝臣们鱼贯地带他进入迎宾殿,并请他坐在御用椅上。

  这时候皇帝站起来,离开宝座,走近阿拉丁,不但免他下跪、磕头,而且紧紧地拥抱他,吻他,让他在右边坐下,亲密地和他交谈。阿拉丁按皇帝的指示行事,举止、动作、应酬、对答,都认真对待,完全符合官礼。他向皇帝行礼、祝愿,说道:“皇上,我们的主人啊!陛下本着宽宏大量的德行,允许我和公主白狄鲁勒·补都鲁结婚,成为夫妻;陛下赏赐的这种恩典,对我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宠幸呢。今后,我一定作为一个谦恭、卑顺的奴婢,忠心伺候陛下,祝愿陛下万寿无疆,国泰民安。陛下恩深如海,所赏赐的恩惠是无法衡量的,我的感激心情不是言语能表达的。现在切望陛下恩上加恩,赏我一块土地,让我替公主建筑一幢适于她居住的宫室,借此表示我对她的敬仰爱慕心情。”

  皇帝看了阿拉丁的穿戴全是御用服饰,而且容貌昳丽,随身有威武的卫队伺候,情况很不平常,因之产生钦佩的心情。同样,当阿拉丁的母亲穿戴着极其华丽的衣裙,打扮得象皇后一样,在十二名婢女小心翼翼地簇拥下到宫中参加婚礼。她的穿戴、打扮,皇帝见了非常惊羡。阿拉丁雄辩的口才和他应用的文雅优美的词藻,也给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不仅皇帝本人觉得奇怪,就是在场的文武朝臣也都钦佩,只有宰相例外;他嫉妒阿拉丁,内心燃烧着忿恨的火焰。皇帝一时乐得抑制不住激情,把阿拉丁紧紧地抱在怀里,边吻边说:“我的孩子,你的举止言谈使我极为高兴,这种愉快的心情,是我生平第一次感触的。”宰相看到这种情景更加仇恨阿拉丁,他的嫉妒心已经达到快要爆炸的程度。

  皇帝亲切地接待阿拉丁,显出高兴满意的神情,亲自吩咐奏乐,带阿拉丁和朝臣们前往宴会厅。那里宦官、婢仆们已经摆下丰盛的筵席。皇帝让阿拉丁坐在他的右边,其余文武朝臣和缙绅耆宿,则按官阶大小地位高低,顺序入座。在热闹的鼓乐声中,一场阔气的、气派极大的婚宴典礼开始了。

  席间,皇帝对阿拉丁十分慈祥亲切,用和颜悦色的态度跟他谈话。阿拉丁有问必答,彬彬有礼,殷勤谦恭,好象出自帝王之家,是公子王孙一类的人物,或者从小就生活在宫廷中,熟悉各种礼节。他很健谈,同皇帝、朝臣们谈得头头是道。皇帝听了阿拉丁滔滔不绝的言谈和出口成章的祝词、赞语,感到无限的炔慰。

  宴会毕,撤了杯盘碗盏,皇帝随即召法官和证婚人,参加订婚仪式,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阿拉丁写结婚证书。证婚的时候,阿拉丁突然离席,朝外走去。皇帝见此行动,立即制止,说道:“我的孩子,你要上哪儿去?现在正在进行订婚仪式呢,下一步便要举行结婚典礼,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启禀皇上,我决心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建一幢适合她那崇高地位和尊贵身份居住的宫室,以此表示我对她的爱慕和诚意。不完成这桩心愿,我是不同她见面的。不过,靠老天的力量,在陛下的关怀和我自己努力下,宫室是可以在最短期内建成的。当然,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辈子过幸福的生活,我必须努力去做,目前应该是我开始为公主做事的时候了。首先建筑一幢宫殿,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

  “我的孩子,你自己去踏看吧。”皇帝说,“你认为哪儿最适宜,就决定在哪儿建屋。我看皇宫前面那片广阔平坦的空地,倒是一块好基地,如果你认为不错,就在那儿建筑宫殿吧。”

  “很好。”阿拉丁说,“在皇宫附近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建筑住宅,这是我所希望的。”他说着向皇帝告辞,跨上坐骑,在卫队的护卫下,离开皇宫。他的果断言行,博得众人称赞,都说他正直善良,不愧为堂堂的驸马。

  阿拉丁回到家中,走进卧室,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应声说道:“我的主人啊!说吧,你需要什么?”

  “现在有一桩紧急、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必须尽快完成。我要你在皇宫前面那块广阔的平地上,以最快的速度,为我建筑一幢非常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的设备,如家具和贮藏物等要应有尽有,而且必须是名贵的御用之物。”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应诺着悄然隐退。

  翌日清晨,灯神出现在阿拉丁面前,说道:“禀告主人,宫殿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和设想建筑完工了,请随我一块儿去检查吧。”

  阿拉丁欣然随灯神去看新建筑的宫室。于是灯神背着他飞腾起来,一会儿便来到新宫室的所在地。

  阿拉丁举目观看那巍峨壮丽的建筑物,使他非常满意。整幢宫室都是用碧玉、雪花石和云石等名贵材料,经过精雕细凿建成的。他随灯神进入宫殿,仔细观看每一部分的装饰和陈设。首先在贮藏室中,他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名贵珠宝,数量之多,质量之好是无法估计的。在餐厅里,他看见餐桌、餐具,如杯盘碗盏刀叉匙筷等食具一概俱全,都是金制的,非常稀罕名贵。在厨房中,他看见了厨师,在他们旁边是所需用的全套炊具,金银般发射出灿烂的光芒。在储藏室里,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盒子,箱柜中装着各种御用衣服和名贵的丝绸锦缎衣料,其中织锦、天鹅绒一类的衣料是中国、印度的产品。在一间间布置成套的寝室里,摆着堂皇的卧具、富丽的陈设和稀罕的装饰品。在马房里,饲养着高头骏马,远非一般帝王拥有的骡马可以比拟。在马具室里,摆着华丽的镶珠宝的金鞍子银辔头,墙壁上挂着讲究的、嵌珠玉的马衣、鞍褥等服饰品。这一切都是在一个晚上创造出来的。如此壮丽、宏伟的建筑和丰富多彩的陈设,即使人世间最权威的帝王也办不到,因此阿拉丁感到十分惊诧。除了大量财物之外,在这幢新落成的宫殿中,还有大批供使唤的宦官、奴仆。其中婢女们一个个苗条美丽,十分惹人爱,即使虔诚的圣徒见了,也会神魂颠倒。而在这幢宫殿中最令人惊叹的,是楼上那个有二十四扇格子窗的望景亭。每道窗子都是用各种名贵的宝石组成的。但其中的一扇还未完工,这是为给阿拉丁有机会考验皇帝的能力,故意作这样安排的。

  阿拉丁仔细查看整幢宫殿,感到快慰。他看了灯神一眼,说道:“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先前我忘了告诉你了。”

  “说吧,我的主人!还需要什么呢?”

  “还需要一张混金丝编织的、质量最佳的、又宽又长的织锦地毯,好把它从我的新屋一直铺到皇宫,以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从皇宫到这儿来时,从地毯上走过,免得她的尊足踩着地面。”

  灯神应诺着悄悄隐去,转瞬间再次出现在阿拉丁面前,说道:“我的主人,你所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于是灯神带阿拉丁走出宫殿,指铺在两宫之间令人惊叹的地毯给他看,博得他的赏识,这才送他回家。

  当天清晨,皇帝从梦中醒来,披衣下床,推开窗子,朝外一望,只见皇宫对面,出现一幢宏伟壮丽的宫殿。他揉一揉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观察,证实映入他眼帘中的,确是一幢非常富丽堂皇的大建筑物。而当他看到铺在两座宫殿之间那床稀罕的地毯时,简直惊得目瞪口呆,还有那宫殿的门房、仆役的装束打扮,俨然跟皇宫里的婢仆无异,显示出庄重、严肃的景象。

  这天清晨,宰相进宫早朝,看见皇宫对面骤然出现的崭新大厦和铺在两宫之间的讲究地毯,感到茫然,万分惊诧。他匆匆进宫,谒见皇帝,君臣两人便围绕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谈论起来,对这种惹人注目吸引人心的景象,都感到震惊。最后君臣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实说,象这样的宫殿,断然不是帝王能够建造的。”皇帝洋洋得意地对宰相说:“现在你该承认阿拉丁够资格做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丈夫了吧?他那幢巍峨壮观的宫殿,其富丽堂皇的程度,是人们想象不到的,你亲眼看见了吧?”

  宰相始终怀着嫉妒阿拉丁的心情,所以他回答皇帝说:“陛下,这么巍峨富丽的大建筑,只有魔法师才弄得出来;在人世间即使最有钱的大富翁和最有权势的帝王,都不可能在一夜间建成的。”

  “你老是噜苏,诽谤阿拉丁,这使我觉得奇怪。我看显然是你的嫉妒心、猜疑心在作祟。阿拉丁需要一块地基,打算盖一幢宫殿供我女儿居住,我赏赐他那块地基,你是知道的。总之,一个既然能把帝王所没有的名贵珍宝作为聘礼,献给公主的人,他难道不能建筑这样一幢宫殿吗?”

  宰相听了,知道皇帝很爱阿拉丁,更激起他的嫉妒和怨恨情绪。他没有其他办法,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对抗年轻的阿拉丁,所以只得忍气吞声,不再吭气。他表面上唯唯诺诺,装出惟命是听,十分依顺的样子,并勉强振作精神,跟随皇帝及文臣武将,在宦官、宫女簇拥下,等待着热烈庆祝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婚礼。

  这天清晨,阿拉丁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想到这是他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结婚的喜庆吉日,一会儿就要上皇宫去举行庄严隆重的结婚大典,心中感到无限快慰。他一起床,把神灯取出来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的主人,要做什么事?我等候你的吩咐哪。”

  “今天是我结婚的吉日,马上就上皇宫去举行婚礼。现在你快去弄一万金币供我使用。”

  灯神应声悄悄隐去,转瞬便带来一万金币。于是阿拉丁骑着高头大马,由侍从分前后两班护卫,前往皇宫。一路上,他不停地把金币一把一把地撒向人群,充分显出慷慨豪爽派头,博得人们的称赞和爱戴,无形中他的地位声望显得更高贵更尊严了。

  阿拉丁率领侍从浩浩荡荡来到皇宫门前,文武百官赶忙趋前迎接,并立即向皇帝报告驸马莅临的消息。皇帝离开宝座,步出厅外迎接驸马,热烈地拥抱阿拉丁,亲切地吻他,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进入客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于是装饰得焕然一新的皇宫和整座城市便开始欢庆公主的婚姻大典,乐师们吹奏起响亮热闹的乐曲,艺人们一队队翩翩起舞,跳各式各样的舞蹈,歌舞融成一片,到处都是悦耳畅怀的乐声和使人眼花缭乱的舞姿,欢声笑语,响彻云霄,宫内宫外欢声雷动,一直欢跃到正午,皇帝才吩咐摆宴。

  宦官遵循命令,指挥婢仆们迅速安排桌椅,端出饭菜,大宴宾客。于是皇帝带阿拉丁、朝中文臣武将以及绅耆、富商、名流鱼贯进入宴会厅,各按官阶的大小和地位的高低顺序坐下,然后无拘无束地随便吃喝,开怀畅饮。婚宴席上的肴馔非常丰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应邀赴宴的宾客济济一堂;还有京畿的地方官吏和庶民,不辞跋涉,远道前来庆贺的,看热闹的,络绎不绝;皇宫和阿拉丁新建的壮丽宫殿内外,门庭若市,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排场之大,欢乐之盛,从皇宫和京城的历史来看,都是空前的。在这一片欢腾中,皇帝的记忆里突然闪现出当初阿拉丁的母亲前来求见时那副褴褛畏缩的形状,以及她儿子无声无臭、穷酸可怜的境遇,前后一比较,感慨就多了。前来看热闹的庶民,在皇宫前流连忘返。尤其面对阿拉丁一夜间建成的那幢非常巍峨富丽的新宫殿,大家赞不绝口,惊羡得五体投地,众口同声祝福他,说道:“他得天独厚,少年得志,天官赐福,天长地久,应当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宴会毕,阿拉丁起身向皇帝告辞,然后跨上骏马,在侍从的护卫下,转回他自己的宫殿,以便安排一切,好迎接新娘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过门。一路上人们欢呼祝福他,众口同声地喊道:“老天爷喜爱你,增加你的荣誉,赏赐你长命百岁!”在欢庆声中,人们越聚越多,欢声也越呼越高,大家追随侍从们,挤得水泄不通。在从皇宫前往新宫殿这段路上,阿拉丁不停地把金币撒给人群,表示感谢。

  到达新宫殿门前,阿拉丁下马,步入客厅,坐下休息。侍从排成整齐行列,把手臂交叉着贴在胸前,小心翼翼地伺候他,阵容非常严肃。一会儿,婢仆端来果子汁伺候他。阿拉丁喝了,随即吩咐宫中的奴婢、宦官和各色人等,大家分头准备,届时迎接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到新宫殿中举行结婚典礼。

  过了正午,太阳逐渐西偏,温度慢慢下降,皇帝便吩咐武官、公侯和宰相骑马陪他到宫前的广场,观看骑术、武艺表演。

  同样,阿拉丁也带领他的侍卫,骑着一匹为阿拉伯骏马所不及的高头大马,到广场参加表演。他在竞技场中,大显身手,表演他的骑术,同样还拿棕榈木标槍,表演各种高超武艺。

  当时,阿拉丁的未婚妻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坐在闺房的阳台上,穿过格子窗,俯视广场,一眼看见阿拉丁的英俊漂亮形貌,抑制不住爱慕的激情,直看得发愣,满意得几乎跳了起来。

  参加表演骑术、武艺的人,各显身手,认真表演后,随着铃声各自归队,听候评比。结果阿拉丁的骑术、武艺比谁都好,公认为出类拔萃的优胜者。表演告一段落,皇帝率领亲信臣僚,高高兴兴地回宫。阿拉丁也在侍从的簇拥下,胜利转回新宫殿。

  黄昏时候,皇帝的大臣和贵族陪新郎阿拉丁前往皇家澡堂洗澡。阿拉丁沐浴、熏香毕,穿戴华丽衣冠,跨上骏马,同官吏、贵族排成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转回新宫殿。有四个骑兵,手持宝剑,在阿拉丁的前后左右,严加保护。本城和外地的人群,为了欢呼庆贺,抬着蜡烛,敲着铜鼓,吹奏着各式各样的管弦乐器,排队走在前头,直把阿拉丁和陪随他的官吏、贵族引到新宫殿门前。

  阿拉丁请陪伴他的官吏、贵族进入客厅,陪他们坐下。婢仆端来果子露和糖浆一类的饮料,招待他们,也款待前来欢呼祝愿的人群。新宫殿内外挤满了人,盛况空前。阿拉丁面对那样的欢腾景象,感到无比快慰,吩咐侍从站在宫殿门前,拿金币撒给他们,表示竭诚感谢。

  皇帝观看骑术、武艺表演之后,回到宫中,即刻吩咐皇亲贵戚中的男妇老幼,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出阁组成送亲班子,先在宫中举行各种传统的礼节和仪式,然后热热闹闹地送公主前往丈夫宫中去行结婚仪式。皇帝最亲信的文臣武官也奉命参加送亲队伍。宫娥彩女和宦官婢仆手持蜡烛走在前头,接着是文武官吏、大公、贵人和他们的妻妾,最后是当初阿拉丁打发她们送聘礼给公主的那四十名婢女。她们每人手中握着一只插在嵌宝石的金蜡台上、散发出樟脑和龙涎香气味的大蜡烛。这个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出阁的皇家送亲队伍,浩浩荡荡,走向阿拉丁的宫殿,形成壮观的场面,直把公主送到她丈夫的宫殿,进入楼上的洞房中。妇女们忙着替公主重新梳妆打扮,给她戴上凤冠,穿上霞帔,陪她到堂上行礼,新郎新娘会面,共拜天地,正式匹配成夫妻。这时候阿拉丁的母亲站在新娘身旁,待新郎伸手揭下新娘的面罩,老太太便目不转睛地仔细观看,认为公主的确是绝世佳人。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环视周围,见屋内灯火辉煌,一盏盏各式各样的大分枝烛台都是贵金制成的,嵌满了绿宝石、红宝石。她暗自说:“从前我以为皇帝的宫室是最富丽堂皇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幢宫殿才是独一无二的,它远远超过古今所有帝王的宫殿了。我相信波斯帝国各王朝中即使最权威的帝王,在当时他也没有这样的宫殿。同样我相信,即使集中全人类的力量,也是不可能在一个晚上建成这样一幢宫殿的。”除了宫内的装潢陈设之外,整幢宫殿的雄伟壮丽的外观,也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赞叹不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正沉思之时,欢宴送亲队的筵席已经摆开,大家入席吃喝,满堂都是欢声笑语。正当大家开怀畅饮,尽情欢乐时,有八十名手持管弦乐器的歌女来到席间,站在宾客面前,轻举玉指一弹,管弦便发出和谐悦耳的音乐,大家都被优美的音乐所陶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了抑扬顿挫的音乐,非常感动,暗自感叹:“这样美妙动听的音乐,我生平还没听过呢。”她索性不吃不喝,聚精会神地欣赏起音乐来。

  宴会持续不停,宾客开怀畅饮,音乐和欢笑融成一片,直热闹到夜阑人静。最后新郎阿拉丁站起来,亲手斟一杯酒,递给新娘。公主接过去,一饮而尽。这样一来,宾客们高兴快乐的程度达到极点,大家认为这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夜。这样的快乐,就是赫赫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在世时,也不曾享受过。

  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待宾客尽欢席散后,才双双并肩进入洞房,共度鱼水之欢。

  翌日清晨,阿拉丁刚起床,管库的便给他送来一袭极其华丽、讲究的御用宫服。吃过早点,喝了混龙涎香煮的咖啡,阿拉丁吩咐备马。于是在侍从前呼后拥下,骑马上皇宫去。他刚进入皇宫庭院,宦官便急忙奔进后宫,向皇帝报告阿拉丁莅临的消息。

  皇帝听说阿拉丁驾临,即刻起身出迎。他一见阿拉丁,便象对待亲生儿子那样,热烈地拥抱他,亲切地吻他,让他坐在自己右边。阿拉丁刚坐定,便按照宰相、朝臣、大公、贵族们的惯例,开始祝福皇帝,替他祈祷。皇帝喜不自禁,吩咐侍从端出饮食招待驸马。侍从即刻端来菜肴,于是翁婿共进早餐。吃喝毕,撤去杯盘桌椅,阿拉丁才面向皇帝,说道:“皇上我的主人,今天陛下可否在满朝文臣武将和大公贵族陪随下,前往令嫒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家中,吃一顿午饭?”

  “我的孩子,你可真够慷慨大方呀。”皇帝高兴地接受阿拉丁的邀请。

  皇帝率领应邀的文武朝臣和大公贵族,同阿拉丁并辔离开皇宫,一直来到阿拉丁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建筑的新宫殿里。他举目环顾,砍赏宫殿的建筑,见其结构非常别致、结实,所用的材料全是碧玉、红玉髓等名贵的宝石。在这壮观宏伟的建筑物中,他感觉眼花缭乱,惊奇得难以形容。他回头对宰相说:“你怎么说呢?告诉我吧:用如此丰富的金银、宝石所建成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在古今最有权势的帝王中,你这一辈子到底见谁这样做过?”

  “皇上,我的主人啊!这虽然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宫殿,可它不是亚当的子孙中最有权势的帝王所能建造的,即使集中全人类的力量也不可能建造这样的宫殿。不,象这样的建筑物,也是建筑人员无能为力的。因此,臣对陛下说过,类似这样的事物,只有应用魔法、巫术,才会出现的。”

  宰相的这通议论,在皇帝看来,显然是他仇恨、嫉妒阿拉丁的缘故。对朝臣、贵族们来说,这些言谈,只会使他们相信这样辉煌的成就,并非出自人类的创建,而是属于魔法、妖术的产物。因此,皇帝直截了当地对宰相说:“我的宰相哟!你说了这么多话该满足了吧。即使你不再说别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阿拉丁带着皇帝及其僚属参观宫殿,直把他们引到最高层,来到望景亭前。他们举目眺望,见亭榭的门窗,金是用祖母绿石、红宝石和其他贵重珠宝玉石嵌镶而成,美观华丽的程度为世间罕有、无可比拟的。面对那样的景象,皇帝心神恍惚,好象置身子仙境之中;同时他内心乐滋滋地感到无比快慰。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慢步绕着亭榭兜圈子,仔细观赏,尽情陶醉在快乐的气氛中。但是出于意外,他无意间发现一道窗子还未完工,那原是阿拉丁故意如此安排的。皇帝认为这扇窗子不象其他窗子那样完整无缺,便大惊小怪地感叹起来,对阿拉丁说:“啊呀!这可糟了,对你来说,这是美中不足,实在太不妙了。”接着他回头问宰相:“这扇窗子还有局部未完工的地方,其中原因你知道吗?”

  “主上,据我设想,这扇窗子之所以还未完工,是因为陛下催阿拉丁赶办婚事,他没有闲工夫,才来不及完成的。”

  阿拉丁趁皇帝同宰相谈话的时候,抽空下楼去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房中,告诉她皇帝驾临的消息。而在他再次回到皇帝面前时,皇帝便问他:“我的孩子,这望景亭的窗子,未完工的部分是什么原因?”

  “皇上我的主人,鉴于婚期迫在眉睫,我太忙碌,一时来不及物色巧匠、大师,才留下部分工程未完工。”

  “这扇窗子未竣工的地方,我打算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它。”皇帝许下愿心。

  “果能如此,不但老天爷会使陛下留芳百世,而且陛下的恩泽,必将在令嫒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宫中永存不朽。”

  皇帝既决心以他自己的力量来完成那扇窗子的部分工程,就马上下一道命令,召集一批宝石商和五金工匠,并供给必需的金银、宝石和名贵矿石,责成他们全力完成那扇窗子的工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姗姗前来接待皇帝,眉开眼笑地一直挨到皇帝身边。皇帝看见公主满面春风,热烈地拥抱她,亲切地吻她的额角。他带领僚属,跟随公主,一起下楼,进入餐厅。皇帝坐在为他设置的首席,左右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阿拉丁驸马陪同,朝臣、大公、贵族和内侍的头目,则顺序坐在另为他们布置的席间,一起共进午餐。皇帝刚动手吃喝,便觉得菜肴格外芳香,味道特别可口,是他生平未尝过的。他对烹调的高超技术和豪华的餐具,羡慕到极点。席前,有八十名歌女排队站在宾客前面奏乐助兴。她们轻举玉指弹奏,乐器便发出抑扬顿挫、动人心弦的美妙乐声。皇帝听了演奏,心旷神怡,乐不可支,在极为惬意的时刻里,他抑制不住奔腾澎湃的激情,叹道:“真的,一切事物都不在一般国王和波斯大帝的权力范围之内了。”

  皇帝和僚属们一个个无拘无束,大吃丰富的菜肴,直至吃饱喝足,洗过手,才转到客厅休息、谈天,吃各种各样的糖食和水果。在愉快的气氛中,皇帝仍念念不忘宝石商和五金工匠的工作。他站起来亲身前去察看,走上最高层,来到工匠跟前,发觉工作进度很慢,离完工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他们的技艺,跟原来的工程技术比起来,也太逊色。

  宝石商和五金工匠禀告皇帝,说放在小库藏中的宝石已全数搬来供他们使用,但是跟实际需要比较,还很不够。皇帝听了,即刻下令开启宫中的大库藏,取出其中的宝石,按工匠的需要供给,并且说,如果还不够,可以把阿拉丁贡献的那份宝石也拿来使用。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从皇宫中取来全部宝石,努力埋头工作。但是出乎意外,工程还没做完一半,宝石就用完了。

  为了应急起见,不得已,皇帝下命征用宰相和朝臣们私人的宝石。人们虽然按皇帝的命令来办,可是宝石的数量仍然差得很多。

  次日,阿拉丁一早去检查工匠们的工作,发现只完成一半。他一气之下,索性命令他们立刻停工,不要再做下去,并吩咐他们把宝石归还原主。

  工匠们按照阿拉丁的指示,赶忙摘卸用上的宝石,归并在一起,分别归还物主。皇帝的归皇帝,宰相、朝臣的也归还本人。工匠们觐见皇帝,报告他们奉阿拉丁的命令停工的经过。皇帝听了,问道:“这是什么缘故?干吗不叫你们继续工作下去?为什么要中途停工呢?”

  “禀告主上:除了他命令我们将已完成的部分工程拆卸外,其他的事,奴婢们一点也不知道。”

  皇帝立刻吩咐侍从备马,跨上坐骑离开皇宫,上阿拉丁的宫殿中去,以便亲自了解个中真实情况。

  阿拉丁命令宝石商和五金工匠停工,把他们打发走了,才回到自己房中,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吧。”

  “我的希望是,望景亭中那扇未完工的窗子,由你去完成它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应诺着悄悄隐退。

  一会儿,灯神再次出现在阿拉丁面前,说道:“我的主人,你吩咐我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阿拉丁高兴地去到最高层的望景亭,见那扇窗子已修理完整,跟其他的窗子一样,毫无差别。当他聚精会神地打量那扇刚完工的窗子时,一个宦官急急忙忙跑到他面前,说道:“禀告主人:皇帝骑着御马前来看你,已到院落中了。”

  阿拉丁听了,赶忙下楼迎接。皇帝一见阿拉丁便说:“我的孩子,你干吗这样做呢?你不让匠人们做完那扇窗子的工程,而使宫殿中留下残缺不全的地方,这是什么缘故呢?”

  “主上,撇下那扇窗子的部分工程,这是我原定的计划。并不是我无能为力,也不是存心在陛下驾临参观时,使陛下看到一幢有缺点的宫殿。我的目的只是要陛下自己察觉:不是我不能完成它,而是让陛下跟我一起上去;可以亲自看到当中还有缺点,还应该添补一些什么罢了。”

  皇帝同阿拉丁交谈之后,再次随阿拉丁进入望景亭,把所有的窗户仔细看了一遍,终于认为每扇窗子都完整无缺,全都一个模样,挑剔不出丝毫缺点。他骇然震惊,激动得热烈地拥抱阿拉丁,亲切地吻他,说道:“我的孩子,这种非凡独特的技艺,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在一晚上所做成的事,宝石商和五金工匠花几个月工夫也完成不了。指天起誓!象你这样能干的人,世上是找不出来的,至于能同你匹敌的对手,那更谈不上了。”

  “承蒙主上夸奖,我可不该受此赞扬。但愿老天爷赏赐陛下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指天起誓,我的孩子,你的技艺是百工望尘莫及的,因此,你对所有的赞扬是当之无愧的。”

  皇帝和阿拉丁彼此谦虚,互相恭维着一起下楼,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房中。公主赶忙迎接,让父王休息,自己在一旁小心伺候。皇帝眼看公主生活在豪华、宏伟的宫殿中,过着极其安乐、舒适的生活,内心感到无限快慰。他亲热地和女儿交谈一会,才踌躇满志地回宫。

  阿拉丁新婚之后,过着自由自在的安定生活。他每天总要骑马,在侍从们前呼后拥下,去城中走走,借看热闹消遣的机会做好事,沿途总是把金币一把一把撒给街道两旁的人群,用这样的办法广施博济。因此无论本地人或外乡人,无论近处或远方,都称赞他善良、慷慨,博得众人的拥护和爱戴。此外他对一般孤苦无告的穷苦人、修道士、乞丐尤其关怀,亲手给他们很多的施舍、救济。由于他的乐善好施,他的名声越传越远,声誉超过王侯将相。他的交游也日广,公侯将相,大公贵族都成为他的座上客,彼此过往很亲密。

  阿拉丁的声誉、地位虽然日益显赫,但他的本来面目未改,始终保持着过去的生活习惯,依然同旧相知交游如初,并坚持骑马,经常驰骋于宫前的广场,参加皇帝主持的骑术比赛。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活泼伶俐,爱热闹,好嬉戏。她每见阿拉丁骑马的英武姿态和熟练的骑术不但感到高兴,而且越发爱慕。她深切感到老天爷为她所安排的恩遇是很多的。比如当初她一度跟宰相的儿子发生纠缠的时候,便有她的真正的丈夫阿拉丁来保护她,使她的处女性免遭蹂躏。这便是老天爷无上恩赏的例证。

  阿拉丁的声誉越传越远,不仅皇帝、朝臣们爱护和信任他的心情日益增加,而且在一般老百姓的心目中,他已成为伟大非凡的人物,博得朝野的拥护和爱戴。就在这样美满的日子里,突然发生外敌入侵的祸事。皇帝即刻调兵遣将,命令阿拉丁挂帅,率领全副武装的部队,开往前线御敌。阿拉丁遵命,统率部队,马不停蹄,日以继夜地奔赴战场,与强敌对垒。他在战火纷飞的阵地中,身先士卒,奋不顾身,英勇杀敌。战斗越打越激烈,伤亡的将士与时俱增,刀槍剑戟的碰撞声,人吼马嘶的喧闹声融为一片,汇成悲壮惨烈的景象。最后阿拉丁大显身手,冲破敌阵,杀得敌人弃甲曳兵,抱头鼠窜。阿拉丁大获全胜,夺得很多的战利品。

  阿拉丁战胜入侵敌人的捷报传来,全城欢腾,为了热烈庆祝胜利,人们张灯结彩,京城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当他凯旋时,皇帝亲自出城迎接,亲切地拥抱他,吻他,老百姓也争先恐后地出来迎接、庆贺,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

  皇帝和阿拉丁翁婿二人,喜气洋洋地并辔进城。在皇帝的陪同下,阿拉丁回到他自己的宫殿中。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早已等着迎接他,满心欢喜地吻他的额角,殷勤地让他和皇帝休息,并吩咐婢仆端出果汁、糕点,陪他俩吃喝。

  阿拉丁歼敌有功,博得朝野的钦佩和爱戴;为了庆贺他的凯旋,皇帝发布圣旨,命令全国各城市张灯结彩,欢庆胜利。这样一来,阿拉丁一鸣惊人,扬名天下,上自官吏、部队,下至老百姓都另眼看待他。在众人心目中,都留下‘上有天帝,下有阿拉丁’的印象。由于阿拉丁为人慷慨,本来就受人们拥护、爱戴,再加上他高超的骑术,以及捍卫社稷歼灭敌人的功勋,更使人们格外崇敬。这时他的幸运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非洲魔法师重返中国

  非洲魔法师回故乡后,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老是耿耿于怀,想着为谋取神灯所经受的跋涉、劳累而终日悲叹、苦恼。尤其每逢想起快到手的神灯却不翼而飞的情景,深感自己所吃的苦头等于白费精力和时间。他对自己的遭遇,既悲伤又生气。他咒骂阿拉丁违拗命令,给他造成终身遗恨。他有时抑制不住悲愤情绪而狂叫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小杂 种死在地道中,我可心满意足了。反正我可以另找机会谋取神灯,它会安然保存在地下宝藏中的。”

  非洲魔法师的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决心再接再厉地行动起来。有一天,他取出沙盘,仔细检查并作好一切准备,以便卜问阿拉丁的下场和神灯的去向。他摊平沙粒,布成平整的轮廓,并星罗棋布地弄出小点子,才开始占卜,然后将呈现在沙面上的形迹,仔细转移到纸片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研究,结果却不见什么反应,没达到预期的目的。息了一会,他重新布置一番,把盘中沙粒的体形按主要和次要的秩序,更精确地固定下来,再作第二次卜卦,再观察、推算,结果仍不知神灯的去向,使他大失所望,怒火中烧。他为探听阿拉丁的下场,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卜第三卦,知道阿拉丁并未葬身在那个宝藏的地道中,这使他非常惊诧,愤怒到极点。经过仔细观察研究之后,算把阿拉丁的去向弄清楚了。原来这个小家伙已经溜出地道,还活在人间,而且他为人机警、活跃,已成为神灯的主人。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他自怨自艾地说:“为了寻求神灯,我遭逢的.艰难困苦和所吃的苦头,是别人忍受不了的。可是那个该死的小杂 种,却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这到底是谁告诉他神灯的秘密,让他一跃而为世间最有钱的人物呢?”

  非洲魔法师通过卜卦,知道阿拉丁没遭到致命的打击,已经逃脱性命,而且享受神灯的实惠。他咬牙切齿地说:“只有把他置之死地,我才解恨呢。”于是他换用泥盘又占卜一卦,从显露的迹象中,知道阿拉丁不仅富厚,而且已同皇帝的女儿结婚,成为驸马。因此他愤怒到极点,气得发抖。为要达到报复和夺取神灯的目的,他振奋起来,准备行装,随即起程,作重返中国之行。

  魔法师怀着希望和仇恨的心情,风尘仆仆,经过漫长的旅程,饱经风霜,终于到达中国,进入阿拉丁所居住的京城,在一家旅店中住下。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旅店上大街蹓跶。他挨到人丛中,侧耳细听他们谈话。有的人赞美新建宫殿的宏伟、壮丽,有的人夸赞阿拉丁的慷慨、慈良;有的人推崇其高尚操行,有的欣赏其堂堂仪表。魔法师走进一家茶馆,见人们一群群喝茶谈天,有低头细语的,有高谈阔论的,真是五花八门。魔法师挤到一个正在夸赞阿拉丁的年轻人身旁坐下,插嘴说:“小伙子,你所夸奖的这个人,他是谁呀?”

  “老人家,显见得你是外路人,从远方刚到这儿来的吧。就算是这样,怎么会听不到赫赫有名的阿拉丁的大名呢?他那幢富丽堂皇的宫殿已经驰名于天下,成为世上的奇迹了。他的荣誉和享受,几乎超过我们的皇帝了。他的这种名声,你一点也没听说吗?”

  “我最大的愿望是想亲眼看一看那幢宫殿,劳你的驾,带我去看一看吧?”

  “听明白了,我带你去。”年轻人答应魔法师的要求,走在前头,带魔法师一直去到阿拉丁的宫殿所在地。

  魔法师仔细打量、观看一番,意识到这幢宫殿的建成,全是神灯起的作用。他痛心得暗自嘀咕:“啊!这个该死的家伙,这个裁缝的儿子,他原是一个连一餐晚饭都挣不到手的穷小子,我非挖个陷阱弄死他不可。如果命运之神暗中支援我,那么,我是能置他于死地的,我也能叫他妈重新去摇她的纺车的。”魔法师露出一副凄切、悲痛的形象,垂头丧气地回到旅店,心中燃烧着愤怒、嫉妒的火焰。

  魔法师取出天文历表和沙盘,卜了一卦,寻找神灯的所在,发现神灯摆在新宫殿中,不在阿拉丁身边,因此喜不自禁,大声说:“现在有办法了,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并把神灯弄到手了。”他打定主意,急急忙忙走出旅店,找到一个铜匠,对他说:“你替我做几盏油灯吧,我愿多给你工钱,只要你赶快把灯做出来就行了。”

  铜匠同意替魔法师做灯,并且马上动手,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果然把灯赶做出来了。

  魔法师付了一笔工钱,把灯带回旅店,装在一个篮子里。他提着一篮油灯,走出旅店,串大街,走小巷,过集市。一边高喊道:“呵!谁有旧灯?快拿来换新灯啰!”人们听他这么叫喊,都嘲笑、奚落他:“这人一定是着魔了,不然,他怎么肯拿新灯换旧灯呢?”因此围着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小孩尤其好奇,老是跟在后面嘲弄他,一步也不放松。魔法师本人却若无其事,既不阻拦他们,对侮辱性的言行也不在乎,只是一股劲地朝前走,终于来到阿拉丁的宫殿前。他把叫唤声提得更高,孩子们也跟着放开嗓门大声嚷:“老疯子……”

  说来凑巧,当时恰好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坐在望景亭中眺望景致,突然听见一阵阵叫喊的嘈杂声,便从窗户朝下看,见那种景象很奇怪,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便打发女仆下去了解情况。

  女仆立即下楼,走出大门一看,便听见有人在喊:“呵!谁有旧灯?愿意拿来换新灯吗?”同时一群孩子在后面,闹得非常厉害。女仆赶忙回去告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公主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婢女们七嘴八舌地同公主议论开了。其中有人说:“我相信这人所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公主,我看见我们主人房中有一盏旧灯。”另一个婢女说,“倒不如我们拿去换一盏新的吧,这便知道他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这原是由于阿拉丁一时疏忽大意,竟忘记把神灯收锁起来,才被那个婢女看见的缘故。

  关于神灯的特点和价值,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点也不知道,同时她也不知道阿拉丁一步登天而同她结婚,成为皇帝的快婿,当上了驸马,这一切的名利地位,全是这盏神灯所给予的。因此,她同意婢女的建议,说道:“好的,去把你主人房中的那盏旧灯给我拿来吧。”她所以这样,仅仅是为了证实那个叫唤者是否真能以旧灯换新灯这个目的罢了。

  婢女即刻把神灯拿来,递给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公主跟其他所有的人对非洲魔法师的狡猾和诡谲,都是毫不知悉的。于是她打发一个宦官把旧灯拿下去换新灯。宦官遵命,带着神灯向魔法师换了一盏新灯,拿到楼上,小心翼翼地放在公主面前。公主仔细看了换来的果然是一盏全新的,所以对叫唤者的所为越发不理解,只落得捧腹大笑不止。

  非洲魔法师分辨出换到的旧灯,确是从地下宝藏中取出来的那盏令人心醉的神灯,万分高兴,立刻把它塞在胸前的衣袋里,扔掉作为交易使用的那些剩余的新灯,急忙拔脚溜走,摆脱孩子们,远远离开城市,一直跑到郊外,然后放慢脚步,继续向前,到了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原野,耐心等到夜幕降临,周围寂静无声的时候,才掏出神灯一擦,灯神随即出现在他面前,说道:“主人,奴婢应声到你面前来了,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吧。”

  “我的愿望是:”魔法师说,“让你把阿拉丁的那幢宫殿,连同里面所有的一切人和物,全都给我搬到我的家乡非洲去,把它安置在城外的一座花园中。我居住的城市,你是知道的,可别忘了连我本人也一起带走。”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你先闭上眼睛,等你再睁眼时,便可看到你自己连同宫殿一起都在你的家乡了。”

  果然在转瞬之间,魔法师和阿拉丁的宫殿连同其中的一切,全都被灯神搬到非洲。

  阿拉丁被捕

  皇帝一向关心、爱护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所以每天清晨醒来,首先打开窗户,朝前观望女儿的宫殿。在阿拉丁的宫殿被搬走的第二天清晨,皇帝照常起得很早,开窗朝前看时,却不见阿拉丁的宫殿,只剩空旷、平坦的一块基地,已成为人们往来的通道,跟先前的景象大不相同,建筑物的踪影不存在了。他非常吃惊,恐怖到极点。他揉一揉眼睛,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证明他没有看错,前面的确不存在宫殿的影子。他不知究竟是为什么,建筑物消失到哪儿去了。他搓着手掌,泪水从腮颊流下,浸湿了络腮胡。因为不知道女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遭遇和下落,他忍不住痛哭流涕,赶忙着人召宰相进宫。

  宰相谒见皇帝,一眼看到皇帝哭哭啼啼的可怜相,暗自吃惊,说道:“请饶恕我,皇帝陛下!求老天爷护佑,使陛下免除每件灾祸。今天陛下如此悲痛,这是为什么呢?”

  “在我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遭遇吧?”

  “主上,指天起誓,臣一点也不知道。”

  “那末,今天你显然是没看见阿拉丁的宫殿啰?”

  “主上,臣果真没看到那幢宫殿。想必是关锁着还未开门吧。”

  “你既然没看到,那末你站起来,从窗户里往外看一看。你怎么说它关锁着还未开门呢?”

  宰相走近窗前,朝外一望,果然什么也没看见,既无宫殿,也无住宅,一时感到茫然,默不作声地回到皇帝面前。皇帝问他:“现在你知道我悲痛的原因了吧?你看到那幢还关锁着的宫殿了吧?”

  “主上,前些时,臣曾一再提醒陛下,指出那幢宫殿和其他的事物,全是凭魔法、巫术弄出来的。”

  皇帝听了,火冒三丈,狂叫起来:“阿拉丁哪儿去了?”

  “他上山打猎去了。”宰相不轻不重地回答一句。

  皇帝急忙下一道命令,派亲信侍从一起出发,前去逮捕阿拉丁。

  卫队、侍从一起出动,上山寻找,直至猎区找到了阿拉丁,诚恳地对他说:“阿拉丁,我们的主人啊!求你宽恕,别责怪我们。因为我们是奉皇上的命令来逮捕你的,他叫我们给你戴上枷锁镣铐,把你押进宫去治罪。皇上的命令,我们怎敢违拗呢!”

  阿拉丁骤然听了卫士的话,不知其中缘故,大吃一惊,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慢慢镇静下来,望着他们说:“关于皇帝下圣旨逮捕我的原因,你们知道吗?我相信我自己没有犯罪,我的灵魂是清白的。因为我一没触犯皇帝,二没叛国。”

  “我们的主人啊!这当中的缘故,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阿拉丁滚鞍下马,坦率地对卫士们说:“好吧,既是皇帝的圣旨,你们就按皇帝的吩咐做吧。”

  卫士们给阿拉丁戴上枷锁、镣铐,反绑着手臂,押解进城。人们见阿拉丁被捕,觉得奇怪,知道会被皇帝杀头,都替他担心受怕。由于阿拉丁平时为人慷慨、慈良,一贯同情穷苦人,所以博得他们拥护爱戴。他被捕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人们闻风而出,越集越多,流着同情的眼泪,怀着愤怒的心情,大家跟着卫士看他们如何对待阿拉丁。其中有的卫士也同情阿拉丁,打算问皇帝生气的原因,准备替他求情。卫士们把阿拉丁押到宫中,向皇帝报告逮捕的经过。皇帝不问青红皂白,悍然命令砍阿拉丁的头。

  刽子手奉命,赶忙铺下皮垫子,让阿拉丁跪在上面,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然后抽出宝剑,围绕着他兜圈子,等皇帝最后的处决令一下,便动手行刑。

  皇帝处决阿拉丁的命令刚一传出,人们听了,一窝蜂地拥进宫去,堵住各道门路,并派人去见皇帝,陈述他们的'意见:“假若阿拉丁稍微受到一点危害,我们即刻夷平你的宫殿,把你和其他的人,通通埋葬在里面。”

  由于人们对皇帝提出警告,宰相便及时进谏皇帝,奏道:“陛下,你的这道命令会很快毁掉我们的生命。现在宽恕你的女婿,收回成命是最适当的时候了,否则,人们的莽撞行为,就给大家带来灾难了。因为他们爱戴阿拉丁的程度,远远超过拥护我们的程度,这当中有很大的差别呢。”

  皇帝从窗户朝外一望,见庶民都行动起来。人越来越多,来势汹汹,潮涌般势不可挡,颇有推倒宫墙之势。在这种情况下,皇帝有所顾忌,被迫不得不立刻收回成命。于是他一方面吩咐刽子手释放阿拉丁,另一方面赶忙着差役向人群宣布宽恕驸马,恢复他的自由的赦免令,这才使人群的騷动平息下去。

  阿拉丁死里得生,获得自由,感到十分高兴。他抬头见皇帝坐在宝座上,便走近御前,说道:“主上,承蒙陛下开恩,赏我活命,我永生难忘。现在能否让我明白一下:我到底什么地方触犯了陛下,犯了什么罪过?”

  “叛贼!”皇帝吼了一声,“你犯了什么罪过,我也说不清楚。”他望宰相一眼,说道:“你带他过去,从窗户里指给他看,再叫他告诉我们,他的宫殿哪儿去了?”

  宰相遵命照办。阿拉丁朝外一望,见前面一片空旷平地,成为通衢大路,宫殿已经不翼而飞,连痕迹都不存在。眼看这种景象,他自己也感到震惊,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他恍恍惚惚地回到皇帝面前,听皇帝质问道:“你的宫殿呢?我的女儿哪里去了?公主是我的心肝,我一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呀!”

  “主上,我不知道宫殿和公主的去向,就连发生什么事故,我也一无所知。”

  “阿拉丁,你要知道,我所以饶恕你,只是为了让你赶快去查访这件事的究竟,好把有关我女儿的事打听清楚。只有找到公主,才允许你再来见我。指我的头颅起誓,万一你不把公主给我找回来,我非砍你的头不可。”

  “听明白了,不过恳求陛下给我一个期限,并把期限规定为四十天。要是过了限期还找不到公主,那就随陛下的便,砍头或别的处分都行。”

  “我答应你要求的期限,你可别想逃出我的手掌。你即使离开地球逃到天上,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皇上,我的主人啊!如限期届满还找不到公主,我会回来自首,承担砍头的处分。”

  人们眼看阿拉丁受到饶恕,恢复了自由,感到无限快慰。可是阿拉丁本人,因为受了虐待而感到羞耻,嫉妒者的幸灾乐祸,使他在亲戚朋友和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他离开皇宫,走在街道中,恍恍惚惚地漫游着,对自身的境遇以及所发生的事件,茫然不知所措。他迷迷糊糊地在城中游荡了两天,不知道该怎么去寻找妻子和宫殿。这期间,各式各样的人都同情他,怜悯他,悄悄地送饮食给他充饥度日。

  阿拉丁复仇

  阿拉丁经过两天的徘徊、流浪,索性离开城市,溜到郊外,无目的地走向寂寥、荒凉地区,结果被命运带到一条河边。由于失望过度,感到没有生存的余地,一度产生投河自杀的念头。他站在河岸上,面对滔滔的流水,突然想起当年埋在地道中那种九死一生的遭遇。当时他没丧生,终于闯出来了,现在怎能轻生呢?他恍然如梦初醒,理智慢慢恢复过来。他蹲下去用河水洗脸,刚捧水在手中,左右手开始一搓,便擦着指上的戒指,戒指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的主人,奴婢到你跟前来了,要我做什么?请吩咐吧。”

  阿拉丁一见戒指神,喜得大声吼叫起来,说道:“我要你把我的宫殿和我的妻子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以及宫中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搬到这儿来。”

  “主人啊!你要我做的这件事太困难了,我实在无能为力。因为这是灯神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我不敢去尝试。”

  “这件事你既然不能胜任,我不勉强你。不过,最低限度你得把我送到宫殿的所在地。无论宫殿在什么地方,都非去不可。”

  “遵命就是。”戒指神背着阿拉丁腾入高空,转瞬就把他送到他的宫殿面前。而他落脚的地点,正对着他妻子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寝室。当时正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一眼看去,不容易辨认自己的住室,但是他满腔的忧愁,都消逝了。他确信这是老天爷让他重见妻子的安排,因此,满怀感激的心情,同时回顾自身的遭遇,在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危急情况下,戒指神却及时前来救援。显然这是天意,给予生存的希望。于是他满腔的苦恼情绪,终于烟消云散了。

  阿拉丁遭受沉重的打击,苦恼到极点,整整四天没睡觉,此刻他疲劳不堪,当他走到宫殿左边的一棵树下时刚坐定就睡着了。

  阿拉丁既是一个被视为犯了杀头的罪,曾等待处决的犯人,照理是睡不着觉的,但由于太疲倦,一睡就到天亮。当他被树上小鸟啾啾声吵醒时,太阳已经照在他脸上。他伸个懒腰,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小河边洗手洗脸,然后合掌祈祷,求老天爷暗中援助他顺利地救出妻子。他来到宫殿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靠墙坐下,想办法闯进宫去跟妻子见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受了非洲魔法师的欺骗,跌在陷阱中,因为离别丈夫和父亲,感到万分痛苦,吃不下饭,喝不下茶,觉也睡不着,只是日夜悲哀哭泣。她的亲信使女非常可怜她,按时进房问候她,照顾她。恰巧这天清晨,在命运的驱策下,婢女伺候公主时,随手打开窗户,让公主看一看树木、溪流,以便触景生情,获得一些慰藉。她刚打开窗户,便一眼看见阿拉丁坐在屋下。她急不及待地嚷道:“公主呀,公主!这是我的主人阿拉丁,他坐在墙脚下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骨碌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望,果然看见阿拉丁。同时阿拉丁抬头也看见了她,于是两人的目光连成一线,彼此问好,顿时乐得几乎飞腾起来。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对阿拉丁说:“你站起来,打侧门进来吧。那个该死的家伙现在不在屋里。”她立即打发婢女下去给他开门。

  阿拉丁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夫妻重逢,互相拥抱、接吻,两人高兴得热泪盈眶。阿拉丁说道:“公主啊!首先我要问你一件事:当初我把一盏旧油灯摆在我的房间里,你知道它的去向吗?”

  公主听了丈夫的询问,长叹一声,说道:“亲爱的,原来就是那盏旧灯把我们拖到灾难中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阿拉丁莫名其妙。

  公主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尤其把旧灯调换新灯的经过说得更详细,最后说:“第二天我发觉我被安置到这里,就意识到我们彼此难见面了。那个欺骗我们,用交易办法拿走旧灯的人,他说他干这种勾当,是凭其魔力和那盏旧灯的作用的。他是非洲的摩尔人。现在我们就在他的家乡呢。”

  “告诉我吧:这个该死的家伙,他跟你说过什么?对你抱什么意图?是怎样对待你的?”

  “他每天到这儿跟我见一次面,向我求婚,叫我忘掉你,不要为离开你而苦恼,叫我自重自 慰。他还说,我父亲已经杀掉你,说你的父母是穷苦人,你是靠他发财致富的。此外他还说许多好话安慰我。可是我始终悲哀、哭泣,一直没对他说一句好话。”

  “告诉我:他把那盏灯放在什么地方?”

  “他随时把灯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它。有一天他问我对你还抱什么念头时,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灯来,让我看了一眼。”

  阿拉丁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说道:“公主,你注意听我说:我将暂时离开这里,换掉我这套衣服,然后再来见你。当你见我改装时,不要惊奇。望你派个女仆守住侧门,以便见我时开门,让我进来,用计谋宰掉这个该死的蠢贼。”他交代毕,立即溜出宫殿,迈开脚步,不停地朝前走。中途他碰见一个农夫,便对他说:“喂!庄户人,把你的衣服脱给我,换穿我的吧。”农夫不懂他的意思,表示拒绝。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动手硬把农夫的衣衫脱下来,拿自己的新衣当礼物送给农夫。他穿着农夫的衣服,扮成庄稼人,去到附近的城市,花了两枚金币,从集市里买了一瓶烈性麻醉剂,揣在怀里,然后急急忙忙,一口气奔到宫殿门前,守门的女仆赶忙开门让他进去。

  阿拉丁扮成农夫,回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说道:“听我说吧:你打扮一番,穿上最华丽的衣裙,装成眉开眼笑的样子,显出落落大方、一切都不在乎的神气;待那个该死的摩尔人来看你时,便笑脸相迎,装得非常亲切、热情,陪他一起吃喝;这样一来,他以为你把心爱的丈夫和尊贵的父亲都忘了。总之,你要在他面前用各种方式惹他欢喜,表示对他无比的钟情,并意味深长地举杯大喝一口,以此祝贺他延年益寿、万事顺利。当你满满灌他几杯,趁他漫不经心的时候,拿这瓶麻醉剂滴几点在他杯中,再斟酒给他喝。只要这杯酒一下肚,他就会死人般毫无知觉地倒下去的。”

  “要我这样做,是一桩很痛苦的事。但为了摆脱这个坏蛋的玷污、亵渎,我必须这样做。这个该死的家伙,虐待我,折磨我,割断我的亲骨肉。他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的,宰掉他是合理合法的,是他咎由自取的。”

  阿拉丁同妻子商量停当,一起吃了一点饮食,便匆匆和她分手,溜出宫殿藏起来。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随即唤亲信婢女替她梳妆,穿上最华丽的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象下凡的仙女一样美丽。这时候,该死的非洲魔法师来了,她便笑容可掬地迎接他。

  魔法师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梳妆打扮得这么漂亮,一反惯例,用和颜悦色的态度待他,使他喜不自胜,求爱之心和占有欲随之而扩大了。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从容大方,让魔法师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亲爱的人儿啊!如果你愿意,今晚到我这儿来,陪我喝几杯吧。这几天我苦恼极了,过孤单寂寞、度日如年的日子。阿拉丁不会从坟墓中来见我了,我相信你昨天的谈话,家父为我而忧愁痛苦,所以一气之下杀了阿拉丁。如果说我今天改变态度,和以往大不相同,这你别奇怪。我决心以你为友,让你代替阿拉丁,做我的终身伴侣。事到如今,我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所以望你今晚上这儿来,我们一块儿吃饭,痛痛快快地干杯,希望你给我尝一尝这里的美酒,据说非洲酒是再好不过的。我这儿有酒,但都是家乡产品。现在我想喝本地的名酒呢。”

  魔法师眼看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钟情于他,她那忧郁、苦闷的愁容,已变得眉开眼笑,因而认为她抛弃原有的念头,不再寄希望于阿拉丁,所以感到高兴,欣然说道:“亲爱的公主,你所希望的和吩咐的,一切都能办到。我家里有一坛本地酿的醇酒,保存得很好,一直埋在地下,已经八年了。现在我回家取酒去,很快便转回来。”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善于交际,长于应付,于是她进一步玩弄魔法师,说道:“亲爱的,你别去,免得我孤单寂寞。倒不如打发一个宦官去取,以便你留在我身边,让我从你的言谈中感到慰藉。”

  “公主啊!那坛酒埋在什么地方,除我之外,别人是不知道的。我去一会就来,不会耽搁的。”魔法师说着走了。

  不多一会,魔法师果然带着酒回到公主身边。公主表示感激,说道:“亲爱的,你为我不怕麻烦,太辛苦了,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的眼珠啊!一点也不麻烦。能伺候你,我是引以为荣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魔法师客气一番,坐在桌前,预备开怀畅饮。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显出要喝酒的神情。当女仆斟一杯酒给她,同时也斟一杯给魔法师时,她便举杯为祝他长寿,一饮而尽,同样魔法师也举杯为她的长寿干杯。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显出健谈、雄辩姿态,一面谈情说爱,一面举杯同魔法师对饮。她所以装样作态,旨在使他更加迷恋。魔法师不懂得这是为他张下的一张罗网,却认为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真的屈服、顺从他了,所以他狂妄、得意的了不得。面对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音容笑貌,竟一往情深,飘飘然不知所以,几乎把宇宙间的一切都不放在眼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始终陪随魔法师吃喝,当他有几分醉意时,公主说:“我们那儿,全国各地有一种风俗习惯,不知你们这儿是否也如此?”

  “那是什么样的风俗习惯呀?”

  “就是在吃晚饭后,相爱的双方,彼此交换酒杯,各干一杯,表示尽欢的意思。”说罢,她拿起魔法师的酒杯,斟了一杯酒摆在自己面前,并把她自己的杯子递给女仆,让她按事先的布置,斟一杯有麻醉剂的药酒,递给魔法师。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摇摆着窈窕的身子,显出婀娜的姿态,并握着魔法师的手,娇声娇气的说:“亲爱的,这是你喝过的酒杯,那是我喝过的酒杯,现在我们交换,各干一杯吧。”她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魔法师听了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亲密言谈,看了她爽快的喝酒举止,满以为这是一种钟情的表示,他飘飘然以不可一世的亚历山大大帝自居,欣然学着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举止,举起她的酒杯,也一口把酒喝了。不想酒一下肚,他便头晕眼花,昏迷不知人事,死人般倒了下去。这时候,女仆们立即奔下楼去,开了侧门让主人阿拉丁走了进来。

  阿拉丁急忙奔到楼上,见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坐在桌旁,已经把非洲魔法师置于死地,因而满怀感激的心情热烈地拥抱她,吻她,快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说道:“公主,你同婢女们暂时退入内室,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以便妥当地处置这件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立刻和婢女们进入内室。阿拉丁抖擞精神,把房门关锁起来,然后挨到魔法师身边,伸手从他的衣袋里掏出神灯,这才拔出腰刀,结果了魔法师的性命。他马上擦一下神灯,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的主人,你要我做什么?请吩咐吧。”

  “我要你把我的宫殿从这个地方搬回中国去,仍然把它摆在皇宫前面的`那个老地方。”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灯神答应着隐退下去。

  阿拉丁乘此机会进入内室,搂着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脖子,亲切地吻她。夫妻相亲相爱,并肩坐在一起谈心,并吩咐婢仆摆出饮食,安心地吃喝,愉快地交谈,直喝得有几分醉意,才从容上床,安安静静地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阿拉丁从梦中醒来,唤醒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一起洗脸穿衣;婢女替公主梳妆、佩戴首饰,换穿华丽衣裙,打扮得非常漂亮。同时阿拉丁也穿戴整齐。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显得格外活泼可爱,因为就要同皇帝见面,简直抑制不住沸腾的欢乐情绪。

  皇帝释放阿拉丁之后,对失去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这件事,始终忧愁苦恼,忐忑不安,心情一直静不下来,每天呆呆地坐着,象妇孺一样悲哀哭泣,因为公主是他的独生女儿,除公主外,没有别的子女了。他每天清晨醒来,总是先打开窗户,望着先前阿拉丁的宫殿所在的方向伤心、哭泣,直哭得无泪可挥,眼皮红肿。当阿拉丁夫妇平安归来的那天早晨,他按老习惯眺望窗外时,却见前面出现一幢高楼大厦。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背揉了一下,然后怀着惊奇的心情仔细审视,终于看出那确实是他女婿的宫殿。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吩咐侍从赶快备马,亲身前去踏看。

  阿拉丁看见皇帝骑马向他的宫殿跑来,急忙出门迎接。他俩中途相遇,阿拉丁便搀扶岳父走进宫殿。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说父王驾临,满腔激情地奔到楼下迎接,父女彼此见面。皇帝将公主搂在怀里,不停地吻她,由于欢喜过度,竟抱头痛哭起来。阿拉丁夫妻共同搀扶皇帝,慢步上楼。到了公主房中,皇帝询问她的情况和遭遇。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开始向皇帝叙述她的遭难:“父王啊!从昨天同我丈夫见面时,我的生命才算得救;是他把我从那个非洲魔法师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的。那个该死的魔法师,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大坏蛋,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假若不是我心爱的丈夫赶来营救,那就逃不出那坏蛋的魔爪,你老人家也不会再见我的面了。那时候,眼看我失掉父亲和丈夫,我忧愁苦痛到极点。谢天谢地,阿拉丁把我从恶毒的魔法师手中救出来了,在他的庇护下,我可以安全地活这辈子了。”接着公主把遭难的经过:如何受魔法师以新灯换旧灯的伪装所蒙蔽,如何让婢仆拿旧灯向他换取新灯,如何企图借换灯这件事来证实他的愚蠢行为等等,详细说了一遍,接着说:“可是刚做了那些事情的第二天,我和婢仆以及整幢宫殿便全被搬到非洲。从此流落异乡,如坐针毡,度日如年,过着苦难的日子。直至我丈夫赶到那里,同我见面,才想出脱身之计。如果阿拉丁不及时赶去营救,我难免要受那该死的魔法师糟踏、蹂躏的。”继而公主叙述用药酒灌醉非洲魔法师的经过,最后说:“我丈夫终于把我带回来了。至于他怎样带我回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总算从非洲转移到这儿来了。”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叙述毕,接着阿拉丁把他怎样再次进宫殿去见魔法师死人般醉倒的情景,怎样打发妻子和婢女离开污染的地方躲进内室,怎样从魔法师衣袋中掏出神灯,怎样用腰刀结果坏蛋的性命,怎样命令灯神将宫殿搬回来摆在老地方的经过,详细叙述一遍。最后说道:“关于我所谈的这些经历,陛下如果不相信,那末请玉驾跟我去看一看非洲魔法师的尸首吧。”

  皇帝果然随阿拉丁去看非洲魔法师丧命的地方,并吩咐把死尸搬走,放火烧掉,把骨灰撒在空中。至此,皇帝若有所悟,把阿拉丁紧紧搂在怀里,亲切地吻他,说道:“孩子,原谅我吧!在该死的魔法师胡做非为的时候,我几乎害了你的性命。我的孩子,我相信你是能原谅我的。当时我那么对待你,是因为失去可怜的独生女儿,对我来说比失去江山还痛苦呢。父母爱怜子女的心情,你是应该理解的。”

  “主上,你老人家给我作出那样的处分,并不违背王法;我自己也不曾违抗你的命令而犯罪。这中间所发生的灾难和痛苦,全是非洲魔法师那个坏家伙一手弄出来的。”

  皇帝听了阿拉丁的解释,欣然如释重负。于是马上下令装饰城郭,大摆筵席,把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和驸马阿拉丁的平安归来,作为大典庆祝,派人四出传达圣旨。全国各地官民遵循皇帝的命令,大张旗鼓地群起热烈祝贺,整整热闹了一个月。

  魔法师的同胞弟兄

  阿拉丁报了仇,夺回妻子和宫殿,但他还没有永远地摆脱非洲魔法师的危害。虽然非洲魔法师的尸体被烧毁,骨灰撒在大气中,可是他还有一个更坏的魔法更精的同胞哥哥。那是一个本领高超,精通各种占卦的大魔法师。古谚说:“一个豆掰成两瓣”,正是他们兄弟的写照。他们分居两个地区,各自玩弄其妖法、邪术,从而利用权术干伤天害理的事,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作为弟弟的非洲魔法师恶贯满盈,遭到杀身的下场之后,有一天,这个作为哥哥的大魔法师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他的弟弟,为要了解其境遇,便取出沙盘,摊平沙粒,打出小点子,然后卜了一卦,根据反应出来的迹象,仔细观察研究之后,知道他寻求的人,已经过世。这噩耗使他无限悲哀、苦恼。为要探听弟弟死亡的情况和葬身的地区,他又卜了一卦,知道弟弟是在中国被杀丧生,死在一个叫阿拉丁的年轻人手中。

  非洲大魔法师明了这个情况之后,急于要替弟弟报仇。他预备了行装,随即动身出发,不辞跋涉,横穿平原、荒野,跨过戈壁、高原,继续跋涉了几个月,才到达中国的京城,也就是杀他弟弟那个凶手居住的城市。他在一家旅馆中租了一间小房间,躲在里面稍事休息,然后走出旅馆,上街蹓跶,借此识别方向,熟悉路途,以便顺利地替他弟弟报仇雪恨。

  有一天,非洲大魔法师进入一家茶馆,那是在闹市中非常讲究的一座茶楼。里面挤满人群,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听说书,各种娱乐都有,五花八门,热闹得很。他在人丛中坐下,细听别人闲谈。那些人谈到道姑法图美的道德品行,以及她所做的种种奇迹般的事情。他了解到道姑法图美住在城外一个僻静的地方,终日呆在简陋的修道室中,埋头修功悟道,每月只进城两次施医。她不但廉洁、虔诚,而且神通广大,治病有着手回春的功效。她尤其乐意救助不幸的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非洲大魔法师听了众人称赞道姑法图美的德行,非常欢喜,暗自说:“我所寻求的,很快就要获得了。谢天谢地!从这个老婆子身上,我的目的很快便可达到了。”于是他跟其中的一人拉起话来:“老伯,刚才听你们几位谈道姑法图美的道行,实在令人钦佩,但不知她是谁?住在什么地方?”

  “奇怪,奇怪!”被问的人一声惊叫起来,“你住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关于道姑法图美的神奇事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怜的朋友!显然你是外路人,所以对她那清心寡欲的节操、虔诚廉洁的品性,勤修苦练的道行却一点也没听到。”

  “不错,我的主人啊!我是外路人,昨天夜里刚到这儿,因此听了这样的事感到惊奇,希望你把那位道姑的事迹全都告诉我,让我知道她的住处,以便专程前去拜访她。因为我是幻尘中罹难而有罪在身的人,要去求她救援,替我祈祷,用她的慈航,把我渡出患难的苦海,这就终生有幸,感激不尽了。”

  老头子被大魔法师的一席话所感动,顿生慈悲心肠,果然把道姑法图美的道德品行和所作所为,极其详尽地叙述一遍,并告诉他道姑法图美住在丘陵的窑洞中,然后牵着他的手,带他到城外,把去道姑法图美居室的道路指给他看。大魔法师说了许多好听话夸赞老头的为人,对他的好心肠,一再表示衷心感谢。

  大魔法师怀着喜悦心情回到旅馆,作了认真的计划,决心从道姑那里替弟弟报仇。第二天一早,他打算上丘陵去窥探道姑法图美的住室。由于命运的支配,当天恰巧是道姑法图美进城施医之日。在出城的路上,他看见人群密集在一起,拥挤得很。他出于好奇心,便走过去看热闹,却发现道姑法图美在人群当中,被人们团团围住。那些人都是患病或身有痼疾的,大家要求她替他们祈祷、治疗。为满足人们的愿望,她有求必应,忙得不可开交。

  大魔法师中途遇见道姑法图美,便站在一旁冷眼瞅着,一步也不放松地跟踪她,直跟到她走进窑洞,才满有把握地返回旅馆。他耐心等到日落,然后溜出旅馆,进一家酒馆,喝了一碗酒,才迈步出城,急急忙忙奔到道姑法图美居住的窑洞前,蹑手蹑脚地进入窑洞,见她平坦地仰卧在一张席子上,便纵身跳上床,骑在她身上,随即拔出匕首,呼唤她。

  道姑法图美一下子惊醒,睁眼见一个大汉拿着锋利的匕首骑在她身上,好象立刻就要杀她。她感到十分恐怖。大魔法师趁机威胁她:“听我说吧!你若出声叫唤或胆敢说话,我就马上杀死你。现在我让你起来,按我的吩咐去做。”他赌咒说,只要她服从命令,尽力做完所吩咐的事,就不杀她。大魔法师说毕,从道姑法图美身上站了起来,让她有动弹、起身的自由。

  “把你的衣服脱给我,换上我的衣服吧!”

  道姑法图美只好把衣裳脱给魔法师,还把头巾、面纱和披肩都给他。

  大魔法师脱下自己的衣服,扔给道姑法图美,并拿她的衣裳、披肩、面纱和头巾穿戴起来,伪装成道姑法图美,然后说:“你必须用油脂一类的化妆品,把我的脸孔粉饰得跟你的面色差不多。”

  道姑法图美按照吩咐,挨至修道室的角落,取出一个陶罐,拿油膏给魔法师脸上连涂带抹,把他的面色涂染得跟她自己的十分相似,然后拿长念珠给他戴在脖子上,又把拐杖递给他拄着,最后拿一面镜子给他照一照,说道:“你看一看,现在你的模样跟我一样了。”

  大魔法师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跟道姑法图美果然一个样子了,非常满意。可是卑鄙的他获得所需要的一切之后,居然翻脸违反誓言。他先向道姑索取一根绳子,然后下毒手捉住她,用绳子勒死了她。他把尸首拖出洞外,扔到深坑里,然后转回窑洞,在里面睡了一宿。

  翌日清晨,大魔法师离开道姑法图美的修道室,赶忙进城,来到阿拉丁的宫殿附近,站在一堵墙下。人们见他的装束打扮,认为他是道姑法图美,便朝她走来,有的求她祈祷,有的求她治疗。他模仿道姑法图美的举止动作,装出有求必应的姿态,一会摸着这个病人的头替他医病,一会念念有词地替那个遭难者祈祷,一时忙得不可开交。人们越聚越多,嘈杂声逐渐扩大,一阵一阵传到阿拉丁的宫殿中。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了突如其来的喧哗声,对婢女说:“你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婢女匆匆出去,看了一眼,随即回到公主面前,说道:“公主,刚才的吵闹声是从那些求道姑法图美给他们祈祷、治病的人群中发出来的。如果你愿意见她的面,我便带她进来,你可以趁机会请她祈祷。”

  “好的,你去带她进来吧。很久以前听说她的道行,我就想见她一面,求她替我祈祷,因为她所表现的神通和奇迹,那是有口皆碑,为人们所乐道的。”

  婢女按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指示,把穿着道姑法图美衣服的非洲大魔法师请进宫殿。当他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面前时,便滔滔不绝地讲出一些祈求、祷告的术语祝福她,再加上他那道貌岸然的谦虚庄重形象,竟然使在场的人毫不怀疑他真是道姑法图美本人。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赶忙起身迎接,亲切地问候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说道:“尊贵的法图美老人家,让你长期同我住在一起,这是我生平的愿望呢。因为同你在一起,通过你的祈祷,我不仅可以蒙受天恩,而且可以模仿你的方式进行修炼,并以你的虔诚性格和廉洁行为作为范例,以期达到济困扶危的最终目的。”

  显然非洲大魔法师的卑劣奸计已经得售,但他要进一步完成其全盘诡计,所以不得不继续欺骗,说道:“公主啊!奴家本是埋头修道的一个可怜老婆子。象我这样的人,只能在荒凉偏僻的地方勤修苦炼,是不该来皇家的宫殿中过享福生活的。”

  “法图美老人家,你不必顾虑,我会替你安排一间清静的小屋子,供你居住,让你一个人在里面静静地修炼,谁也不会干扰你。这样,你在我宫里,就比你在修道室更合适了。”

  “那就遵命了。公主既然打算这样给我安排,那我就同意了。因为帝王子女所说的话,就如圣旨,是不可违拗的。这里我只希望吃饭、喝水和休息都在我自己的卧室里,以此保持我爱寂静的老习惯。我不要求你给我预备丰富可口的饮食,只望每餐打发使女送给我几块面饼和少量凉水,供我充饥就行了。”大魔法师强调要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吃喝的目的,是避免暴露他的真面目。因为同别人在一起用餐,怕掀面纱时,会被同桌的人发现他脸上的络腮胡,那就露出真面目,他的阴谋诡计就不能得逞了。

  “法图美老人家,你放心吧!”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安慰他,“一切我都按照你的愿望去安排。现在你跟我来,我把准备给你居住的寝室指给你看。”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把冒充道姑法图美的大魔法师一直带到一间小巧别致的厢房,指着说:“法图美老人家,这便是我准备给你居住的小房间。以后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面,让你清静修道,安稳养息,欢度你乐天安命的一生吧。往后我还要以你的大名给这间屋子命名呢。”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这种善男信女特有的虔诚言行,尤其她那善良的性格,博得大魔法师的`赞赏,因而现身说法地替她祈求、祷告。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给这冒充道姑的大魔法师安排了住宦后,还带他参观壮丽的宫殿,一直把他引到最高层,来到那有二十四扇宝石窗户的望景亭,指辉煌富丽的楼阁给他看。她洋洋得意地说道:“法图美老人家,这宫中楼台亭阁的结构、装饰,你觉得怎么样?还可以吧?”

  “指天起誓,我的女儿啊!宫中楼台亭阁的结构、装饰都非常美观,实在惹人羡慕,我相信能同这幢宫殿媲美的建筑,宇宙间是找不到的。然而美中不足,这当中还缺少一件东西,所以在装潢点缀方面,还不能说是尽善尽美的。”

  “法图美老人家,不足的是什么地方?还缺少什么东西?告诉我吧。我相信我们可以弥补当中的缺陷而使它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呢。”

  “我觉得这里面还缺少一个稀罕、名贵的神鹰蛋,拿它来挂在屋顶的正中央,使屋内锦上添花,使整幢宫殿成为举世无双的人间乐园。”

  “神鹰是什么鸟呀?我们上哪儿去找它的蛋呢?”

  “公主啊!神鹰是一种很大的飞禽,能把骆驼、大象抓在爪中带去吃掉。这种飞禽,主要是栖息在戈府山中。这幢宫殿的建筑师,他是能找到神鹰蛋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带着冒充法图美的大魔法师边参观宫殿,边闲谈,不知不觉已是正午吃中饭的时候,婢仆摆出饭菜,公主请魔法师和她同席。但他不接受邀请,推故断然拒绝。公主不便强求,只得让他回小屋去休息,并打发婢女送饭菜到他屋里,满足他的愿望。

  当天黄昏时候,阿拉丁打猎归来,同妻子见面,彼此寒暄,互相问好。阿拉丁把公主搂在怀里,亲切地吻她,发现她面带愁容,跟平时眉开眼笑的情形大不相同,因而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你干吗发愁?”

  “什么事都没发生。”公主回答,“不过在我看来,我们这幢宫殿还不算尽善尽美,美中还有不足的地方。我的眼珠阿拉丁哟!假若在屋顶的正中央,挂上一个神鹰蛋,那么我们的宫殿便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了。”

  “看来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才使你苦闷吧。其实这件事,在我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你放心、快乐地过你的生活,不必自寻烦恼。今后无论你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能满足你的愿望。”

  阿拉丁宽慰公主一番,才进入自己的房间,取出神灯一擦,灯神便出现在他面前。

  “我要你给我找一个神鹰蛋,把它挂在屋顶的正中央,作装饰点缀之用。”

  灯神听了阿拉丁的要求,顿时怒形于色,扯开洪亮、恐怖的嗓音大吼起来,说道:“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我和神灯的其他奴仆都伺候你,可是你不知满足,为了消遣、娱乐,却要我去取我们王后的蛋来供你夫妇玩耍、取乐。指天起誓!你夫妇是罪大恶极的人,应该受到严厉惩罚,我即使把你俩弄成齑粉撒在空中,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不过由于你夫妇对此事无知,不明白其中真实情形,算是天真无邪,我可以原谅你们。至于真正作孽作怪的,却是那个该死的非洲魔法师的同胞哥哥。因为他勒死道姑法图美,拿她的衣服首饰穿戴起来,伪装成她本人,混到你家中,伺机暗杀你,其目的是要替他弟弟报仇。你的妻子便是受他挑唆,才让你来向我要神鹰蛋呢。”灯神讲明原委,随即悄然隐退。

  阿拉丁听了灯神的吼叫和由衷之言,感到头晕目眩,筋肉痉挛,全身发抖,可是他勉强抑制着恐怖心情,慢慢镇静下来。他知道法图美是以善于治病闻名的,所以他装成头痛的模样去见妻子。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见丈夫两手托着脑袋呻吟,便问他叫苦的原因。阿拉丁说:“不知为了什么,我的脑袋痛得要命。”她一听丈夫头痛,便打发婢女去请道姑法图美来替他治疗。阿拉丁问道:“谁是法图美呀?”公主这才把道姑法图美对治病的神通本领以及接她来宫中居住的经过,详细告诉阿拉丁。接着伪装为道姑法图美的大魔法师应邀随婢女来到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的房中。阿拉丁佯作不知内情,立即站起来迎接,把他当作道姑法图美本人那样的尊敬、问候,并吻他的袖口,表示竭诚欢迎,并恳挚地请求她:“法图美老人家啊!我头痛极了,求你大发慈悲,替我祈祷、治疗吧。因为我知道你的脉理很好,经你治疗是手到病除的。”

  非洲大魔法师几乎不相信他会听到这样恳挚的赞语,而这个正是他所巴望的。于是他摆出道姑法图美的举止动作,用左手抚摩阿拉丁的脑袋,替他祈祷治病,同时将右手暗中伸进长袍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以便趁机刺杀他。

  阿拉丁心中有数,沉住气,冷眼注视大魔法师的举止动静,待他刚抽匕首时,便先下手为强,以猛不可挡之势,迅速扭住魔法师的手臂,夺过匕首,并一刀扎进大魔法师的心窝,当场结果他的性命。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看到阿拉丁的动作,吓得大声吼叫起来,说道:“这位德高望重神圣不可侵犯的道姑,她到底犯了什么过失,你竟这样残暴地杀害她?善良虔诚的道姑法图美,她的道行远近驰名,是众人拥护、爱戴的;你胆敢杀害她,难道不怕受天诛地灭的报应么?”

  “不,”阿拉丁回答,“我没杀害道姑法图美。我所杀的是谋杀道姑法图美的那个凶手。他也是用巫术把你连同我的宫殿一古脑儿搬到非洲的那个魔法师的哥哥。这个该死的坏种窜到我们这里来,设下阴谋诡计,先下毒手勒死道姑法图美,从而伪装为道姑法图美本人,模仿她的言行,欺骗别人,并处心积虑地找机会谋杀我,以此达到替他弟弟报仇的目的。同样,教唆你向我要神鹰蛋的也是他,因为索取神鹰蛋足以置我于死地嘛。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这些事实,请过来仔细看一看被我杀死的这个人吧。”阿拉丁说罢,伸手扯下摩尔人的面纱。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见躺在地上的是个陌生男人,腮帮上长满络腮胡,不禁大吃一惊,如大梦初醒,明白事情的真相,说道:“亲爱的人儿哟!这是我第二次把你推向死亡的边缘了。”

  “好公主,这不碍事,你别难过。指你这双幸福、多情的眼睛发誓!凡是你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是乐意承受的。”

  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听了阿拉丁安慰她的话,非常感激,欣然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边吻边说道:“亲爱的,只因我太爱你而不明白这件事的底细,所以惹出这桩不幸的祸事,我真后悔。而你临危不惧,当机立断,毫无怨言,你的宽大使我感激不尽。从此我更加珍惜你我之间的爱情了。”

  阿拉丁听了公主的谈话,也深为感动,同样紧紧地拥抱着她,不停地吻她。夫妻二人互敬互爱,彼此间的了解加深了,夫妻的爱情也日益巩固,真正达到了同甘共苦的地步。

  这时候皇帝前来看望公主,突然出现在阿拉丁夫妇面前。两口子便将发生的危险事件,从头说了一遍,并指摩尔人的尸体给他看。

  皇帝知道祸事的来历,看了摩尔人的尸体,感到心有余悸,便按照前次处置非洲魔法师的办法,将其尸体拿去烧毁,并把骨灰撒在空中。

  阿拉丁战胜两个强敌,粉碎了非洲魔法师两弟兄的阴谋诡计,摆脱了危害,从此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开始过无忧无患的快乐幸福生活。几年之后,皇帝逝世,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公主夫妻两人继承帝业,做了皇帝和皇后。他们秉公正直,安邦治国,博得老百姓的拥护、爱戴。在阿拉丁当政的年代里,老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生活。阿拉丁和白狄鲁勒·补都鲁夫妻彼此相亲相爱,直至白发千古。

  哈里发迈蒙和学者的故事

  在阿巴斯王朝统治阿拉伯人时期,哈里发迈蒙礼贤下士,尊重知识分子,大力提倡学术交流,甚至躬身出席各种研讨会。他本人也是阿巴斯王朝时期历代哈里发中学术造诣最深。学问最渊博的学者,他虽然国事缠身。日理万机,但每周必须抽出两天时间,亲自参加学术界的辩论。争鸣活动。那时候参加学术辩论。争鸣的,大多是一些法学大师。神学博士和对学术有一技之长。有独到见解的文人学士。他们约定研讨会的时间。地点,届时学者们自由参加,充分辩论。

  当哈里发迈蒙参加学术研讨会时,组织者要严格地按照出席者品级的尊卑和学术地位的高低,依序排列就坐,但在讨论时,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自由辩论。那些文人学士普遍看重自己的地位和学位,所以在通常情况下,发表意见。进行辩论时,都还是依序排列的。如有独到见解,新颖看法,或分歧意见,则被允许优先。充分发表,由到会学者予以品评。争鸣。最后,研讨会的组织者对所有的发言予以综合。比较后,得出正确。可靠的结论。

  由于这种学术研讨会能够广开言路。畅所欲言,加上哈里发迈蒙亲自抓这项工作,予以高度重视,因此那时的学术之风甚浓,学术人士得到重视,不少在学术上有独到见解。远见卓识的文人学士,都得到提拔重用,社会地位顿时显赫起来。

  一次,哈里发迈蒙照例出席学术讨论会,并亲自主持会议。哈里发坦然入席坐定,众学者照例依次顺序就坐。这时,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个其貌不扬。衣衫不整的陌生人,也跟随众名家学者进入会议厅,他不事声张地坐到一处不为人注意的旮旯里。

  这次研讨会的主要议题是三个比较深奥而复杂的议题,争论的范围十分广泛,涉及的人物和事件也很多。第一个问题刚提出来,就引起众学者的强烈兴趣,他们依次各抒己见,踊跃发言,激烈辩论,不时将研讨会推向高潮。各个学者都发表了意见,最后轮到那个初次到会的陌生人发言时,他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面对众多知名学者,侃侃而谈;他逐条辩论,深入剖析,将问题讲得十分透彻,观点表达得淋漓尽致,他引经据典。泰然自若地回答众学者提出的诸多疑难问题,令所有人叹服。这第一个问题争鸣。辩论的结果,表明这个陌生人的主张。见解比其他人都高明。深刻,具压倒之势。主持会议的哈里发迈蒙一直密切关注着陌生人,倾听他的论点和辩论,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待陌生人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答辩时,哈里发迈蒙便当机立断,让陌生人往前坐到较好的。体现他的.学识才华的座位上。

  第二个问题继而被提了出来,学者们又展开新一轮的争鸣。辩论。有了第一轮辩论的基础,这第二轮的辩论越发激烈。学者们依次竞相发言,深入探讨,个个抖擞精神,人人绞尽脑汁,都争取切中要害。阐明要点,辩辞比第一轮更为精彩。独到。切中。轮到陌生人发言时,他显得口齿伶俐,逻辑清晰,观点明确,使其他人甘拜下风,又一次博得哈里发的垂青,并当即又提升他坐到更高的位子。

  第三个问题提出来了,与会的名家学者再接再厉,以更新的姿态。更高的斗志投入更为激烈的辩论之中。这时研讨会上的学术气氛空前浓厚,争鸣。辩论得空前激烈,众学者各不相让,奋勇争先。那个陌生人在发言时,却显得比其他人沉稳。老练,借题发挥,畅所欲言,论点鲜明,观点突出,条理清楚,比头两轮更显精辟而高超,被公认为是对学术的重大推动和突出贡献,众学者只好甘拜下风。哈里发怀着敬佩。赞赏的心情注视着他,待他发言结束后,立即再次当场提拔他,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以此显示对他的重用与信赖。 就这样,哈里发迈蒙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发现了人才,当机立断地提拔一个陌生人,凭着他的学识。才华,认定他是对国家有用的人才,一天之内,将他连升三级,成为学术界的显赫之士。

  学术研讨会结束后,哈里发迈蒙设宴款待诸位学者。大家边吃边谈,就共同关心的事情发表各自的见解。宴后众人陆续离去,那个陌生人却被哈里发留下来,进行个别交谈。哈里发对他备加呵护,问寒问暖,并安排再次宴请他,让上层人士。国家要人陪同,礼仪特别隆重,场面十分壮观。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开怀畅饮,谈笑风生,毫无顾忌,在坐的名人再三劝他痛饮一杯,他也觉得如果直截了当地推辞,有薄于名人的面子,心中十分为难。他略微冷静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对哈里发迈蒙说道:

  "如蒙陛下允许,小民想说几句话。"

  哈里发说:"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陌生人轻轻地咳嗽一声,十分虔诚地说:

  "陛下位居万民之上,见高识远,至于小民的情况,陛下已了若指掌。在今天这个盛大。隆重。高层次的聚会上,宾朋满座,盛况空前,在坐的不仅有高明的学者。资深的专家,而且还有国家的要员。精英。比起他们来,我的学识真可谓是无知。浅薄了,甚至可以说是愚昧得微不足道了;只是由于在名人学士济济一堂的情况下,我偶然表现了一下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小智慧,却幸运地投合了陛下的兴趣,便恩宠有加,受到意意想不到的提拔。重用和礼遇,陛下不仅亲自接见我。与我谈话,而且还让我出席如此隆重的场合,与各位高官巨子平起平坐。我认为这种抬举是与我的学行颇不相称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发生了,不相信自己一朝由卑微变为荣耀,由贫穷跃为富贵。细想一下,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于陛下您根据我的一点小聪明。小智慧和一时的发挥而留下的深刻印象,而厚加恩赏的结果。不仅如此,陛下还为我专门设宴款待,对我恩宠有加,使我受宠若惊,受之有愧。

  "陛下,请允许小民明言,小民从不喝酒,并一贯严加防范。如果我在盛情难却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地开怀畅饮,那只能会伤害我的智慧,这是得不偿失的。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那就是陛下在这一点上不体谅下情。不重视小民的聪明和智慧,不爱惜人才了。但愿陛下原本不是这么想的,也不希望有这个结果的。同时我也恳请陛下能慨然收回成命,豁免小民破例饮酒。因为在我看来,饮酒会把我变得愚昧无知。丧失理智,如果我喝了酒,就会失去常态,从现在的高雅。博学状态重新回到粗俗。肤浅的状态中,成为不被人们顾眷。器重的人。小民伏乞陛下宽宏大量,以大局为重,允诺小民不苟市井习气,保持学者风范和高尚品德吧。"

  陌生人这一席话,语惊四座。哈里发迈蒙听了,觉得此人见解不俗,而且能以如此委婉的语言,表达出一种深奥的道理,便对他拒绝饮酒的苦衷,有所体会而深受感动,进而赞美他的意志坚定,感谢他的劝谏,请他坐下,对他表示钦佩和尊敬,随后吩咐侍从送给他一套最华丽的衣服和10万金币,用御马送他回家。

  从此,陌生人一鸣惊人,身价百倍,成为学术界知名的大学者,凡是全国性的学术研讨会都邀请他出席,并作重点发言。他有了用武之地,在会上侃侃而谈,主动积极地参加争鸣。辩论,尽情发挥,大显身手。他的精辟见解和正确答辩,博得众多文人学士齐声赞许,哈里发迈蒙对他越发器重,每次研讨会上,都让他作重点阐述和总结性发言,并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这样全国的文人学士都公认他是学术界品学兼优的佼佼者和受人尊崇的楷模。

  太子阿特士和公主哈娅·图芙丝之梦的故事

  传说古代西拉子国有个叫赛夫·阿扎目的国王,他有权有势,但有一点遗憾,原来他已届花甲之年却仍然没有子女。因此,他忧心忡忡地召来谋臣和医士,对他们说:

  “我老了,到现在还没有子女,你们也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和王位的继承制度。我现在担心我死后,国家和百姓的将来啊。”

  “陛下,我们可以为您配一方药,如果安拉赐福你的话,会见成效的。”谋臣和医士听了国王的话,纷纷献计献策,并急急忙忙地开始赶制药剂。

  国王服了药以后,王后果然怀孕了。

  十月怀胎,王后产下了一个像月儿般美丽可爱的儿子,取名阿特士。国王因为老年得子,把他视为掌上明珠,苦心地教育栽培他。时光荏苒,阿特士太子终于年满十五岁了,他不仅知书达礼,也很精通文学。

  和国王赛夫·阿扎目同时代的伊拉克国家,有一个国王名叫路·戈第尔,住在白玉佐护城。他有一个可爱无比的独生女儿,名叫哈娅·图芙丝。但她性情怪僻,特别讨厌男子,因此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男子。波斯王子曾多次向国王的女儿求婚,但每次国王征求公主的意见时,都遭到公主的断然拒绝。她说:

  “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如果父王一定要强迫我,我就一死了之。”

  阿特士太子久闻哈娅·图芙丝公主貌美如仙,很想娶她为妻,便向国王吐露了心迹。太子急切的心情令国王非常同情和怜悯,于是国王爽快地答应了他,并派宰相前往伊拉克向路·戈第尔国王提亲。

  宰相奉命行事,到伊拉克向国王求亲。不料戈第尔国王断然回绝,令宰相败兴而归。国王赛夫从宰相的回报中,得知对方已拒绝了亲事,感到进退两难,勃然大怒了起来:

  “怎么?他竟敢对我派出使臣求亲都不理会!”狂怒之下,他即令大军,大肆制办帐篷军需,厉兵抹马,准备远征敌国,即使为此负债累累,也毫不在乎。他还发誓要踏平路·戈第尔的国土,将他国中的男子斩尽杀绝,将他的遗迹毁灭,将他的钱财劫尽,否则绝不回国。

  阿特士太子听了父王要讨伐敌国的消息,急忙面见父王。他跪下去吻了地面,说道:

  “父王不必为此伤神,更不必兴师动众地遣派兵将,花费如此财力。父王有强大的兵力物力,一旦兵临城下,势必轻取伊拉克王国。他的城池、兵马、财物甚至连他自己也都难以保全。这样,如果他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父亲及其下属因她而死,一定会自杀谢罪的。要是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死了,我是不会再留在这世上的。”

  “儿啊,那你说怎么办呢?”

  “我自己的事,自己来解决好。我想装扮成一个商人,先设法与公主见面,再想办法谈妥婚姻大事。”

  “你真要这么做吗?”

  “是的,我决心已定。”

  于是国王召来宰相,吩咐他道:“你跟着太子——我的心肝宝贝,同去伊拉克一趟,以便助他一臂之力,达到他的目的。你要保证他的安全,还要给他出谋划策。从现在起,你得替我照顾他了。”

  “遵命!”宰相欣然接受了国王的嘱托。

  国王给太子备好三十万金币和无以数的金银珠宝、名贵衣料、货物及旅途的必需品。

  太子随即辞别王后。他吻着王后的手,希望王后为他向安拉祈祷赐福。王后虔诚地祝福他,又起身打开自己的宝藏,选出各种奇珠异石、上好的绫罗绸缎,以及价值连城的宝物。她把这些都给了太子,让他做本钱。

  太子、宰相和随从收拾妥当以后,用牲口驮了货物,辞别了国王、王后和皇亲国戚,出发上路。他们在荒漠野岭整整走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下来露宿。太子面对渺茫的前程,不禁心灰意冷,凄凉地吟道:

  “热烈的爱情加重了我的病情,我身受磨难却无人相助。

  我无奈地等候北斗星露面,正是那拜倒在爱情脚下最忠诚的奴婢。

  直等到晨星闪耀,才能振作起来抒发满腔的眷爱之情。

  我发誓:情债了了无期,只能终夜辗转反侧。

  为实现愿望我已精疲力尽,没有你我的耐性日益消减。

  我痴心等待安拉赐福于我们,让嫉妒者和仇人恼羞成怒。”

  太子吟罢,一时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宰相把蔷薇水洒在他脸上,他才慢慢醒过来。

  宰相好言相劝道:“殿下,你暂时忍耐一下吧。现在你已经登上通向成功的旅程了。苦尽甘来,忍受会换回幸福的。”

  宰相反反复复地安抚终于让太子平静下来,重新动身启程。在漫漫旅程中,太子情不自禁地思念着心上人,凄凉地吟道:

  “遥远的路途更令我惶惑不安,熊熊烈火在我心中燃烧。

  爱情使我一夜之间尽生华发,泪珠儿禁不住夺眶而出。

  指着万物之主,我向可爱的心上人起誓:

  为得到你的爱情我付出的一切,情场中无人可以超过,请问问黑夜,我现在怎样,它会透露我长夜不眠的消息。”

  太子吟罢,内心的激情难以抑制,忍不住痛哭流涕。宰相耐心地劝导他,并许下诺言,一定要让他达到目的。就这样,他们继续前行,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后,终于在一个日出的早上,到达白玉佐护城的城郊。

  宰相指着城郊说:“殿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你看,那就是白玉佐护城啊。”

  太子听到宰相的话,倍感安慰,意气风发地吟道:

  “朋友啊!我深深地陶醉在爱情中,在我心里扎根着牢不可摧的爱情。

  像那长夜不眠的丧子者一样悲伤,在漫漫的漆黑夜,单恋的人难得眷顾。

  只要你身边有风暴刮起,我的心也随之感应到颤栗。

  泪水暴雨般流淌倾泻,心儿就在那一片泪海中漂泊。”

  宰相带着太子、随从进了城以后,在一个大客栈租了三间货仓,把财物存放妥当,再住下来静养了几天。等精神恢复以后,他开始为太子的事出谋划策,忙碌奔波。他对太子道:

  “我已有打算,如果安拉保佑,照我的话去做,一定会使你成功的。”

  “聪明的宰相啊!你要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好了。安拉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我准备在匹布市场先租个铺面,这样你就可以在铺子里做买卖。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要去那里买布料,借此机会你可以接触到很多人。而你要是常坐在铺中经营买卖,一定会吸引众多的人来买东西,这对你达到目的是会有好处的。你超凡的举止容貌,定会让看见你的人钦慕而愿意亲近你的。”

  “你就按自己想的去做好了。”太子欣然同意。

  于是宰相和太子各自换上最华丽的装束,随身携带了一千金币,来到市上。

  过往行人见太子如此英俊标致,甚为惊异,齐声赞叹道:“祝福安拉,他真是个伟大的造物主啊!造化出如此美貌的少年。”人们唧唧喳喳地谈论着此事,有人说:“这个美少年不是凡人,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天使。”有人说:“难道是把守天堂的神仙一时疏忽,没有关好天堂的大门,才让这个仙童钻了空子,降临人世间吗?”人们追着他,想看个明白,一直跟到匹布市中。

  人群中有一个肃穆矜持的老人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向他们先问了好,接着说:“请问两位需要我的帮忙吗?”

  “老人家,你是谁?”宰相问道。

  “我是这个市区的行政长官。”

  “这是我的儿子,老人家。我准备在这条街上替他租个铺面,好让他做些买卖,学些经商的本领,以后才好在商界有所作为。”

  “是这样啊,我遵命就是。”市场行政官边说边拿给宰相一间铺子的钥匙,又吩咐人把店堂打扫收拾好,供他们使用。

  宰相租了店铺,把货物搬进去摆设好,又给太子找来了个厚厚的驼绒坐垫。一切打点妥当后,就开张营业了。太子端坐在绒垫上,两个衣着讲究的仆人伺候在左右,又有两个行事麻利、漂亮的埃塞俄比亚儿童打杂。宰相千叮万嘱不可泄漏了秘密,以便顺利达到目的,又要求太子将铺中的所见所闻,每天都一一讲给他听。

  太子就这样坐在铺子里开始经营买卖了。

  他面目精神,如一轮光彩耀人的朗月,非常吸引人。市人耳闻太子的漂亮面容,即使不买什么东西,也争先恐后地来看他。见到他的人,无一不称道造物主的杰出创造。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市场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行人也难以过往通行。太子左顾右盼,只看见傻呆呆的人群盯着自己不放,不禁心烦意乱。他一心一意只盼望能结识一个与宫庭有关的人,从那儿获得公主的消息,但这个愿望还无法实现,所以太子益发心灰意冷,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多亏有宰相在左右劝慰,答应一定设法,满足他的愿望。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天,太子照常坐在铺中做买卖,一个庄重而华贵的老太太来买衣料。她一副虔诚的教徒打扮,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缓缓走向太子,把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赞道:

  “赞美安拉,他创造了多么美妙的少年啊。”接着她向太子问好。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好,请她坐下。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老太太问他:

  “英俊的小伙子,你来自何方?”

  “老太太,我从印度来。我有幸来到贵国经商,本是抱着观光、游览的心情。”

  “我们很荣幸,你能光临敝国。请问你店中卖些什么布料?如果有适合官宦人家使用的,就请给我看看吧。”

  太子听老太太的口气,料想非同寻常,慨然说道:“我们店里的布料式样繁多。您老要买上好的料子,我拿给你看就是了。”

  “小伙子,我要的可是最昂贵、质地最上等的布料呀。”

  “请您告诉我,这料子您买给什么样的人穿,这样我才能拿最适合的给你看。”

  “你想得很周到,我是为哈娅·图芙丝公主买的。她的父亲路·戈第尔是这里的一国之君啊。”

  太子听到老太太提到哈娅·图芙丝的名字,一颗心骤然怦怦狂跳起来。他一时欣喜若狂,也顾不得使唤下人,便伸手拿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一把塞给老太太,说道:“这些你拿去做洗衣费吧。”接着他又取出价值一万金币的一套华贵衣服,递给老太太说:

  “这是我带来出售的一件衣服。”

  老太太见这套衣服如此华贵,不禁满意地答道:“你的心地太好了,这套衣服,你要多少钱才卖呢?”

  “不用付钱,你尽管拿去好了。”

  老太太谢过太子,重新提及衣服的价钱。太子恳切地说:

  “安拉在上,这套衣服是专门送给公主的,我不会把它当货物卖掉。如果公主执意不接受的话,那就转送给你老人家,算是作为礼物招待客人吧。安拉赐福我,让我有幸与你相遇,今后要有什么事,还得有劳你了。”

  老太太对太子的口才、慷慨大方和周全礼貌甚感惊佩,问道:

  “我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特士。”

  “主啊,这个名字真是稀奇,一般只有皇家子弟才叫这个名字呢。你身为商人之后,怎么也取了这个名字?”

  “因为我父亲太爱我了,所以取了这个大富大贵的名字,其实人的姓名不能说明什么。”

  老太太佩服太子的随机应变,再一次请求他:

  “小伙子,请算算这套衣服的价钱吧。”

  太子却发誓不收分文。老太太只好恳切地说:“小伙子,你可知道,待人接物以诚实为本。现在你如此慷慨、仁慈,必定事出有因。请你直言你的目的吧,抑或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全力相助的。”

  太子听到老太太的真切之言,急忙把手放在她手中,要她发誓保守秘密,这才把爱上哈娅·图芙丝公主并希望娶她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

  听完太子的叙述,老太太信服地说:“这才是真话,不过,”她摇了摇头说,“我的孩子,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谚语这样说:‘别人不愿意你做的事,你就不要硬逞强做。’你既然是商人的子女,即使有万贯家财,还是脱不了商人的出身。如果你希望抬高地位和身份,尽可以和官宦子女攀亲沾故,可为什么你非要向公主求婚呢?你可知道,哈娅·图芙丝公主还是个小姑娘,从未离开过宫院,也未见过世面。但她虽然年少,却聪慧无比,机敏有加,头脑理智,举止端庄,见识卓越。她是国王的独生女,所以被国王看得比国王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国王每天和她一快儿用餐,宫里的人都疏远她,害怕她。因为这些原因,小伙子,你别指望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类事情,连我自己也无能为力啊。向安拉起誓,我的孩子,我一心一意成全你们,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安拉会遂你的心意吧。相信我,即使赴汤蹈火,我也会设法助你成功的。”

  “老太太,你想出个什么主意啊?”

  “让我替你向宰相或别的官宦子女求亲吧。如果你同意,我就算答应你。要知道,没人可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

  听了老太太的建议,太子很有礼貌,却又不失机智地说:“老太太,您老精于世事,但请你想想:一个头疼的人却去包扎他的手,会治好病吗?”

  “不,安拉在上,当然不会的。”

  “那我也不能按您的主意做,因为我执着眷恋的是公主,别人的爱情能有什么用呢?向安拉起誓,如果夫人能指引和帮助我,我真是无药可救了。老太太,看在我来自异国他乡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向安拉起誓,我的孩子,你这番话真令我肝肠寸断。但只这件事,我的确是爱莫能助。”

  “我只求你替我捎一封信到宫里,交给哈娅·图芙丝,并代我吻吻她的手。”

  “好吧,你把想说的话只管写进信里,我替你交给她罢。”老太太索性答应了太子。

  太子听了老太太的回话,高兴得几乎腾云驾雾,立即让仆人备好笔墨纸张,匆匆写了下面的情诗:

  为追求爱情我历尽艰辛奔波跋涉,只愿你——哈娅·图芙丝——能答应我,我的生活原来舒适安乐,如今却落得凄凄惨惨戚戚,怎堪回首?

  我整夜未眠,无法合上双眼,伴我促膝谈心的人在漫漫长夜中都垂泪、饮泣。

  我这个苦不堪言的痴情人无助地企盼你的垂怜,我为爱情哭破了眼皮,倘若黎明仍不肯如我所愿降临世间,那只说明我是白日做梦的醉汉。

  太子写完,将它折好,诚挚地吻了一下,然后递给老太太,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塞给老太太,让她分给两个随身的女仆。

  老太太当场拒绝说:“安拉在上,孩子,你我之间不必这样拘礼,我实在不能收下它。”

  太子谢过老太太,说道:“无论如何请你收下吧。”

  老太太只好收了钱,她吻了太子的手,告辞后径直回到宫中,来到哈娅·图芙丝公主跟前,对她说:“殿下,我给你带了一件稀世之宝,这里的人可能都未见过。这件宝贝得自一个美少年手中,那个少年,长得也是美貌罕见啊。”

  “乳娘,你说的少年是打哪儿来的?”

  “听他说他是从印度来的。他给我这套镶珠带玉的衣服是波斯王、罗马王的穿戴之物啊。”老太太边说边展开了手中的衣服。只见无数的珍珠宝石在衣服上熠熠闪耀,光彩夺目,足以照亮整个宫室,宫中上下惊奇万分。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番,认定这衣服价值连城,比她父王的整年税收还要贵重。于是向老太太打听衣服的价钱。道:

  “乳娘,这衣服,是你从他本人手中得到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是从他本人那里得到的。安拉在上,他身边还有奴仆照应呢。他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情也很纯善,加之心胸宽广,慷慨大方,除你之外,真是没见过比他更美丽可爱的人了。”

  “这就怪了。他一个生意人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无价之宝呢?乳娘,他要了你多少钱?”

  “他根本就没提价钱,只对我说:‘我不会把这套衣服当商品卖掉的,这是送给公主的礼物,除了她,没人配穿这套衣服。’所以他坚持不取分文,还把你给我买衣料的钱全退了回来。他对我说:‘如果公主执意不收,就送给你吧。’”

  “向安拉起誓,他确实慷慨大方、气度不凡,不过我怕这种事终会惹事生非,节外生枝。乳娘,你就没问问他有什么需求吗?”

  “殿下,我问过了。我说:‘你有什么需求吗?’他说:‘确有所求。’不过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需要什么,只把这张纸给了我,让我捎进宫里,呈给您看。”

  老太太说着把信递给公主。

  公主接过乳娘手中的信纸,打开一看,顿时失去了刚才泰然自若的神情,脸色一片苍白,她厉声斥道:

  “该死的乳娘!我问你,胆敢对国王的女儿说这种混帐话的人是谁?我和他有何关系?他凭什么写信给我?安拉作证,如果不是畏怕安拉,我非让人把他五花大绑地弄来,割掉他的鼻子和耳朵,再把他吊死在匹布市场中示众。”

  老太太听到公主的怒斥,早吓得面无血色、瞠目结舌,浑身颤栗、不知所措。好容易她才鼓起勇气,咕噜道:“殿下,你且消消气,那个浑小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大怒?难道他写给你一封请求信,望你将他从贫困中救济出来,或是要你替他洗雪冤屈吗?”

  “哪里啊。乳娘,向安拉起誓,这根本不是什么请求书,而是一首歪诗,说的不过是些浪荡之言。不过我猜这个混帐东西之所以如此狂妄无礼,无非和下面三种情况分不开。第一,他已失去理智;第二,他自寻死路抑或想我帮他打报不平;第三,他耳闻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跟追求者同床共寝的荡 妇。他写这样下流的信给我,无非是为了气死我,把我也变成像他一样的疯子。”

  “殿下,向安拉起誓,你猜测的很有道理。不过你身处固若金汤的宫院,一丝风也吹不到你,一只鸟也飞不进来。对那个愚昧无知的狗东西,又有什么必要斤斤计较,当回事呢?你尽可置之不理,给他写封警告信也无妨,再狠狠臭骂他一顿,甚至以死威胁他。你还可以质问那个为了赚钱不惜背井离乡的狗商人,质问他怎么知道你并给你写信的。甚至警告他:如果他还沉睡在酣梦之中,不知醒悟,就要把他当众吊死以示惩戒。”

  “但是如果我给他回信,就怕他居心叵测,更加荒唐不羁。”

  “他无权无势,不可能对我们居心不良。倒是殿下给他写信,可以快刀斩乱麻,使他畏惧退缩。”老太太绞尽脑汁地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

  公主答应下来,吩咐笔墨侍候,于是写了下面的诗,回答太子:

  听着,你这个自称为备尝爱情不寐之苦的人,你在痴心妄想中消磨时光。

  难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还是人间有人能达到登天揽月的目的?

  我警告你谨慎从事,因为你面临的处境是死亡。

  倘若你再提出类似要求,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我已仁至义尽,还是安心去做你机敏、文雅的诗人吧。

  以创造宇宙万物的安拉起誓,再以用灿烂星辰装点天穹的安拉起誓,如果你再重复说过的浑话,必定遭至绞刑的惩罚。

  公主写好信以后,折起来交给乳娘。

  老太太带着公主的回信,径直赶到阿特士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他并说:

  “看看这封回信吧!你可知道,公主读了你的信后是何等怒不可遏吗?还好,我费尽唇舌,好言相劝,才使得她勉强给你回了这封信。”

  太子急忙接过信,拆开读了之后,失望得痛哭起来。

  老太太见太子如此伤心,也不好过,便安慰他说:“孩子,安拉有眼,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受到伤害的。你做了这样冒犯公主的事,她还是回信给你,还有什么比这更宽慰、仁慈的吗?”

  “老太太,她口口声声要杀死我,吊死我,不准我再写信给她。我可如何是好啊!安拉在上,我真想一死了之。不过我再次恳求你,求你再替我捎封信给公主。”

  “好吧,我替你捎信,并保证带回公主的信。请相信我,为了你实现愿望,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四处奔走相助。只要能满足你,就是搭上我的老命,也不足惜。”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激动地吻了她的手,然后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为了得到你的爱情而遭至杀身之祸,不过在劫难逃,死只会令我安息。

  我既已被驱逐、排斥在情场之外,利落的死掉倒比苟延残喘更幸运。

  我这个孤寂无援的痴心人若蒙你接见,为此奔波忙碌的人定会受人赞美、感激。

  去做你们想做的一切吧,反正我已被你俘虏,成为你的奴隶。

  我无法抑制对你的爱慕,因为爱情是内心翻腾激越的体现。

  为爱病入膏肓的我恳请你的怜爱,一个对自由之身一往情深的人里应受到原谅。

  太子写完,折好信交给老太太,又送上两袋钱,各有一千金币。老太太坚决不收,无奈太子好说歹说,才勉强收下。她感谢地说道:

  “我一定要助你成功,让你的情敌碰壁失意。”

  老太太带回阿特士太子的信件,走进公主的闺房,把信交给了她。

  “这算什么?”公主指着信问:“乳娘,你带去一封信,又带回一封信,竟让我跟外界打起交道来。这种事情传出去会惹麻烦的。”

  “怎么会呢?殿下,谁敢对此议论纷纷呀?”

  公主接过信,看了一遍,她发现了里面的隐情,气得拍巴掌埋怨道:

  “我们让这浑小子打扰来,打扰去,他是从哪儿找到我们的!”

  “殿下,向安拉起誓,你再给他写封信吧。不过这次言词要更重更强硬,不妨直接告诉他:‘以后如果再犯,一定格杀勿论。’”

  “乳娘,我知道这样子也于事无补,干脆别理他了。如果将上封信的警告置之脑后,我定要他人头落地。”

  “那你正该再回封信,把情况跟他摆明。”老太太竭力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

  哈娅·图芙丝公主禁不住乳娘的唠叨,吩咐笔墨侍候,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大祸临头,尚不知觉的人啊!

  难道你想一步登天吗?

  对我痴情、单恋的人啊!

  难道你想水中揽月吗?

  我将把你抛进熊熊烈焰之中,让你成为利剑下的祭品。

  劝你——朋友快脱离这茫无涯际的歧路,要知道能迷惑眼睛的隐情,往往使人五夜间须发尽染。

  请接受我的忠言,远远地抛开痴心妄想,反正这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必须回头是岸。

  公主写完,重看了一遍,觉得措辞得当,这才折好了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带信匆匆离开宫殿,来到太子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了他。

  阿特士太子接过信,读完以后,呆呆地望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手指还在那儿划来划去。老太太奇怪地问他:

  “孩子,怎么你不说话?”

  “老太太,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对的的威胁反感一次比一次利害了。”

  “有我在呢,你且随便给她写点什么。我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

  阿特士感激地吻了吻老太太的手,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你的心不肯向求爱者垂怜,也不屑一顾他热烈的渴求。

  一双明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黑夜里依然清澈闪亮。

  被爱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乡人,求你好生相待,慨然恩泽。

  黑夜里他淹没在泪海中,辗转反侧,通宵不眠。

  爱情带给他悲伤、恐慌,只求你别再雪上加霜,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太子写完,折好交给老太太,随之答谢她三百金币说:“拿去做洗衣费吧,老太太。”

  老太太吻着太子的手表示了谢意,然后回到宫中,到了公主的闺房,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从头到尾读完之后,愤愤地把信摔在地上,起身蹬着镶满珠玉的拖鞋,怒不可遏地直奔父亲的寝宫。她眼中愤怒的火焰,吓跑了周围的人,无人敢同她亲近。她到了父亲那里,却不见父王,就问国王的去向。宫女嫔妃恭葡恭敬敬地答道:

  “殿下,陛下外出打猎去了。”

  公主只好抽身回到闺房,她像发怒的狮子,整整三个钟头没同别人讲过一句话。她沉默了好久,才渐渐心平气和下来。乳娘这才试探着走近她,跪下去吻了地面,轻言细语地问道:“殿下,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到父王那里去了。”

  “殿下,您有何贵干?难道没有人侍候你吗?”

  “我亲自去做,就是为了把那个狗商人纠缠不清的实情禀告父王,让父王把那个混蛋连同他的伙计一并抓起来,通通吊死,从此不许任何外地商贩到这个国家里来。”

  “这么说来,殿下你亲自去面见陛下,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父王已外出打猎,我只有等他回来再说。”

  “殿下,求安拉保佑!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让国王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荒唐事呢?”

  “怎么不可以呢?”公主很不服气。

  “殿下,你想想看,要是你找到国王,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陛下在盛怒之下,一定会下令把商人通通吊在城门前,百姓见了,定会问起处死的原因,有人就可能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妄图引诱公主。’这样一来,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就会传开,人们再添油加醋,少不了有人说:‘她跑出皇宫,跟商人们鬼混了十天,那些商人艳福不浅啊。’甚至还会有人编造出不堪入耳的下流话,人言可畏啊!殿下,要知道,妇女的名节像洁白的奶液,再小的灰尘也会污染它。妇女的名节也像玻璃一般易碎,破了便无法修复还原。所以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让国王和其他人知道此事,否则您的名节难保。殿下,凭着你的聪慧,想想我的忠言吧。人们的议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你不同意,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好了。”

  哈娅·图芙丝听了老太太的进言,觉得很有道理,便对她说:“乳娘,你的建议很合理,我是被忿恨冲昏了头脑,所以看不到事情会有坏的结局。”

  “你愿意瞒住此事的念头很对,安拉也会赞同的。不过对那个下流无耻之徒,我们怎能缄墨不语呢!你再写封信去骂他,说:‘你这个商界的败类,要不是父王碰巧狩猎外出,我一定让他将你及其同类处以绞刑。你别想从此事当中尝到任何甜头。安拉作证,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一定会取你的狗命,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清除出去。’你尽量强硬地谴责他,促使他悔悟,打消非份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做了,他真能如你所说,不再胡搅蛮缠了吗?”

  “我会把你如何上告陛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看他还敢纠缠你吗。”

  哈娅·图芙丝对乳娘的话深信不疑,便吩咐取来笔墨纸张,写了下面的诗:

  你千方百计想同我们连在一起,以此来满足你的愿望。

  人往往因自身的欺瞒行为而丧生,你的追求只会带来灾难。

  你无权无势,无德无能,更非出身于帝王将相的门第。

  如果是本门族的人做出此事,他一定会在恐怖的烽火中退缩。

  今天我且宽恕你的弥天大罪,但愿你能知错而改。

  公主写完信,折好了递给老太太,说道:

  “乳娘,你替我教训那个狗东西,叫他趁早收心,别逼我杀他,弄脏了我的双手。”

  “殿下,向安拉起誓,我一定照办。”

  老太太说完,带着信离开了王宫,来到阿特士的铺中,边问好边把信转交给他。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了好,接过她手中的信,拆开来看了以后,叹息道:“我们来自安拉,终归于安拉。”他接着说道:“老太太,我的耐性和身体都日益衰竭,这可怎么办呢?”

  “孩子,你再坚持一下吧。到最后,安拉总会让你得到幸福的。你现在想些什么,尽管写下来,让我带给公主,再带信回来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自寻烦恼,退一步海阔天空。若蒙主的保佑,你们会有缘相见的。”

  太子祝福了老太太,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情场上如果无人相助,情人的暴戾就会致我于死地。

  我内心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终日得不到片刻的安息。

  你是我一生的渴求,我怎能停止追逐?

  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乐意承受。

  恳请安拉满足我的要求,因为悬念你我已走到自毁的境地。

  愿安拉早作裁夺,因为我正受着被抛弃的威胁。

  太子写完,折好了交给老太太,又酬谢她四百金币。老太太带着信和钱回到宫里,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她。公主看也不看,问道:

  “这又是什么?”

  “殿下,这是那个狗东西写给你的信。”

  “你按我的意思阻止他没有?”

  “我阻止他了,但他回了这封信。”老太太趁机递上回信。

  公主展开信读了一遍,回头问道:“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怎么一点儿也不灵验?”

  “殿下,他不是已经在信中深表悔恨并恳请你的宽恕了吗?”

  “不,向安拉起誓,他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殿下,不如你再最后通牒他。按我的方法去做,一定会行得通的。”

  “我不想再给任何人回信了!”公主拒不回信。

  “我需要你的回信,才有依据去断绝他的念头。”

  “不用了,你只管去骂他一通好了。”

  “必须有你的回信,我才行得通,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啊!”老太太据理力争,劝说公主回信。

  无奈,哈娅·图芙丝只得依了乳娘的意思,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一再告诫,无奈你屡屡犯禁,为不使你再犯,我亲手写了多少诗信!

  你应抑制感情,而非声张表白自己,如果忠言逆耳,我绝不心慈手软。

  如果你重复先前所言,很快就会得到死讯;

  看到身边轻风四起,还有野外的飞禽垂涎于你的尸体。

  赶快回头去做些有益之事吧。

  倘若顽固不化、胡搅蛮缠,定置你于死地。

  哈娅·图芙丝写完,折起来扔在地上。老太太忙捡起来,带着信离开王宫,直奔太子的铺中。

  太子接过老太太手中的信,拆开读完之后,彻底绝望了,因为公主不但没有对滋生丝毫的好感,反而更加讨厌憎恨他了。他看到事已如此,无法接近公主,便在回信中向安拉求助,以期打动芳心。于是他写了下面的诗:

  为了她我遭受磨难,历尽艰辛,求主救助于我吧。

  我空余这灼伤的心灵,羸弱的身体,仍得不到她的同情和怜悯,这羸弱的身躯还要经历多少风雨?

  爱情害得我苦不堪言,无穷无尽。

  没有人伸出援救之手。

  不眠之夜却依旧来临,对付它的,只有大哭或低声饮泣。

  对她的爱恋,何时才能消去?

  为着我的耐性已被磨砺变平。

  那高枝上的聒噪的乌鸦哟!

  莫非只有你敢对世事稳操胜券?

  阿特士写完后,把信折好交给老太太,又送了五百金币给她。老太太带着信和钱,乘兴回到宫中,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看了一遍,往旁一扔,厉声喝道:“坏老婆子,全是你在装神弄鬼,一面夸赞那个坏家伙,一面挑唆我给他写信。这么一来一往,居然让我和他互通书信。你这么做用心何在?快招出实情!你每次见我都说:‘我会教训他,断绝他的痴心妄想。’你这么做,却是为了催我给他回信,借此在我和他之间搞诡计,败坏我的名声。”她痛骂一番后,即令左右奴仆:“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把这老东西拖出去打死。”

  奴仆们立刻照公主的旨意,七手八脚把老太太痛打一顿。直打得她头破血流,奄奄一息,昏死过去。哈娅·图芙丝这才吩咐把老太太扔到后宫门外,又吩咐一个使女守在老太太身边,等她醒来,告诉她不许再踏进宫门半步。如果她违抗旨令,就格杀无论。

  老太太被扔出后宫,慢慢醒来后,她身边的使女便一五一十地把公主的话告诉了她。老太太知道事已至此,只好回答说:“我遵命就是了。”

  那使女见老太太着实可怜,就用一个大竹筐把她装进去,又雇人送她回家,还请了大夫为她诊治。

  过了些日子,老太太伤势渐愈,骑马到了太子铺中。

  因为挨打后在家静养,她很久没有跟太子来往了,使得太子百般忧心,正巴望从她那儿探点消息呢,所以一见到老太太,太子赶紧起身相迎,热情地向她问好。太子看到老太太虚弱不堪的样子,迫不急待要问个明白。于是老太太把公主责打她的经过讲了出来。ZT见老太太替自己受过,心里很内疚,他说道:

  “老太太,你的不幸让我也很痛心。我很想知道,公主为什么这么怨恨男子呢?”

  “让我告诉你吧,孩子。哈娅·图芙丝公主有一座美得无可比拟的花园。一天夜里,公主梦到自己走进花园,看见一个猎人正躲起来张网捕雀,网的四周撒满了诱鸟的谷粒。这时,一群鸟飞来啄食,其中的一只雄鸟落入网中,不得脱逃。群鸟各自落荒而逃,连它的雌伴也作鸟兽散了。过了一会儿,雌鸟又飞回来使劲用嘴去啄困住雄鸟的网眼,直到啄破为止。它救出雄鸟,然后双双飞走了。猎人那时正好在打瞌睡,所以未发现捕到了的一只雄鸟,等他醒来,发现网眼已被啄破,只好重新修复,再换了个地方,设网捕雀。又过了一会儿,一群鸟儿飞来啄食,其中也有前次落网得救的雄鸟和它的雌伴。不幸的是,那只雌鸟陷入网中。它的噩运吓跑了它的雄伴和其它鸟儿,只剩下它孤零零地在网中苦苦挣扎求救,而它的雄伴始终没有出现。猎人瞌睡醒来,正撞上落网的雌鸟,便把它给宰了。

  公主从梦中醒来,吃了一惊,她哀叹道:‘人世间的男女不过也像鸟儿一样。这只雌鸟如此关心爱护它的雄伴,能在雄伴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不惜冒生命的危险。而她自己罹难时,换来的却只是雄伴的漠不关心,逃之夭夭。可见,雌鸟对雄鸟的一腔深情全白费了。轻信男子的人应受到安拉的诅咒!他们看不到也不承认女子对男子一往情深的真象。’就这样,公主开始怨恨男子了。”

  “老太太,公主从不到宫外去吗?”

  “是的,孩子!不过在果物成熟的季节,她年年都去御花园中游玩一天。她去花园,只从直通花园的暗门出入,而且从不在外面过夜。我想让你知道,若蒙安拉不弃,你会有机会的。现在离采摘果子的时候还有一个月了,那时她一定会去游园。你要遵循我的叮嘱。从现在起,你需要同花园的园丁交往,搞好彼此的关系。要知道花园和公主的闺房挨得很近,园丁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园子,所以在公主游园的时候,我把具体日期提前通知你。你呢,像平常一样和园丁交往,只不过要设法在园中过夜,且要好好躲藏起来。等公主一出现,你便可以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让她一睹你的风貌。我相信她会对你一见钟情的。你的过人之美定会让她神魂颠倒,这样其它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放心吧,孩子,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他吻了老太太的手,又拿出足够做成六套华丽衣服的布料给老太太,其中包括三套亚历山大产的丝绸和三套各色的绵缎,加上做衬衣、外裤、头巾和衬子的葛布、棉布和波尔列别克地区产的白布各一份。此外,还重重酬谢了老太太六百金币。

  他说:“这些你拿去做衣物吧。”

  老太太收下东西,说道:“孩子,你愿意赏光看看我住的地方吗?我倒是想看看贵宅。”

  “好极了。”太子随即派人带老太太参观了他的住宅,又遣人跟着老太太见识了她的住所。

  老太太走后,阿特士太子立刻关门回家,把同老太太交谈的事前前后后都详尽地告诉了宰相。

  宰相听了,问道:“殿下,假如你在御花园中见到了公主,却仍得不到她的欢心,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现在已别无他法。为了得到她,我会采取冒险的行动。我会把她从下人手中夺走,骑上快马,逃到郊外,再谋出路。如果行动顺利的话,我就算成功了;如果因此而丧命,那也可以从这讨厌的生活中解脱了!”

  “孩子,这就是你的打算吗?要知道,我们身在千里之外的国家,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你如果想劫持公主逃走,这里的国王手握重兵,怎会让你成功呢?凭他呼风唤雨的能力,定能截断我们的后路。所以这个方案对我们来说,既不安全,也不明智。”

  “相爷果然虑事周全!那怎么办才好呢?我现在无非是一具行尸走肉,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你先忍耐忍耐,我们明天先去御花园打探打探,和园丁接触一下,再作打算吧。”

  第二天,宰相和阿特士带了一千金币,离家来到御花园门前。只见高高的园墙里栽满了硕果累累的果树,又见溪流潺潺,鲜花怒放,鸟儿在枝头上唧唧喳喳,唱着悦耳的歌。景色奇丽诱人,真好像一座人间天堂。宰相和太子欣赏完花园,就向里面坐着的一个老人问好。老人听见有人叫他,看见是两个装束体面、华贵的人在招呼他,便回应了一声,说道:

  “两位老爷,你们叫我有什么事吗?”

  “老人家,我们从外乡来,住在离此地很远的地方。因为天气闷热,希望你可以让我们到园子里,拣一个靠水遮阴的地方凉快凉快。这里有两枚金币,请拿去买点东西和我们一块儿吃。我们吃饱了,也不累了,就马上离开这里回家去。”宰相说完,从兜里掏出两枚金币,塞给了老人。

  这个老人正是御花园的园丁,他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欣喜若狂地接下了,并把太子和宰相引进花园的一棵大树下,说道:“两位请坐在这儿歇歇吧,不过千万不要随便走动,因为这里与王宫内院有暗门相通,外人是不许进入这里的。”

  “放心吧,老人家!我们不会越雷池半步的。”

  园丁出了园子,径直去给太子和宰相买食物。不一会儿,他便带回了烤羊肉、面包及其它东西,又雇人抬回园中,放在两位客人跟前,自己坐下来和他们一同吃喝。酒足饭饱以后,便闲聊起来,倒也十分相投。宰相边谈边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园中有一幢久已失修的楼阁,不仅墙壁破旧不堪,有些地方也已倾倒。他指着危楼问道:

  “老人家,这个园子是你的,还是你租的?”

  “慷慨的主人啊!这哪里是我的园子,我不过替人看管罢了。”

  “那园子的主人每月给你多少钱呢?”

  “一枚金币。”

  “这实在太苛刻了,你要养家糊口都不可能啊!”

  “是啊!向安拉起誓,我有八个儿女,家庭负担不轻啊!”

  “没办法,只有伟大的安拉可以拯救了。”宰相长叹了一声,对园丁说:“可怜的人啊!向安拉起誓,你的不幸让我很难过,如果有人愿意减轻你的负担,助你一臂之力,你怎么答复他呢?”

  “慷慨的主人啊!你对我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在安拉面前积善积德呀。”

  “老人家,你要知道,这座花园虽然天然秀色,但那幢破楼太古旧,与周围景象太不匹配了,所以我想把它修缮、油漆一番,使其焕然一新,为这个园子增色添彩。要是主人见了,问起是谁做了这一切,你便告诉他:‘老爷,是我修缮和漆刷它的,为了它不再破破烂烂,有碍观瞻;也为了使它不再岌岌可危,我才做了这一切。’假若主人打听修缮的费用是从哪儿来的,你就说:‘老爷,修缮的费用是我自己筹措的。我这样做,是为了讨您的欢心,以期得到您的赏赐。’这样,相信园主会给你裣的。而这些费用都由我来支付。明天我就会派负责修缮的漆刷的工匠来做这一切。”宰相说完,又塞给园丁一个装有五百金币的钱袋,说道:“收下这些钱,拿去养家罢。让你的家人为我和我的儿子祈祷吧。”宰相说着指了指太子。

  园丁欢天喜地地收下这满满的一袋金币,跪着亲吻宰相的脚,虔诚地为他父子二人祈祷求福。最后他依依不舍地同宰相和太子告别,说:“我恭候两位明天光临,但愿安拉能让我每天都见到你们,永不分离。”

  宰相和太子在回去的路上,太子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的好处,你很快就会看到的。”

  第二天,宰相从集市上找来搞建筑的工头和工匠们,把他们带到花园中,商量修缮、刷漆一事。园丁很高兴看到宰相一行,他用宰相给他的建材费用,开始动工。工匠们补的补、刷的刷、漆的漆,齐心协力地工作着。

  宰相很关心油漆匠的工作进程,说道:

  “各位师傅,你们请听我的话,再按我的意志行事。我有一座与此景致相仿的美丽花园。一天夜里,我梦见一个猎人在张网捕雀。他躲在一旁,网子周围洒满了诱鸟的谷粒。一会儿,一群鸟飞来啄食,其中一只雄鸟被网住了。其它的鸟儿连同它的雌伴都吓得落荒而逃。谁知过了一会儿,它的雌伴飞了回来,并用力啄破雄鸟爪上的网眼,救出了雄鸟。那时猎人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这事,等他醒来,只看见已被啄破的网眼。他修好网眼,重又拣了个地方设网捕鸟,并偷偷地躲在一旁静候佳音。这时,又有一群鸟儿飞来啄食,其中也有上次被救出的雄鸟及其雌伴,这次落网的恰恰是雌鸟。它的噩运吓跑了它的雄伴和其它的鸟儿,只剩雌鸟孤零零地在网中挣扎,却始终不见雄鸟来援救它。结果它被猎人捉住宰杀了。同时,它的雄伴也未逃脱噩运,被一只凶禽抓来吃了。我希望你们做的,便是用艳色的油漆,把我梦中所见,描绘在墙壁上,成为一幅美丽的图画,使它同花园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和溪流小渠交相辉映,而且,一定要展示出猎人、罗网和凶禽捕杀雄鸟的画面。如果你们真能按我所说的去做,绘出令我满意的图画,我一定会付更多的钱给你们的。”

  油漆匠谨按宰相的意图和指示,一板一眼地精描细绘起来,不多久便画出了动人的画面。

  在楼阁修复,漆刷完工时,宰相亲自来验收。他看见工匠们果然将他的梦境重现在画面上,很是满意,便照自己先前所言,重奖了他们。

  阿特士每天照常去园中走走。

  一天,他看见楼阁的墙上漆画着猎人捕鸟和雄鸟遭难的画面,吃惊地跑去找到宰相,问道:“才智过人的宰相啊,今天我碰上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要是这故事能代代相传的话,对后人一定会是部警世之作的。”

  “殿下,你碰上什么怪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哈娅·图芙丝公主的梦境和她怨恨男子的缘由吗?”

  “是的,我记得。”

  “大人,向安拉起誓,我看见有人将公主的梦境已漆画出来了。看着画面,我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其中还补充出来一些公主梦境中所没有的图画。有了这么一段补充出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孩子,你看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密呢?”

  “我看到那只雌鸟被网住的时候,它的雄伴落荒而逃,途中被一只凶禽捕获吃掉了。真希望公主在那个梦中也能见到这一切,从而知道雄鸟不去救援雌鸟,只是因为它已遭凶禽捕杀。”

  “向安拉起誓,你真幸运,这确实很奇特。”

  太子对那幅画钦佩不已,始终难以忘怀。他一想到公主未看到实情,便深感遗憾。他想:“如果公主在那天把梦做完,或者她把梦重做一遍,了解事情的真象,那该有多好啊。”

  “殿下,”宰相说:“当初你问我为什么要修复刷新那幢危楼,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这其中的价值也不言而喻了。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工匠描出梦境,再添画出凶禽捕杀雄鸟的画面。这样,哈娅·图芙丝公主在游园中,亲眼目睹那幅壁画,就可以醒悟过来,不再怨恨男子了。”

  听了宰相的陈述,太子无比钦佩,感激地吻了宰相的手,并说道:“宰相,像你这样的人物,真可为最大国的国君担当左膀右臂啊。安拉在上,如果这次成功了,我回去后一定会面见父王,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为你加官进爵,并对你言听计从。”

  宰相受了太子的恭维,有点儿飘飘然。

  他吻了太子的手,带他见到园丁,对老头儿说:“老人家,你看那幢楼阁,多体面啊!”

  “托两位的福啊。”

  “老人家,如果主人看见楼阁已被装饰一新,自然会问你怎么回事,你尽管说是你自己花钱弄的,这样你就可以得到恩赐和奖赏了。”

  “好的,遵命就是。”园丁爽快地接受了建议。

  这以后,天长日久,园丁和宰相、太子日益熟络起来,尤其太子和园丁更是频繁交往接触。

  哈娅·图芙丝盛怒之下,赶走了乳娘,也再无商人的书信骚扰,心情顿时明朗欢快起来。一想到商人已离开这里回乡去了,公主更是无忧无虑,快乐如意。有一天,国王送给她一盘食物,公主揭开盖子一看,全是新鲜成熟的果子,她不禁问道:

  “现在是果物成熟的季节吗?”

  “是的,殿下!眼下正是果物成熟的季节。”

  “那我们也该进园子去乐一乐了。”

  “殿下,你的主意太好了。向安拉起誓,我们早就盼着随你去游园了。”使女们纷纷附和着公主。

  “可是该怎么办呢?”公主面有难色地说道:“以前每次游园,总有乳娘陪伴左右,领着我们观赏树木花草,可是我却打她,撵走她,实在对不起她,可又追悔莫及了。她怎么说也是把我哺养成人的乳娘啊!只有安拉可以弥补我的罪过。”

  众使女见公主如此感慨,忙一齐跪下恳求道:“还请殿下宽宏大量,饶恕乳娘,恩准她进宫继续服侍你。”

  “安拉在上,我早想这么做了,还特意备好了一套华贵的衣饰,可是谁去接她进宫呢?”

  使女们闻讯,喜不自禁。其中一个叫布鲁和一个叫塞娃都的使女自告奋勇地说:“殿下,请让我们去为您做吧。”

  公主见两位年龄较大,容貌较好,而且是自己的贴身女仆,便点头示意:

  “好吧,你们去接回乳娘好了。”

  布鲁和塞娃都出了王宫,直奔老太太家。

  老太太开门看见她俩,亲热地把她们搂在怀中,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布鲁和塞娃都坐定后,对老太太说:“乳娘,公主早已不再怨恨你了,她现在很想你,要我们接你回宫。”

  “我死也不愿意回宫。想当初公主一点不念主仆之情,当着众人辱骂我,毒打我,差点儿让我送了命,还当死狗一样把我拖出宫去,扔在外面。她对我这么恶毒、残忍,你们难道都忘了?向安拉起誓,我绝不会回宫,更不愿意见到她了。”老太太毅然回绝了她们。

  “乳娘,你不会让我们的撮和白费了吧。不会让我们白白敬重了你一场吧。你看看来你这里接你的是些什么人?难道你要比我们地位更显赫的人来请你吗?”

  “安拉在上,我知道两位都比我更尊贵。只是我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她故意抬举我、优待我,甚至我对奴婢中地位最高的人发脾气,那人也好像会被吓死似的,其实呢?唉!”

  “不!公主对你的重视有增无减。她降低身份迁就你,就是想真的和你和好如]初呀!”

  “向安拉起誓,要不是二位驾临寒舍,我被人千刀万剐也不会回去。”老太太说着起身换了一身衣服,跟随布鲁和塞娃都回到了宫里,并来到了哈娅·图芙丝的闺房。

  公主趋前相迎,乳娘见此情形,嚷道:“主啊!主!请告诉我,到底是我错了,还是殿下您错了?”

  “乳娘,是我错了,我要请求您的宽恕。向安拉起誓,我一向尊重你,因为是你把我哺养长大的,但你可知道,伟大、清高的主上早为你我注定了性情、生活、衣食和寿命该怎么发展,容不得我们改变它,所以我毫不例外地也受制于我性格中的怪癖,因它而错,也无力挽救。乳娘,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已悔恨到了极点啊。”

  老太太见公主如此诚心诚意地向自己忏悔,对公主的不满倾刻烟消云散了。她跪下去吻了地面,表示理解和宽容。

  公主叫人取来早已备好的华贵服饰,赐给老太太。老太太在众人面前,受到公主的赏赐,觉得很有面子。只听公主问道:“乳娘,现在可是果子成熟的季节吗?御花园的花果不知怎样了。”

  “殿下,我在市里见到瓜果已经成熟。花园的水果吗,且让我先去看看,回头再禀明你。”

  老太太重新回到哈娅·图芙丝公主身边,主仆都感到很融洽,很尽兴。于是老太太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公主的闺房,直奔阿特士的店铺而去。

  阿特士早就盼着和老太太见上一面,见她来了,喜滋滋地起身相迎。他用双臂热情地拥抱着老太太,欢乐之情难以表白。老太太连忙把自己同哈娅·图芙丝公主和好的经过详尽地告诉了太子,又通知他公主打算游园的事情。

  她问道:“你有没有按我的叮嘱和园丁搞好关系,你是否常给他小恩小惠呢?”

  “放心吧,我已结识了园丁,并和他交上了朋友,我一旦有难,他定会全力相助的。”太子说完,又把宰相借修楼之机,将公主的梦境画上墙壁,并添画出凶禽捕杀雄鸟的这一画面的经过透露给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高兴地说道:“愿主保佑,孩子,令尊真是聪明过人,你应对他言听计从,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你的愿望。现在到了事关成败的节骨眼上。你快收拾干净,再换上最华贵的衣服,去见园丁,再想个法子留在园中过一夜。要知道,在公主驾临御花园的时候,金山银山也不能打动园丁让人进去的,所以你一定要在园中找个地方躲好,直到听我说:‘慷慨大度的主人啊,我们不再为往事忧虑了’时,才走出来,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公主面前,让她领略到你堂皇体面的外貌,使她为你心驰神荡,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相信你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远离那些忧愁和苦闷。”

  “好的,我一定谨遵赐教。”太子接受了老太太的主意,随手又送她一袋一千金币的钱,以示感谢。

  他送走了老太太,立即动身上澡堂去薰香沐浴,然后换上波斯王袍,腰系一条镶满珠玉的名贵带子,头上缠着绣金嵌玉的宝石头巾,映衬出玫瑰色的面颊,羚羊般的眉眼和朱红的嘴唇,真是美不胜收。他穿戴齐备,便随身带了一千金币,醉意朦胧地向御花园蹒跚而去。

  阿特士太子敲开花园的大门,园丁看见是他大驾光临,不胜欢喜地把他迎了进去。园丁发现太子一副苦恼的样子,便问他原因。太子答道:“唉,老人家,你可知道,家父向来宠爱我,不料今天他第一次动手打我。因为我们话不投机,发生了争执,惹得他大怒。我不光吃了耳光,挨了棍棒,还被撵了出来。我现在是有家难回,又没有一个亲友肯收留我。老人家,看在你和家父交往甚好的份上,就收容我一下吧。让我在园子里避避风头或住上一夜,等明儿家父气消了,我便回家同他和好。”

  园丁听了太子的话,对他深表同情,说道:“慷慨的少爷,请让我到令尊面前为你求情,从中斡旋、调解,让你们和好如初吧。”

  “老伯,你要知道,家父脾气不好,容易动怒,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即使你去说情,他也不受用的。不过过上几天,等他心平气和了,自然就会像往常一样温和慈爱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见他了。不过少爷,你尽可到我家去,跟我的孩子们住在一起,别人对此不会有所微言的。”

  “老人家,我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我可以让你去我家,但你既然不愿意,又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园中过夜,我就不好办了。”园丁不肯答应太子的要求。

  “老伯,我坚持要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想借此消除胸中的苦闷之情,而且我觉得独自呆上一夜,才能有效地博得家父的好感和怜悯。”

  “如果你非要在园中过夜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套被褥,供你铺垫之用。”

  “老伯,那真是麻烦你了。”

  园丁因为当时不知道公主要来游园的事,所以答应了阿特士太子的要求,同意他在园中呆上一夜,并取来被褥给他作铺垫之用。

  哈娅·图芙丝公主和乳娘和好之后,乳娘看出公主急着要去园子里游玩的心思,立即偷偷地通报了阿特士太子,教他如何混进御花园,如何跟公主见上一面。待一切布置妥当,便回到宫中,禀明公主,说园中百花如何竞相开放,果树如何硕果累累,成熟而鲜美。

  公主听了,很有兴致地说:“乳娘,若是安拉意愿,明天你就陪我去花园,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你打发人通知园丁我们明天去御花园的事,叫他准备妥当。”

  乳娘按公主之意,派人通知园丁说:“明天公主要驾临本园,你好生准备,任何在园中打杂的工匠或是其他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游玩。”

  园丁得知此事,急忙打发走了手下的工匠,然后找到阿特士太子,说道:“恩人啊,我出生以来只蒙受过你的恩惠,所以在这里,你本可以随意走动,但此刻我的舌头被踩在了自己的脚下,我遇到了麻烦,无论如何我请求你的宽恕。要知道,哈娅·图芙丝公主才是这园子的主人。今天我得知,公主明天一早就要驾临本园游览观光,任何外人都要回避开,所以,我只得恳求你暂且离开此地。等明天晚上公主游完回去之后再回来。那时候,你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没有人要让你走了。”

  “老伯,我给你带来过什么不幸吗?”

  “不,我的主人,向安拉起誓,你们带给我的都是宽厚和仁慈。”

  “既然我们尽给你带来好运,那你让我躲起来,不让别人发现就可以了。公主游园回去以后,我才出来。”

  “我的主人,公主只要发现园中有一个人影,就会要了我的命。”

  “别害怕,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我的。当然,眼前你家里入不敷出,很需要救济。”太子说着把五百金币递给园丁,说道:“收下这五百金币,去养儿教女,减轻一下家累吧。”

  园丁见到黄澄澄的金币,心就软了下来,不再坚持己见。他再三叮嘱太子一定要藏好,千万不可以露面。于是太子终于征得园丁的同意,留宿在御花园中。

  第二天早晨,哈娅·图芙丝公主吩咐仆人打开通往御花园的暗门,然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游园。她头上是一顶镶金嵌玉的王冠,身上穿一件绣金衬衫,外面罩着镶珍珠宝石的波斯王服,脚上蹬的高底木屐,也镶满了宝珠。公主本来貌若天仙,又有漂亮的服饰增光添彩,更显得窈窕动人,简直是仙女下凡,即使是智者也会为她魂牵梦绕,胆怯者也会因她勇气倍增。

  哈娅·图芙丝哈娅·图芙丝公主姿态优雅地踱出闺房,手搭着乳娘的肩头,靠着她款款走出暗门,姗姗来到御花园中。乳娘抬头看见园中妃嫔成群,有的在摘果子吃,有的在戏水游乐,有的则打趣追逐,各有所乐。看到这情形,她心生一计,泰然对公主说:

  “殿下,你绝顶聪慧,自然知道,游园赏景根本用不着大家前呼后拥地来伺候你。如果这是起驾城中,这么多奴婢倒是可增加你的威信、尊严和皇家的大排场,可今天你既然悄悄从暗门进御花园来游览,也不愿让任何外人看见你,又何需这么多奴婢呢?”

  “乳娘,你说得对,不过她们都来了,该怎么办呢?”

  “可以只留两人在身边使唤,其她的通通打发回去,这样可以清清静静地玩个痛快。”乳娘向公主建议道。

  哈娅·图芙丝公主听从了乳娘的指使,果然把奴婢们打发了回去,只留下两个心腹在身边使唤。乳娘眼看公主心情舒畅,便不失时机地对她说:“来吧,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尽情游乐了。”于是她搀着公主,和身后的两个婢女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地游玩起来。

  走着走着,乳娘不时给公主指指点点,采摘果子给她吃,带着她从一处游览到另一处,东游西逛,一直来到新修葺的那幢楼阁下。哈娅·图芙丝公主见楼阁已焕然一新,很惊奇,随口问道:

  “乳娘你看,这幢楼阁怎么已经面目全新了!”

  “小姐,向安拉起誓,我早就知道了。事情听说是这样的,老园丁向一伙商人赊了一批布料,转手再倒卖出去,然后用卖布料的所得买了泥瓦、砖块和石头等建材。我曾问他:‘你买这些来做什么?’他说:‘用来修缮、漆刷园中的这幢破楼阁。’他还说:‘商人如果向我逼债,我便告诉他们说等主人来游园,如果对新修葺的楼阁觉得满意,便会赏赐我,还债也成问题了。’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说:‘因为这楼阁太破旧了,有的地方已坍塌,墙壁也剥落不堪,既然没有好心人去修建它,我何不借钱来修缮它呢。我只希望公主能够做好她份内的事情。’我对他说:‘公主是最善良、慷慨的人了。她定会补偿你,奖赏你借钱修房的善行的。’总之,老园丁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得到你的恩赐罢了。”

  “向安拉起誓,他借钱来修缮楼阁,是积善积德的行为。他的所作所为符合君子的原则,理应给予报酬。乳娘,你快去替我叫理财的管吏来。”

  老太太按公主的意思,唤来理财管帐的人。

  公主吩咐取来二千金币,作为赏银,同时又叫老太太打发人去叫园丁前来领赏。当差的来到园丁家中,对他说:

  “我奉命前来叫你面见公主殿下,请赶快吧。”

  园丁听了当差的一席话,大吃一惊,吓得浑身无力,颤抖不已,心想:“不用说,一定是那小子捅了漏子了,今天我可倒了霉了。”他嘀咕着跑回家,把公主差人召见的事告诉了老婆孩子,然后跟她们依依惜别。他的家人都很担心他的安危,一齐哭了起来。他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慢吞吞地移到公主跟前,脸色吓得蜡黄,身体抖抖缩缩蜷成一团。

  老太太看他如此狼狈,忙对他说:“老人家,你还不快跪下来感谢主子,并替公主祈福求寿吧!公主已知你开工修楼的事了,她很赞赏你的所做所为,为了答谢你的功劳,特赏你金币二千。现在你到管帐的那里去领赏吧。你跪下谢过公主,便可以去了。”

  园丁听了老太太的话,顿时转悲为喜,出了一口大气。他领过二千金币,跑到公主面前,吻了地面,诚心诚意地向公主表示感激与祝福,然后匆匆告辞,回家报喜去了。他的老婆孩子见他平安无事又满载而归,欣喜若狂,大伙都为帮助他得到赏赐的人祝福、祈祷。

  园丁领赏而去以后,老太太回头对公主说:

  “小姐,这幢楼阁的外部已修复得很体面堂皇了。说实在的,我平生还未见过比这幢楼用的石灰、刷的油漆更白、更鲜艳动人的呢,但不知楼房内部是否也装修过了。或许它是外面中看,里面却破旧不堪,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说着带公主走了进去,抬眼看去,楼阁内部被装修得富丽堂皇,景象万千。

  公主东瞅瞅西看看,突然把视线停在大厅的墙壁上。她仔细打量一番后,吃惊地呆立在那里。老太太看公主终于发现了那幅梦境图,便拉走了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头,以免公主的神思遐想受到干扰。

  公主仔细看完那幅画,惊讶极了。她拍着手转身唤来老太太说:“乳娘,你看这事可真神了。要是这种事能代代相传下去,对后人一定会是一部警世之作的。”

  “殿下,什么事那么神啊?”老太太故作不知内情的样子。

  “你先到大厅里去,仔细看清楚了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奉命走进大厅,睁大眼睛瞅着那副壁画,故意吃惊地张大了嘴,说道:“小姐,向安拉起誓,这幅张网捕雀图上的猎人、罗网及其它,不正是你那日梦中所见吗?原来那只雄鸟逃脱以后,没有回来营救它的雌伴,是有情可原的。你看画上,它落在一只凶禽爪中,被撕得皮开肉裂,整个儿地被凶禽吞食了。殿下,这便是那只雄鸟迟迟不来营救雌鸟的原因啊。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殿下的梦境怎么被描画出来了呢?如果这是殿下自己的旨意,我看那是绝不可能的。向安拉起誓,这真是稀奇古怪、难以解释的事,可能会成为千古奇闻呢。殿下啊!莫不是因为当初我们错看了那只雄鸟,怨恨它无情无义、胆小自私,奉命掌管 人类的天神们,才举出实凭实据来,替它鸣冤叫屈、辩明真相呢?”

  “乳娘,那只雄鸟让噩运给吞逝了,我们对它真是太不公平了。”公主追悔莫及地说。

  “殿下!安拉面前,冤家总会自己了断恩怨的。倒是我的殿下,现在真相大白,我们已承认雄鸟的无辜了,如果不是那只凶禽捕杀了雄鸟,它怎么舍得放下雌鸟不管呢。但死亡是是无法逃避的,人类也面临死亡。就像我们中的男子,他可能宁可自己忍饥挨冻,也要让妻子吃饱穿暖,为了讨老婆的欢心,他可以不念手足之情,甚至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来顺从妻子的意思。同样的,妻子对丈夫也报以亲密无间的爱情。她对丈夫了如指掌,一点都不能离开他。丈夫夜不归寝,她便辗转难眠。在她心中,丈夫比生身的父母还可贵可亲。夜里夫妻同床共枕,彼此靠着胳膊,紧紧地搂在一起,说着情话,而且互相亲热地吻来吻去,过着鱼水一般和谐的幸福生活。诗人这样形容说:

  我让她枕着我的手臂同床而眠,对良辰美景叹息道:

  ‘月亮升起来了,你且慢慢走。’

  这样的夜晚是你我幸福的初夜,前半夜甜蜜无比,后半夜良宵苦短。

  据我所知,历代王室中,夫妻间爱得太深的,都能白头偕老。有的帝王,在王后患病归天之日,自愿舍生陪葬。同样的,也有王后,在国王病逝装殓时,自杀殉情,宫人竟无法劝阻,只得看在她情深义重的份上,把他们合葬在一起。”老太太不停地把自古以来男子女子相亲相爱的故事讲给公主听,挑拨她的春情,并清除她对男人的怨恨之情。她看出公主的想法有所改变,对男人也开始萌发了兴趣时,才趁热打铁地说:“殿下,我们也该出走走了。”于是她陪着公主走出楼阁,在果林中漫步观赏景物。

  老太太带着公主观赏花园时,阿特士太子正躲在林中偷偷地窥探。当他把视线落在哈娅·图芙丝公主身上,看见公主那匀称的体态、苗条的身段、玫瑰色的脸颊、又黑又亮的眼睛时,简直惊得目瞪口呆。此时,他已因为恋爱失去理智,心绪不宁,只觉得爱火中烧,由于过分的冲动,竟一下子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过了好一会,太子慢慢醒来,眼见公主款款离去,美丽的身影消失在果林中。他发自内心地长叹一声,喟然吟道:

  “她超凡脱俗的美貌,把我的心在狂喜中撕得粉碎。

  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美丽的公主却茫然不知我的存在。

  她拒绝我便等于杀死了我跳动的心,看在安拉的份上,怜惜这段真挚的爱情。

  在我含恨离开人世之前,请主缩短你我的距离,让我们有缘相逢。

  为消除她脸上的疲惫与憔悴之色,我将十次、百次、千次地吻她不停。”

  老太太带着公主东游西逛,走马观花,故意朝阿特士太子藏身的地方走近。

  她自言自语道:“慷慨大度的主人啊!现在我们不用再为什么提担扰了。”太子听了老太太的暗语,昂首挺胸、从容大度、潇洒自如地走了出来,身影在树林中若隐若现。公主无意中发现了太子,定睛一看,猛地被他那洒脱、端正的体态,亮丽、光润的额头,晚霞般的颊腮,羚羊眼似的清秀眉目所打动,因而越看越难以自持,心慌意乱,魂不守舍。她的心顿时被太子敏锐的目光攫取了,连魂也让他翩翩的风采勾走了,只剩下迷惘。

  公主茫然回顾,问道:“乳娘,那个标致漂亮的青年是谁呀?他是从哪儿来的呀?”

  “什么青年呀,殿下?我怎么没看见?”老太太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呶!他就在附近。”公主指着太子说。

  老太太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惊叫了一声:“哟!是谁放这个小伙子进入花园来的?”

  “赞美创造男人的安拉!有谁能告诉我这个青年的来龙去脉啊?乳娘,你知道吧?”公主急于弄清太子的情况。

  “殿下,他就是给你写信的那个年轻人呀。”

  “乳娘,他长得多帅啊!”公主春心萌动,已经在爱情的磁场中无力自拔了。“他生得太美了,我发誓世间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美的人了。”

  听了公主的肺腑之言,老太太看出她对太子已经一见钟情了,趁机说道:“殿下,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和风度吗?”

  “乳娘,国王的女儿哪里通晓人情世故呢?她们与外界相隔,老死不相往来,对交际应酬也不感兴趣,就如井底之蛙。现在我该怎样才能结识他呢?怎样才能跟他见面?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呢?”

  “事到如今,叫我有什么办法呢?当初你的态度那么强硬无理,现在叫我真难以启齿。”

  “乳娘,你要知道,如果这世上会有人为爱情而死,那一定非我莫属了。唉!我相信我再也经不起爱火的灼烧了,我马上就会为此粉身碎骨的。”

  老太太善于察言观色,很有把握公主对阿特士太子已经一往情深了,便对她说:“殿下,他不是近在咫尺吗?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去结识他,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呢。你是年轻女子,这样去见他是不太方便,不如你跟我来,让我带你去见他,由我来传递你的爱情,免得你害羞退缩。这么着,你们的爱情便播下了种子,并会开花结果的。”

  “好的,那你快去吧。要知道上天安排好的姻缘,是避了避不开的。”

  老太太果然把公主带到太子面前。

  只见太子坐在大树荫下,面如玉盘,闪闪发光。老太太眉开眼笑地对他说:“小伙子,你看看谁来了?她是当今国王的掌上明珠哈娅·图芙丝公主。你知道吗?如此地位显赫的公主,居然亲自走来看你,可是你一生中的幸事啊。你快起来,向公主致敬吧。”

  阿特士太子恭敬诚挚地站起来,向公主看去。他俩的视线立即交织在一起,令两人如痴如醉,难舍难分。公主对太子的爱慕之情益发不可收拾,一时竟难以抑制冲动,同太子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紧紧拥在一起在爱河中双双幸福地徜徉着。两人忽然由于过于激动,昏了过去。过了好久,也不见醒来。老太太害怕被别人发现,有损公主的名声,只好把他俩弄到修缮好的楼阁中,自己守在外面为他们打掩护。

  她对随身侍女说:“你们先下去吧,让殿下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太子和公主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阁楼之中,不觉大吃一惊。太子深情地对公主表白说:“向安拉起誓,最美丽的人啊!告诉我,这是在做梦,还是我的幻觉?”他说完,欣然吟道:

  “从她明媚的脸上的我看到初升的太阳,从她光彩的双颊我看到夕阳西下。

  只要她一出现,满天星斗也会悄然羞退。

  只要她红唇微启,光闪明耀嘴角,黎明便继星夜而出现。

  她身着霓裳款款而行时,招展的柳枝也躲进树丛中不敢露面。

  和她见上一面,我便别无所求,恳请创造万物的安拉保佑她时时平安。

  月亮也偷得她几分美丽,太阳却没有像月亮一样沾光。

  太阳怎具有这般的窈窕、柔软的躯体!

  月亮又怎会有人类所特有的魅力?

  我对她的执着追求惹来风言风语,有的符合实情,有的纯属无稽之谈。

  她一眼便攫取了我的心。”

  哈娅·图芙丝听了太子的表白,把他紧紧搂住,痛吻个不停。

  太子好容易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才向公主讲述了他为爱恋、追求她所遭受的种种磨难,以及被她狠心拒绝时的悲哀和绝望。公主听了太子的叙述,深深地为他的一腔苦衷打动了,深情地吻他的手和脚,说道:

  “亲爱的人儿,你是我一生的幸福。从今以后,愿主保佑我们永不分离,生死与共,白头到老。”她紧紧搂着太子,痛哭流涕地唱道:

  “太阳、月亮也不能与之媲美的人啊!

  你居然以狂放不羁的态度制服了我的心。

  如果把你比作武器,你的眼睛比宝剑更锐利,碰上这样的武器,哪有逃脱的余地?

  你那弯弓一般的眉毛里,射出一支击中我心灵的爱情之箭。

  在你红润的脸上还有一座诱人的乐园,让我怎禁得住不去闯入采拮?

  你举止活泼、可爱,像硕果累累的树木,有丰富可口的果物待以采摘。

  在你的胁迫、引诱下,我夜夜失眠,为了爱情我抛去羞怯、腼腆。

  只求安拉指引,让你踏上光明大道,让我们彼此的距离缩短,达到目的。

  请怜爱这颗为爱你而备受煎熬的心,要知道它疲惫脆弱,望你护佑。”

  公主吟罢,感情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禁不住痛哭不止。她烈火一样的激情灼烧着太子的心,使他益发对公主一往情深。太子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紧握着公主的手,边吻她边失声哭泣。就这样,两人相依相偎相互怨怪,一会儿卿卿我我,谈情说爱;一会儿又作诗言请,表白自己,直到晚祷的时候到了,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分手的时间终于到了。公主说:

  “我的心,我极度的眼啊!现在我不得不离你而去,何时我们才能重新相会呢?”

  她说着,恋恋不舍地出了楼阁。

  公主的话像一支利箭刺痛了太子的心,他极度痛恨这离别的时候。眼看公主刷刷地泪如雨下,耳闻她沉重的叹息声,太子不禁心烦透顶,在爱情的苦海之中苦苦挣扎。他凄然吟道:

  “心爱的人啊!炽烈的爱情使我惶恐不安,我该怎样才能疗治我的伤痛呢?

  在众人面前,你的容貌昭华美丽,头发漆黑如夜。

  无论你姗姗前行还是弯腰俯身,轻盈的体态都像风中招展的柳枝那么柔软。

  最挑剔的评论家见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眼睛比羚羊更美丽。

  你的腰肢纤细柔弱,臀部丰满美丽,有一股馨香、甜蜜的气味。

  我悲伤过度,受尽磨难,只望倾国倾城的美人,给我一线希望。”

  公主听了太子的赞美,转身回到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痛吻。她心中的火太炽烈了,只有与太子亲吻拥抱才能减轻一点痛苦。她对太子说:“古人说:‘情场上的人势必要能忍耐。’因此我们必须克制自己,并为我们再次相逢创造时机。”

  她说罢,依依惜别了太子,匆匆离开了楼阁。由于爱情使她意乱情迷,她茫然不知如何抬脚迈步,东闯西碰,跌跌撞撞地奔回了宫中。到了闺房,一头栽倒在床上。

  公主走后,太子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满腹的惆怅,不知如何消减。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吞吞地回到家中,从此茶饭不思,昼夜不眠。

  公主呆在闺房里,闭门不出,不吃不喝,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耐性已经消失殆尽。正巧老太太来伺候她,她便走出来,说:“我遭受的苦难,都是你一手操纵的,你用不着刨根问底了。我只要你告诉我,我心上的人儿哪里去了?”

  “殿下,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呀?不是昨天下午才刚离开吗?”老太太反问道。

  “难道我还能忍受更多的分离吗?我的灵魂都要出窍了。你还不快把他马上给我找来。”

  “殿下,你先冷静一下,让我想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方法幽会吧。”

  “向安拉起誓,如果今天你不把他给我找来,我就向父王告你毁我名节,诱使我堕落,让他一刀杀了你。”

  “殿下,这太急、太要命了。看在安拉份上,恳求你再宽限我几日吧。”

  老太太再三哀求,告饶,公主才同意她三天的期限,叮嘱她说:“乳娘,三天对我来说就像三年苦等一样。如果第四天,你还不能带他来见我,我就如实禀明父王,让他处罚你。”

  老太太谨遵其命,匆匆辞别了公主,赶回家中,又物色了几个城中有名的阿婆,从她们那里搜罗出装扮姑娘的化妆品,并设法搞到上好的花粉胭脂等物。三天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第四天早上,老太太把太子请到家中,郑重其事地问他:

  “我的孩子,你还盼着和公主殿下见面吗?”

  “我一心盼望着呢。”太子满心喜悦地答道。

  “那就让我把你装扮起来吧。”

  老太太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包裹,里面尽是准备给太子装扮用的名贵首饰和一套镶珠带玉、价值五千金币的女人衣服。她一一指点给太子看后,就打开装饰盒,用镊子拨掉他脸上的细绒毫毛,再替他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然后脱掉他的衣服,把他从手指到手臂,从脚背到大腿通通涂上脂粉,直到把太子变成一朵白云石上的玫瑰,才让他穿上细软的衬衫、裤子和那套御用的名贵衣服,束起腰带,戴上面纱,最后教他女人们走路的样子。老太太说道:“你左摆摆,右摆摆,一扭一扭地就像了。”

  太子按老太太所说,摇摇摆摆地走起路来,真像仙女下凡,美不胜收。

  老太太见阿特士太子的穿着打扮,步态姿势跟女人差不多了,这才对他说:“现在我就带你进宫去。不过王宫的大门有卫士和仆役把守,戒备森严,你如果在那些卫兵跟前稍有一点恐怖、张望的表现,都会让他们起疑心,引来盘问和检查的。要是露了马脚,就坏事了,那会要了我们俩的命的。你现在如果胆怯了,不能镇定自若,就趁早打退堂鼓,免得咱俩拿性命去冒险。”

  “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老太太,你尽管放心。”阿特士太子毫不迟疑地向老太太保证。

  老太太听了这话,放下心来,毅然带太子走出家门,一前一后地径直走向王宫。

  到了王宫附近,看见门前站满了卫士,果然戒备很严。老太太悄悄回头看了太子一眼,看他有没有胆怯、畏缩的表现,却见他不动声色,泰然自若,这才长抒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向宫门步步走近。

  卫官见老太太走来,知道她是公主的乳娘,但见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妙龄女郎,很感疑惑。心想:老太太身为公主的乳娘,她身后举世无双的美女,除了是公主本人,还会是谁呢?不过公主常年深居简出,此次出宫却不合情理,所以一定有隐情。她今天是怎么出去的,是国王允许的,还是她背着国王偷偷地潜出来的?

  卫官想着,心怀疑惑地起身向老太太走去,打算弄个水落石出。他手下的三十名卫士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老太太见卫士们蜂涌而来,早吓得没了魂了,不禁叫苦连天:“我们是安拉的子民,我们终将归宿到安拉御前。不用说,这次我们死定了,除了伟大的安拉拯救,只有坐以待毙了。”

  卫官看到老太太神色慌张,很不自然,觉得左右为难。他深知公主性情乖戾,国王对她都理让三分,所以他自我告诫说:“可能是国王吩咐乳娘陪公主出去办点私事,故意不让别人知道详情。现在我贸然行事,对她盘问,说不定会使龙颜大怒,诬陷我毁坏她的声誉,从此怀恨在心,甚至以后会千方百计地报复我呢。我这么自讨苦吃,又是何苦呢!所以我还是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的好。”他想到这些顾虑之处,便打消了盘问的念头,退了回去。他手下的三十名卫兵,也跟着退开,放他们通行。

  老太太趁机带着太子走进宫门,并点头向卫兵致意,他们也列好队分立在两边,表示致意。老太太和太子神态自若地继续前行,平平安安地通过了一道道宫墙,到了第七道门前,也就是前宫后院的分界处。进了这道大门,便到了国王、王后、公主和嫔妃们起居的地方。老太太站在门前,兴奋地对太子说:

  “孩子,你看,我们终于到了最后一关了。是主的保佑,才使我们平安到达这里。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同公主见面,要到天黑以后,在黑夜的掩护下,你才能不用担心受怕,见到公主呢。”

  “你说的对,不过现在我躲到哪儿去呢?”

  “你先躲在阴暗、僻静的角落吧。”老太太把太子藏好,然后回去干自己的事了。

  太子在大门后的井栏边,一直躲到天黑,才见老太太来叫他出去。她把太子带进内宫,直至公主的闺房门口。老太太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小丫头问道:“是谁呀?”她听出是乳娘以后,忙赶去通报公主。

  公主吩咐说:“你去开门,让乳娘和跟随其后的人也进来。”

  老太太带着太子进了闺房,四顾一看,见公主早已收拾装点妥当。只见金、银烛台同一行行的宫灯交相辉映,椅凳上已铺好坐垫等物,桌上摆满了瓜果食物,麝香、沉香和龙涎香香浓扑鼻。再一看,公主正端坐其间,娇美动人,真比灯光烛光更亮眼。公主一眼看出老太太身后是个女郎,便问道:“乳娘,我的心上人呢?”

  “殿下,我没有见到他,四处找遍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把他的妹妹带来了。看,就在你眼前呢。”

  “乳娘,你疯了吗?我要他妹妹干什么?难道你要一个头痛的人,把自己的手包扎起来吗?”

  “不,圣明的殿下!向安拉起誓,没人会这么做的。不过,殿下,你先看他一眼,如果你还满意的话,就留下他吧。”老太太说着摘下了太子头上的面纱。

  公主抬头,一看是阿特士太子,忙起身相迎,张开双臂拥抱他。二人紧紧相拥并激动得双双晕倒。老太太忙用玫瑰水洒在两人脸上,才把他们救醒过来。哈娅·图芙丝公主不停地痛吻太子的嘴唇,欣然吟道:

  “夜幕下心爱的人儿前来幽会,我起身相迎,招呼坐下。

  我问道:

  ‘我爱慕、等待的人啊!

  你冒险而来,难道不怕更夫发现!’

  他回答说:

  ‘我虽然害怕极了,但理智、魂魄已因爱情而丧失。’

  于是我们相拥相抱,如胶似漆,然后平静地促膝交谈,畅所欲言。”

  公主吟罢,对太子说:“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吧。我亲眼目睹你在我的绣房里,同我一起吃喝,做我的亲密爱人。”

  她一时激情荡漾,兴奋之极,疯疯颠颠地吟道:

  “向黑夜里前来和我幽会的人儿起誓,我早有此准备,盼着和他见面。

  我最爱的便是他轻柔悦耳的哭泣,所以我说:欢迎欢迎,竭诚欢迎阁下光临。

  我成千次地吻他的腮角,上万次的把他紧紧搂抱。

  我说:我已得到我盼望的一切,是安拉,主啊,满足了我的愿望。

  我们顺从自己的心意欢度今宵,直到黎明才从香梦中而醒。”

  公主和太子亲亲热热地在一起,窃窃私语,甜蜜无比。直到天亮,公主才把他藏好。太子躲在藏身之处,直到傍晚后,公主又悄悄把他带回闺房,同他一块儿玩耍,彼此交心相悦。

  太子说:“我打算先辗转回国,把我俩相亲相爱的情形告诉家父,由他派宰相前来向令尊求亲,给我们完婚,不知你觉得怎样?”

  “亲爱的,我只怕久别情疏,你一走就把我忘了。要是令尊不同意这门婚事,有心为难我们,那还不如叫我去死呢。现在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暂时陪伴左右,由我庇护、照顾。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天天见面、交谈,还要动脑子好好筹划一番,我设法同你私奔。那时,在黑夜的护佑下,溜出王宫,远远地逃走,逃到你的国家。要知道我对家人已不保希望,打算跟他们一刀两断。”

  “好的,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太子答应了公主。

  于是两人开始筹划私奔一事。

  在计划付诸于行动之前,他俩天天夜里相守在一起,习惯了同吃同、玩耍谈心的生活。彼此间增进了了解和情意,到了不离不弃的地步。

  一天夜里,公主和太子格外开心,叽叽咕咕,呆在一块儿没完没了地谈到了大天亮。

  凑巧那天清晨,国王路·戈第尔收到藩国上贡的一批礼品,其中有一串用二十几颗名贵珠宝镶成的项链,价值连城,非一般小国的财力可以获得。国王很珍爱这件礼物,欣慰自豪地说道:“除了我女儿哈娅·图芙丝公主,还有谁配带这串项链呢?”于是他吩咐身边的宦官,说:

  “你把这串项链给公主送去,让她知道这是宝中之宝,更格外珍惜并挂在脖子上。”

  宦官按国王的吩咐,捧着贡品向后宫赶去。

  这个宦官曾触怒过公主并为此被打落了臼齿,一直耿耿于怀,伺机报复。他边走边忘不了骂着:“她打掉了我的牙齿,我愿主把这串项链变成她的遗物。”他心存恶意地赶到公主的闺房门外,见大门紧闭,老太太正在一旁睡眠。他用手摇了摇老太太,直到她睡眼惺忪地醒来,大吃一惊地望着宦官说: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我是奉国王之命前来面见公主的。”

  “我现在身上没有钥匙,你请先回吧。我去取了钥匙来。”老太太支吾着宦官。

  “我一定要马上见到公主,交代完差事,才能去回明国王。”

  老太太苦于宦官狡诈万分,难以欺哄,又急又怕,干脆借取钥匙之便逃之夭夭了。

  宦官等了一会儿,不见老太太回来,又怕误了回禀国王,便索性将大门使劲推开,又擅自闯进院子,跑到公主的闺房前,推开门。他把头探进去,看见富丽堂皇的闺房里灯火通明。怎么大白天也不熄灯,宦官很感疑惑、惊诧,便毫无顾忌地走到公主的床榻前,揭起绣金镶珠的罗帐一看,公主怀里搂着一个十分动人的小伙子,两人正躺在床上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声叹道:

  “哧!多么贞节的殿下!口口声声怨恨男人的黄花闺女,居然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她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小伙子。我到现在才明白,她打落我的臼牙就是为了这个心肝宝贝呀。”他若有所思地放下罗帐。

  公主看见宦官匆匆离开,大声喊道:“卡夫尔!”

  公主见宦官理都不理,赶紧从床上跳了下去,追至门口,死抓住宦官的衣角,蒙着自己的脸,边吻他的脚,边求诉道:“卡夫尔,你把安拉所隐瞒的事隐瞒起来吧。”

  “安拉不会帮你隐瞒此事的。庇护你的人,也会遭安拉惩罚。当初你不光打落我的臼牙,还假装正经地说:‘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提男人和有关男人的事。’”宦官挣脱后而去,又关门闭锁,让仆人守好公主,然后匆匆离宫,回到殿前。

  “卡夫尔,你把礼物给公主了吗?”国王见他回来,问道。

  “向安拉起誓,只有陛下才真正配享受这无价之宝。”

  “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吧。”国王觉得他话中有话,十分惊奇。

  “发生了这种事,臣要私下跟陛下回明。”

  “不要罗嗦,当众回明我好了。”

  “那请陛下宽恕我的罪过吧。”

  国王扔下一张手帕,作为不杀他的凭证。宦官收下信物,才壮胆说道:“奴婢奉主上之命,到公主的闺房里,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布置焕然一新。奴婢还看见公主跟一个男子同床共枕,双飞双宿,睡得正香呢。奴婢看了,不敢声张,只好锁住大门,前来回报。”

  国王听到这里,已气得跳起八丈高,拔出宝剑,召来卫官,大吼大叫道:“快带人前往后宫,把公主和那个男人给我抓来,他们刚才怎么躺的,现在还让他们怎么躺,还要用被子盖着。”

  卫官遵照御令,立即率手下兵卒,闹哄哄地赶到后宫公主的闺房中,见公主和阿特士太子早已哭作一团。卫官指着公主说:“国王命你像刚才那样躺在床上,并让他像刚才一样躺在你旁边。”

  公主因犯了大罪,不敢违旨,反而安慰太子说:“现在不能硬拼。”于是他们依命躺上床去,盖着被子,由卫兵七手八脚的连人带床抬了出去,一直到了大殿国王跟前。

  国王的撩开被子,举剑刺向公主,要结果了她。公主吓得一下子滚到床下,不知所措,亏得太子嗖地一下冲到国王面前,扑在他的胸膛上,说道:“不关她的事,是我犯下的罪,要杀就杀我吧。”

  国王听了太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举剑便刺。公主又趋身上前,挡住了太子,说道:“要杀就杀我吧,不能杀他,因为他贵为太子。他父亲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国之君。”

  国王听了公主的话,犹豫不决,回头朝那个老奸巨滑,喜爱玩弄权势的宰相瞟了一眼,希望得到暗示:“爱卿,你说怎么鼾他们才好呢?”

  “依我说,这种伤风败俗之人,肯定不会实话实说,所以尽可以对他们二人施以酷刑,立即处斩。”

  国王点头表示同意,马上传令刽子手及其助手上殿。

  刽子手等奉命来到后,国王下令道:“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先拉出去斩首,再处治这个荡 妇,并焚尸惩戒。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再作请示。”

  刽子手按照国王的指示,扯着公主的手臂,拉她下臂。国王见了愤愤地把手上的什物向刽子手砸去,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怒吼咆哮道:“狗东西!你干吗对这该死的女人客气?你该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摔倒,再给我拖出去!”

  刽子手只好按国王说的,一把揪住公主的头发,使劲一拽,她跌倒在地,被死命地拖到刑场。刽子手接着同样对付太子,并从他衣角上撕下一块布,蒙在他的眼睛上,一把抽出宝剑,打算先杀了太子。至于公主,他准备放在后面杀,等观看中的人替她求情,也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刽子手摆弄着手中明晃晃的利剑,对准太子的脖子,上上下下比划了三次。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很多在场的人都同情地祈祷,但愿安拉能解救公主和太子二人。就在那个刽子手将宝剑高高举起,一刀将定生死的关键时候,王宫外面,烟尘滚滚,席卷而来,弥漫了整个天空,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阿特士太子离家之后,迟迟未归,且音讯杳无,令父亲赛夫·阿扎目很是牵挂、担心。于是他亲率人马,前去寻找儿子。他和人马赶到伊拉克的都城,正是太子遇难之际,国王赛夫·阿扎目人马杂踏,纷至城中,烟尘弥漫了天空。

  国王路·戈第尔看见空中卷起的尘灰,惊异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漫天的尘土是哪儿来的?”

  宰相立刻起身,急冲冲地奔向宫外,想把事情察看清楚。他极目望去,烟尘缭绕处,满是精兵良将。大队人马,黑压压的多如蝗虫。他大惊失色,赶忙回宫,禀明大兵压境的消息。

  国王听说兵临城下,惊恐万状地向宰相吼叫道:“你快去打探那支军队的来历,打听他们大军压境的原因,再打听清楚谁是他们的统帅,并代我向他致意,搞清楚他出兵的目的。如果他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如果他要去征讨其他国家,我们也可以协同作战;如果他要进贡,我们也可以尽量供奉满足他。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占绝对优势,显然是一支兵精将良的强大军队。要是我们伺候不周,就难免会被他们找碴的。”

  宰相奉旨行事,立即出面应付。他带了一些人马穿过丛丛帐篷、队队兵卒和群群卫士,从早到晚奔波不停,最后才得以进入刀光剑影、戒备森严的主军营,来到赛夫·阿扎目国王的帐前。只见帐中坐了一位威严神琥的大国君王,左右的侍卫看见宰相,大声喝道:

  “跪下!跪下!”

  随着一声声喝令,宰相立即下跪,吻过地面,但他还未站直,又被多次喝令跪下。他哪里敢违抗命令,只好一跪再跪,吻着地面。等他终于可以起身回话时,早已吓破了胆,吓跑了魂,所以他抖抖缩缩地走近国王,低三下四地说:

  “启奏尊严、安康的大国君主,愿主赐你万寿无疆,权势无限。敝国之主路·戈第尔向你叩首致敬,并问大人兴师动众、起驾敝国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向某国进攻,敝国君愿追随左右,作战沙场;如果是有某种要求,敝国君也当竭力满足。”

  “你身为使臣,还不马上回去禀明我——西拉子的国君,率兵前来是为了找我的儿子。因为他离乡背井已有很久,而且一直下落不明。如果他确在此间城中,我不伤一草一木带走他就是了,如果他遭到不测,哪怕少了根毫毛,我也会踏破你们的城池,攫取你们的财物,再把男女老少斩尽杀绝。现在大祸临头,你还不赶快把危机的情形给你的主人讲清楚。”

  “听明白了,一定照您的旨意去办。”宰相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又听国王左右等人喝斥他:“跪下!跪下!”他只好跪下去,连吻了二十次地面,才得以脱身。他的心吓得简直要跳出来了。

  宰相好不容易退出篷,已是面无血色,狼狈不堪。在回去的路上,他一想到大国君主的威严气派和千军万马,就惊魂难定。于是急冲冲赶回宫中,把所见所闻详尽地禀告了国王。国王路·戈第尔听了宰相的话,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眼看着整个王国就要遭灭顶之灾,不由得忧虑地问道:

  “爱卿,谁是那个大国王的儿子呀?”

  宰相结结巴巴正不知如何回答,旁边有人插话道:“那位大国王的儿子就是陛下下令斩首的年轻人啊。幸好陛下没有催着赶快杀他,否则他父亲定会将我国夷为平地,为他报仇雪恨。”

  “都是你的主意,怂恿我杀他。”国王埋怨宰相说,“不知那个国王的儿子现在怎样了?”

  “陛下,你不是让刽子手依命带他行刑去了吗?”

  国王听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叫又吼道:“他的脑袋就要落地了!该死的东西!还不快去叫他们住手,缓期执行。”

  左右的侍从慌作一团,一哄而散地离开大殿,把刽子手带到国王跟间。刽子手毕恭毕敬地站在殿上,对国王说:“启禀陛下,奴婢奉旨把犯人斩首了。”

  “混帐,要是真把他给杀了,我就让你和他一块儿上西天。”国王痛斥刽子手。

  “陛下,小的可是奉命行事,不是你叫我不要再请示你吗?”刽子手急忙辩解道。

  “那是因为我气昏了头。”国王自知做得不妥,“现在你老实说他到底是死是活吧。”

  “启禀国王,我其实还不曾行刑,他还活着呢。”

  国王得知太子还活着,不禁喜出望外,心像石头一般落了下来,立即吩咐把太子带上殿。太子于是被带回到国王面前,国王起身相迎,亲切地对他说道:“孩子,都怪我,委屈你了,望安拉宽恕我的鲁莽。至于这件有辱家门的丑事,请不要在令尊面前提起。免得他瞧不起我。”

  “陛下,西拉子国王,现在在哪儿?”

  “他为了找你,已经从千里之外赶来了。”

  “以陛下的御体起誓,你要不能为我和令媛挽回被污损的名节,我是不会走的。我从未玷污过令媛,她还是纯洁如初。你若不信,可以找产婆当场验证。如果她已失去贞节,我愿受杀头之刑,相反,如果她仍是纯洁无瑕的姑娘,那我和她蒙受的不白之冤便昭然若揭了。”

  国王同意了太子的要求,立即找来产婆,为公主验明贞洁与否。经检验,产婆证明公主完好如初,纯洁无瑕,便欢慰地告之国王,顺便向他要赏赐。国王慷慨恩赐产婆以及在场的其她宫娥彩女,并吩咐左右用香水洒在大臣身上,以示庆贺。宫中顿时香气弥漫,欢呼雀跃,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国王兴奋地紧紧搂住太子,对他表示了敬重和爱护,并打发心腹手下陪他去熏香沐浴。

  阿特士太子沐浴归来,穿上国王备好的一套华丽衣服,戴上镶珠嵌玉的王冠,束上丝制的腰带,骑上一匹配有金鞍银镫的高头大马,在文臣武将的陪同下前去面见西拉子国王。临走的时候,国王对太子说:

  “替我向令尊致意,告诉他,我一定会听从他的调遣,为他效力的。”

  “我一定照办。”太子答应了国王,欣然告辞,欢欢喜喜地和文武朝臣一起,出城向父王的宿营地走去。

  国王赛夫·阿扎目见阿特士太子归来,忙起身上前,紧紧搂着他不放。父子久别重逢,欢喜不言而喻。不一会儿,太子回来的消息传遍军中,令三军开颜畅怀。在欢呼雀跃中,文臣将相来到国王那里,跪着向他祝贺太子平安归来。因为太子平安无事,和国王又久别重逢,这一天便成为军中大喜的日子。大家载歌载舞,各尽其欢。面对这么欢乐盛大的形势,太子爽快地同意陪同他父亲前去,视察文武官员和城中百姓。他们随意参观军营,领略他父亲的精兵强将与雄厚实力。那些在市中见过太子坐在铺子里经营买卖的人,都很奇怪地觉得,像太子这样声名显赫的人,居然心甘情愿去经商,真是千古奇事。

  与此同时,阿特士太子的父亲兵临城下的消息也传到公主耳中。

  她从屋顶上远眺,看见满山遍野的兵马。当时公主被人监禁,不知是生是死,又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得知是阿特士的父亲的部队,不由得心生恐惧,担心太子丢下她同父亲一走了之,把她给忘了,只落得她惨死在父亲手下。她急忙打发一个使女去见太子,并嘱咐她说:

  “现在你尽管去找太子好了,不用害怕了。见了太子就跪下,告诉他,是我派你去的,并对他说,我们殿下问候你好。她现在惨遭软禁,生死未卜,一切要等判决后才知道。她的父亲可能饶她一命,也可能罚她至死,所以她求你千万别忘了她,抛弃她。你现在有权有势,可以发号施令,并且无人敢与你对抗。你只要说句话,你不抛弃她,就可以把她从她父亲手中救出来,让她和你在一起。这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也可以证明你是否对他体谅关心。你知道吗?她受苦受难,你若抛弃她,就太对不住她了。当然你应该对令尊谈及此事,说不定他会帮助公主解脱苦难、重获自由,并在动身之前,同公主的父亲达成一个协议,以保证公主不再受迫害和惩罚。这是她对你的最后一点要求,愿主不让你感到寂寞,保佑你安康幸福。”

  女仆听从哈娅·图芙丝公主的吩咐,偷偷到宫外的兵营中,找到太子,将公主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太子听了,不由得悲哀地痛哭起来,然后他义正辞严地保证说:“你放心,公主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奴仆和爱情的俘虏。我俩的爱情,今生我至死不渝,我和她分别时的痛苦更是时时折磨着我。你回去替我亲吻公主的脚,并告诉她我会把她目前的处境告诉家父,求家父作主为我向她父亲提亲。这次料她父亲也不敢回绝。如果她父亲要取得她的同意,她便千万利索地答应下来,不能有半点犹豫,没有她我是不会回国的。”

  使女返回宫中,吻了公主的脚,把太子的一席表白转述了一遍。公主听了太子的肺腑之言,不由得转悲为喜,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当天夜里,太子和父亲单独在帐中谈话。国王问起太子离乡背井后的情形,太子便把这一段经历一五一十回明了国王。国王听了感慨万千地说道:“儿啊,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如果需要我为你报仇雪恨,我可以即刻下令攻破他的城池,掳取他的财物,作践他的妻妾。”

  “不,父亲!我要的不是这个。其实他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值得指责的地方。我要的是和哈娅·图芙丝公主继续交往相好,所以还请父王体谅儿子的心情,预备一批称得上奇珍异宝的礼物,派那位智勇双全的宰相送去。”

  “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一定按你的意图行事。”国王一口答应下来。他把自己历来精心收藏的宝物一件件排出来,先由太子过目,得到他的赞许后,再叫来宰相,派他作使臣,代表西拉子国王,把这些礼物送给路·戈第尔国王,同时为太子向他女儿求亲。

  临走的时候,国王吩咐宰相:“你先向国王致敬,请他收下礼物,然后再提求亲之事。”

  自从太子回去之后,国王路·戈第尔整日心神不定,忐忑不安,为国土要遭践踏,财物要遭劫掠而忧心忡忡,感到大祸临头。不想西拉子国的宰相前来求见,并恭恭敬敬地代国王向他致意。戈第尔国王受宠若惊,起身上前,热情地迎接宰相。宰相忙跪下去,边吻国王的脚,边致谢说:

  “还望大王见谅。我这样微不足道的臣子,前来叩见高贵的君主,对陛下起身相迎的大礼实在受之有愧。请容我禀明,敝国的阿特士太子回去以后,与敝国君主畅所欲言,叙述思念之情后,多次提及陛下对他的细心照顾,令敝国君主深为感激,故备上区区薄礼,并祝陛下万寿无疆。”

  国王听了宰相重修和好、祝福溢美之词,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处于恐慌疑虑的状态,直到宰相把礼物拱手送上,他才打消了一切疑虑。眼看那些礼物,件件都是无价的宝贝,非普通君主所收藏的宝物可以媲美,所以他在宰相跟前,反而自惭形秽,不由得趱感激赞美安拉,答谢太子。

  “启奏大王。”宰相话锋一转,“小臣这次被遣派来向大王献礼,除了表示修好、亲善之意外,还想与贵国结为秦晋之好,故代表敝国君主替敝国阿特士太子向你的女儿哈娅·图芙丝公主求亲,希望他俩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如果陛下同意,就请当面商定订婚及筹措嫁妆等事宜。”

  “知道了,我本人对联姻的事,深感荣幸和愿意。不过就我看来,小女已长大成人,婚姻大事,应自己作主,所以这桩好事,还得征求她自己的意见,好让她如愿以偿。”国王说完,指示宦官前去转告公主,并征求她自己的意思。

  “听明白了,马上就去。”宦官奉旨赶到后宫,来到公主的闺房,跪下去吻了地面,重复了国王的话,并询问她:

  “殿下愿意接受求婚吗?”

  “我知道这事了,告诉父王我听从他的安排。”公主事先已知内情,便胸有成竹,不加思索地欣然答应了。

  宦官回到殿前,向国王禀明说公主爽快地答应了求婚。这个消息令国王大为欢喜。他即令手下取来一套名贵的衣服,赏给宰相,另加金币一万。又对他说:“请把公主同意联姻之事回明贵国王,并替我讨个面子,容我前去拜望他。”

  “好的,一定遵命。”宰相答应着告辞而去。

  回到营帐里,他把此行经过及国王路·戈第尔和他的女儿都同意联姻的消息一一禀明,还表示了国王路·戈第尔想见他一面的心愿。

  国王赛夫·阿扎目和阿特士太子听了回报,都很高兴,特别是太子感到宽慰之极,快乐无比。同时,国王也在欢歌笑语中,快乐愉悦地同意接见路·戈第尔国王。

  第二天,路·戈第尔国王骑马率领几个得力将领,如期拜会了国王赛夫·阿扎目。他们受到了热情周到的招待,被视为坐上宾,受到热烈的祝福。两个国王彼此促膝谈心,形同亲朋至爱,还当面达成联姻之议。太子当时也在旁边招呼客人。在国王路·戈第尔的随臣之中,有一个最擅言辞的演说家即席慷慨陈辞,祝太子和公主喜结良缘,并衷心祝福他俩相敬如宾,百年修好。国王赛夫·阿扎目吩咐取来一盒珍珠、宝石和五万金币,摆在国王路·戈第尔面前,说道:

  “关于订婚一事,都由寡人来操办吧。这些东西,算是太子求婚的聘礼,请收下吧。”

  国王路·戈第尔欣然收下聘礼,自己也拿出五万金币,用于公主制办嫁妆。之后他请来法官和证人,替阿特士太子和哈娅·图芙丝公主正式举行订婚仪式,写下一纸婚书。就这样,联姻喜事顺利完成,两国都为此欢呼雀跃,一时传为佳话。

  接着公主和太子择日完婚,大宴各方宾客,盛况空前。就在花烛之夜,阿特士太子发现哈娅·图芙丝确实是白玉无瑕,既像一颗没钻孔的珍珠,也像一匹没人骑过的小驹,因而越发觉得她美丽可爱。

  阿特士太子快乐得难以自制。他们新婚的美满与幸福,全都展现在父亲面前,令国王赛夫·阿扎目格外欢喜。他问:“儿啊!在动身回国之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是的,父王!还记得那个居心叵测的宰相和那个造谣中伤我和公主的宦官和吗?我可不会放过他们,复仇的日子到了。”

  国王赛夫·阿扎目听了,立即差人进宫,向国王路·戈第尔要人。国王路·戈第尔慑于西拉子国王的权势,不敢有丝毫违抗,马上把宰相和宦官交给来人带走。

  于是国王赛夫·阿扎目下令处决了伊拉克国的宰相和宦官,把他俩吊死在城门上,以示惩戒。然后他们又小住了几日,这才向国王路·戈第尔辞行,预备带太子和公主一起动身回国。国王路·戈第尔在公主启程之前,替她预备一切行李,有上等良驹为她拉车载运妆奁,还有一张特制的镶珠嵌玉的赤金坐椅,摆在轿中,供她坐靠使用。为了让她一路感觉舒适、愉快,又遣派了全副人马、奴婢随从等伺候左右。公主还召回吓得躲起来的乳娘,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陪她同行。

  国王赛夫·阿扎目率领太子、公主和兵马,浩浩荡荡地启程之日,国王路·戈第尔骑马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难分难舍。到了离城郊很远的地方,国王赛夫·阿扎目再三劝阻,请他留步,他便紧紧地抱住国王赛夫·阿扎目,热烈地吻他的额角,并由衷地表达了对赛夫·阿扎目国王的宽宏大度的感激之情,又嘱托他照顾自己的女儿,最后他才恋恋不舍地转向哈娅·图芙丝公主,紧紧地搂着她,向她辞别。公主难舍难分地吻着国王的双手。父女俩依依不舍,相对洒下惜别的眼泪。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国王路·戈第尔目送国王赛夫·阿扎目和太子、公主渐渐远去,才怅然所失地回到城里。

  就这样,国王赛夫·阿扎目率领阿特士太子和哈娅·图芙丝公主经过茫茫路途,平安回到了西拉子王国。国王爱子心切,因而在本国替太子和公主重新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大宴宾客。从此他们过着极其快乐、舒适的幸福生活,白头偕老。

  水牛和毛驴的故事

  从前有个商人,他不但有经营生意的本钱,而且懂得鸟兽的语言。他和妻子儿女住在一个小乡村里,家中养着一匹毛驴和一头水牛。有一天,水牛跑到毛驴的厩里,看见毛驴全身洗刷得干干净净,躺着休息,非常安闲,槽中还有铡细的草和煮熟的糠供它享受。主人有时因事骑它出去跑一趟,不一会儿也就转回家来。因此水牛对它的境遇,羡慕称颂不已。一天,水牛和毛驴彼此谈心,它们谈话的内容,却被主人听见了。当时水牛对毛驴说:“恭喜了!你终日清闲,有主人的关怀照顾,并且吃铡细的草料。主人有时虽然役使你,但总不外骑你出去走一趟便转回来了。至于我么,却终日劳碌,从早到晚,不是去田里耕种,就是在家里推磨。”

  “农夫把你牵到田里给你上轭的时候,你别接受,只管蹦跳。”毛驴给水牛出了个主意,“要是他打你,你只管躺倒,或者站起来乱跳。要是他牵你回家,给你草料,你别吃,装出疲弱的样子。你只要在一两天或三天之内拒绝饮食,就可以摆脱劳役,过安闲日子了。”

  老婆一再坚持、纠缠,弄得商人不能忍受,终于屈服下来。他打发儿子去邀请法官和证人,决心当众人的面写下遗嘱,然后泄露秘密而死。他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不让老婆受委屈;因为她是叔父的女儿,也是孩子们的母亲,向来为他宠爱,而况他自己已经是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头了。当时他邀请亲戚朋友和邻居,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情况:他只要把鸟兽的语言一泄露,生命就得告终。到场的亲友都劝他的妻子,对她说:

  狗把主人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雄鸡听了,说道:“指安拉起誓,主人的脑筋真是简单。我自己拥有五十个妻子,我喜欢谁,就同谁亲近。我们的主人总共只有一个老婆,就无法管束她了!他为什么不折几条桑树枝,把她关在房里痛打一顿,即使不把她打死,也得叫她忏悔认错,不敢再有所要挟!”

  水牛听了毛驴的`忠告,非常感激,勉为其难地说道:“我要恢复常态了。”它于是一变而为老饕,满口大吃大嚼。

  毛驴整整耕作了一天,到傍晚才回来。水牛对它的德行表示感激,因为蒙它代耕,使自己能够整整地休息了一天。可是毛驴却不理会,心中百般懊恼。次日清晨,农夫照旧牵着毛驴去田里继续耕作;到傍晚毛驴回来,磨破了肩头,疲惫得有气无力。水牛见了,又可怜又感激,不停地夸赞它。毛驴叹道:“我辛勤地干到底了,这可不是白吃苦吗!”继而它对水牛说:“我要对你进一句忠言,因为主人说了:水牛倘若再不起来,就要把它送给屠夫去宰掉,割碎它的皮肉。我正为这件事替你耽忧呢。我已对你进了忠告,你自己想办法维护你的安全吧。”

  毛驴和水牛的谈话,同样给商人听见了。次日清晨,商人和老婆一块儿往驴厩里去,碰到农夫牵水牛去耕田。水牛一见主人,便精神抖擞,甩着尾巴,显出快活的神情。商人见了这种情形,不禁哈哈大笑,笑得抑制不住自己,几乎倒在地上。他的老婆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呢?”

  当天夜里农夫给水牛送草料,它只吃了一点点。次日清晨,农夫去牵牛耕田,看见牛疲惫无力,因而产生慈悲心肠,叹道:“这是因为昨天的工作过重了!”于是前去报告商人,说道:“报告主人,水牛昨夜通宵不食不饮,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厩里,不能干活了。”

  山鲁佐德听了宰相的叙述,说道:“爸爸,话虽如此说,但目前的事是人命攸关的,所以我坚持原意,请您送我进宫去吧。”宰相无法制止,不得已,只好预备送女儿进宫,完成国王给他的使命。

  山鲁佐德一见国王,便悲哀哭泣。国王问道:“你为什么伤心?”

  宰相讲了水牛和毛驴的故事,接着对女儿山鲁佐德说道:“如果你再固执,我便象商人对付老婆那样地对付你。”

  宰相从从容容地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献给国王。国王见了,非常喜欢,问道:“我所需求的,你给我带来了吗?”

  她始终坚持,弄得亲友们面面相觑,无话可说。这时商人站起来,离开亲友,前去沐浴,预备回来泄密而死。他家里养着一条狗、一只雄鸡和五十只母鸡。他经过鸡棚时,听到那条看家狗用责备的口吻对雄鸡说:“主人预备死了,你还高兴什么?”

  国王派人去宰相家迎接敦亚佐德。敦亚佐德来到宫中,看见姐姐,高高兴兴地拥抱着她,一块儿坐在床脚下谈笑起来。她说道:“姐姐,指安拉起誓,今天晚上,请你给我讲个故事,让我们快快活活地消遣一夜吧。”

  商人把鸡和狗的谈话全都听在心里。

  他就折了些桑树枝,拿去藏在房里,然后对他老婆说:“来吧,让我把秘密告诉你,然后死在房中,别让人看见我。”老婆进了房,商人把房门一关,拿出桑树枝,不住地在她身上抽打。一顿好打,打得几乎丧了命,她这才认错,说道:“我忏悔了!饶恕我吧!”她跪了下去,不住地吻丈夫的手脚。商人饶恕了她,于是夫妻两人从房中出来,和好如初。亲戚朋友也为他们的和好而欢喜,大家怀着愉快的心情各自回去。

  主人听了农夫的报告,心里已经明白其中底细,就对他说:“去吧,把毛驴牵去代水牛耕地好了。”

  临走的时候,山鲁佐德对敦亚佐德说:“妹妹,我进宫后,就打发人来接你。你到我面前的时候,对我这样说:‘姐姐,请讲个故事给我听,让我们快快乐乐地消遣一夜吧。’那时候我便趁机会给你讲故事。若是安拉意愿,那么我所讲的故事也许能救人活命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吧。”雄鸡问。

  “是的,已经带来了。”

  “指安拉起誓,你放弃这个要求吧,免得牺牲了孩子们的父亲——你的丈夫。”

  “我因为怕死,所以不能泄露秘密。”

  “我发现一桩秘密的事情,但是不能对人讲,因为这是鸟兽的话,此中秘密一旦泄漏,我的性命就完了。”

  “我不放弃;不管他死不死,非让他把秘密告诉我不可。”

  “只要德高望重的国王许可,我自己是非常愿意讲的。”

  “你笑不为别的,一定是在奚落我。”

  “你的性命完不完,这我不管。你为什么笑,非把理由告诉我不可。”

  “他怎样对付她呀?”

  “主上,我有个妹妹,希望和她再见一面,作最后的话别。”

  国王原是情绪不宁,无法入睡,听着敦亚佐德姊妹的谈话,引起了他听故事的兴趣,便欣然允诺。于是在这一千零一夜的第一夜,山鲁佐德开始讲述下面的故事。

  商人和魔鬼的故事

  从前有个富商,拥有雄厚的资本,经商的地区很广。有一天,他骑马离开家乡,往别的地方去做买卖。旅途中天气十分炎热,他便走进道旁的园子里,坐在一棵大树下面乘凉,并伸手把鞍袋中的枣子掏出来充饥。他吃了枣子,随手把枣核一掷,忽然间,在他面前出现一个高大魁梧、手持利剑的魔鬼,开口说道:“站起来!让我象你杀我儿子那样把你杀了吧。”

  “我怎么杀了你的儿子呢?”

  魔鬼相信商人,果然放了他。商人回到家中,赶忙办理各项债务,清理典当的各种东西,对妻室儿女讲明一切情况,并写下遗嘱,安安静静地和家人一块儿过生活。到了新年元旦,他便沐浴熏香,把寿衣夹在腋下,勉为其难地辞别家人和亲友、邻居,在他们的哭泣送别下,一直来到道旁的园子里,孤单寂寞地坐在树下,想着自己的境遇而悲哀哭泣。这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老人,带着一只锁着链子的羚羊。他走到商人面前,问候一声,说道:“这是鬼神盘踞出没的地方,你为什么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这里?”商人把遇鬼的经过从头对他叙述一遍。老人听了非常惊奇,说道:“老弟哟!指安拉起誓,你的这笔债负得真够繁重,你的这种境遇也太离奇古怪了,要是把它记录下来,对于后人倒是前车之鉴呢。”于是他在商人身边坐下,接着说道:“老弟哟!指安拉起誓,我不离开你,要跟你在一起,亲眼看看这个魔鬼怎么对待你。”

  老人和商人坐在一起闲谈,商人感到一阵阵的忧虑、恐怖,情绪正紧张、混乱的时候,忽然又来了一个老人,带着两条黑色猎犬。他走近他们,问候一声,说道:“这是鬼神出没的地方,二位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们两人便把遇鬼的始末从头说了一遍。那老人刚在他们身旁坐下,接着又来了一个老人,带着一匹花斑骡子。他来到他们面前,打个招呼,然后问他们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们便把商人遇鬼的事从头到尾对他说了一遍,于是他也陪他们一块儿坐下。第三个老人刚坐定,旷野中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来满天的沙石。一会儿沙石消逝,一个巨魔便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他的巨掌握着一柄出鞘的宝剑,灯笼似的眼睛冒着火花;他伸出魔爪,一把抓住商人,嚷道:“站起来!我要象你杀我的爱子那样杀死你。”

  商人悲哀哭泣,三位老人也忍不住流下了同情的眼泪。他们一起站了起来,其中羚羊的主人挺身往前,吻了魔鬼的手,说道:“神王魔爷的.领袖,我打算对你讲一讲我和这只羚羊的故事,你要是认为这故事离奇古怪,请看我的情面,把商人的罪过免掉三分之一吧。”

  商人吟罢,魔鬼喝道:“你少说几句吧!指安拉起誓,我非杀你不可。”

  “魔王,你要知道,我家中有财产,有妻室儿女,还有债务未了,典当的东西未赎,因此求你放我回去,让我把各项事务办理清楚。我向你发誓,待来年元旦,我一定回到这里,任你处置我。我的话一句也不假,有安拉可以证明。”

  “我们是属于安拉的,我们都要归宿到安拉御前去,全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即使是我杀了他,这也只算是误杀,恳求你饶恕我吧。”

  “你掷枣核的时候,我儿子凑巧从这里经过,枣核打中他的胸部,立刻把他打死了。”

  “不行,非报复不可。”魔鬼伸出爪子,抓住商人,把他按在地上,举剑要杀。商人悲哀哭泣着说:“我把自己的一切托靠安拉了!”接着吟道:

  时代分为两天:

  这一天是安全,另一天却充满恐怖。

  生活有两面:

  这一面是幸福,那一面却是痛苦。

  对那些被命运嘲弄的人说吧:

  被命运作弄的总是卓越显贵的人。

  难道你不曾见过暴风吗?

  它刮起来的时候,被摧毁的是高大的树木。

  难道你不曾见过海洋?

  波涛中漂浮的净是腐尸,珍珠却潜伏在海底深处。

  命运的手尽管作弄我们,经常把灾难带给我们,然而,空中数不尽的星辰,也只是太阳月亮有亏有蚀;

  大地上多少葱郁和枯萎的树林,遭劫的只是结果子的佳木。

  你对幸运的时日猜测得正确,而对命运带来的祸患却顾虑不足。

  “行,老头儿,你讲吧。你的故事如果真是奇怪,我看你的情面,免他三分之一的罪过好了。”

  第一个老人和羚羊的故事

  这只羚羊,她原是我叔父的女儿,她和我之间有着血统的关系。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我便娶她为妻。我们结婚后,过了三十年的夫妻生活,却没有生育子女,我才另娶一妾,生下一个男孩。这孩子眉清目秀,象太阳一样漂亮可爱。我认真抚育,待他年满十五岁的那年,我携带许多商品出外经商。我叔父的女儿——这只羚羊,她幼年时学过魔术,因此,她就趁我不在,用魔法把我的儿子变成一头小牛,把他母亲变成一头黄牛,一并交给牧人,送往牧场饲养。这当中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我旅行归来,追问小妾和儿子的下落。她说:“你的小妾死了,你的儿子逃亡在外,至今不知下落。”从此我就终日伤心饮泣,整整熬了一个年头。到了牺牲节的时候,我叫人到牧场里,命令牧人拣头肥胖的黄牛供我做牺牲之用。牧人果然牵来一头肥壮的母牛,它却原来是我的中了魔法的小妾。当时我卷起袖子,拿刀去宰,却见那黄牛淌着眼泪,哞哞地狂叫不已。我觉得奇怪,站在一旁冷眼观看,不忍心宰它,就对牧人说:“去,给我另牵一头来。”当时我叔父的这个女儿嚷道:“牧场里没有比这头再好再肥的了,还是宰掉它吧。”我走过去要宰,黄牛又狂叫起来,我便吩咐牧人去宰。牧人宰了那头母牛,剥开皮一看,不见肌肉和脂肪,却全是皮毛和骨头。这时候我虽然懊悔已不济事,便把那堆皮毛和骨头送给牧人,教他另选一头肥壮的小牛来。这回他可把我儿子给带来了。那头小牛一见我,挣断了绳索,奔到我面前,恋恋不舍地依附我,淌着眼泪,哞哞地叫个不止。我不忍心宰它,便对牧人说:“留下这头小牛,给我另牵一头黄牛来。”当时我叔父的女儿——这只羚羊又嚷起来:“今天是隆重的节日,必须宰一头顶好的牛,还是宰了这头小牛吧,我们牧场里没有比这头小牛更肥更好的了。”

  “刚才我依你宰了那头黄牛,情况怎么样?根本没有一点好处,大家都失望了,我自己也懊悔到极点。这次我可不能听你的话再宰这头小牛了。”

  魔鬼听了第一个老人和羚羊的故事,说道:“这个故事奇怪得很,看你的情面,免了他三分之一的罪过好了。”

  牧人的女儿得到我的同意,使用一个碗,装满水,念了咒语,把水洒在小牛身上。她边洒边说:“你要是有生以来就是小牛,那就不必变化;如果你是中了魔法,那么凭着安拉的允许,你快恢复原状吧。”她说罢,小牛果然摇身变成了人。这时候我坐下来,把儿子搂在怀里,说道:“指安拉起誓,儿啊,你的大娘是怎样危害你们母子的?告诉我吧。”他就把前后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我说:“儿啊,这是安拉差人来解救你,恢复你应有的权利哪。”于是我把牧人的女儿娶为儿媳妇,让她用魔法把我的老婆变成这只羚羊。她当时说:“这是美丽可爱的形象,不是惹人讨厌的毒蛇猛兽。”

  次日,我在家中,正感到闷闷不乐,牧人忽然来到,对我说:“老爷,有件事报告你;这件事不但会使你欢喜快乐,而且对我也是再好不过的。”“什么事?你说吧。”我吩咐他。他说:“老爷,我有个女儿,她幼时跟一个与我们同居的老太婆学过魔术。昨天我奉你的命把那头小牛牵回去,我的女儿一见它,便捂着脸失声痛哭,接着又狂笑起来。她说:‘父亲,你不重视我的尊严,这才把生人带来见我呀!’我问她:‘生人在哪儿?你怎么哭一会又笑起来呢?’她说:‘你带来的这头小牛,它原是我们主人的儿子,因为中了魔法,才变成小牛的。他的大娘在他母子身上施了魔法,这是使我发笑的原因;至于我伤心痛哭,那是为了可怜他的母亲。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宰了她呢?’我听了女儿的话,十分惊奇,所以今朝天刚亮,便赶来向你报告。”

  我要宰那头小牛,但是不忍心下手,便吩咐牧人:“把这头小牛牵去,跟其他的'牛一块儿饲养吧。”当时的各种情况,我叔父的女儿——这只羚羊,她是亲眼看见的,她并且屡次撺掇:“这头小牛肥得很,宰掉它吧。”我可是不忍心宰,还是教牧人把它带走了。

  我的儿媳妇在家里生活了一段时期,便瞑目去世。她死后,我的儿子便旅行到印度,那就是与你发生纠葛的这位商人的家乡。我带着这只羚羊,从一个地方旅行到另一个地方,离乡背井,在外流浪,探听我儿子的消息。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命运驱使到这里,看见商人坐在树下伤心哭泣。这便是我的故事。

  我听了牧人的报告,欣喜若狂,如痴如醉,立刻随牧人到他家中。他的女儿迎接我,吻我的手。那头小牛也走过来,恋恋不舍地依附我。我问她:“你所说的这头小牛的遭遇,都是事实吗?”她说:“不错,老爷,它是你的儿子,你的心肝呀!”我说:“小姑娘,你若解救了他,我便把牧场中在你父亲管理下的牲畜和财物,全部送给你。”她微笑着说:“老爷,我没有贪财的念头,我只是提出两个条件:第一,把我许配给他做妻子;第二,让我把魔法施在你妻子身上,把她锁起来;因为她作恶成性,必须这样,我才放心得下。”我说:“你提出的两个条件,我全同意。除此之外,凡是你父亲替我管理的那些牲畜和财物,也全都送给你。至于我的妻子,你即使杀了她也是合法的。”

  山鲁佐德讲到这里,已经天亮,就不再讲下去了。敦亚佐德说道:“姐姐,你讲的这个故事多么美丽!多么甜蜜!多么有趣啊!”“要是主上开恩,”山鲁佐德说,“让我活下去,那么来夜我要给你们讲的故事,比这个更有趣呢。”国王听了两姊妹的谈话,想道:“指安拉起誓,我暂且不杀她,等她讲完下面的故事以后再说。”他们就这样讲了一夜。清晨,国王临朝视政,宰相挟着寿衣进宫,准备去收拾女儿的尸首。他见国王埋头理政,发号施令,直到傍晚,却不见把寻找女子的命令吩咐下来,觉得非常惊奇。当天夜里,国王进后宫去安息。敦亚佐德对山鲁佐德说道:“姐姐,请你继续把商人和魔鬼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吧。”“如果主上许可,”山鲁佐德说,“我是非常愿意讲的。”国王听了,说道:“好的,你讲吧。”于是山鲁佐德就继续讲了下去:

  她说出这么强硬的话,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居心,于是拿起屠刀,走到小牛面前——

  “指安拉起誓,今天这样隆重的节日,非宰它不可。要是不宰它,你就不算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是你的妻室了。”

  这时候第二个老人——两条猎犬的主人,趁机向前,对魔鬼说道:“我给你讲一讲我自己和两个哥哥——这两条猎犬的故事吧,如果你认为离奇古怪,求你看我的情面,把商人的罪过免掉三分之一吧。”魔鬼道:“你的故事如果真是奇怪的,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第二个老人和猎犬的故事

  这两条猎犬原来是我的哥哥,我是他俩的弟弟。我们的父亲死后,给我们弟兄三人留下三千金币的遗产,每人各得一千金币。我拿分得的遗产做本钱,开了一个铺子经营生意,两个哥哥也各开一个铺子过活。可是没有多久,我的大哥——这两条猎犬之一,以一千金币的代价卖掉他的铺子和货物,另外收集一些商品,往外乡经商去了。在他离开我们整整一年之后,有一天我的铺子门前忽然出现一个乞丐,我对他说:“愿安拉开解你。”他哭哭啼啼地说:“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仔细把他打量一下,这才认出他是我的哥哥。我起身迎接他,领他回家去,问他别后的情况。他说:“用不着谈了,反正钱弄光了,情况已经不堪回首。”我带他去澡堂沐浴,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穿,留他在家里住。后来我结算账目,除一千金币的本钱外,赚了一千金币利润。于是我把一千金币的利润分给他一半,嘱咐道:“这些钱给你,拿去好生经营,别再往外跑了。”他欢天喜地,果然又开了一个铺子。

  过了不久,我二哥——这两条猎犬之一,又卖了他的铺子和货物,攒了一笔资金,要往外面去经商;我竭力劝止,他不肯听,终于带了货物,跟伙伴们一块儿走了。一年以后,他也象大哥那样狼狈不堪地归来。我对他说:“哥哥,我不是劝过你,教你别往外跑吗?”他哭哭啼啼地说:“弟弟,这是前生注定的,如今我褴褛不堪,穷得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魔鬼听了第二个老人的故事,说道:“你的故事奇怪得很,看你的情面,免掉他三分之一的罪过好了。”

  过了一晌,两位哥哥约着来见我,怂恿我跟他俩一块出去经营。我不肯去,说道:“你俩出去跑了一趟,究竟赚得了什么呢?难道我去就会赚钱吗?”我不听他俩的话,还是在铺中各自做自己的买卖。可是从那回起,每当年头,两个哥哥总要怂恿我到外面去经商,我却始终不理会。之后,一直过了六年,我才答应他俩的要求,同意和他俩一块儿出去。我说道:“哥哥,现在我同意和你俩出外经营生意,不过我要看看你俩有多少本钱。”

  我真想象不到,原来他俩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由于他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把仅有的一点本钱挥霍得一干二净。我默然无言,埋头清理自己的账目,将现金和存货一并结算,共有六千金币。我感到无限的高兴快乐。当时我把钱分为两份,挖了一个地洞,埋下三千金币,以备万一途中发生不测,碰到哥哥们那样的遭遇时,可以回来取出再开铺子谋生。至于其余的三千金币,我摆出来开诚布公地对他俩说:“这里有三千金币,我们带在身边,作为出外经商的本钱。”他俩赞成我的意见。于是我就分给他俩每人一千金币,自己同样留下一千金币,彼此分头去采购需要带出去销售的各种货物,积极准备动身起程。

  我的妻从梦中惊醒,摇身变为一个仙人,把我救起来,送到岛上,随即匆匆而去。次日清晨,她回到岛上,说道:“我是你的奴婢,我是凭着安拉的许可把你从海中救出来,送到这里来的。你要知道,我是个仙女,对你一见倾心,发生了纯洁的爱情;我是信仰安拉与穆圣的。当初我化成那个褴褛的模样来见你,结果却被你娶为妻子。我救了你的生命,同时也痛恨你的两个哥哥,非杀死他俩不可。”

  我带他去澡堂沐浴,拿自己的新衣服给他穿,供他吃喝,对他说:“哥哥,我每年年初要把账目清理结算一次,今年结算所获的利润,你我弟兄两人平分好了。”于是我清理结算一番,结果赚得两千金币,我感激和赞美安拉,自己留下一千金币,把其余一千金币给了二哥做本钱开铺子谋生。

  我听了她的叙述,感到惊奇。我感谢她,说道,“至于杀害我的两个哥哥,这可不必。”于是我把自己和两个哥哥的情况,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讲给她听。她知道我的情况以后,说道:“今天夜里我飞到船上去,把船撞沉,让他们两人淹死在海里。”我苦苦哀求,说道:“指安拉起誓,你别这样做,古人说得好:‘作恶者的坏行为,尽够惩治他自己了。’总之,姑念他们是我的同胞手足吧。”她说,“指安拉起誓,此害非除不可。”

  我们一切预备妥当,这才雇了一只船,载上货物,乘风破浪,在海洋中航行。一天,二天,继续航行了一个月,来到一座城市,卸下货物,运往城中,以一本十利的价格出售。卖完货物,我们收拾行装,预备起程时,在海滨碰见一个衣服褴褛的女人。她吻了我的手,说道:“先生,你要做好事,救人危难吗?让我报答你吧。”我说:“是的,不管你报答不报答,我是乐意做好事,救人危难的。”她说:“先生,把我娶为你的妻室,带我到你家里去吧。我以身许你,望你对我施恩。如果你是乐善好施的人,我自然会报答你的;千万别让我的窘况欺骗你吧。”

  她的话感动了我,使我产生了怜悯心肠。我便带她上船,给她好衣服穿,替她铺下安适的床铺,而且格外敬重她。在归途中我的两个哥哥,眼望我的钱财而眼红嫉妒,暗中设计要谋害我,夺取我的'钱财。他俩说道:“我们杀了弟弟,他的财物全都是我们的了。”他们两人鬼鬼祟祟商量好,在魔鬼的怂恿下,终于趁我熟睡的时候,悄悄地把我妻和我抬出来,抛在海中。

  她带着我飞到我自己家中,我把埋藏在地里的钱刨出来,拜望了亲戚朋友,并买了货物,仍然开铺子做买卖。

  吃晚饭的时候,我关锁铺子,回去吃饭,发现家里拴着这两条猎犬。它们一见我都站了起来,流着眼泪,恋恋不舍地依附我。我刚发觉,我的妻子便对我说:“这两个就是你的哥哥。”我问:“是谁把他俩弄成这个样子的?”她说:“是我把他俩送到我姐姐那里,她把他俩弄成这个样子的。必须过十年以后,他俩才能恢复原状。”

  从当时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今天我带这两条猎犬去找她,以便恢复他俩的原状。到了此地,遇见这位商人,谈到他的遭遇,我便留下来,打算看看你们之间的结局。这便是我和两条猎犬的故事。

  这时候,第三个老人——骡子的主人上前对魔鬼说道:“魔王,我讲一个比这两位老人讲的更离奇古怪的故事给你听,求你看我的情面,把商人剩下的罪过免了吧。”魔鬼说:“可以的,你讲吧。”

  第三个老人和骡子的故事

  这匹骡子原来是我的妻室。我因事旅行在外,一年以后才回到家中。这期间,她行为放荡,已经变成一个婬妇。她一见我,便急忙拿来一壶水,念了咒语,把水洒在我身上,说道:“从这个人变成一条狗吧。”随着她的咒语,我立刻变成了狗,被她撵出大门。从此我流落在街头,无家可归。有一次我走进一家肉店去啃骨头,屠户见了,把我收留下来,带回家去。可是他的女儿一见我,便捂着脸说:“爸爸,你把一个男人带到家中来了。”屠户说。“男人在哪儿?”她说,“这条狗就是被他老婆施过魔法的一个男人,我能够解救他呢。”屠户说:“指安拉起誓,儿啊,你救救他吧。”

  屠户的女儿取来一壶水,念了咒语,把水洒在我身上,说道:“从这个形状恢复你的原样吧。”我果然恢复了人形。当时我吻她的手,表示感谢,说道:“我求你把魔法象她施在我身上那样地施在我妻子身上吧。”于是她给我一些水,说道:“等她睡觉的时候,把水洒在她身上,你要她变成什么东西,随便说吧,她会照你的'愿望变化的。”

  第三个老人讲了骡子的故事,魔鬼觉得很奇怪,回头对骡子说:“真是这样吗?”骡子点点头,表示说:“是的,指安拉起誓,这真是我的故事和遭遇。”魔鬼觉得稀奇古怪,并且受了感动,就对老人说:“我看你的情面,免除他剩下的罪过了;现在把他交给你们,你们带走他吧。”

  我把水带在身边,回到家中,看见老婆已经睡熟,便把水向她身上一洒,说道:“从这个形状变成一匹骡子吧。”她立刻就变成骡子。魔王,她就是你老人家亲眼看见的这匹骡子呀。

  商人走到三位老人面前,感谢他们,老人们也庆贺商人再生之喜。大家互相拜别,各自归去。商人回到家中,和妻室儿女团聚,继续过活,直至白发千古。

  山鲁佐德讲完这个故事,天已大亮。敦亚佐德说道:“姐姐,你的故事多美丽,多甜蜜,多有趣呀!”山鲁佐德说道:“要是主上开恩,让我活下去,那么来夜我要给你们讲的故事比这个更精彩,更有趣呢。”国王听了两姊妹的谈话,想道:“故事奇怪着哪,我暂且不杀她,等她讲了以后再说吧。”清晨国王临朝,文武百官朝拜毕,他便在宝座上发号施令,埋头处理国家大事。到了晚上,他回后宫安息。敦亚佐德对山鲁佐德说道:“姐姐,请你继续讲故事给我们听吧。”山鲁佐德回道:“好,我非常愿意。”于是她开始讲下面的故事。

  渔翁的故事

  从前有个上了年纪的渔翁,每天靠打鱼谋生,家里除老婆外,还有三个儿女,一家五口,全靠他打鱼供养,因此景况萧条,生活困难。他虽然以打鱼为业,可是每天照例只打四网,便心满意足,不肯多打。一天正午,他来到海滨,放下鱼笼,卷起袖子,下到水中布置一番,便把网撒在海里,等了一会,然后收网。当时他感到鱼网很沉重,再使劲也收不起来;没奈何,只好回到岸上,打下一根木桩,把网绳系在桩上,然后脱了衣服,潜入海底,努力挣扎一番,最后终于把鱼网弄起来了。这时候,他欢天喜地地回到岸上,穿好衣服,然后仔细打量,只见网里躺着一匹死驴,鱼网也给撕破了。他看见这种情景,感到苦闷,叹道:“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援助了。获得这样的衣食,真是奇怪的现象呢!”于是吟道:

  黑夜里在死亡线上奔波的人呀,你别过分辛勤,因为衣食不是专靠劳力换来的。

  难道你不曾看见,在星辰交辉的海空下面,渔夫直立在汹涌的海滨,并涉到水里,定睛凝视网头,任波涛冲刷他的脸面?

  夜里他守着挂在铁钩上的大鱼,愉快地酣睡一夜,次日清晨,大鱼却被通宵不受寒风侵袭的人买去。

  主宰呀,我赞美你!

  你给这个人享受,教那个人向隅;

  你教这个人辛勤打鱼,让那个人坐享其成。

  渔翁吟罢,自怨自艾地说道:“再打一次吧,若是安拉意愿,我必然会得到报酬的。”随即吟道:

  你若因窘迫而感到痛苦,便该披上一件慈祥的忍耐衣服,这才是宽畅的襟度。

  千万别向人们诉苦,因为这是向残忍者控诉仁德之主。

  魔鬼听了渔翁的话,见自己的身体禁锢在瓶中,要脱身而出,却被苏里曼的印章挡住,无从恢复自由,这才知道自己受了渔翁的骗,因此说道:“渔翁,先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魔鬼一听安拉的大名,惊惶失措,战栗不已,说道:“好的,你问吧,说简单些。”

  这时候魔鬼就摇身变为青烟,逐渐缩成一缕,慢慢地钻进胆瓶。渔翁等到青烟全都进入瓶中,就迅速拾起盖印的锡封,把瓶口塞起来,然后大声说:“告诉我吧,魔鬼,你希望怎么死法?现在我决心把你投到海里,并且要在这里盖间房子住下,不让人们在这里打鱼。我要告诉人们,这里有个魔鬼,谁把他从海里打捞出来,就必须自己选择死亡的方法,被他杀害。”

  渔翁脱了衣服,潜到水里,努力奋斗一番,把鱼网从海底弄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个胆形的黄铜瓶,瓶口用锡封着,锡上打着苏里曼·本·达伍德①的印章。渔翁望着胆瓶,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个瓶儿拿到市上,可以卖十个金币呢。”他抱着胆瓶摇了一摇,感到很沉重,里面似乎装满东西。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瞧!这个瓶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我要打开看个清楚,然后再拿去卖。”于是抽出插在身边的小刀,慢慢撬去瓶口上的锡块,然后把瓶放倒,按着摇了几摇,以便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可是当时却没有什么东西,因此渔翁感到十分惊奇。

  渔翁把东西整理一番,拧掉网上的水,带到水中,边说:“凭着安拉的大名,”边把网撒在海中,紧紧地拉着绳索,待网落在海底好一会,这才动手收网。这次仿佛比头次更重,他以为已经捕到大鱼,便系起网绳,脱掉衣服,潜入海底,费尽辛苦把网弄上来,摆在岸上一看,里面却是一个灌满泥沙的瓦缸。这使他感到无限的苦恼,绝望,凄然吟道:

  暴怒的命运哟!

  适可而止吧。

  若是不肯止住,那么请你温和些。

  我出来奔走营生,发觉衣食的来源已经断绝。

  许多粗鲁,愚昧之徒,飞黄腾达、直上青云,生活在金牛星座之间。

  几许知书识礼的人物,却埋名隐姓、一文不名,辗转在沟渠里呻吟。

  渔翁扔了瓦缸,清洗鱼网,拧掉水,祈祷一番,第三次涉到水中,撒下网,紧紧地拉着网绳,待网儿落入水中多时,这才动手收网;可是这次打起来的,却全是破骨片、碎玻璃和各式各样的贝壳,这使他忿恨到极点,忍不住伤心哭泣,吟道:

  这便是衣食,它不受你的约束,也不让你有生存的地步。

  学问不会给你衣服蔽体,书法不能供你饮食果腹。

  衣食是规划过的,中间没有机会可图。

  象大地那样:

  其中有肥沃的良田,此外便是不毛的瘠地。

  命运抬举下流无耻之徒,它的殃害却专向学者身上降落。

  死神呀,你来吧!

  鹰隼沉沦,鸭子飞腾的时候,人生应该受到诅咒。

  我注定做贫困的学者,迈步走向穷途末路,这没有可以惊奇之处。

  一只鸟儿翱翔,盘旋,从东边飞到西头;

  另一只没有移动脚步,却享受丰衣足食的生活。

  渔翁心里想:“他是个魔鬼,而我是堂堂的人类。安拉既然赋予我完备的理智,我就非用计谋对付他不可。我的计谋和理智,必然会压倒他的诡计和妖气。”于是他对魔鬼说:“你决心要杀我吗?”

  息了一会,瓶中冒出一股青烟,飘飘荡荡地升到空中,继而弥漫在大地上,逐渐凝成一团,最后变为一个魔鬼,披头散发,巍峨高耸地站在渔翁面前;堡垒似的头颅,铁叉似的手臂,桅杆似的脚杆,山洞似的大嘴,石头似的牙齿,喇叭似的鼻孔,灯笼似的眼睛,奇形怪状,非常凶恶丑陋。渔翁看见这个魔鬼的形状,全身发抖,磕着牙齿,吓得口干舌燥,呆呆地不知如何应付。一会儿,他听见魔鬼说道:“安拉是唯一的主宰,苏里曼是他的使徒。安拉的使者呀!以后我不敢违背你的命令了,你别杀我吧。”

  ①大卫的儿子所罗门。

  他抬头望着天空,说道:“我主,每天我照例只打四网鱼,这您是知道的。今天我打过三网了,可是没有打到一尾鱼儿。我主,最后这次求您把衣食赏给我吧。”于是他喊着安拉的大名,把网撒在海中,等它落到水底好一会,这才动手收网,可是再也拉不动,网儿好象和海底结在一起似的。他叹道:“毫无办法,只盼安拉救援了。”于是吟道:

  呸,你这个世道!如果长此下去,让我们老在灾难中叫苦、呻吟,这就该受到诅咒。

  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纵然平安度过清晨,夜里便得饮痛苦之杯。

  过去当人们问:

  “世间谁最享福”的时候,我自己总是被人指着回答:

  “就是这位”的。

  “魔爷,我好心对待你,你却以怨报德吗?这样说来,古人的话一定是正确的.了:

  我们对他们做了好事情,他们却用相反的行为给予报酬。

  指我自己的生命起誓,这是娼妓们的行为。

  对非其人而行善者,他的结局就是土狼给保护者的报酬。”

  “饶了我吧,让我好好地报答你。”

  “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说吧,简单明了地告诉我吧,我的灵魂沉到脚底下去了。”

  “该驱逐的魔鬼哟!你是说谎欺骗我呀。我碰到你这个家伙,跟都班医师碰到郁南国王是同样倒霉的事呢。”

  “肮脏下流无耻的魔鬼!你这是说谎呀。”渔翁把胆瓶挪近岸边,预备扔到海里去。

  “给你报个我马上要狠狠地杀死你的喜信。”

  “渔翁,你要知道,我是个邪恶异端的天神,无恶不作,曾与大圣苏里曼·本·达伍德作对,违悖他的教化,因而触怒了他,所以他派宰相阿随福·本·白鲁海亚来讨伐,把我捉去交他发落。当时大圣苏里曼劝我皈依正道,服从他的教化。可是我不肯,于是他吩咐拿这个胆瓶来,把我禁锢在里面,用锡封了口,盖上印,然后命令神们把我抬到海滨,投进海里。

  “渔翁,你听一听我的故事,这就明白了。”

  “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要杀你哩。”

  “指刻在大圣苏里曼戒指上的安拉的大名起誓,我来问你一件事情,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我非杀你不可;告诉我吧:你希望怎么死法?”

  “我要把你投到海中。如果说你在海里曾经住过一千八百年,那么这回我非叫你住到世界末日不可。我不是对你说过,你不杀我,安拉会宽恕你;你不危害我,安拉会帮助你战胜你的仇人吗?你却不听我的劝告,非背信弃义不可。如今安拉叫你落在我手里,我就用不着跟你讲信义了。”

  “我犯了什么罪过,你要给我这样的报酬?”

  “我没有亲眼看见,这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我救了你的生命,请你就看这点情面,饶了我吧。”

  “我把你从海里打捞出来,弄到陆地上,又把你从胆瓶中释放出来,救了你的生命。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犯了什么应杀的罪过?”

  “我在海中过第一个世纪的时候,私下想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必须报答他,使他终身荣华富贵。’一百年过去了,可是没有人来救我。到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说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必须报答他,替他开发地下的宝藏。’可是没有人来救我。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说道:‘谁要是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必须报答他,满足他的三种愿望。’可是整整过了四百年,始终没有人来救我。这时候我非常生气,说道:‘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来解救我,我要杀死他,不过让他有选择死法的余地。’渔翁,你现在解救了我,因此我才让你自己选择死的方法呢。”

  “当初你是住在这个胆瓶里的;然而这个胆瓶,照道理说它既容纳不了你的一只手,更容纳不了你的一条腿,怎么能容纳你这样庞大的整个身体呢?”

  “安拉是唯一的主宰!渔翁,让我给你报个喜信吧。”

  “好奇怪啊!我却在这个日子来解救你,请你饶恕我吧。你不杀我,安拉会宽恕你。你不危害我,安拉会帮助你战胜你的仇人呢。”

  “告诉我吧,你希望怎样死法?希望我用什么方法处你死刑?”

  “别多说了!反正你是非死不可的。”

  “你这个叛徒!你说苏里曼是安拉的使徒吗?”渔翁问,“苏里曼已经过世一千八百年了,我们这是在苏里曼之后的末尾时代呢。你的历史和情况如何?你钻在瓶里的原因是什么?告诉我吧。”

  “你打算给我报什么喜信?”

  “你不相信当初我是住在这个瓶里吗?”

  “不,我不敢说谎。”魔鬼表示谦和,尽说好话;继而问道:“渔翁,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不错。”

  “你听着,我讲给你听吧。”于是渔翁开始讲《国王和医师的故事》。

  朱德尔和两个哥哥的故事

  商人鄂迈尔有三个儿子,老大叫萨礼睦,老二叫瑟律睦,最小的叫朱德尔。商人辛辛苦苦把三个儿子抚养成人,但因为他过于疼爱小儿子朱德尔,所以引起大儿子和二儿子对朱德尔不满,产生嫉妒、忿恨心情。

  鄂迈尔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眼看朱德尔身受两个哥哥的歧视,唯恐自己过世后,他们会欺负他,因此他邀请族人、法官和著名的学者,把现款、布帛拿出来摆在他们面前,说道:“有劳各位,把这些财物按照法律规定,分为四份吧。”

  过了不久,朱德尔又被他的两个哥哥告发,为了诉讼,双方又花了些冤枉钱。朱德尔的两个哥哥始终不甘心,企图危害他,夺取他的财产,便走坏人的门路,出钱运动贪官污吏。朱德尔疲于应付,不得不陪着两个哥哥花钱,结果弟兄三人的钱财都落到贪官污吏手中,落得两手空空,终于变成无衣无食的穷汉。

  萨礼睦和瑟律睦穷得没有办法,这才去找老母,用各种手段奚落,欺负她,甚至于打她,最后撵走她,霸占了她的财产。她哭哭啼啼地去找朱德尔,说道:“你的两个哥哥打我,赶走我,抢了我的财物。”说着破口咒骂起来。朱德尔安慰她,说道:“母亲,别咒骂了。他们这种忤逆行为会受到安拉惩罚的。母亲,现在我一贫如洗,两个哥哥也穷得要命。弟兄不睦,既打官司,少不了是要赔钱的。他们屡次告我,打了几场官司,结果半点好处没有,反而把父亲分给的财产都花光了,叫人把我们的根底都看透了。现在难道为了他们忤逆你老人家,叫我跟他们争吵,又去告他们吗?这是不应该的。你老人家且在我这儿住下,我节衣缩食地供养你。只希望你老人家替我祈祷,安拉会赏赐我们衣食的。至于两个哥哥,你别过问他们,让安拉根据他们的行为惩罚他们吧。”

  老母眼看儿子们和好如初,非常高兴,对朱德尔说:“儿啊,承蒙安拉恩赏,你的收入日益增加,我们是小康之家了。”

  法官和族人们遵照他的嘱咐,果然把财物分为四份。于是商人把其中的三份分给三个儿子,留一份作自己养老之用,说道:“这是我的全部财产,现在都分给他们了,从此我不欠他们什么,他们弟兄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差欠厚薄之分。趁我活着的时候把财产分给他们,免得我死后他们为遗产而争吵。至于我留下的这份养老金,将来由我的老伴继承,维持她的生活。”

  朱德尔苦苦安慰老母,一直说得她口服心服,留她住下,才带着鱼网出去打鱼。他是靠打鱼为生的,经常去湖里、海里或其他有水的地方打鱼,并随时调换地方。有时打得十尾鱼,有时打得二十尾,最多时能打三十尾。他卖了鱼,买吃的穿的,养活老母,生活逐渐富裕起来,吃的喝的都很好。相反的,他的两个哥哥既不做工,也不经营买卖,终日跟一班流氓、地痞打堆,逍遥浪荡,把从老母手中夺来的'财物花光,很快就变成卑鄙下流、赤身露体的乞丐。有时他们偷偷摸摸地去找老母,向她诉苦哀告,要点食物充饥。为娘的善良成性,不能不照顾他们,但又怕小儿子知道,只好拿些干面饼给他们,嘱咐道:“你们快吃,吃了快走,别叫你弟弟看见。他谋衣食也不容易,叫他看见,他会责怪我的。”

  有一天,老大和老二又去找老母。她拿饮食给他们吃喝,不想朱德尔突然回到家中,她觉得害臊,低头不语,怕他生气。可是朱德尔不但不发脾气,却笑嘻嘻地说道:“欢迎两位哥哥,你们好哇!今天很幸福,两位兄长敢是看我们来了!”他拥抱着哥哥,现出亲切、诚恳的情感,接着说:“很希望你们常来走走,看看母亲和我,别叫我们太寂寞。”

  分家后不久,鄂迈尔死了,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对产业的分配不满意,约着去找朱德尔的麻烦,要他再给他们一些财物;他们对他说:“父亲的财产全都在你手里。”于是兄弟之间争吵不休,打起官司,告到法庭上。当日分家在场的人都出庭作证,法官根据事实,制止他们的勒索;可是既然打了官司,朱德尔和他的两个哥哥都花了钱,结果彼此都吃亏。

  “弟弟啊,指安拉起誓,我们很想你;可是不好意思来见你,想到过去的事很难为情。现在我们非常懊悔,一切都是魔鬼从中作祟,但愿安拉撵走魔鬼。事实证明,离开你和母亲,我们是没有幸福的。”

  “不错,”朱德尔说,“安拉是仁慈的,我的日子可宽裕了;我竭诚欢迎两位哥哥,请你们两位在这儿住下,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吧。”

  老鼠和黄鼠狼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老鼠和一只黄鼠狼,彼此是邻居,一起住在一个穷苦农民家里。当时老农的一个亲人患病,经医生诊断,决定用胡麻治疗,因而给老农一束胡麻,吩咐他替病人剥掉皮,煎煮出来,当药剂治病。

  老农把胡麻拿到家里,交给老婆拿去剥皮。老婆弄湿胡麻,仔细剥掉皮,摊开晾起来,打算晾干之后,再煎煮成药剂,好替亲人治病。

  黄鼠狼猜出了农妇的心事,急忙跑到它的邻居老鼠窝里,向老鼠献殷勤说:“我的姊妹呀!不关心邻里疾苦,跟朋友不亲密联系的人,这是做人不周的行为呢。”

  黄鼠狼从洞中溜出来,打算继续偷窃,把胡麻照例搬进洞去。可它看见主妇坐在那里,知道是来监视它的,便暗自说:“自然罗,象这样的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那个老婆子显然是坐在那儿监视我的。不考虑后事的人,必然要被时运抛弃。对,现在我必须做桩好事情,借此表示我自身清白无罪,洗掉我的偷窃罪行。”它打定主意,随即转回洞去,把储备起来的胡麻,搬了出来,放在原地方。

  这时候,家里那只黄鼠狼发现了晾着的胡麻,如获珍宝,喜不自胜,于是开始偷窃,来来往往一直不停地把胡麻搬进洞去储备起来,整整忙了一天。

  老鼠听了这个消息,乐不可支,喜出望外,不自主地吱吱唱歌,摇头摆尾地跳舞,一时被利欲蒙住了心窍。于是它立刻动身,奔出洞门,一眼看见晾着的、光耀夺目的胡麻,便不顾一切地迈步过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次日,农妇发觉胡麻很大一部分不翼而飞,感到非常惊异,一心要了解此中缘故,因而坐下来,耐心地监视着,看到底是谁来偷窃胡麻。

  农妇眼见老鼠偷吃胡麻,认为胡麻短少的原因已经弄清,随即把事先预备好的拐杖握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高高举起,猛击下去,一杖把老鼠头打得粉碎。

  农妇看见黄鼠狼搬来胡麻,摆在原地方,心里想:“真的,它把储藏在洞中的'胡麻搬出来,放在原地了,这样一来,胡麻的数量就够了。它归还胡麻,算是对我们做了一桩好事,这也说明偷胡麻的并不是它。它既然对我们做了好事,我们也应该给它好报酬。不过做贼的到底是谁?我必须坐在这里,等着看个水落石出才甘休呢。”

  “是呀,我的好姊妹!”老鼠说,“做你的邻居,我向来是快乐、幸福的。不过你一旦提起关心、联系邻里的问题,这是什么原因呀?”

  “我们的房东带来一些胡麻,他和家属尽量享受,大家吃饱之后,还剩下许多,扔在那里,不需要了。因此凡是有生命的小动物,都去捡胡麻来充饥。你生存在这间屋子里,去弄一些胡麻来糊口,我认为这是你比任何动物更应该享受的权利呢。”

  就这样老鼠终于因为一时贪心、大意,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猫和乌鸦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乌鸦和一只猫,彼此性情相投,经常在一起游玩、谈天,因而结成了兄弟般的友谊。有一天它俩在一棵大树下碰头,彼此正在谈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老虎向它俩乘凉的那棵大树走来。待它俩发觉老虎的行踪时,它俩同老虎之间的距离已经很接近,情况非常危急。这时候,乌鸦赶忙飞到树上逃命,只剩猫在树下,惊惶失措,徘徊无路可逃,最后它只好向乌鸦求援说:“好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救星,现在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救我脱险?”

  “不错,”乌鸦慨然回道,“人要在艰难困苦的时候才向弟兄手足呼吁求救。古人说得好:‘在危急存亡的时候,能够舍身救人,才够得上是真正的朋友。’我一定要尽量想办法援救你。”

  群狗发现树下的老虎,便舍弃乌鸦,一起向老虎追逐,终于把想吃猫的老虎吓得落荒逃走。

  乌鸦立刻飞腾起来,临空俯视,见左近有个牧羊人,他身边还有几条护羊狗。于是毫不犹豫地马上飞到牧区,落在草地上,一面引颈狂啼,一面搧着翅膀不停地扑打地面,企图用它的行动吸引牧人注意。继而它飞到群狗面前,把其中的一只狗打了两翅膀,随即稍微腾高一些,招引它们向它袭击。它哇哇的狂啼声和飞一飞落一落的举止,吸引了牧人的`注意,因而他也惊奇地随在群狗后面,跟踪追了过去。乌鸦继续不停地飞一会,落一会,与群狗之间总是保持不被捉住的最短距离,并利用这个方法,吸引群狗一直向它追袭,结果终于把群狗和牧人引到猫朋友遇险的那棵大树下面。

  乌鸦急中生智,临危不惧,冒着生命危险,解救它的知心朋友,使猫虎口余生,保全了性命。

  跳蚤和老鼠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老鼠,住在一个金钱无数、货物堆积如山的富商巨贾家里,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某天夜里,一个饥渴交迫的跳蚤闯进富商家中,蹦到商人被窝里,发觉他的身体既肥胖又润腻,于是饥不择食,一嘴咬破他的皮肤,尽量吮吸他的血液,饱餐了一顿。

  商人被齧,痛得要命,蒙眬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大惊小怪地高声呼唤奴仆。奴仆们闻声赶到他房里,诚惶诚恐地围在床前听候吩咐。接着一个个卷起袖口儿,一起动手围剿、捉拿跳蚤。跳蚤眼看那种情景,惊惶失措,拔脚逃命,仓卒之间,一下子就蹦到老鼠洞里,找到暂时藏身之地。可是老鼠对这个不速之客很不高兴,说道:“你跟我既不同族,也不同类,干吗闯到我家里来?在这里你肯定是要受气、倒霉的,难免要被人用暴力驱逐出去的。”

  跳蚤听了老鼠的劝告,非常感动,说道:“好姐姐!你的劝告我听明白了。我决心服从你,遵照你的指示行事。你的忠言,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诗人的这种安贫、俭朴精神,是值得我们深思而效法的。”

  老鼠听了跳蚤的解释,心平气和地说道:“情况既然如此,那你安心住下来吧。在这儿我保证你过得安全、惬意。我不遭意外的时候,你绝不会遇险。现在我对你开诚布公,竭诚相待,你只管放心,不必顾虑。你别为失掉商人的血液而悔恨、惋惜,也不必为从他身上吸取少量的粮食而胆寒气馁。对于得之较易的简陋生活,应当抱定满足、乐观的信念。因为只有这样,你的安全才会有最大限度的保证。从前有一位诗人,为了警世劝人,他吟道:

  我安于简单,寂寥生活,在自然状况中日子越过越舒服。

  我吃喝的不外一箪食、一瓢饮再加上几粒粗盐,我穿戴的仅仅是一袭破烂、补丁衣服。

  因为安拉使我轻易获得生存权利,所以他给的任何东西我都感觉满意。

  狐狸讲了跳蚤和老鼠的故事,接着对乌鸦说:“聪明而有眼光的乌鸦啊!我给你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只为说明我对你的恩情,将会象跳蚤报答老鼠那样,加倍地报答你。跳蚤怎样回敬、报答老鼠的恩情?请你仔细想一想吧!”

  从此老鼠和跳蚤互相认识,彼此结为知心、莫逆的朋友。后来,跳蚤和老鼠生活在一起,昼伏夜出,每天晚上蹦到商人的被窝里,从从容容地从他身上吮吸少量的血液,维持生活,一向不敢放肆,越轨。

  乌鸦听了狐狸的花言巧语,颇不以为然,说道:“施主要做好事或者不做好事,那是他的自由。向居心叵测的人讨好、讲交情,这是违背情理的事。你是我的仇敌,我若向你结交、亲近,便是自找灭亡了。你这个鬼祟、狡猾的狐狸!历来以欺瞒、诈骗闻名。跟你这种诡计多端、欺骗成性的家伙结交,友谊是无从保证的.。交情不可保证的人,他的信义就不言而喻了。据说不久前,你的好朋友野狼曾被骗吃了大亏,终于被你置之死地。狼是你的同类,长期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却不容它生存下去,这叫我怎么能信任你呢?对同类的朋友你还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对非同类的仇敌你该残忍到什么地步呢?你心怀叵测,企图和我结交,打算损人利己,从中渔利,这种卑鄙龌龊行为,跟雀鹰和小鸟的交往所做的事丝毫没有区别。”

  一天晚上,商人带回许多银币,躲在房里清点。老鼠听了叮叮当当的钱币声,伸出头来窥探,见是商人清点银币,并见他把数过的银圆摆在枕头下面,然后熄灯睡觉。老鼠见财起意,图谋不轨,就与跳蚤商量,说道:“这笔大财富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莫非你不曾看见?你有什么办法,让那些银币都落到我们手里?”

  “无论干什么事情,必先量力而行。如果力量不足,即使计划周密,方法完备,也是徒劳无益,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结果只会象贪啄谷粒的小麻雀,一旦跌在罗网里,枉然牺牲性命。你既不能去拿银币,也无法把它们弄出屋去。我自己不但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干这桩事情,而且连一枚银圆也扛不起来。如此说来,你想拿银币来管什么用呢?”

  “好的,我一定替你想办法把他弄出房去。”跳蚤慨然许下诺言,便一跃蹦到商人床上,钻进被窝里,用从来没有过的放肆、大胆行为,狠狠地咬了商人一口,然后退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商人从梦中惊醒,寻找一回,却不见跳蚤的踪影,只好翻个身又呼呼地睡熟。跳蚤再一次钻进被窝,使出全身气力,又狠狠地咬了商人一口。商人不耐其烦,惴惴不安,无法睡眠,便索性起床,离开卧室,去躺在门前的长凳上过夜。老鼠趁机偷窃,把商人枕下的银币,全都搬进洞去。次日清晨,商人醒来,见枕下的银币不翼而飞,一枚也不剩,便疑神疑鬼,老以为银币是失盗,叫人给偷走了。

  “在我这间屋子里,我预备了七十个出口,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可以随便溜走。在收藏贵重物品方面,我还弄到一处安全、牢固的地方。现在只要你想个办法,把商人弄出房去,那毫无疑问,我就有把握把银币一概拿走。”

  “你有这种真诚的感情和决心,这就够交情了。”老鼠满意跳蚤的态度。

  “为了逃命,我才暂时进你家来躲避,向你呼吁求救。”跳蚤说明来意,“我不打算在你家里久居下去,我更没怀什么野心想要把你驱逐出去。我一心一意只希望对你的好心肠给予更好的报酬呢。我的言行,很快就会得到你的证实和赞誉的。”

  “雀鹰是怎样和小鸟交往的?那是怎么一回事情?”狐狸急于要知道雀鹰和小鸟的交往情形。

  雀鹰和小鸟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专靠捕食小鸟的雀鹰,当它少壮力强的时代,非常强暴、专横,所有的凶禽都害怕它,一般雀鸟很难逃避它的摧残和迫害。因此它一直作威作福,一生干了许多罪恶勾当。

  年深日久,雀鹰终于过到年迈力衰的晚年。这时候,它已不可能再用暴力屠杀雀鸟、猎获食物,因此生活来源断绝,濒于饥饿困境。迫不得已,它不得不放弃武力手段,摇身一变,断然采取和平方法,摆出善良温和面孔,索性同小鸟们打交道,讲相好,用亲善、和睦作幌子,继续摧残、屠杀剩余的雀鸟,达到维持生活的最终目的。它先是用武力屠杀,然后采取和平方法,全是靠损人利己来维持生活罢了。

  乌鸦讲了雀鹰和小鸟的故事,对狐狸说:“狐狸啊!你的营生方式和雀鹰的正是一样。因为你虽然丧失劳力,力不从心,可是计谋,手段还是有的。你要求跟我交往、结识的动机和目的,我怀疑是你谋生的一种策略、方法。我不是容易上当而随便把手递给你的那种易受欺骗的人。因为我有强健的翅膀,可以高飞远走;我有清醒的理智,可以提高警惕、保护身体;我有敏锐的`眼光,可以观察事物的因果关系。我知道爱摹仿能力比自己高强的人,其结果轻则得不偿失,重则毁灭自身。你善于效法比你高明的人,使我替你担心,惟恐你会踏上小麻雀的覆辙哩。”

  “安拉保佑你!”狐狸说,“小麻雀栽了什么跟头?你赶快告诉我吧。”

  箭猪和斑鸠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一只箭猪在一棵枣树附近卜居,与在枣树上筑巢为生的一对斑鸠为邻。箭猪看斑鸠有枣子可吃,过着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舒适、安静生活,情况与它自己恰恰相反,因而不禁由羡慕而产生嫉妒心情。一天,箭猪想道:“那对斑鸠靠吃树上的枣子过活,我自己却可望而不可及,一点享受没有。为此我非想办法欺骗它夫妇不可。”

  箭猪打定主意,便在枣树下面掘个地洞,作为它和妻子的居室,并在左近筑了一个礼拜坛,独自呆在坛上,终日修功悟道,表示清高、廉洁,不为尘世利禄所引诱。

  箭猪眼看落满一地的枣子,非常欢喜,赶忙收拾枣子,搬进洞去,储藏起来。它想:“斑鸠夫妇要跟我在一起修炼,往后它俩需要吃喝的时候,会向我索取食物的,听了我的劝告和忠言,它俩会更亲近我的。那时节我趁机扑过去,吃掉它俩,独霸这块地盘。这样一来,单是树上落下来的枣子,也尽够我饱食终日了。”

  斑鸠眼看箭猪是个膜拜安拉的虔诚信徒,被它清高、廉洁的行为所感动,因而对它非常敬仰、钦佩,主动地去接近它,跟它谈天,问道:“你过这种修功悟道、修身养性的生活,大概有多久的历史了?”

  斑鸠把箭猪的建议听在心里,随即见诸行动,跟它的妻室一起,不辞辛苦劳瘁,一古脑儿把树上的枣子打落得一干二净,准备储藏大批粮食,以便安下心来,专心悟道修行。

  斑鸠夫妇辛辛苦苦地打落了枣子,然后相跟着来到树下收捡果实,只见打落的枣子叫箭猪全搬进洞去收藏起来,一个也不剩,它俩大失所望。别无办法,只好客客气气地说道:“廉洁的箭猪呀,你是一位忠诚的'劝善说法者!你知道我们夫妇是靠枣子过生活的,没有了枣子我们是活不下去的;可是我们打落的枣子却不翼而飞,连踪影都不见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事情毕竟出人意料之外。斑鸠夫妇刚跨进洞门,箭猪便一跃把门路堵住,张牙舞爪,顿时露出狰狞面目。斑鸠眼看箭猪居心叵测,原形毕露,正颜厉色地质问道:“你打算做什么?难道相隔一昼夜,你便前后判若两人吗?莫非你不知道:最后胜利必然属于受屈被骗的人吗?我劝你趁早抛掉欺诈、撞骗念头!否则,象欺负商人的那两个骗子的下场一样,你要栽跟头呢。”

  “那我该怎么办才能摆脱世务,然后安下心来,虔心虔意地膜拜安拉呢?”

  “过去我认为你不是这样的;现在我对你的道行却很感兴趣,打算跟你在一起修行。”

  “穿荆棘,这不过是取其粗糙而已。”

  “穿什么呢?”

  “我选择这个地方居住,是因为我要引正和启发那些走错道路和无知愚昧的信徒们。”

  “我怎么能这样办呢?因为我是飞禽,枣子是我的生活来源,所以我不能离开枣树,否则我就不知上哪儿去生存、立足了。”

  “已经三十年了。”

  “吃树上落下的枣子。”

  “你虽然这样说,只怕你不能躬身力行。因为言行不一致,会象庄稼汉那样栽跟头的。这是因为正当播种插秧的时候,那个庄稼汉却吝惜种子,一直徘徊观望,犹豫不决。他说:‘今年年景不好,收成不保险,我可不急于播种插秧,也不能多下种子,否则不但要蚀本,而且还要浪费劳力。’就这样庄稼汉坐误农时,直到收获季节,眼看其他农民丰收,他才懊悔不该坐误时令,因而忧郁成疾,终于一病不起,送了老命。”

  “你是吃什么过活的?”

  “你告诉我归宿的秘诀,并指示我修炼的门径,你的好心肠,愿安拉恩赏你。”斑鸠对箭猪表示竭诚感谢。

  “你可以把树上的枣子打下够你夫妻全年动用的一个数量,收藏在树下的地洞里,然后搬到我窝里来和我住在一起,认真修养,刻苦锻炼。这期间,你便吃储备的粮食。往后日子过的稍久,你的道行有了成就,对这种乐天安命,节衣缩食的俭朴、淡泊生活就习惯了。”

  “你不上别个地方去,却在这里居留,这是什么道理?”

  “也许叫大风刮走了!”箭猪撒谎说,“其实照做人的道理,应该离开食物本身,专向供给衣食的安拉祈求,那才是成功的本质呢。”它道貌岸然地继续向斑鸠夫妇现身说法,用各种甜言蜜语向它俩炫耀廉洁、寡欲的可贵,居然说得斑鸠夫妇心悦诚服,对它更加亲信,毫无疑惧,于是随它一起走进洞去。

  “为将来的归宿计,你应该作充分准备。至于今世的生活,只要有点食物勉强能糊口就行了。因为人要知足,才能常乐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情?”箭猪急于要知道两个骗子的结局。

  商人和两个骗子的故事

  相传从前桑岱赫城中,有个资本非常雄厚的富商大贾。他经营的范围很广,生意非常兴隆。有一次他预备大批货物,驮运到别个城市销售。当时有两个招摇撞骗的坏蛋,每人弄了一点本钱和一部分货物,打扮成生意人跟他同路。经过一天跋涉,到了旅店。第一夜住宿的时候,两个骗子便商得同意,决心动手骗取商人的财物。可是他俩同床异梦,居心叵测,都想害死自己的同谋者,然后独霸商人的财物。因此他俩各自想道:“我若弄死我的伙伴,就可一帆风顺地独享这些财物了。”于是他俩各怀坏心,并见之行动,每人都预备了一份饮食,暗中把毒药摆在食物里,然后在吃饭时,各自把有毒的食物献给对方,表示亲密。他俩互不猜疑,狼吞虎咽,各把对方的食物吃进肚里。未了,害人终害己,彼此都中毒,二人同归于尽。

  那两个骗子先是同商人坐在一起聊天,谈笑风生,彼此谈得倒也投机。可是饭后,过了很长的时间,商人一直不见两个同路人的踪影,便去找他俩,以便知道个中情形。结果发现他俩东倒西歪,横卧地上,僵然死在一堆。经过反复推测、研究,才知道原来他俩是自作聪明,各耍手段,目的在于图他的'财,害他的命,结果却是害了自己,落得一个互相残杀、两败俱伤的结局。

  理发匠本人的故事

  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执政时期,我住在巴格达。他是个好人,一向关心爱护贫穷可怜的老百姓,同时也跟一般文人学士和洁身自好的廉洁者结交往来。有一天他想起十个流寇的案件还未解决,勃然大怒,勒令省长必须在节日逮捕匪徒归案。省长奉到命令,诚惶诚恐,出去缉捕。最后逮着他们,弄在一只船里,预备过渡。当时我认为他们集合在一起,是为寻乐作戏,打算在船中吃喝、饮宴,闹他一个整天罢了。这样的宴会,我不参加怎么成呢?于是凭着我的忠厚为人和正确的认识,毅然决然地跟上船去,和他们打成一片。可是船渡到对岸的时候,巡察已在那里等候着,拿链子拴住他们的脖子。我自己的脖子上,也同样给他们套上了一条链子。在这种情况下,我缄默着,一声不吭;这还不足以证明我是沉默寡言的人吗?

  我们戴着枷锁,被押到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面前,结果被哈里发判处死刑,吩咐行刑官砍下十个匪徒的头颅示众。刽子手把我们布置在血皮面前,随即抽出宝剑,按着顺序一个一个地一直砍了十个头颅,到我面前却止住不砍了。哈里发看我一眼,对刽子手说:“才砍了九个,怎么就不砍了?”

  经过一数,果然砍了十个,一点不差。哈里发看我一眼,说道:“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你为什么还不吭气?你这个老头子,脑筋却这么简单!你干吗跟匪徒在一起?这是什么缘故?”

  哈里发听了我的叙述,知道我是有人格、性情沉默的人,并不象被我拯救过的这个青年所说的那样饶舌多话,便哈哈大笑,笑得差一点倒在地上。他对我说:“寡言者,你有弟兄吗?”

  “有五个兄弟,我们一共是弟兄六人。”

  “指您的恩惠起誓,我已经砍掉十个了。”

  “我认为你才砍了九个呢。你面前站着这个人,他是第十个呀。”

  “启禀主上,我是个沉默的老人,本身具有许多经验阅历;说到我理智方面的严密,认识方面的卓越,言行方面的稳重,那更是没有止境的'了。我是以理发为职业的,昨天清晨看见这十个人去乘船,我当他们是去开宴会的,便上船和他们一块儿过渡,不想到了对岸,巡察逮捕他们,同时也套一条链子在我脖子上,把我也逮捕在内。我为人过于忠厚老实,向来沉默寡言,因此不愿计较长短,不肯辩明是非,这都是我做人的本分。我们被押进宫来,在您面前受审,您下令处十个人死刑,我虽然跌在罗网中,站在刽子手面前,并未向你们辩护,解释,却免遭杀戮,这是我人格伟大的地方。象这样的事例多着呢。我一生替人奔走,做好事,结果却往往得到反面的报酬,落得一个罪名。”

  “你弟弟都象你这样沉默寡言、足智多谋吗?”

  “你们数数看吧。”

  “主上令我砍十个,”刽子手说,“我怎么敢只砍九个呢?”

  “主上这样说未免太侮辱我了。他们处世接物,一点也不象我。主上不该把他们拿来和我相提并论。他们最无人格,而且话多,因此一个个都变成了残废。他们中一个是驼背,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独眼,一个被割掉耳朵,一个被割掉嘴唇。他们都遭遇患难,给每个人带来终身的不幸。他们每人的经历,我必须向陛下谈一谈,和我对照一番,免得陛下认为我是饶舌的人。”

  理发匠二兄弟的故事

  我的二兄弟名白格波格,是个瘸子,以缝纫为业,在巴格达城中租一个富翁的一间铺子谋生。那间铺子的上面是房主人的住家,下面是他的磨房。有一天我的瘸子兄弟坐在铺中缝纫,无意间抬头看见一个妇人站在屋子的阳台上观看过路的人。他从看见那个妇人之后,便撂下活计,呆呆地凝视着她。

  次日清晨,他打开铺子,坐在铺中缝纫,可是心绪不宁,缝一针,便抬头向阳台上看一看,见妇人还是昨天的那个模样。第三天他坐在铺中,还是不停地抬头向阳台上窥探。这回他的情形被那个妇人看见,知道他已经成为自己的俘虏,便向他嫣然一笑,然后从容退进屋去,随即打发女仆拿包袱包一匹红色花绸送到他铺中,对他说:“我们太太问候你,请你用这份衣料替她缝一件衬衣,缝工要认真些。”

  长袍缝好了,他送去的时候,主人很满意,夸赞他的手艺好,并给他几块手工钱。他刚伸手去接,妇人便从她丈夫的后面向他示意,教他别接受,于是他说:“别忙吧,先生,以后再给好了,日子长着呢。”他说罢告辞回家。当时他的情况狼狈不堪,尴尬得比驴子还卑贱。事实上,他已经被贫穷、饥饿、褴褛、疲惫所包围,但他却勉强撑持,甘愿供人家役使。

  那家夫妇利用我弟弟替他们把衣服缝够了,便异想天开,用嫁婢女给他为妻的办法作弄他。当新婚之夜,便对他说:“今晚你去磨房里过夜,这对你的将来是再好不过的。”

  过了一晌,那家夫妇又要作弄我弟弟。男的对老婆说:“你有什么方法骗他到这儿来吗?”“有,”女的说,“让我用计策骗他,管教他恶名远扬,在城中出丑。”

  老人走了。他坐在铺中,等着看有谁送活计来给他做,以便弄几个工钱维持生活。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想不到那个女仆又去到铺中,对他说,“我们太太请你。”

  次日清晨,女仆去到铺中,对他说:“我们老爷唤你,有话对你说。”他毫不犹豫,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我要你替我做五身长袍。”主人对他说。他马上替他剪裁,然后带到铺中,勤勤恳恳地忙着替他赶工作。

  次日清晨他起床,刚打开铺子,女仆也就赶到,对他说:“我们老爷请你,有话对你说。”

  最后他被驱逐出境,走投无路。当时我不知道他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心中十分忧虑,悄悄地把他带到我家中,一直供养到现在。

  我弟弟将夜里遭遇的折磨从头说了一遍。老人听了说,“你和她的星宿不合,没有姻缘之分。你要是愿意,让我替你另物色一头亲事吧。”

  我弟弟不理会她,她便赌咒发誓,说所有在磨房中发生的事都不是她选择的,那一切的事与她无关。这样一来,他可乐了,接受她的道歉,并向她问好,以前所遭受的种种磨难都烟消云散,从此重理旧业,安心地做他的针线。

  妇女的'阴险毒辣手段,他一点也不知道,因此毫不怀疑,坦然随女仆前去。那妇人一见他,便喊道:“我的人儿呀!我多想念你啊。”

  女仆匆匆回去,把情况一报告,不一会,太太便出现在阳台上,哭哭啼啼地对他说:“究竟为了什么你才不让我们的交往继续保持下去呢?”

  圈套布置好了,这才打发女仆去唤他。“我们太太问候你,”女仆对他说,“请到我们家去,太太有话对你说。”

  听说老爷请,他吓了一跳。女仆见他畏缩,便安慰他:“不要紧,请你去有好事可做,不必害怕。太太对老爷说过你的好处了。”

  他被人打得疲劳不堪,死气沉沉,对女仆的慰问,默然无言回答,只好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铺中去将息。不想这时候,替他写婚书的一个老人前去向他贺喜,一见面便祝祷:“愿安拉延长你的寿岁,使你的婚姻美满幸福……”

  他相信他们的说法,果然一个人去磨房里过夜。然而那个妇人的丈夫事先已经嘱咐磨面的人,教把他作为牲畜弄去推磨。当天半夜里,磨面的人走进磨房,自言自语地说:“这头牛太坏了,它站着不动,不肯继续推磨,尤其今晚该磨的麦子还多着呢。”于是他去到磨前,把麦子添满了漏斗,然着手持绳索,去到我兄弟面前,用绳套在他的脖子上,说道:“起来,跟我推磨去;你这个家伙,只想吃喝睡觉。”

  他百般谦恭求饶,人家可不理会。结果被送到衙署,挨了一顿鞭挞,并让他骑着骆驼游街示众。当时人们喊道:“这是奸邪者的下场……”他从驼背上跌下,摔坏了腿,变成一个瘸子。

  他煞有介事地忙着剪,忙着缝,非常卖力地替她缝裤子。在缝纫期间,他曾见她出现在阳台上,喜笑颜开地用动作向他调情。当时他以为她是钟情于他了。下午女仆去到铺中,拿走了裤子。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直到天明还睡不着。

  他在磨面者的鞭打、督促下,哀哭、求救,却无人过问,只得硬着头皮推磨。黎明时,房主人去磨房里看看他脖上的轭,然后默然退了出去。清晨女仆去看他,说道:“你的遭遇使我难过极了,我和太太都同情你,为你担忧着呢。”

  他喜形于色,欣然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卑躬屈节地吻了地面,然后向他问好。主人回问一句,交给他许多衣料,说道:“替我缝几件衬衣吧。”

  主人呼唤女仆,说道:“拿二十块钱来。”当时我弟弟不吭气,可是女主人却站在一旁用眉目向他传情,暗示他不要接受。因此,他便说:“指安拉起誓,工钱我是不收的。”随即带着裁过的衣服回铺中去了。其实他的景况非常窘迫,是需要拿工钱来餬口的。尤其自从认识那个妇人之后,三天内只随便吃喝很有限的一点饮食,勉强撑持,整天忙忙碌碌地替她夫妇缝衣服。当天他回到铺中,仍然不辞劳苦地继续缝纫,待他赶完工作,女仆去铺中催促时,他说:“已经缝好了。”于是收存起来,带着衣服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亲手交代清楚,才空着手转回家去。其实,我弟弟的痴情和单相思的情况,早被妇人告诉了她的丈夫,他却茫然不知。因此他们夫妇约着开他的玩笑,利用他无偿地替他们缝衣服。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告诉我吧。”老人莫名其妙。

  “该付你多少工资?”

  “我也想念你呀……”他还没有说完,男人便从房中出来,骂道:“岂有此理的家伙!胆敢到我家里来调戏我的妻室。指安拉起誓,非把你交给警察治罪,我是不甘休的。”

  “小姐!去你的吧。我和你的太太绝交了。”我弟弟表示不耐烦。

  “安拉不教说谎者平安无事!你这个坏种!这有什么美满幸福的?你知道吧:你到这里来,结果却教我代替牲畜磨了一整夜的面粉哪。”

  “好的,劳你替我另说一头好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说,“代我向你们太太多多致意。”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回答着马上动手剪裁,饿着肚子一直做到午饭时候,共裁为二十件衬衣。当时主人问他: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回答着立刻动手,剪裁之后,接着就缝,当天就缝好一件衣服。次日女仆一早去见他,对他说:“我们太太问候你,向你致意。”随即交给他一匹黄缎子,说道:“我们太太说,请你替她缝两条裤子,要你今天替她缝好。”

  “二十元。”他回答。

  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听了我的叙谈,哈哈大笑,说道,“寡言者,你谈得好。”于是吩咐赏赐我,赦我无罪。我说道:“我不接受您的赏赐,我只希望把剩下那几个弟弟的遭遇向您讲一讲,以便您认识我不是一个饶舌的人。”

  理发匠三兄弟的故事

  我的三兄弟名斐勾谷,是个盲人。有一天他被命运驱使到一幢大房屋门前,伸手敲门,一心希望跟主人谈话,向他要点布 施。听了敲门,主人在里面问道:“谁呀?”他不作声。继而里面又大声问道:“你是谁?”他还是不作声。之后,他听见主人的脚步声,走到门前,开了门,问道:“你要什么?”

  “看安拉的情面,求你给点布 施吧。”我弟弟说。

  随着他们的喊声,许多人都跑来看热闹。当时那个房主人闭起眼睛,装成瞎子,靠近几个盲人,也象他们一样地喊叫着,教人们看不出破绽:“穆斯林们!我求安拉和国王保佑,我求安拉和省长保佑……”

  继而省长吩咐给其余的瞎子受刑,每人挨了三百多鞭。当时那个房主人站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喊道,“快睁开你们的眼睛吧,要不然,还得继续挨打呢。”“这些家伙怕在人前丢脸,不肯睁眼,”他对省长说,“现在请派个人陪我去把那些存款取来证实好了。”

  省长果然派人将存款取来,分三千元给那个房主人,其余的全部没收,并下令驱逐三个盲人出境。我奔到郊外,找到我弟弟,向他了解情况,悄悄地带他进城,把他藏在家里,好生供养。

  房主人听了我弟弟对伙伴们的谈话,便拉着一条系在屋顶上的绳索攀缘上去,腾在半空中,因此,他们搜索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们把存款取出来,坐着清点,总共积蓄得一万二千多元,然后每人取出一些零用钱,其余的整数仍然埋在屋角。一切弄妥当了,这才摆出饭菜,大家一块儿围着吃喝。正在吃得有味的时候,我兄弟突然发觉他旁边有生人咀嚼的声响。“大事不好,有生人闯到我们屋里来了!”他一边对伙伴们说,一边伸手抓住那个房主人。于是几个盲人按住他打,一直打得精疲力竭,这才高声喊道:“穆斯林弟兄们!快来看,有贼来偷我们的钱了……”

  我弟弟满以为主人要给他布 施,果然伸出手来。主人拉着他的手,引他进去,接着带他登上楼梯,顺着梯子一级一级地一直去到楼头。当时他相信主人要给他一些食物,或者赏他几文钱。可是到了最高一层的时候,主人却开口问他:“瞎子,你要什么?”

  当时那个房主人悄悄地随在他的后面,偷听他的谈话;他自己却不知道,他的伙伴也不知道。就那么样他一直回到住处,房主人也随他溜了进去,他同样不知道。他坐着耐心地等到伙伴们讨饭回来,这才对他们说:“关起门来,仔细检查室内,别让生人闯进来。”

  当下省长吩咐狱吏用刑拷打,先从我弟弟开始,把他绑在一张梯子上拷打。“你们这些无赖家伙!”省长骂道,“否认安拉给予的恩惠不去享受,却甘愿做瞎子!”“安拉!安拉!安拉!”我弟弟不息的呼号着,“指安拉起誓,老爷,我们真是失明的盲人。”

  哈里发穆斯堂隋尔·彼拉听了我的叙述,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命令左右的人:“重重地赏赐他,让他走吧。”

  他哼唧着狼狈地走出那幢建筑物的大门,茫然不知该向哪里去,正在踟蹰、徬徨的时候,碰巧和他的两个盲伙伴邂逅相遇。“今天你讨得些什么?”他们问他。他把刚才的遭遇谈了一遍,接着说:“弟兄们,今天我要把存款中我自己的那部分取点出来用。”

  他们继续不断地鞭挞,把他打得昏死过去,省长这才吩咐道:“暂停一停吧,等他苏醒过来再打好了。”

  于是狱吏把那个房主人摔倒,重责了四百鞭。他支持不住,便睁开一只眼睛。待他们继续鞭挞的`时候,他这才睁开另一只眼睛。省长见了,非常惊诧,问道:“该死的家伙,你这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得已,他只好自己摸索着下楼。他下着下着,到了离地面还剩二十级的地方,不幸脚一滑便跌倒,一直滚了下去,砸破了脑袋。

  不一会,人越集越多,把几个盲人包围起来,并送他们到衙门去排解。

  “那么带我下去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省长问。

  “老爷请听我说,”那个房主人说,“我们之间的纠葛,非动刑法是弄不清楚的。现在请先处罚我,然后再处罚这个吧。”他用手指着我弟弟。

  “现在你打算怎样对待我?”

  “望老爷宽恕,让我招认吧。”房主人回答,“我们四个人,扮成瞎子骗人,经常到人家里乞讨、行骗,侵犯别人的利益,做损人利己的勾当。因此我们先后积蓄了一笔巨款,总计一万二千元。今天我向他们索取我名下应得的三千元,他们不给我,反而合起伙来打我,强占了我的钱财。现在我向安拉和省长老爷求救,应该把存款分给我一份。如果要证明我的诚实,老爷只消加倍地重刑拷打,他们自然就睁开眼睛了。”

  “我没有什么布 施给你。”

  “大路摆在你面前,你滚蛋吧。”

  “在下面你怎么不这样对我说呢?”

  “去吧,安拉会给你开辟出路的。”

  “你这个恶徒!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是瞎子吗?”

  “伸手给我吧。”

  “为了安拉,你随便给吧。”我弟弟说。

  “不错,我眼睛不好。”

  “不,”我说,“我什么也不要,只希望向陛下谈谈我弟弟们的遭遇,俾您知道我是寡言的人罢了。”

  理发匠四兄弟的故事

  我的四兄弟名罕多鲁,瞎了一只眼睛。他原是个屠户,在巴格达城中开铺子卖羊肉谋生。当时城中官宦富贵人家的肉食都由他供应,生意好,赚了很多钱,因此广置房产,饲养大批牲畜,在富足的情况中,过了很长的年月。

  有一天他照常在铺中经营,一个垂着长须的老头子递给他一块银币,说道:“要一块钱的羊肉。”

  老头子拿着羊肉走了。他仔细打量那块银币,发现银色灿烂闪光,于是把它另外储存起来。从那回起,在五个月期内,那个老头经常向他买肉,他总是将钱收集在另外一个箱子里。之后,他预备买羊,打开箱子取钱,才发觉箱里全是剪碎了的纸片。当时他气得打自己的耳光,大声喊叫,引得人们跑去看热闹。经他叙述情况,人们都感到惊奇。

  省长宣布他的罪状,打他一百板,然后游街示众,驱逐出境。人们给他骑着骆驼,在城中游行,前面有人喊道:“入宅行凶的恶徒,如此对待他,这是最轻的处罚呀!”

  他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不知是何缘故,死气沉沉地回到铺中养息。后来他把那天不幸的遭遇向国王的一个侍从叙述,侍从听了,笑得倒了下去,说道:“弟兄,你要知道:独眼龙是不能让国王看见的`,尤其是瞎右眼的人,如果被他看见,就没有赦免的余地,非杀头不可。”

  他离开巴格达,走投无路,徘徊流浪。后来他去到一个大城市里,根据当时的情况,认为做个鞋匠倒是顶好的职业。于是他全力准备,开了一个铺子谋生。有一天他因事出街,听到马叫声,便向行人打听,知道是国王带领人马出猎,于是站在路旁看热闹。当人马经过时,国王一眼看见了他的眼睛,马上低头说:“今天兆头不好,愿安拉保佑。”随即勒住马缰,打消出猎念头,率领人马回宫,同时命令仆从追了过来,抓住我弟弟,脚踢拳打,胡乱揍了一顿,差一点把他打死。

  他听了侍从的叙述,感到恐怖,决心离开那座城市,另找安全的地方安身,于是毅然决然,动身起程,不辞劳苦跋涉,一直去到一座没有熟人的城市里,安居下来,在那里住了很久。有一天他出去散步消遣,忽然听到后面的马叫声,他一怔,说:“大事不好,安拉的法令到了!”于是急急忙忙寻找一处躲避的地方。可是仓卒之间,没有适当的地方,便推开人家的大门,闯到长廊下面躲藏;然而就在那个不知不觉的时候,蹦出两个大汉,对他说:“你这个安拉的仇敌,算是跌在我们手中了;这应当感谢安拉呢。你叫我们尝到死的滋味,整整三天三夜不让我们休息睡觉了。”

  他们说着,一检查,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刀子。当时他说:“人啊!你们如此对待我,应当畏惧安拉哪。你们要知道,我的故事奇怪着呢。”随即向他们叙述自己的遭遇,企图得到释放。可是人家不理会,不听他的,反而打他一顿,扯破他的衣服,又发觉他遍体鳞伤,骂道:“该死的家伙!这是被鞭挞的痕迹呢。”于是送他去衙门治罪。当时他悲观厌世,叹道:“我跌在罪孽中了,除安拉之外,别人是解救不了我的。”

  人们涌进铺里,看见先前宰的那只绵羊果然变成了一具人尸挂在里面。看了那种情景,大家怒火上冲,把他包围起来,骂道:“邪恶的恶毒的坏蛋呀……”甚至于向来对他最好的人也动手接他,打他的耳光,问道:“你卖人肉给我们吃吗?”接着那个老头一拳打落了他的一个眼珠。后来人们带着那具尸体,押着他去见省长。

  事后他照常经营。一天宰了一只绵羊挂在铺中,并卸下几块羊肉挂在铺外,暗自想道:今天老头也许会来买肉,他要是真来,我一定抓住他向他理论。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一会儿那个老头真的带着一块银币来了。他起身一把抓着老头子不放,同时高声喊道:“穆斯林弟兄们!来吧,你们都来听听我和这个老坏蛋的故事吧。”

  “该死的家伙!你造谣!”

  “老爷,”他说,“凭安拉的名义,我恳求您听我申诉,别忙处罚我。”

  “揭你挂羊头卖人肉的底。”

  “报告老爷,”老头说,“这个屠户宰了人,并把他们的肉当羊肉卖给人吃。现在我们把他送到官厅,恳求老爷法办,按照法律判他应得的处分。”他辩护,省长不理会,打他五百大板,宣布没收他的财产,并驱逐出境。幸亏他有财产,否则,性命是难保全的。

  “把人肉挂在铺中的人才是该死的家伙呢!”

  “恶棍!你闯到人家里去行凶,这种行为是谁主使你的?”省长审问他。

  “各位请听,”老头对观众说,“你们若要证明我所说的都是事实,请进他铺里去看一看就明白了。”

  “你说的要是真有其事,那么让你拿走我的钱财,并且就杀我也是应该的。”

  “你窥伺我们,要污辱我们,打算谋杀我们主人;你和你的同党弄得他倾家荡产,这还不够吗?每天夜里你用来威胁我们的那把刀在哪里?快交出来吧。”

  “你揭我的什么底?”

  “人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呀?”他说。

  “两个办法任你选择,”老头说,“要么你放手,离开我,要么我当众人的面揭你的底。”

  “一个使人倾家荡产,遍体都是伤痕的匪徒,我们能听他申诉吗?你犯了大罪,人家才把你送来治罪的。”

  不幸的消息传到我耳里,我忙打听清楚,奔去照拂,待人们释放了他,才悄悄地带他到巴格达城中,藏在家里,好生供养他。

  理发匠五兄弟的故事

  我的五兄弟名科祖·艾斯瓦尼,被人割掉两只耳朵。他的生活很苦,原是靠乞讨过活的,晚上讨了白天吃。先父是个长者,活了很高的寿岁。他死后遗下六百块钱,我们六弟兄每人分得一百元。我的五兄弟拿了他的一百块钱,感到迷惑,不知怎样处理才好。后来忽然想到贩卖玻璃器皿可以赚钱维持生活,便用一百块钱买了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装在一个箩筐中,拿到市上,摆在一处较高的地方贩卖。当时他靠在一堵墙上沉思默想,一时想入非非,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一百元的本钱购买这些玻璃器皿,可以卖得二百元;再用二百元购买一批玻璃器皿,卖他四百元。然后再买再卖,如此循环买卖下去,直到积累得很多的本钱。到了那个地步,我掉换一下行业,从事贩卖珠宝、香料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商品,赚他一笔大钱;那时节买所漂亮的屋子,买几个婢仆,并买匹骏马,配上金鞍银镫,然后安居乐业,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戴好的;凡是城中著名的歌男舞女,谁都不放过,通通请到家里歌舞。我好生干下去,若是安拉意愿,总共凑足十万块的本钱。”

  他那么想象着自言自语的时候,那盘玻璃器皿,全都摆在他的面前。继而他说:“待我有了十万元的时候,便打发媒婆去向公主或公侯宰相的女儿求亲;据说当今宰相的千金小姐生得十全十美,我用一千金做聘礼,向他求亲;他若慨然允诺,那没有话说;若是不答应,我便强迫着娶她,丢一丢他的面子。

  那姑娘退了出去,黑奴接着一喊,老太婆便出现,走到我弟弟面前,扯着他的脚,拖了出去,扔在地窖里的一堆死尸上。他在地窖里待了整整两天两夜,伤口上的盐巴止了血流,变成救命的良药。经过两天的工夫,他的精神慢慢恢复过来,有力气可以动弹了,这才爬起来,心惊胆战地挣扎着弄开盖板,悄悄地趁黑夜溜到走廊下面躲着。

  那个老太婆在前,他随在后面,一直去到那幢大建筑物面前。她一敲门,仍然是那个希腊姑娘出来开门。老太婆喜笑颜开地对她说:“今天给你们带肥肉来了。”于是姑娘牵着他,引他去到前次去过的.那间大厅里,陪他坐了一会,然后起身说:“你坐着别动,我去一会就来。”

  那个朋友从中调停,出五百金贿赂他们,说道:“放了他吧,你们回到衙门回复老爷,说不曾碰到犯人不就完事了吗?”可是人家不听他的,拒绝贿赂,终于把他拖进衙门。

  老太婆洗了脸,到他起坐的地方,做了礼拜,随即替他祈祷求福。他感激老妇,伸手掏出两枚金币,送给她,暗自说:“这是我给她的布 施。”老妇却不接受,说道:“赞美安拉!哟!你怎么把最爱你的人看作穷苦人呀?我不需要钱,你收起来吧,我已经心领神会了。给你钱的那位妇女,她是我的朋友,你若打算同她结婚,我愿意帮忙。”

  老太婆出来的时候,他问道:“老坏蛋!你认识我吗?”

  省长给他一方手巾,作为赦免的标志,他这才把受老太婆欺骗的情况,他向她报复的经过,希腊女子逃走的始末,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接着说:“我获得的那些财物,老爷要什么,尽管去取,只望老爷给我留下必须的生活费就感激不尽了。”

  省长把他的钱财和布匹全部没收,但是又怕消息传到国王耳中,自己会受处分,为了消灭口实,便对他说:“你赶快离开这个城市,否则我就吊死你。”

  清晨,那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婆开门出去猎取别人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从她后面逃出虎口,回到家中,继续吃药医治创伤。在那个期间,他屡次发觉老太婆把人一个一个地诱往她家里去。他沉着气不说话,直到健康恢复,力气充沛的时候,才拿块破布缝个口袋,盛满碎玻璃,用线绑扎起来,然后穿上一身波斯服,化装成波斯人,衣服里面佩戴一柄宝剑,故意去碰那个老太婆,操着波斯语对她说:“老人家,我是外路人,今天刚到这个地方,没有认识的人;你有没有可以量九百金的秤?请替我称一称,我送给你一些金子。”

  我弟弟看见那个黑奴,吓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于是他被黑奴剥掉衣服,用宝剑砍得昏死过去。黑奴认为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问道:“盐罐在哪里?”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姑娘端出一个大盘,里面盛着许多盐巴。他拿盐巴塞在我弟弟的伤口上。他忍着疼痛,不敢动弹,怕黑奴知道他还活着,又遭杀戮。

  我弟弟相信那个老太婆,果然带着所有的钱随她出去,一直去到一幢大建筑物面前。她一敲门,一个希腊姑娘出来开门,于是老妇在前,他随在后面,去到一间陈设非常考究美观的宽敞大厅里。他坐下去,把钱放在身旁,脱下缠头,摆在膝盖上。就在那个不知不觉的时候,眼前突然闪出一个彪形黑奴,握着明晃晃的宝剑,对他说:“该死的家伙!是谁带你到这里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当天他感到无限的快慰,安逸甜蜜地过了一夜。可是次日清晨,想不到大祸也就临头,他发现门前有二十个士兵等着拘捕他,对他说:“我们奉省长的命令来逮捕你。”一边说一边就动手绑他。他好言交涉,请他们进屋去协商,人家不肯;他愿意把所有的金钱送给他们,人家也不接受,结果被牢牢地绑起来押走。

  姑娘刚出去,那个黑奴霎时蹦到室中,握着明晃晃的宝剑,走过去站在他前面,说道:“倒霉的家伙,站起来!”他一边起身,一边趁黑奴措手不及的一刹那,抽出衣服下面的宝剑,一剑砍掉他的脑袋,并扯着脚把尸体拖往地窖,大声问道:“盐罐在哪里?”随着他的喊声,一个姑娘用托盘送盐进来,可是一见他便回头逃避。他跟踪追出去,结果了她的性命,接着喊道:“老人家在哪里?”

  她带他去察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净是钱囊,储藏着无数的金银,使他望着那些财物发愣。她对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快去找人来搬吧。”

  在解往衙门的途中,他碰着一个朋友,就扯着人家的衣角求救。那个朋友站着向士兵们打听他的情况。他们说:“奉省长的命令逮捕他,现在解往衙门去审讯。”

  他既然损失了本钱和盈益,越想越气,呆在那里伤心流泪。凑巧那天是礼拜五,去做聚礼的人当中,有个善良的妇女带着奴仆从那里经过,骑着一匹配金鞍银镫的骡子,身上泛着麝香的芬芳。她看见摔坏的玻璃器皿和我弟弟伤心哭泣的情景,发生怜悯心肠,便打听其中的缘故。有人对她说,他卖玻璃器皿谋生,箩筐中的玻璃器皿给摔碎了,所以他伤心哭泣。

  他想象着抬起脚来一比,结果踢中盛玻璃器皿的箩筐,箩筐翻倒,里面的玻璃器皿全部摔碎。他大声叫起来,说道:“这一切都是我高傲自大的结果呀!”他气得哭起来,打自己的耳光,撕身上的衣服,惹得过路的人都围着他看热闹。人们有的同情他,可怜他,有的漠不关心地走他们的路。

  他出去雇了十个脚夫转来搬东西的时候,看见大门洞开,不见那个姑娘的踪影,而且连盛金银的那些钱袋也不翼而飞。他仔细检查,屋中只剩了些简单的布匹等物。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受骗,懊悔已不济事,只好收拾残存的钱财,并将贮藏室中剩余的东西一样不留地搬走。

  他不理会,举剑杀了老妇,把她的尸体砍成四块,这才去找那个希腊姑娘。她见我弟弟手里握着宝剑,吓得魂不附体,向他乞怜求饶,说道:“饶恕我吧。”

  “里面东西很多,要是你能够搬动,你就把它搬走吧。”

  “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吗?”

  “请老爷先赦免我吧。”他要求。

  “老伯母,那该怎么办呢?”他问。

  “畏惧安拉吧!关于我的事情,请你仔细弄个清楚明白吧。”

  “把你身边的钱送给这个可怜人吧!”那位妇女吩咐她的仆人。仆人给他一包东西,里面包着五百金。那份钱递在他手里,他喜欢得要命,忙向她表示谢意,替她祈祷、求福一番,然后带着钱欢天喜地地回到家中。他刚坐定,便听得敲门之声。他开门一看,原来是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对他说:“我的孩子,礼拜的时间快到了,我还未洗脸,望你给我腾出一个地方来洗脸,预备礼拜吧。”“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应诺着让老太婆进屋去,弄一壶水给她去洗脸,自己却得意忘形地坐下,慢慢将钱装在钱袋中,收藏起来。

  “我有个儿子是做兑换银钱生意的。”老太婆说,“他有各种戥秤,你跟我来,趁他离开寓所之前教他替你称好了。”

  “我是那份钱财的主人呀!你曾去我家里洗脸,礼拜,并且用阴谋诡计对付我,把我引诱到这个地方来危害我。”

  “我吩咐仆人预备五百金,盛在一个钱袋中,作喜钱送给侍候新娘的妇女们,教她们带新娘进洞房。在房中我不看她,也不跟她谈话,表示看不起,教人们知道我的派头很大。待她母亲过来讲情,吻我的头和手,说:‘贤婿,可怜可怜你的奴婢吧。’我也不作声。这样,她会低声下气地跪下去一再吻我的脚,说:‘贤婿,姑娘年轻,人又腼腆,娇养惯了,眼看你这样厌恶她,她的心会粉碎的,走过去和她谈谈吧。’她说着总要端酒给我喝,并使女儿把酒送到我面前侍候,我自己却傲然靠着,不理会她,任她站在一旁,教她知道我这是帝王派头。她说:‘我的主人呀,我是你的奴婢。指安拉起誓,你别拒绝,从奴婢手里喝这杯酒吧。’我不作声,她总会缠绵着把酒送到我的嘴边,说:‘你必须喝掉它。’这时候我摆着手推开她,并举起脚来这样一脚踢过去。”

  “我原是一个商人的女儿,那时候这个老太婆经常去看我,日子久了,彼此感情好,我自己也获得了一些慰藉。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举行一个空前的盛会,希望你前去参加。’‘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我回答着起身整装,穿起华丽的衣服,戴上昂贵的首饰,取一百金盛在钱袋里带在身边,随她前去赴会。结果却被她带到这个地方来。我从跨进这道大门,就被黑奴操纵着,在该死的老太婆主使下干这种勾当,已经三年多了。”

  “孩子,她希望同一个有钱的人结婚,你把所有的钱带着随我来,该怎样办,我会指示你呢。你去到她家里,尽可能地说好听的话,显出活泼的态度,注意别露出丝毫缺点,这样你便可以达到目的了。那时候你要多少钱,她会给你呢。”

  “娶了亲,我买十个使女伺候她,我自己也得买一套帝王将相们穿的宫服,替自己弄一副嵌珠宝玉石的金鞍,出入必须骑马,由奴婢簇拥着去城中周游,让人们见了向我问好,替我祈福。随后我去到相府,前后左右有奴婢簇拥着,派头很大,让宰相见了,立刻起身迎接,请我坐在他的交椅上;他已经是我的岳丈,所以自己坐在一旁。我身边有两个仆人,每人携带一个钱袋,每袋盛着一千金。一千金作为娶亲的聘礼,其余一千金当礼物送给宰相,表示我为人慷慨、慈祥,教他知道我的派头不小,钱财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对我说十句话,我却漠然回他一两句,然后从容辞别回家。我妻要是打发人来看我,我一定赏赐使者金钱和衣服。如果是来送礼,我便断然拒绝,点滴不收,教他们知道知道我的人格伟大,除了重视千金小姐本人之外,其他一切都不在我意下。往后我跟他们商量结婚的办法,征求他们的同意,然后决定婚期,收拾布置。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我身穿华服,洋洋得意地坐在铺丝垫的靠椅上,显出庄重大方的模样,连眼睛都不斜视一下。那时候我妻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昂贵的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月儿般站在我身边。我却不理会,任她站着,让客人们说:‘喂!主人呀,你的妻室,你的奴婢站在你身边呢,抬头看她一眼,赏她脸吧,别叫她站坏了。’必须让他们向我下跪恳求多次,我才抬头看一眼,随即低下头,让他们领走她。往后我起身换一套更华丽的衣服,待新娘子第二次来见我的时候,我还是不理会,必须经他们屡次恳求,才抬头看她一眼,随即低头不语;我就这样摆着架子,直待婚礼完毕。

  “好的,你在前带路吧。”

  “你的那些钱财和布匹是哪里来的?”省长一见他便问。

  “你为什么会落在这个黑奴手里?”他问。

  “不,我的主人,我不认识你。”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回答着,诚惶诚恐地出走,打算逃往别个城镇去找生活出路。可是祸不单行,途中遇着强盗,衣服被剥掉,身体被打伤,甚至两只耳朵也被割掉。噩耗传来,我匆匆送衣服去给他穿,悄悄地带他回城,好生供养他。

  叔尔康嫉妒他的弟妹

  国王奥睦鲁·努尔曼打猎归来,亲自来到伊彼丽簪公主的宫中探问她的疾病,却不见她的踪影。当时不但人去楼空,而且竟无人知道她的去向,因此国王大失所望,惴惴不安,喟然叹道:“这个丫头打宫里出去,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情况如果常此下去,我这个王国的法纪都废弛了,根本就谈不上有纪律有秩序了。何况我出去打猎之前,还吩咐当差的严密防守各道宫门呢。”由于伊彼丽簪公主的出走,他感到无限的.忧愁苦闷。正当国王忧心如焚、如坐针毡的时候,太子叔尔康已宿营归来,国王向他诉苦,告诉他伊彼丽簪公主趁他出猎之时不辞而走的消息,叔尔康听了消息,骇然震惊,深感遗憾、苦恼。

  伊彼丽簪公主出走后,奥睦鲁·努尔曼国王心灰意懒,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于是摒除一切,终日以关怀儿女、重视他们的教育为乐事。他曾经花很大的薪金聘请了闻名的学者,认真教育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二人,对他们关怀、重视无微不至。叔尔康看到这种情形,非常生气,对他的两个异母弟妹的优越境遇,逐渐由羡慕而变为嫉妒,愤怒的情绪居然表现在脸色之间。因此他郁结于衷,年深日久,终于害了疾病。有一天国王问他:“我看你面容苍白,身体日益瘦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国王听了太子坦白由衷之言,知道他变态的原因,进而谅解同情他,说道:“儿啊!你所希望的,我全都答应你。我所管辖的地区,大马士革是最大的要塞之一,从现在起,我就把它分封给你。”于是他毅然作出决定,立刻召集文武朝臣,吩咐写下委状,当面宣布分封太子叔尔康为藩王,镇守大马士革,并派宰相丹东同行,负责辅佐太子治理内政。

  “父王,每逢我见您老人家和蔼可亲地亲近、关怀弟弟和妹妹,无微不至地照顾、爱护他们,我就不自主地由羡慕而产生嫉妒心情,我怕这种内心的嫉妒日益扩大,会使我产生不轨行为。万一我对他们真有一差二错,会招致您老人家的惩罚呢。因此我害了心病,形容便日益憔悴。现在恳求您老人家行行好,派我去镇守要塞地方,让我在外面终此余生吧。古人所谓‘远香近臭’又说‘眼不见则心不烦,’这都是经验之谈呢。”他说罢,低头静候国王吩咐。

  叔尔康被封为藩王,收拾准备停当,然后同宰相丹东率领人马,辞别国王和文武朝臣,浩浩荡荡,前往大马士革走马上任。大马士革的老百姓听到新官上任的消息,赶忙装饰城郭,成群结队地吹着号、打着钹出城迎接,真是万人空巷,热闹空前。

  国王和医师的故事

  相传古代罗马法理斯城的国王叫郁南,非常有钱,兵马很多,受到了藩属的拥戴,威震遐迩,赫赫不可一世。但美中不足,国王患病,遍身疥疮,吃药、搽膏都不管用,太医和一般医生束手无策,没法治疗这种病症。这时候,有一位叫都班的年迈的大医师来到法理斯城中行医。他懂各国文学,举凡希腊、波斯,罗马、阿拉伯、叙利亚等国的书籍都博览钻研,对医学、天文、哲学也有很高的造诣,深知各种植物的性能,善于配制各种药剂。

  都班医师到城中刚住定,就听到国王患病的消息,并知道医生、学者们无法治疗的情况,便决心给国王医病,即时动手准备一切,通宵达旦,整整忙了一夜。次日清晨他换上一身最华丽的衣服,到王宫求见国王郁南。他跪下吻了地面,用最美妙吉利的言词赞颂,祝福了一番,然后自我介绍说:“国王陛下,据说政躬有恙,医生束手无策,无法治疗,因此,在下不辞冒昧,前来给陛下治疗。我的疗法是:既不吃药,也不搽药膏,便可使陛下盼疾病痊愈。”

  都班医师把国王安排停当,自己便回寓所,安闲地过了一宿。次日清晨,他进宫求见,跪在国王面前吻了地面,吟道:

  荣誉的地位突然上升到没有限度,因为你允许它呼你为慈父。

  你的面颜放出强烈的光泽,抹掉了灾难带来的阴暗颜色。

  你向来容光焕发、笑逐颜开,为的是不让我们看见时代的愁眉、蹙额。

  你给我们的恩赏、施舍,恰如云雨向丘陵洒下福泽。

  你不惜钱财寻求崇高的德行,终于达到至高无上的目的。

  都班医师应邀进宫,来到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国王站起来迎接都班,让他坐在自己身旁,问他好,赏他衣服、礼物,陪他吃喝、谈心,彼此感情融洽,直到傍晚,国王又赏赐他五套衣服和一千金才分手。都班医师怀着感谢的心情满载而归。

  都班医师应诺着告辞国王,回到寓所,把书籍,药材、器皿拿出来,安置妥帖,然后专心配制药剂,并预备一根曲棍,掏空它,将药剂装在里面,再装上柄,然后精制一个圆球,作为给国王治病的全套工具。

  郁南国王菲常钦佩都班医师的医术,自言自语地说:“这位大夫从我的体外给我医病,既不吃药,也不抹药膏,终于把我的病治好了。指上帝起誓,这当中是有深奥的哲理呢。这样的人物,应该受到馈赠、尊敬呢。我应当把他作为我终身最亲信的同伴呢。”

  郁南国王的疾病痊愈,身体恢复健康,满心欢喜,因而安安逸逸、舒舒服服地又酣睡了一夜。次日清晨,国王兴高采烈地入朝视政,文武百官站在两旁朝拜毕,国王念念不忘都班医师,便派人去邀请他。

  郁南国王病体痊愈的第三天清晨,他情绪饱满地临朝视政,在文武百官的朝拜,赞颂,拥戴下,精神格外振奋。这时候,群臣中有个形貌丑陋、性情乖戾、为人吝啬、嫉妒心重的大臣出来作对。这是因为他眼看国王亲近、厚赏都班医师,便产生嫉妒心,存心不良,想危害都班。他走到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说:“主上尽做好事,施舍范围很广,我对这种作法有不同意见,想借此机会进几句忠言。因为我若隐藏自己的见解,默不作声,就不是忠臣了。如果主上许可,我就陈述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都班医师带着治病工具到了宫中,跪在国王面前,吻了地面,恳求国王骑马去校场中做打球的游戏。

  国王骇然震惊,面色突变,问道:“你瞎说什么?你指的是谁?”

  国王接过拐杖,握着杖柄,跨上坐骑,把球朝前一抛,随即策马打球。他紧握拐杖,卖力地连续打球,直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时候都班医师料到装在杖中的药剂,已经通过国王的手心,渗透到身体内部,能起到治疗作用了,便让他立刻回宫去洗澡休息。

  国王感到十分惊奇,说道:“大夫,你所说的这种治疗方法,什么时候可以实现?请赶快动手给我治疗吧。”

  国王在文武官员和卫队的簇拥下,到了校场,刚坐定,都班医师就赶到了。他把拐杖和圆球呈献给国王,嘱咐道:“这是我替陛下治病的工具。请主上握着这根拐杖的柄,拿它在场中打球玩,以便主上的手心和身体出汗时,杖中的药通过手心,渗透到身体内部,然后回宫洗个澡,睡一觉,疾病就痊愈了。”

  国王回到宫中预备洗澡、睡觉。他稍微休息一会,随即出宫前往婢仆们为他收拾、布置得清静、整洁的澡堂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骑马回宫,倒在床上,安安逸逸地睡熟了。

  国王听了都班医师的赞美诗,非常高兴,站起来拥抱他,让他坐在身边,赏他一袭华丽的衣服,并摆出筵席,陪他吃喝,表示竭诚感谢。这是因为国王洗过澡,酣睡一觉醒来,感到轻松愉快,遍体光滑如白银,疥疮的踪影都不见了。他这一喜非同小可,顿时心旷神怡,兴致勃勃地即早登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并热情地接待都班医师,陪他吃喝,促膝谈心,彼此情投意合地在一起欢度了一天。傍晚,国王除送都班衣服、礼物之外,又赏赐二千金,这才派御马送他回寓所。

  国王听了医师的谈话,大为惊奇,说道:“你如何治疗?指安拉起誓!你若医好我的病,我要重赏你,使你和你的子孙后代过富裕生活,凡是你需求的,我都满足你,并把你当亲信、知心朋友看待。”于是赏医师一袭衣服,非常敬重他,再一次问道:“你将用不吃药不搽药膏的方法医治我的病吗?”

  国王听了他的话,感到惊诧,问道:“你有什么忠言要进的?”

  “恳求大王恕罪,并请告知臣下:那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王陛下,古人说得好:‘不考虑后果者,非俊杰也。’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关于陛下恩赏自己的敌人、优待危害国家的奸细这件事,在我看来是失常而欠妥的。的确,陛下优待、尊重、亲近这个人,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这便是我替陛下引以为忧的缘故。”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明天就开始吧。”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都班是我的朋友。在我心目中,他是最可敬爱的人。因为他给我一根拐杖,让我握着打了一场球,就把我所患的不治之疾治好了。象他这样一位高明的医师,当今之世,东西各国都是找不到的,你却出此谰言辱没他。从今日起,我将任用他,要给他规定一个月薪一千金的职位。即使我跟他平分江山,这个代价比起他的功劳来,也是微不足道的。你以此无耻谰言诽谤都班医师,显然是嫉妒心在作祟。因为你嫉妒他,所以存心杀害他,其结果只会让我象桑第巴德杀害猎鹰那样懊丧不置罢了。”

  “主上若在睡梦中,就请醒来吧。我指的是那个叫都班的医师呀。”

  “不错,我将用一种不使你的肉 体感受痛苦的方法治好你的病。”

  “好的,你听我讲吧。”郁南国王便讲了《桑第巴德和猎鹰的故事》。

  桑第巴德和猎鹰的故事

  相传古代波斯帝王中,有一个州桑第巴德的国王,为人达观,好交游、狩猎。他饲养着一只猎鹰,爱如珍宝,白天黑夜跟它呆在一起,出猎时更是离不开它,特意为它铸造了一个金碗,挂在它的脖子上,供它饮水吃食之用。

  有一天,猎务大臣前来谒见国王,奏道:“启禀主上:今天天气晴朗,正是打猎的好时机。请动身上山出猎吧。”

  郁南国王讲了《桑第巴德和猎鹰的故事》,他的大臣听了,说道:“大王陛下,我向陛下进忠言,这有什么不对呢?我对都班医师的看法,有什么错处呢?其实,我的一言一行,全是出自一片忠诚,一方面是关心陛下的`安全,另一方面是让陛下明了事实的真相。陛下若采纳我的劝告,就会成功胜利。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会踏欺骗某王子的那个大臣的覆辙呢。”

  当时天气炎热,人马俱渴,可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找不到水解渴。正当左右为难的时候,国王无意间看见左近的一棵树上流下奶油似的液汁,便从猎鹰脖上取下金碗,拿到树下,让液汁流到碗中,积满一碗,摆在地上,准备喝它解渴。但在他身边的猎鹰却突然张翅一打,顿时把碗中的液汁打翻在地。国王又积了一碗,他以为猎鹰口渴,便把碗摆在它面前,供它解渴,但想不到又被它打翻。国王心情沮丧,没奈何,只得忍气又积了一碗液汁,摆在马前,供它解渴,猎鹰却又张翅把碗打翻。国王很生气,怒不可遏,骂道:“你这该倒霉的讨厌家伙!你不喝水,也不让我和马喝,真是该死!”他一怒之下,抽出宝剑,断然割断猎鹰的两只翅膀。这时候,猎鹰哆嗦着抬头向上观看,好象暗示国王说:“你看那树顶上的东西吧!”

  国王见心爱的猎鹰被自己亲手杀死,感到百般懊丧,忍不住痛哭流涕,唉声叹道:“猎鹰救了我的性命,它自己却死在我手里。这该是多么悲惨,痛心的事呀!”

  国王欣然接受大臣的提议,即时下令准备一切,然后带着猎鹰和狩猎的队伍到了山中。刚划定猎区范围,分兵把守指定的防线,林中便蹦出一只羚羊。国王一见,大为欢喜,决心要把它猎到手,因下令军中:“放走羚羊者,死罪。”于是人人小心,个个谨慎,一起压缩防线,逐渐向羚羊靠近。羚羊被迫乱窜,蹦到国王左近,突然举起两只前脚,站在后脚上,好象要向国王叩头致敬似的。这时候,国王无意间一低头,羚羊趁机一蹦,从国王的头上跳出猎区,向旷野逃去了。

  国王抬头一看,见树干上攀缘着一条巨蛇,正在那里吐毒液。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万分懊悔不该错怪猎鹰而割它的翅膀。他痛定思痛,没奈何,只得带着猎获的羚羊和伤残的猎鹰,垂头丧气地回到猎区,进入帐篷,把羚羊交给厨师,吩咐道:“拿去烧烤吧!”然后他捧着可怜的猎鹰,颓然坐下,眼睁睁地望着它呼喘哭泣着气绝身死。

  国王举目环顾左右,见士兵挤眉弄眼地窃窃私语,便问猎务大臣:“士兵们在说什么?”

  “那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吧。”郁商国王急于要知道大臣的遭遇。

  “指我的头颅起誓,我非追去把它猎获不可。”国王说着果然策马跟踪追逐,一直追到山坡上。羚羊挣扎着企图窜入岩洞,幸亏猎鹰迎头赶上,用翅膀把它打得头晕眼花。国王即时赶到,抽出腰中的短棒,一棍打翻羚羊,然后下马,把它一宰,剥掉皮,挂在鞍头上,预备带回营地。

  “他们说主上曾下令说‘放走羚羊者,死罪’。”

  于是大臣便讲了《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

  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

  相传古代的某国王,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子,因此向来重视他的教育和成长。王子非常喜欢打猎。国王派一个大臣专门陪伴、侍奉他,随时不离他的左右。有一天,王子在大臣的陪同下上山打猎。他们在山中碰到一头野兽,大臣不顾王子的安危,一股劲地鼓励他:“别放过这头野兽,赶快追去。”

  王子跟踪追捕野兽,一步不放,跑到很远的地方,野兽突然不见了。王子也迷失方向,不辨归路,正徘徊歧途,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女郎在路边伤心哭泣。他觉得奇怪,便问女郎:“喂!你是谁?干吗在此哭泣?”

  食人鬼听了王子的祈祷,非常害怕,便悄然隐遁了。

  都班医师绝望到极点,哭哭啼啼地向国王求饶:“饶我一命吧!上帝会延长陛下的寿命呢。别杀我吧,上帝会保佑陛下呢。”他说罢凄然吟道:

  我忠诚老实,结果一败涂地。

  他们作孽、欺骗,却步步胜利。

  我被忠实蒙蔽,它导致我进入毁灭的屋宇。

  今后若能苟全性命,我绝口不提有关忠实的事情。

  如果我一旦死去,古往今来的忠实者都应受到诅咒。

  都班医师怀着欢乐的心情应邀进宫,但茫然不知等待他的是吉还是凶,其情如诗人所说:

  不要畏惧命运,把一切交给掌握财富者去决定。

  命运注定的事件自然应时而实现,对一切事变须保持镇静。

  都班医师回到家中,在一天之内,赶着办完各种应办的事情。

  都班医师听了国王斩钉截铁的回话,证实国王决心要杀他,没有幸免的希望了,沮丧到极点。他忍不住伤心哭泣起来,百般懊悔当初不该给不知好歹的郁南国王治病。

  都班医师吟罢,郁南国王对他说:“我召你进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都班医师吟罢,对国王说:“难道这是我应得的报酬吗?那么陛下给我的报酬跟鳄鱼的报酬是一样的了。”

  郁南国王的一个亲信大臣眼看都班医师的无辜,觉得可怜,便站起来替他讲情:“主上,请看臣面,饶恕这位医师吧。在我们看来,他没犯什么罪过,倒是陛下所患的不治之疾,太医和一般医生都束手无策,却被他一手给治好了。”

  郁南国王断然拒绝大臣的讲情,都班医师知道国王要杀他的决心很坚定,没有活命的希望,便剀切地说:“大王陛下,如果陛下非杀我不可,那么恳求你稍缓一步,让我回家去准备一下后事,同家人和亲友见一面,嘱咐他们替我料理善后,并处理一下我的医学书籍。那些书籍中有一册非常特殊的珍本,我打算拿它作礼品献给陛下,保存在库藏里,留作纪念。”

  郁南国王手持古籍,下令执法砍头。刽子手站起来,走到都班医师面前,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他的脑袋,随即把它摆在盘中,按在药粉上,血便停止,接着都班医师的头颅就睁开眼睛,望着国王说:“大王陛下,请打开书本读下去吧。”

  郁南国王听了都班医师的谈话,感到十分惊异,心情非常兴奋,欣然问道:“大夫,我砍掉你的头,它还能说话吗?”

  王子摆脱食人鬼的危害,感到快慰,欣然策马回到宫中。他把大臣教他追捕野兽而迷途,以及中途碰到食人鬼的经过,向国王详细叙述了一遍。国王听了非常生气,立刻下令处大臣死刑。

  王子抬头仰望天空,虔诚地祈祷道:“有求必应的、替被迫害者消灾灭患的主宰呀!求您替我制伏仇敌,让我摆脱他的危害吧。主啊!您是万能的。”

  王子扶女郎下马,让她进废墟去便溺,但是过了好一阵却不见她出来。王子嫌她太慢,不耐久等,便悄然进废墟去踏看。结果却见女郎原形毕露,原来她是个食人鬼,正在对小妖怪们说:“孩儿们,今天娘给你们弄到一个肥胖的青年人。”“娘!”小妖怪们说,“快拿来给我们饱肚子吧。”

  王子听了食人鬼母子们的.谈话,相信自己非死不可了,吓得浑身发抖,张皇失措地走出废墟。食人鬼回到王子身边,见他惊惶失措,战抖不已,便问他:“你怎么了?你害怕什么呢?”

  王子听了女郎的叙述,同情她的境遇,便拉她上马,让她骑在自己身后,带她离开荒山野林。路经一处废墟地带时,女郎对王子说:“我的主人,请等一等,让我下马吧,我要便溺呢。”

  次日清晨,都班医师随监视人从容返回王宫,见文武朝臣和卫队济济一堂,拥挤不堪,整个朝廷热闹得象百花盛开的一座花园。都班医师手持一册古籍和一个盛着药粉的瓶子,走到郁南国王面前,安然坐下,说道:“给我拿个盘子来!”

  大臣讲了《王子和食人鬼的故事》,接着向郁南国王进他所谓的忠言,说道:“主上越是信任,放心都班医师,他越容易危害陛下;陛下越是优待、亲近都班医师,他谋害陛下的机会就越多。难道陛下不曾看见:他既然拿一根拐杖给陛下握着,就能治好陛下的病,那末,他拿什么东西给陛下握着就能致陛下死命,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吧?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呢。”

  刽子手遵循命令,走到都班医师面前,拿布条束住他的眼睛,然后抽出宝剑,摆出执法的架式,向国王请示:“请下命令吧!”

  他洋洋得意,匆忙奔到郁南国王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吟道:

  一

  若说我不曾尽到感谢的义务,请问那诗歌、散文究竟为谁而作?

  当我还未启齿请赏之际,你毫不踌躇即刻慷慨施予,我怎能不公开赞美暗中感谢?

  恩惠沉甸甸地压着我的肩臂,但是它减轻我内心的忧虑,我将把这种恩惠终身牢记。

  二

  愿你抛弃忧愁、顾虑,把一切委托给命运。

  对目前的美好际遇应该欢欣、快慰,过去的事件尽可一概置之脑后。

  兴许这件事情目前令人灰心丧气,说不定将来会演变出美满的结局。

  安拉做他要做的事情,你千万别盲目反对。

  三

  把一切交给明智的主宰去主持,让心胸摆脱身外的一切获得休息。

  须知事物不可能按你的要求进行,安拉的意志才能决定一切。

  四

  达观些,不必过分忧虑。

  把苦恼全都忘记,因为它善于侵蚀理性。

  计划不替卑微的奴婢谋利,你只该为来世间永恒的享受勤修苦练。

  人们按照都班医师的吩咐,给他拿来一个盘子。于是他把瓶里的药粉倾入盘中,随手摊平它,然后对国王说:“大王陛下,请陛下拿着这本书,暂别翻阅,待砍下我的头来,将它摆在盘中,按在药粉上,待血停止时,陛下打开书本,从头读下去好了。”

  “鳄鱼是怎么给报酬的?”国王急于要知道鳄鱼的故事。

  “马上派人传他进宫,宣布他的死刑,处决完事。所谓先手为强嘛。杀死他,杜绝后患,从此高枕无忧,可保天下太平。”

  “饶我一命吧!上帝会延长您的寿命呢。”都班向国王求饶,“别杀我吧!上帝会保佑您呢。”

  “非杀你不可,没有宽容的余地。”

  “那册珍本记载着什么内容?”国王对都班医师的珍本书籍很感兴趣。

  “这桩事真奇怪!”国王感叹着,即时派监视人随都班医师回家去料理他的身后。

  “该书的内容很丰富,有一部分是关于机密事物的。待砍掉我的头时,陛下打开书,翻到第三页,然后从左边那页的开头阅读三行,我的头就能同陛下谈话,并回答陛下提出的各种问题。”

  “王子有的是钱。你怎么不赏他钱,收买他呢?”

  “爱卿,你说得对,你的估计有可能成为事实。”郁南国王接受大臣的忠言了。“这个医师,也许是来谋害我的一个奸细。他既然拿拐杖给我握着便治好我的病,那末,他可能拿什么东西给我一闻就能致我死命。情况既然如此,你说吧,爱卿!该怎么对付他呢?”

  “照你的说法,你既是受冤枉、委屈的人,那末,向安拉求援吧!他会保护你不受伤害的。”

  “有一个仇视我的坏人,凶恶、可怕极了。”

  “是的,我是王子,这没有错。”

  “据说你是个奸细。你到这儿来的目的是要杀害我。喏!现在不待你下毒手危害我,我可先发制人而致你死命了。”国王说罢,大声呼唤刽子手,吩咐他:“砍掉这个奸细的头,消除祸患,免得我们受他的害。”

  “我要杀这个医师的原因,你们可不知道。”国王对在座的群臣说。“因为让他活着,我就要受他的危害,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因为他拿一根拐杖给我握着便治好我的疾病,他自然也会拿什么东西给我一闻便弄死我呢。我认为他是受人贿赂而来谋害我的。显然他是一个奸细,为谋害我才到这儿来的,所以非处他死刑不可。杀掉他,我的生命才安全呢。”

  “我是印度国王的女儿。在旅途中,因为打瞌睡,不知不觉间从牲口上跌下来,当时昏迷不省人事,后来就失群离散,跟旅伴们分开了。”

  “我召见你,是要处你死刑呢。”

  “我不知道。未来的事,只有上帝知道。”

  “大王陛下,难道这就是陛下给我的报酬吗?显然陛下是以怨报德呀。”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能谈鳄鱼的故事的。指上帝起誓,饶我一命吧!上帝会延长陛下的寿命呢。”都班医师边哀求边痛哭流涕。

  “你不是说你是王子吗?”

  “他不要钱,只要我的命。这便是他凶恶,可怕的地方。因此,我是受莫大冤枉、委屈的人哪。”

  “主上,干吗要处我死刑呢?”都班感到无比惊奇、恐怖。“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过呢?”

  “不错,还能说话。”

  “不错,爱卿说得有理。”郁南国王采纳大臣的建议,即时下令,召都班医师进宫。

  “不杀死你,我是放心不下的。因为你拿拐杖给我握着便治好我的疾病,你自然会用什么东西给我一闻就要我的命呢。这就是我不放心的地方。”

  国王打开书本一看,见书页粘在一起,便将指尖伸入口内,蘸口液来翻书;每翻一页蘸一次,直翻到第六页,都不见字迹,觉得奇怪,问道:“都班医师,书中怎么一个字也没有?”

  “陛下继续翻着看下去吧!”

  郁南国王果然边翻边看,连续翻了三页之后,霎时间感到头晕目眩,全身颤栗,摇摇欲坠。这是因为那册所谓的珍贵古籍曾毒化过,毒素已散布到国王体内,使他支持不住,狂叫着说:“我中毒了!”

  都班医师眼看郁南国王的情状,耳闻他的叫声,坦然吟道:

  他们掌权,统治黎民,一味追求延长专政期限。

  可惜天不遂人愿,刹那间政权变成缥缈的泡影。

  倘若他们公正,廉明,庶民必然感激涕零。

  然而他们暴虐成性,作恶不息,所以应遭残疾,瘟疫的罪罚。

  今晨刚从甜梦中惊醒,现实的情况便向他们吟诵:

  “这个结局,原是来自那个原因,千万别责怪、埋怨命运。”

  都班医师的吟诵声刚停止,郁南国王便颓然一跟头栽倒,顿时气绝身死。

  渔翁讲了《郁南国王和都班医师的故事》之后,接着责备魔鬼:“该死的魔鬼!你要知道:假若郁南国王让都班活着,那么安拉一定会让国王生存下去的。可是国王不饶都班而杀了他,所以安拉才处国王死刑哩。你呢,该死的魔鬼呀!假若你不存心危害我,安拉一定会饶恕你的,可是你口口声声要危害我,所以我才要把你闷死在胆瓶中,抛到大海里。”

  “渔翁,指安拉起誓,你别这样做吧。我虽然作了孽,还求你饶恕我,别因为我的行为而责备我,因为你是善良的人类嘛。古人说得好:‘以德报怨的人哟!作恶者的坏行为,尽够惩治他自己了。’如此说来,求你不要象艾玛迈对耳帖凯①那样对待我吧。”

  ①这个故事已失传。

  “艾玛迈是怎样对待耳帖凯的?”

  “我被禁锢在瓶里,不是叙谈的时候;求你放了我,我再告诉你吧。”

  “你留着别说好了。我非把你投入海里不可,教你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日子,因为当初我向你苦苦哀求,低声下气地求你可怜我,你却一味要杀我。我没有犯该死的罪过,也不曾冒犯你,相反的,我对你行过好,把你解放出来,救了你的生命。你却不知好歹,以怨报德,因此我知道你的本质是坏透了的。你要知道:我不仅要把你投在海里,而且还要把你怎样对待我的情况告诉世人,教他们有所警惕,以便他们打捞着你的时候,立刻把你投在海里,让你一辈子留在海中,遭受种种痛苦,直到世界末日。”

  “渔翁,放了我吧,现在正是你讲义气的好机会呢。我向你赌咒,今后我绝不危害你,而且还要给你一件东西作为媒介,使你发财致富。”

  渔翁接受魔鬼的要求,彼此约定:渔翁释放魔鬼,魔鬼不危害渔翁,而且要好生对待他。经魔鬼指安拉的大名发过誓,渔翁才相信他,便打开瓶口。这时候,一股青烟从瓶中冒了出来,飘飘荡荡地升到空中,逐渐汇集起来,变成一个狰狞的魔鬼,一脚把胆瓶踢到海中。

  渔翁见魔鬼把胆瓶踢到海中,认为自己非受害不可,暗自叹道:“这不是好兆头呀!”继而他鼓着勇气说:“魔爷,安拉说过:‘你们应该践约,因为约言将来是要受审查的。’你同我有约在先,发誓不欺骗我。你不违约,安拉就不惩罚你。因为安拉对人是审慎、宽容而不疏忽大意的。现在我象医师都班对国王郁南所说那样对你说吧:‘让我活下去吧,安拉会延长你的生命呢。’”

  魔鬼哈哈大笑一阵,随即拔脚向前走,说道:“渔翁,跟我来吧。”

  第一个僧人的故事

  先父是个国王,他的弟弟也被分封出去做了国王。说来凑巧,叔叔的儿子和我都是在同一个夜里出生的。我们的生活条件都优越无比,叔叔经常邀我到他那儿去玩,一去就是几个月,因此与叔叔的儿子十分要好,我们朝夕相处,苦乐与共,彼此不分。

  一次,堂兄弟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我尽力帮忙,同时还要替他严守秘密。我说:

  "不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他要我对他下保证,才相信我的话。他带我来到一座宏伟的大厦前,指着一扇窗子让我看。那里有一个姑娘正在向下俯视,似乎早已和他约好。我们站了一会儿,那姑娘便翩翩而至,她衣着华丽,满身珠光宝气。堂兄弟把我们领到郊外一个墓地,那里有一个极深的洞穴,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宽大古墓。他带我们跳进洞穴,用随身带的小铲在旁边挖了挖,一会儿露出一个木盖来。他掀开盖子,带我们沿台阶下到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里面有两间房子,一间放着许多干粮和水等生活必需品,另一间放着一张华丽的大床。

  堂兄弟回头对我说:"你原路回去,盖上木盖,用带来的石灰和水混在一起,涂在墓石之间,别让人看出被挖掘的痕迹来。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我向他们告辞,回到地面,并遵照堂兄弟的.嘱咐一一照办了。我昏头昏脑。踉踉跄跄地回到住处,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合眼,心里一直纳闷,惦记着堂兄弟。

  次日清晨,我想到昨晚为堂兄弟做的事儿,感到十分懊悔。我觉得不该那样做,便跑到墓地,寻找我的堂兄弟和那姑娘隐居的墓穴。可是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我回到宫中,茶饭不思,苦不堪言。后来我天天去找,又找了七天,还是没找到。当时叔父出猎未归,我又不敢把这事告诉他,便整装回国。不料,我刚刚踏上国土,就被一群士兵逮捕。他们将我押到父亲的宰相面前,这时我才知道,在我离家的日子里国内发生了政变,宰相杀了我父亲,篡夺了王位。

  他们逮捕我,是因为我和宰相之间早有怨仇,原因是这样的:原来我很喜欢射箭,一天,我站在王宫的阳台上,见一只鸟儿落在相府的阳台上,我兴致来了,举弓就射,谁知一箭射去,那只鸟没射中,却误伤了从室内来到阳台上的宰相的一只眼睛。对此事我很内疚。当时宰相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尽管他心中很生气,但是慑于我父亲的权势,没有把愤恨流露出来,但是,他与我从此结下了怨仇。

  宰相见我被押来,便恨恨地说:"如今世道已变,王位到了我的手里,我的瞎眼之仇也该报了!"

  "我决不是有意的,而是误伤。"

  "可是我的眼睛在我的生活中有多么重要!"说着,他用手挖了我的左眼。

  之后,他把我加上镣铐,关在一个木箱子里,又吩咐刽子手:"把他带到郊外去,用你们的宝剑把他杀掉喂野兽去吧!"

  押我的士兵恰好是我父亲原来的一个侍从,跟我也很熟悉,他不能违抗命令,却又不愿杀我,于是便把我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旷野,将我放了。

  我无处可去,便离开故土,投奔叔叔。我叔叔打猎归来,正在为儿子的失踪而忧心忡忡。他见我一副狼狈相,忙问我是什么原因,我将父亲遭难一事讲给他听。又说明堂兄弟的去向。叔叔先是悲哀,后是惊异。他为兄长的死和王位被篡夺而难过,又为儿子有了下落而欢欣,他让我带他到墓地,仔细地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座古墓。

  我们刨开石土,揭起盖子,沿梯而下。迎面扑来一股浓烟,呛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们走到那张床前,见堂兄弟和那姑娘躺在上面,他们盖的被子已被烧成灰烬,两人也被烧成焦炭。叔叔见状惊愕不止,转而又冲堂兄弟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这就是你不成器的报应!是真主咒你入了地狱,你不听我的劝告,甘愿做风流鬼,完全是自作自受!"骂着,他又脱下靴子,向堂兄弟掷去。

  我和叔叔将古墓原样封好,伤心地离去。

  没过多久,那个篡夺我父亲王位的宰相,又带领人马侵入了叔叔统治的城市。我担心再落入敌手,便刮了胡子。头发和眉毛,化装逃到了巴格达。这不,凑巧与这两位独眼人相遇。我们都是初来乍到,摸不清门路,只好先到这个大院里借宿一夜。

  女主人听完他的讲述,说:"摸摸你的头,然后你就走吧。"

  "不,我要听了别人的故事才走呢!"

  接着,第二个僧人站到女主人面前,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三个苹果的故事

  相传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执政时期,有一天夜里,哈里发召宰相张尔蕃进宫,对他说:“我要你们陪我去城中,从老百姓口里了解那班执法者的情况;他们中凡是被人民控告的,非撤职查办不可。至于勤勤恳恳,为人民爱戴的,必须提升奖励他们。”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张尔蕃回答着,于是哈里发、张尔蕃、马师伦三人一块儿去到城中,穿过大街,跨进一条小巷,他们碰见一个老头子,手拄拐杖,头顶枣叶篮,篮中装着鱼网,慢腾腾地边走边吟道:

  人们对我说:

  “凭着知识学问,你在人群里,仿佛是月明的良夜。”

  我回道:

  “请别说此言,拿我开心;

  因为金钱才是知识,地位才是学问。

  倘若把我送到当铺里,连同书籍墨水瓶一起算在内,要求当一天的生活费,人家决不肯接受。”

  我的可怜生活、潦倒境遇,好凄惨!好污秽!

  夏天挨饿肚,冬天靠太阳过活;

  一举手、一投足,总是受到群犬追逐;

  向人哀求,诉苦,人家视若无睹。

  如此惨淡生活,比睡在坟墓里差得多。

  看了这种情景,宰相感到惊奇,带青年和老头去见哈里发,跪在他面前说道:“众穆民的领袖,杀人犯已经找到了。”

  渔翁随哈里发等转到河边,撒下网,等了一会扯起来,打得一个沉重的箱子。哈里发见了箱子,走过去提起来试一试,觉得非常沉重,于是给渔翁一百金币。

  渔翁走后,张尔蕃和马师伦两人把箱子抬到宫中,点上蜡烛,当哈里发的面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个系着红毛线的棕叶篮子。他们割断毛线,见里面有毡子包裹着;再揭开毡子,原来是一具女尸,碎银似的被割得七零八碎,形状非常可怕。哈里发看了这种情景,心有所感,眼泪从腮上淌下来。继而他大发雷霆,对张尔蕃说:“你这个狗东西!在我执政的时期,居然有人行凶,杀了人把尸首抛在河里,让这些被害的人,将来在总清算之日好向我算账。这个被害的女人,我必须替她伸冤报仇,非用极刑惩罚凶手不可。指我的祖宗阿巴斯发誓,你要是不把凶手找来抵罪,替死者伸冤,那末你自己和你的四十个家族非被我绞死在王宫门前不可。”

  张尔蕃离开王宫,忧郁苦闷地转回相府,私下想道:“谁杀这个女人我不知道,怎么能够找到他呀?我要是找个不相干的人来顶替,那是自作罪孽!真的,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对。”没奈何,他一直呆在家里,三天之内,一筹莫展。第四天,哈里发派使臣到相府传他进宫。他随使臣进宫,哈里发问道:“杀人犯在哪里?”

  张尔蕃流着眼泪,忧愁苦恼地转回相府,自言自语地叹道,“我这是第二次死期临头了!譬如一个瓦罐呗,不是每一次都碰不破的;这一回,我可实在无法应付了。但愿第一次救了我的安拉,再救我一次吧。指安拉起誓,今后三天之内,我待在家里,不出门,耐心地等候安拉安排好了。”

  张尔蕃听了青年的自首,一方面为自己得到解救而喜悦,另一方面却因青年的犯罪而忧虑。正当他们两人在谈话的时候,一个年满花甲的老头蹒跚挤开人群,奔到张尔蕃和青年面前,问候一声,说道:“相爷,我们万民的父母官啊!这个青年说的话,你别信它;因为杀女人的不是他,而是我,应该拿我抵罪。你要是不肯,我就凭安拉的名义恳求你吧。”

  张尔蕃听了奴仆的口供,由于奴仆生事闯祸,以致引起人命案,所以他感到惊惧;由于奴仆与自己有密切关系,所以感到忧愁苦闷;同时由于找到线索,自身有了解救,所以满心欢喜、快慰,欣然吟道:

  奴婢既然惹下祸端,责任便该由他负担。

  因为你有许多奴婢,可是你的身体只有一具。

  张尔蕃听了使臣传下的圣旨,心有所感,抑不住伤心流泪,家人父子相对泣不成声。他向他们话别,最后把生平最宠爱的小女儿抱在怀里痛吻。当此生离死别,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就在他紧紧地搂住女儿的一刹那,突然感到她袋中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因而问道:“儿啊,你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她回道:“爸爸,这是一个苹果,是奴仆赖义哈尼拿来的,我是四天前拿两枚金币向他换来的。”

  张尔蕃吟罢,即时牵着奴仆赖义哈尼一起进宫去自首,在哈里发面前,从头到尾,详细报告事件的经过。哈里发听了,十分惊奇,抑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差一点直不起腰。于是他吩咐记录事件的始末,保存在宫中,俾流传后世引以为戒。当时张尔蕃说道:“主上,这桩事件跟努伦丁和白迪伦丁的故事比较起来,并不算稀奇古怪。”

  哈里发大发雷霆,下令在王宫门前处张尔蕃绞刑,命传报者在巴格达城中晓谕群众:无论何人,要看处宰相张尔蕃及其四十名家族绞刑的,径往王宫门前去。消息传开以后,人们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王宫门前,等着看热闹,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处宰相死刑。绞刑架威严地排立着,宰相张尔蕃和他的家族站在绞刑架下,等哈里发一摆手巾,命令下来,立即开始行刑。在这森严紧张的情况下,人们对着这种惨淡凄凉的景象,都为了同情张尔蕃和可怜他的无辜家族而悲伤流泪。正当危急存亡之时,一个衣冠整洁,眉清目秀,生得标致漂亮的青年,没命地挤开人群,一直奔到张尔蕃面前,说道:“相爷,当此危急存亡的时候,你有救星了。你们发现死在箱里的那个女人,是被我杀死的;我自己是杀人犯,如今拿我抵罪,绞死我吧。”

  哈里发听了青年的叙述,大为惊奇,说道:“我只应当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奴才拿来抵罪处死。这件人命案,我非寻根究底,办得使人心服口服,并博得安拉的欢欣不可。”于是回头对张尔蕃说:“那个讨厌的奴才,他是这桩人命案的祸首,你必须把他逮捕归案,否则,你就要做他的替身呢。”

  听了老人的哀歌,哈里发对张尔蕃说:“留心那个穷汉吧;他的诗歌,证实他的怨尤和需求呢。”他于是追了过去,问道:“老人家,你是做什么的?”

  听了女儿提说奴仆和苹果,张尔蕃欣喜若狂,伸手从她袋中掏出苹果,一看便知底细,长叹一声,说道:“有救星了!”于是把奴仆赖义哈尼唤到面前,问道:“该死的赖义哈尼,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苹果?”

  他果然待在家中,三天不曾出门。到了第四天,才邀请法官和证人来替他办理善后,哭哭啼啼地向家人告别,作最后的见面。当时哈里发的使臣已奉命来到相府,对他说:“哈里发大发雷霆,下令传你进宫。他赌咒说,必须在今天之内执法,要处你绞刑呢。”

  “除非主上饶恕奴才,赦免他的罪过,我是不肯讲的。”

  “这证明黑奴的话是事实了,我这才动起手来,拿把刀,一言不发地从后面一跃骑在她胸上,宰了她,割下她的脑袋,砍碎她的尸体,急急忙忙拿毡子包裹起来,盛在篮内,拿毛线扎起来,然后放在箱中,用自己的骡子驮了出去,亲手把她抛在底格里斯河中。众穆民的领袖啊!指安拉起誓,求您快快执行王法,绞死我吧,否则我怕总清算的日子她向我算账呢。因为当我悄悄地把她的尸体抛在底格里斯河中,转回去的时候,看见我的大儿子在伤心哭泣。我处置他母亲的事情,当时他还不知道,因此我问他:‘儿啊!你为什么哭泣?’他说:‘我拿母亲的一个苹果,和弟弟在巷中游玩;可是一个个子高大的黑奴把苹果给抢了。他问我是哪里来的苹果,我说是母亲生病的时候,爸爸往巴士拉去买来的三个苹果。我屡次求他还我,他不肯,还动手打我,拿着苹果就走了。我怕母亲责备我,所以带弟弟去城外躲避,到天黑了还不敢回来。爸爸!指安拉起誓,别告诉母亲,免得影响她的健康。’

  “这个青年前来自首,供认是他杀害女人的。可是这位老人出来否认,自称他自己才是杀人犯。现在他们两人都在这儿。”

  “相爷,”青年说,“这位老人年迈健忘,他嘴里说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我是杀女人的凶手,请拿我抵罪吧。”

  “是我,”青年回答。

  “指创造宇宙的安拉起誓,”青年说,“我自己真是杀人犯。”随即提出有力的证据,把处置尸体的经过说出来,与哈里发发现尸体的情况相符合,于是青年杀人的事实在哈里发面前证实了。哈里发对他们两人的故事,感到惊奇,问道:“你为什么随便杀人?你既决心杀她,并前来自首,要求抵罪,这是什么缘故?”

  “把两人都带出去,一块儿绞了吧。”哈里发吩咐张尔蕃。

  “我赶忙回到家中,由于过分锺爱她,我才愿意不辞跋涉,任劳任怨地满足她的愿望,所以决定动身旅行到巴士拉去。我往返跋涉了五昼夜,这才用三枚金币向御花园的园丁买了三个苹果。我不分昼夜地匆匆赶到家里,把苹果递给她。可是她不太愉快,接过去放在身旁。她的身体越来越弱,温度很高,这种情况一直延长了十天,才渐渐地恢复了健康。之后我抽空去铺中做买卖。当天正午,我在铺中经营生意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黑奴,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我见了惊奇,忙问道:‘好奴婢,你哪里来的这个苹果?告诉我,让我同样去找一个吧。’那黑奴笑了一笑,对我说:‘这是从情人那里拿来的,我们分别日久,今天和她相会,见她疲弱不堪,身边有三个苹果,她说是她丈夫特意去巴士拉花三枚金币为她买来的。这个便是我从她那里拿来的。’

  “我的主人哟!指安拉起誓,若是说谎不受责罚,那末说实话更应该受饶恕才对。这个苹果,不是从您园里偷来的,也不是从御花园里偷来的,而是五天前我打一条胡同里经过,见一群儿童在巷中游戏,其中的一人拿着这个苹果,我便从他手中抢过来,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哭哭啼啼地说,这是母亲的苹果,她害病想吃,父亲才去巴士拉用三枚金币给她买来三个苹果,他是悄悄地拿一个出来玩的。他哭泣、哀求,我可不理他,把苹果给带回来了。当时小姐看见,便拿两枚金币向我掉换。苹果的'来历就是这么一回事。”

  “愿意极了,我愿意随你们去。”渔翁欣喜若狂。

  “恳求陛下限我三天的期限吧。”

  “孩子,”老人说,“你青春年少,正是过好日子的年头;我自己年迈体衰,饱经世故,已经活够了,因此我应该用自己的生命替你、替宰相和他的家族赎身。杀女人的是我,指安拉起誓,求你快快执行王法,处我死刑吧;反正今后我是不能活下去了。”

  “如果故事真是稀奇,那末看你的情面饶他就是。如果平淡无奇,那就非杀他抵罪不可了。”

  “听了孩子的话,我恍然大悟,知道奴才毁谤我的妻子,证明我错杀人,这时懊悔已不济事,我气得嚎啕痛哭。之后,我的这位岳父来到我家,我对他叙述这事件的经过,于是他坐在我身边悲哀哭泣,我们越哭越伤心,直哭到深夜。后来举行追祭,超度死者,至今已经是第五天了。我错杀无辜的妻子,直到今天还痛恨、忏悔不已。这便是我杀人的经过,也就是那个奴才惹出来的祸事。指您的祖先起誓,求您快快执行王法,拿我抵罪,处我死刑吧;反正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可以的,限你三天好了。”

  “先生,我是打鱼为生的。”老人回答,“我还有家室。今天正午我出来打鱼,可是到了现在却打不到一尾鱼儿,解决不了家人的生活,因此我悲观厌世,不打算活下去了。”

  “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往河边去,站在底格里斯河岸上,替我们打一网鱼;无论打得多少,我们用一百金币向你收买?”

  “你们两人中究竟是谁杀害女人的?”哈里发看了老人和青年一眼说。

  “众穆民的领袖!难道我能知未来的事,一去就可以找到犯人吗?”

  “众穆民的领袖请听,这个女人是我叔父的女儿,也是我的妻子;这位老人是她的父亲,也是我的叔父。我和她结婚后,先后生了三个儿子;她忠心耿耿地爱我,服侍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也从来没有不满意的行为;我自己也是无限的锺爱她,夫妻之间,彼此相处得很好。到了本月初,她害重病,我请医生替她治疗,经过服药、调理,病况有了起色,健康渐渐恢复过来。我打算带她去澡堂沐浴,她却对我说:‘在进澡堂之前,我希望得到一件东西;这是我渴望已久的事了。’

  “众穆民的领袖啊!听了奴才的话,宇宙在我眼前变黑暗了。我站起来,关锁了铺子,急急忙忙回到家中。我由于过分恼恨,心神恍惚,丧失了理智。我仔细打量,见她身旁的苹果,果然只剩两个,便问她:‘苹果怎么不见一个了?’她说:‘我不知道。’

  “他在哪里?”

  “他们两人中有一个杀了人,犯了罪,却把无辜的另一人也处死,这是冤哉枉也。”张尔蕃提出异议。

  “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立刻进城去买,即使一枚金币一个也要买来给她。可是我到处都找遍了,始终没有买到。这把我给难住了,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对她说:‘贤妹,指安拉起誓,苹果一个也买不到。’当时她疲弱不堪,感到失望、苦恼,夜里她的疾病更严重了。我躺在床上,沉思默想,翻来复去,整夜不能入睡。次日清早,我又出去寻找,所有的果园都跑遍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苹果。但无意间碰到一个老屋丁,我向他打听,他说:‘孩子,这是目前不容易找到的果子,只是在巴士拉的御花园中,园丁还给哈里发保藏着这种东西。’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奇怪的?请讲给我听吧。”

  “不,他不曾杀人;是我杀的。”老人说。

  “‘我希望有个苹果闻闻香,咬一口尝尝它的滋味。’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那是什么?你说吧。’

  于是张尔蕃开始讲《努伦丁和白迪伦丁的故事》。

  犹太医生的故事

  我年轻时在大马士革学医。在我实习的时候,曾经遇到一桩非常奇怪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我在家中,省长家里的一个仆人来找我,对我说:“我们主人有话对你说。”

  我跟仆人去到省长家中,走进一间大厅,里面摆着一张镶金银的杜松床,床上躺着一个非常标致漂亮的年轻病人。我靠近他坐下,替他祈福,祝他恢复健康。他以眼色向我表示谢意。我对他说:“我的小主人,伸手给我吧。”

  经纪人让我坐在他身旁,等开市时,便拿戒指去找买主;他用行话宣布,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后来有人出一千金币,可是经纪人却来对我说:“这个戒指,先前我们认为是金的,其实是铜质的西欧镀金货。现在有人出一千元。”“不错,”我说。“这原是铸来给妇女开玩笑的,后来叫我妻继承下来。现在要卖它,你拿去卖一千元好了。”

  经纪人听了我的话,认为这种事情形迹可疑,马上去见商界的头目,将戒指交给他。头目拿戒指去见省长,说道:“这个戒指是我的,被人偷去。现在找到偷窃的人,他是打扮成商人模样的。”

  第三天,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房东突然带着官家的人和那个诬我偷窃戒指的商界头目一起闯进寓所。“什么事?”我惊奇地问。他们不容分说,马上动手捆起我的臂膀,把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说道:“原先在你手中的那个戒指,是省长的所有物,他是大马士革的执政官。据他说那戒指是三年前和他儿子一块儿遗失的。”

  第三天我去澡堂沐浴,并更换衣服。之后,我手中的钱逐渐花光,生活感到困难,这时候魔鬼便趁虚而入,为了要执行命运的决议才不断地扰乱我;因此我带着戒指,去到市中,交给经纪人,托他代为拍卖。

  省长立刻邀请法官和证人,替我们定婚,写下婚书,并勒令商界的头目赔给我一笔损失费。我在省长面前,一变而为有地位有面子的人物。就在今年,我接到家父逝世的噩耗,并继承了他的遗产,过着幸福愉快的生活。以上便是我被割掉手掌的经过。

  省长吩咐毕,喝了一声,人们拥过去,撵走了商人,同时吩咐解掉我的臂膊和脖子上的铁链,亲切地看我一眼,说道:“孩子,对我说实话吧,这戒指是怎样落到你手里的?”

  犹太医生谈罢,皇帝说:“你的故事不见得比驼背的故事稀奇,非绞死你们不可;不过那个祸首的裁缝还未谈。裁缝!”他接着喊道,“要是你能讲一个比驼背的故事更奇怪的故事给我听,我便饶恕你们。”

  沐浴毕,我陪他一起回家;饭后,坐着休息。当时他对我说:“我们去花园里坐谈,好吗?”“很好,”我说。于是他吩咐仆人布置一番,并嘱咐他们预备烤羊肉和水果。我们边吃边谈,我说道:“谈谈你的际遇吧。”他便谈了下面的故事:

  次日清晨,我从梦中醒来,唤身旁睡着的那个朋友,不见他回答,便扯着他的臂膀一摇,只见他的头从枕上滚了下来,继而又发现满床斑斑的血迹。我这一惊非同小可,理智不翼而飞,眼前一片黑暗。我找另外的那个朋友,却不见他的踪影,这才恍然知道是他因怀恨而杀人。当时我束手无策,叹道:“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这叫我怎么办呢!”

  有一天我坐在门前休息,看见几天前认识的两个朋友从那里经过,便约他们进来,办了丰盛的饮食、果品和各种必需的`食物,尽东道之谊,在一块儿吃喝、谈笑、游玩;继而又畅饮,一直喝醉了。当时两个青年野性发作,互相争吵起来。他们酒后发疯,越闹越凶。我从中竭力劝解,并留他们住宿,随即熄灯入睡。

  有一天我们去卯隋里大寺中参加聚礼,那天是星期五,我父亲也在场。礼拜后,人们陆续散了,家父和叔父们坐在寺里闲谈,叙述各地方的奇观。谈到埃及的风光时,叔父们说:“一般旅行家都说,埃及和埃及的尼罗河是世界上最好不过的地方。”我听了此言,对埃及产生了无限的景仰和向往。

  房东回答着走了。我躲在房里伤心哭泣,自言自语地叹道:“一只手掌被割了,怎么好意思回家去见人呢?我的清白,家里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今后看安拉如何安排了。”我越想越伤心,那时候每见房东之面,便惭愧得无地自容,在凄惨、尴尬的情况下,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天。

  我陪那个青年去澡堂沐浴。仆人送衣服给他,并将脱下的衣服带了回去。换衣服时,我见他的右手掌已经被割掉,看来似乎是最近发生的事,也是他生病的原因。眼看这种情景,我心里吃惊,替他难过。我仔细打量,发现他身上遍体鳞伤,留下许多鞭挞的痕迹,还用药膏敷着。这时,我的惊诧表现在面目之间,被他看见了。他知道我的心事,便对我说:“你别惊诧,大夫,待出浴室后,我把情况告诉你好了。”

  我被带到省长面前。他转眼打量我一回,对逮我的人们说:“这个人很可怜,他无罪,你们为什么割他的手?你们割他的手是亏枉、作恶的行为呀。”

  我考虑了一会,随即跳将起来,脱掉衣服,在室中掘个地坑,将死者的尸首挪在里面,用土埋起来,再盖上石板,然后洗手,换了干净衣服,带着剩余的钱,锁上房门,匆匆去见房主,鼓起勇气,缴了一年的租金,说道:“我要往埃及找叔父去。”

  我离开埃及,回到大马士革,房东见我,非常喜欢,我租的那间大厅原封锁着。我开门进去,收检存在里面的衣服什物,发现床下有个镀宝石的金戒指。我捡起来,拭去上面的血迹,然后收藏起来,在寓所休息了两天。

  我旅行到埃及,和叔叔们见面言欢,心中无限的快慰;见他们的货物已经卖完了。

  我在旅途中跋涉,最后来到贵国,过得很舒服。可是美中不足,昨天夜里却碰到驼背的不幸事件。

  我们开始踏上旅程。我辞别父母,离开卯隋里,继续在旅途中跋涉。到了候勒比,休息几天,然后启程,一直去到大马士革。

  当时我没对他们说我身边还有钱,于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参观埃及的名胜古迹,欣赏尼罗河的美丽景致,花着身边的钱财,尽情地吃喝、游玩,一直过了一个年头,到临近叔父们快要离开埃及的时候,才悄然躲起来,不见他们的面。他们到处寻找,却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因此他们说:“他也许回大马士革去了,”于是动身离开埃及。

  大马士革盛产水果,树林、河流、花卉、雀鸟将城市点缀成一座人间乐园。我们寄宿在旅店中,叔父们从事经营,买的买,卖的卖,我名下的货物也给他们销售了,赚了五倍的盈余,心中感到无限的快慰。

  听了青年的叙谈——犹太医生说——我觉得非常奇怪。我在他家里住了三天,然后告辞,他给我许多金钱。

  听了他们的叙述,吓得我的心都跳出口来,暗自说:“这回,生命是完蛋了!指安拉起誓,我非把情况向戒指的主人说清楚不可。说明白之后,任他处置好了,要么拿我去偿命,要么饶恕了我。”

  叔父们走后,我才露面,从此流落在埃及,过了三个寒暑,每年照例寄租金给大马士革的房主。可是三年后,我手头的钱已经挥霍殆尽,剩余的钱总共只够缴一年的租金了。埃及虽好,终非久居之地,最后不得不动身启程。

  叔父们让我留在大马士革,他们动身往埃及去了。他们走后,我搬进一间美丽考究得非言语可以形容的大厅里居住,每月付两枚金币的租金。当时手中有的是钱,讲究吃喝、游玩,过着享乐生活。

  你要知道:我是卯隋里人。先祖父有十个儿子。我父亲排行第一,弟兄们成年后,娶了亲,各自成家立业。我父亲膝下只有我一个独生子,他的九个弟弟都不曾生育,因此叔父们格外爱我,在他们的抚养下,我逐渐长大成人。

  他伸出左手,使我惊奇不已,暗自说:“好奇怪的漂亮青年呀!虽然出身于官宦人家,却不懂礼节,这真是奇怪的事呢!”我替他诊脉,开给药方,并在十天内,经常去替他诊断,终于把他医好了。他父亲送我一套名贵的衣服,表示感谢,并派我为大马士革医院的主持人。

  他们叙述埃及的风光和尼罗河的景致,我听了这些赞美,对埃及无限的羡慕,心儿竟被它吸引住了。谈论毕,叔父们各自归去,我随父亲回到家中,从此一心向往埃及,茶不思,饭不想,对饮食已不感兴趣,当天夜里,辗转不能入睡。过了不久,叔父们预备往埃及去经商,我在家父面前哭哭啼啼地恳求准我随叔父们往埃及去。结果,他给我预备了货物,让我跟叔父们一块儿出门。当时他对叔父们说:“让他在大马士革经营好了,不必带他往埃及去。”

  他们写下我的口供,定了案,照偷窃罪处罚,割了我的右手掌,将伤口在沸油中煎过。我痛得晕倒,他们拿酒灌我,才慢慢苏醒过来,带着被割的手掌回到寓所。

  不知不觉之间,人们已经把我包围,带我去见省长。他问我戒指的来历,我把对经纪人说的话向他重复了一遍。他笑一笑,说道,“此话不真。”随即吩咐手下的人脱掉我的衣服,重刑拷打,打得我忍受不住,便招认说:“是我偷的。”当时我暗想:“最好承认是自己偷的,不说戒指的主人在我房里被杀的事,免得他们拿我偿命。”

  “既然发生这样的事件,”房东对我说。“请你搬家,到别地方去住吧,因为你是偷窃的嫌疑犯呀。”

  “指安拉起誓,我的主人!”听了省长的话,我胆壮心喜地说,“我不是贼,他们却诬赖我偷窃,在市中用鞭子抽我,屈打成招,在威逼下,我欺骗自己,不得不承认是我偷窃,因此受到他们的裁判和处罚。其实偷窃案与我是毫不相干的。”

  “我的主人哟!”我说,“我一定对你说实话。”于是我对他叙述我的遭遇以及事件的经过。他听了我的叙述,摇着头,用右手拍着左手,继而拿手巾捂着脸伤心哭泣,说道:“我的孩子,你要知道:那个青年是我的儿子。你看,我的遭遇多惨痛啊!我的孩子,现在我有事跟你商量,希望你别违反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想把我的女儿配给你为妻室,不向你索取聘金,而且我要供养你们,将你当亲生的儿子看待。”

  “很好,”我说,“对我这样的人说来,这是太幸运了。”

  “好的,你去找吧。”

  “太太,”我说,“请你担待两三天,容我找别的住处吧。”

  “因为想念你们。”我回答。

  “你干吗来了?”他们问。

  “与你无干。”省长说着,随即吩咐逮捕商界的头目,并对他说:“人家的手,你负责赔偿损失;否则,我绞死你,并没收你的全部财产。”

  “不到埃及去的人,可以说是不曾见过世面。”我父亲说,“那里的土壤象金子,尼罗河发源于天上,景致特别美丽,建筑都是宫殿,气候温暖,到处泛着馨香,气味超过沉香。尤其傍晚太阳偏西时,尼罗河上映出倒影,景致之美,令人陶醉倾倒。”

  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

  国王奥睦鲁·努尔曼封太子叔尔康为藩王,打发他前去上任之后,接着王子和公主的老师前来谒见,报告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在哲理、文艺和其他学术方面的造诣和成就。国王听了非常高兴,重赏他们以表示感谢。这时候臧吾·马康已年满十四岁,身体茁壮,好骑射,经常参与宗教和其他的活动,与学术界人士也有往来,跟老百姓也有接触,而且表示同情、爱护他们。因此,巴格达城中,不分男女老幼都喜欢、爱戴他。国王眼看这种情景,感到无限快慰。就在这期间,伊拉克的朝觐旅行团在巴格达城中游行,仪式非常隆重、壮观。臧吾·马康眼看那种情景,很受感动,对于参加朝觐团游览穆圣的故乡和陵园很感兴趣。于是他毅然来见国王,说道:“父王,我来征求您老人家的同意,让我随朝觐旅行团上麦加朝觐去。”国王劝止他说:“儿啊,你暂且忍耐一时,等来年,我带你一块儿去好了。”

  臧吾·马康觉得要等来年才去朝觐,为时过长。他急于要实现朝觐的愿望,便往姐姐诺子赫图·宰曼房中,跟她商量。当时诺子赫图·宰曼正在礼拜。他耐心等她礼毕,这才对她说:“姐姐!我打算上麦加去朝觐,趁机游览穆圣的陵园。我要求父亲同意我去朝觐,可他不许可。现在我有心筹笔旅费,悄然出走,不让父亲知道此事。”

  诺子赫图·宰曼伤心哭泣一阵,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拿驼夫遗下的那件破外衣捂着头,亲切地吻一吻弟弟的头,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哭哭啼啼、不知去向地走出旅店。她弟弟睡在床上等她,等到晚饭时候不见她回来,又眼巴巴地等到次日早晨,仍不见她回来。这样,他望眼欲穿地整整期待了两天,还是不见她的踪影。他怕得发抖,饿得要命,挣扎着歪歪倒倒地走出房门,喊差役说:“劳你驾把我背出去吧。”

  臧吾·马康和他姐姐打定主意,当天晚上半夜时候,诺子赫图·宰曼带着旅费,穿一身男子服装,悄然离开内宫,走出宫外,见她弟弟臧吾·马康已经替她准备好骆驼,于是姐弟二人骑上骆驼,顺顺利利地踏上旅途,不停地向前迈进,赶上朝觐旅行团,跟他们一起,连续跋涉,终于平平安安地到达麦加。在朝觐期间,他俩跟所有朝觐者一道,在阿尔发台山中驻过,认真地履行了朝觐者应交代的各种手续,还去游览穆圣的陵园。最后朝觐的功课完毕,是随哈只们离开麦加回家的时候了,臧吾·马康却对诺子赫图·宰曼说:“姐姐,我想趁机作耶路撒冷之行,顺便游览圣亚伯拉罕的故乡。”

  他俩打定上耶路撒冷去游览的主意,便准备一切,雇了骆驼,跟前往耶路撒冷的旅客一起动身。然而好事多磨,臧吾·马·康在动身旅行的那天夜里,突然患疟疾,温度忽高忽低,有时清醒,有时昏迷,病情时好时歹。诺子赫图·宰曼沿途耐心照拂他,姐弟二人忍苦耐劳,连续跋涉,终于来到了耶路撒冷,投宿在旅店中,赁一间屋子住下。臧吾·马康的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严重,身体羸弱不堪,经常处于昏迷状态。诺子赫图·宰曼眼看这种情形,不觉忧心如焚,喟然叹道:“全无办法,只望伟大的安拉拯救了。这种灾难,是生前注定的呀!”她无微不至地耐心照拂弟弟。在旅途中,除了生活费用,又加医药开支,所携的旅费已用完,不得已只好托店中的.差人拿衣服去变卖,勉强维持生活,调养弟弟的身体。她不断变卖衣物,一天天应付下去,逐渐都卖完了,身边仅剩一张破席子,已经濒于绝境,无法维持生活,因而伤心哭泣,叹道:“古往今来,事无大小巨细,都是安拉掌握着呢。”正当她感到困难,无法维持的时候,她弟弟突然开口说:“姐姐,我的疾病有起色了。现在我想吃烧肉呢。”

  “我也要去欣赏那里的风光呢。”

  “弟弟,指安拉起誓:让我和你一块去吧。关于游览穆圣的故乡,陵园一事,你可别叫我绝望啊。”

  “弟弟,我们是离乡人,流落在这个地方,已经整整一个年头,从来没人关心照顾我们;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我们坐着等死不成?别的办法没有,唯一的出路是去当佣工,赚几个钱来维持生活。等你痊愈,我们再想法回家去不迟。”

  “弟弟,我不好意思出去乞讨,不过我打算明天上有钱人家去找点临时事做,赚几个钱来维持生活。”她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病到这个地步,我是不忍离开你的,不过我们要活下去,不得已我才走这条路呢。”

  “姐姐,这样一来,你就变得卑微下贱了!全无办法,只望伟大的安拉拯救了。”他说着忍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

  “你要去,就等天黑时候,打这儿悄悄溜出去,和我一起动身起程吧,我们的行动谁都不让知道。”

  差役果然背他走出旅店,扔在街前不管。街上的行人围拢来看热闹,见他濒于死亡的情景,都同情、可怜他。他比个手势,表示向周围的人要吃的。有人向市中的生意人捐几个钱,买食物喂他,把他抬到一间铺子里,铺床席子让他睡觉,在他头前放下一个水罐给他喝水解渴。人们殷勤照拂他,到天黑才惴惴不安地各自归去。半夜里,臧吾·马康惦念姐姐诺子赫图·宰曼,怕发生意外,因而越怨越着急,急得一点饮食不能下咽,结果又陷入昏迷状态。

  叔尔康收到家书

  叔尔康和诺子赫图·宰曼新婚之后,一对恩爱夫妻,相亲相爱,过着愉快美满生活。说来事属巧遇。新婚之夜,诺子赫图·宰曼便身怀有孕。她把情况告诉叔尔康。叔尔康不禁喜出望外,吩咐哲人记下妊娠日期。第二天清晨,叔尔康上朝,坐在宝座上,接见文武百官。早朝毕,他吩咐秘书写信报告国王奥睦鲁·努尔曼,说他买了知书识礼、对学艺很有造诣的一个姑娘,恢复了她的.自由,娶她为妻,已身怀有孕,打算送她晋京看望父母。秘书遵命写了信,叔尔康盖章封起来,派人送往巴格达。一个月后,送信的回到大马士革,捎来一封回信。叔尔康收到家书,欣然拆开一看,里面写道:

  叔尔康吾儿:

  从你赴任以来,此间情况有所变动,致使为父急躁不安,郁都不乐,已无忍耐余地,至今不可不向汝一叙始末。先是汝弟臧吾·马康征求我之意见,拟赴麦加朝觐。我怕途中发生意外,放心不下,许他来年或后年成行。其后我入山狩猎归来,相隔不过一日之久,汝弟汝妹二人已私带旅费,随朝觐者不告而走。我闻知此事,忧心忡忡,坐卧不宁。我一心盼望朝觐事毕,他姐弟即随朝觐者同路归来,然而事实出人意料之外。今者朝觐人士已陆续归来,惟不见汝弟妹之踪影,且无人知其行踪;因此为父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终日老泪滂沱。此事与我王族名誉攸关,对于探索彼姐弟之下落,汝不可等闲视之,置之不理。即此顺祝安泰,代向属僚致意,并附诗抄:

  惦念他俩的心情始终不渝,这心情牢不可破地保存在我心坎里。

  如果不是他俩的凯旋给予一线希冀,我就不要偷安苟活下去。

  倘若不想在梦寐中和他俩见面,我就不会安然躺在床上休息。

  叔尔康认出诺子赫图·宰曼

  叔尔康读了家书,不禁悲喜交集。这是因为一方面他同情父亲的处境,所以感到悲哀;另一方面是他的异母弟妹失踪,对他继承王位有利,所以觉得满心欢喜。在这种情况下,他带着家书回后宫去看诺子赫图·宰曼。当时他夫妇都不知道彼此间的血统关系。在那种情况下,叔尔康日夜亲近,照顾诺子赫图·宰曼。诺子赫图·宰曼妊娠期满,顺利生下一个女孩,她对叔尔康说:“这是你的女儿,你随便给她取个名字吧。按习惯孩子生后第七天就该命名的。”

  叔尔康俯下去吻他的女儿,无意间发现她项上戴着一颗珠子,仔细一看,认识那是伊彼丽簪从罗马带来的三颗珠子中的一颗。眼看珠子,他怒火中烧,一下子愣住了。他再一次看看珠子,然后怒目瞪着诺子赫图·宰曼问道:“我的丫头哟!这颗珠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诺子赫图·宰曼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叔尔康,豁然如有所悟,精神一下子反常起来,边痛哭流涕,边打自己的脸。之后,她哭哭啼啼地埋怨道:“我们犯了错误,罪孽深重,这该怎么办呢?父王母后问我哪儿来的这个女儿,叫我怎么回答他们呢?”

  诺子赫图·宰曼把自己的遭遇:在耶路撒冷如何离开害病的弟弟出去找工作,如何被乡下佬拐骗,如何被卖到商人手里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叔尔康听了她的遭遇,证实她真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便暗自叫苦,心里想:“怎么我会跟自己的妹妹结婚呢?这该怎么挽救呀?现在我把她转嫁给我的侍从武官来弥补这当中的过失吧。如果个中真情实况传扬出去,我就推故说我和她发生关系之前,即已办过离婚手续。对的,就是这个主意。”于是他抬起头来,怀着无限的遗恨心情说:“诺子赫图·宰曼哟!你果真是我的妹妹,你我之间有着血缘关系呢,因为我叫叔尔康,是父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大儿子。我们跌在这样的错误中,犯了严重的过失,只望安拉饶恕我们的过失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别无办法。没奈何,诺子赫图·宰曼只好勉强同意她哥哥的建议,问道:“你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叔尔康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直爽之言,知道自己的妻室,原来是同父异母所生的一个妹妹,因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浑身不寒而栗,垂头丧气,差一点丧失理智。可他勉强撑持着镇静下来,觉得事情过于古怪离奇,暂且不便告诉她真实情况,只是从旁问道:“夫人,你真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女儿吗?”

  “是的。”

  “我是你的夫人,宫里的人谁都称呼我太太,你却叫我丫头,你不害臊吗?告诉你吧:我是国王的女儿,原是公主出身的。现在索性揭穿个中秘密,把情况说清楚吧。我叫诺子赫图·宰曼,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亲生女儿呢。”

  “在我看来,要弥补这当中的`过失,只好不让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让我把你配给我的侍从武官为妻。至于我们的女儿依然由你暂时随身带去教养,往后我们再从长计议。这种事是生前注定了的,无法避免。我们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必得趁人还未发觉,让我把你配给我的侍从武官为妻,这才能掩人耳目呢。”叔尔康说出他的主意,亲切地吻她的头,温存地安慰她,并征求她的同意。

  “叫她古萃叶·斐康吧。”

  “你干吗离开令尊?为什么被人当奴隶出卖呢?”

  叔尔康征得诺子赫图·宰曼的同意,即时找他的侍从武官商量,顺利地把诺子赫图·宰曼转嫁给他,圆满地解决了困难问题,同时还周到地处置古萃叶·斐康,给她一份俸禄,供给各种食物、用品,派保姆保育她。诺子赫图·宰曼跟侍从武官结婚,一对新夫妇,相亲相爱,带着古萃叶·斐康,过着快乐幸福生活。

  诺子赫图·宰曼回巴格达

  有一天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钦差大臣从巴格达赶到大马士革,把老王的信呈给叔尔康。叔尔康接到家书,拆开一看,上面写道:

  叔尔康吾儿:

  为父自遗失子女之后,忧心如焚,寝不安席,终夜辗转不能成寐。今者因需款甚急,故专函达。信至之时,希将本年度赋税迅速解京上缴,以应急需之用,并将汝收买而与之结婚之婢女,送至京城,俾我能观其面貌,听其言谈也。盖近日有一罗马籍之老妇旅居我国,曾随身带来五名罗马妙龄少女,人人知书识礼,多才多艺。彼等对学术造诣之渊博,出乎吾人想象范围之外,实非言语可以形容。我一见倾心,决心收为己有,俾留在宫中使唤,足以增光生色。盖如此稀罕、可贵之美女,任何皇宫王室之中皆不可多见。我曾询问彼等之身价,该老妇愿以大马士革今年之全部税收作为交易。指安拉起誓,大马士革一年之税收,较彼等之身价,实属微不足道,盖彼等中只一人之身价,已超过此区区之数而有余。是故,吾慨然允诺,愿以税收完成此项交易。吾已将彼等接入宫内,在我掌握之中。汝应速将赋税解京,促成此项交易,俾该老妇早日归去也。再者,汝收买之俾女,务希与赋税一并送至京城,俾与罗马女郎见面、媲美,让彼等当学者之面,作比较,竞赛之后,吾即遣人送伊回大马士革可也。

  诺子赫图·宰曼思乡心切,十分惦念父母,剀切回道:“兄长的主张便是我的意见。望哥哥派我丈夫送我赶回巴格达去,以便当面禀告父王。届时我将把自己的遭遇:如何受乡下佬拐骗卖到商人手里,哥哥怎样从商人手中收买我,让我跟侍从武官结婚的始末详细禀告父王母后。”

  叔尔康拜读家书后,诚惶诚恐地吩咐侍从武官带他的妻子诺子赫图·宰曼进宫,征求她的'意见,问道:“妹妹,有何高见?我们应该怎样回禀父亲?”

  “好的,就这样办吧。”叔尔康同意诺子赫图·宰曼的意见。于是他开始准备:一方面领回自己的女儿古萃叶·斐康,指派奶娘和保姆照管、抚育。另一方面则清理赋税,委托侍从武官负责解京上缴,护送诺子赫图·宰曼晋京,并特制两顶轿子供他夫妻二人乘坐。税款、驼马、货驮全部准备妥帖,叔尔康才把写给国王的信交给侍从武官,然后送他夫妇起程。事先他还从诺子赫图·宰曼手中留下那颗珠子,系上纯金链子,预备留给古萃叶·斐康作为纪念。

  臧吾·马康在归途中

  侍从武官率领人马货驮起程那天晚上,臧吾·马康同澡堂火夫去市中散步消遣,见一帮驼马货驮和成群结队的人,打着灯笼火把,行色匆匆,象有什么事似的。他被好奇心驱使,向前打听消息,问是谁的人马货驮。有人告诉他,这是解往京城上缴给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地方赋税。他又追问道:“负责解款的是谁?”

  “就是娶了满腹经伦、学艺超群的一个使女为妻的那位侍从武官呀。”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仆人报告,默然不语。这时候,臧吾·马康苏醒过来。他望着当空明月,感受着徐徐扑面袭来的清凉晓风,一种异乡的景色,掀起他满腔望乡思亲的激情,于是他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嗓子,又要引吭吟诵。火夫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诺子赫图·宰曼住在附近的帐篷中,想着她弟弟臧吾·马康,苦恼得不能入睡。在夜阑人静的旷野地区,不期而然地听到如泣如诉的吟诵声,不禁高兴到极点,一骨碌爬起来,连呼带喊,颤巍巍地呼唤仆人。仆人从梦中惊醒,忙应声问道:“太太唤我做什么?”

  臧吾·马康听了火夫的叙谈,痛哭流涕,说道:“我吟诵消愁,高兴怎样就怎样,谁管得着我?反正就快到家了,谁都不在我意下了。”

  臧吾·马康吟诵毕,尖叫三声,霍然晕倒,昏迷过去。火夫忙起身伺候,给他盖上被子,然后默然坐在一旁守候着。诺子赫图·宰曼在附近的帐篷中,亲耳听见吟诵者的诗中,提到她弟弟和她自己的姓名,叙述他们的史实,因而她越发伤心、难过,即时唤醒仆人,说道:“该死的家伙哟!那个一次又一次吟诵的人,据我听来,他就在我们帐篷左近。指安拉起誓,你再不把他找来,我就唤醒老爷,叫他打你一顿,撵走你。这儿有一百金币,你拿去送给他,和颜悦色地带他来见我。如果他不肯来,你就把另一个钱袋中的一千金送给他。万一他还是不肯来,就随他便,别强迫他。你只消认清他的住处,问一问他是做什么的,从哪儿来,然后告诉我。可不许你耽搁时间。”

  臧吾·马康吟罢,惨叫一声,晕倒在地,昏迷不省人事。

  臧吾·马康一味悲哀哭泣,致使火夫惴惴不安,心绪不宁,因而耐心嘱咐他:“我们住在侍从武官的帐篷附近,你别唉声叹气地再吟诵了吧。”

  火夫见当差的,大吃一惊,认为他们太太生气,讨厌吟诗的人,因而十分恐惧,矢口否认,回道:“指安拉起誓,不是我。“

  火夫替臧吾·马康担忧,心里想:“这个当差的会坑害他呢。”因而断然回道:“我不知道是谁。”

  火夫怕吃亏,十分恐怖,矢口否认,说道:“不,指安拉起誓,吟诵的不是我。”

  当差的离开火夫,因为找不到吟诵的人,不敢去见太太。他踟蹰、徘徊一会,胡乱兜了一个圈子,随即在靠近火夫露宿的地方躲藏起来。这时候,火夫唤醒臧吾·马康,说道:“起来!听我告诉你吧。”于是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一遍。臧吾·马康听了,满不在乎,剀切说道:“让我自由些吧!到了家乡,谁都不在我意下了。”

  当差的回到帐篷中,把情况告诉太太说:“谁都不知道吟诵的人是谁。据说是一个过路人,已经找不到了。”

  当差的听从吩咐,果然出去查看,见人们都入梦了,只剩澡堂火夫一个人守着昏迷不省的臧吾·马康,还没睡觉。他走到火夫面前,恶狠狠地问道:“我们太太听见吟诵之声,是你在吟诗吗?”

  听了差人的话,火夫十分替臧吾·马康担忧,边哭泣边分辨:“指安拉起誓,吟诵的不是我。我是个离乡人,家住在耶路撒冷,是从大马士革跟你们同路来的。我只隐约听见过路人边走边吟诵,可他吟诵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清楚。”

  听了传说,眼看面前情景,臧吾·马康触景生情,一时想起家乡和亲戚骨肉,忍不住伤心落泪,对火夫说:“我不再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要跟这个驼帮慢慢走回家乡去。”

  他们不停地跋涉,整整行了一夜,至天明日出时,天气太热,侍从武官才吩咐打尖休息。于是驼马停下来,人们忙着喂驼的喂驼,饮马的饮马,然后吃喝休息。就这样,他们晓宿夜行,接连赶了五天路程,到达哈摩突。他们在城中停留三天,然后动身,继续跋涉。行了几天,到达另一座城市,照例休息三天,然后起程。他们连续跋涉几天之后,终于来到迪亚鲁·白克尔。这个地方离京城不远,和风袭来,使人回想到巴格达的景象和风光。在这样的情况和气氛里,臧吾·马康突然想起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同时联想到他的父母和家乡故国,尤其想到姐姐不在身边,一个人没有脸面去见父母,因此唉声叹气,越想越难过,凄然吟道:

  亲爱的人儿哟!

  在漫长的时日里,我耐心等待着,忍受了多么严重的苦难、折磨?

  却不见你使人送个信息给我。

  我眼巴巴切望离别的日期迅速消除,难道聚首、相逢的时间不可以减缩?

  请扶着我,脱掉我身上的衣服,看一看瘦削的躯壳,这是我忍苦耐劳的结果。

  如果你们劝我忘记种种遭逢,我的回答是:

  “指安拉发誓,天长地久,直到死后复活,我都忘不了苦难、折磨。”

  仆人遵循太太的命令,走到露宿的人丛中,仔细查看,见人们一个个都入梦了,睡得很熟。他找来找去,始终不见有谁醒着。最后他来到火夫面前,见他光头兀坐,便挨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唉!刚才吟诵的原来就是你呀。”

  主意打定之后,火夫精神抖擞,立刻收拾行囊,预备一些粮食,盛在鞍袋里,搭在驴背上,绑扎起来。他把旅途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帖,然后站在路旁,让侍从武官的货驮、人马动身走了,这才照拂臧吾·马康骑驴起程。他俩相依为命,亲如骨肉,因此刚动身起程,臧吾·马康便唤火夫:“你过来!‘让我和你一块骑着毛驴走吧。”

  “除非你给我指出吟诵的人,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因为找不到吟诵的人,我是不敢去见太太的。”

  “那是谁呢?告诉我吧。你一定知道,因为你没睡觉呀。”

  “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

  “这么说我和你只好从此分手了。我本是不愿离开你的,我原是要奉陪你,进你进巴格达城,让你和令尊令堂团圆聚首的。我们萍水相逢,彼此呆在一起,同甘共苦,过了一年零半载的时光。这期间我一直体贴你,丝毫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一路跋涉、熬夜,疲劳困倦到极点,你干吗还要吟诵呢?人们都睡熟了,谁都需要安安静静地休息嘛。”

  “路途遥远,你非骑不可。”

  “诗是非吟诵不可的,因为非吟诵不足以泼灭我满腔苦恼的火焰。”

  “老大哥啊!等回到家中,你就知道我该怎样感激你了。”

  “等到感觉疲倦时,我再来骑吧。”

  “指安拉起誓,现在你不必忧愁苦恼,等回到家中,你再随便吟诵吧。到那时我就不阻拦你了。”

  “指安拉起誓,我抑制不住悲哀的心情,所以安静不下来。”于是在月光下,他面对着巴格达方向边哭边吟诵起来。那时候诺子赫图·宰曼躺在帐篷中,始终睡不熟。深夜里,万籁俱寂,她想起弟弟臧吾·马康,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因而忧心忡忡,忍不住暗中伤心饮泣。事属巧遇。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她弟弟凄凉悲哀的吟诵声:

  吉庆的电光闪烁,使我回忆起共同享受过幸福的骨肉,加深我的忧愁、痛苦。

  隐约可见的闪电哟!

  请你告诉我;

  那欢乐可爱的时日,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爱责难的人哟!

  请暂别埋怨我。

  由于厄运作恶,骨肉流离失所,我已遭灾罹祸。

  时代开始变脸背叛我,诺子赫图也就和我分割,从此苦难包围我,使我饱经患难、痛苦。

  因此,可敬爱的朋友啊,我还不曾享受生活的快乐,就变成僵硬的尸壳。

  爱作弄我的时代哟!

  请携带欢欣、快乐,快来安慰、保护我。

  因为我孤苦无告,流离失所,怀着恐怖心情在黑夜里奔波;

  尤其诺子赫图·宰曼的失落,我越发感到忧郁、孤独,且饱受卑鄙下流之辈的欺凌、侮辱,更需要你格外施恩、照顾。

  “指安拉起誓,你撒谎!这儿只有你一个人醒着,你一定知道的。”

  “我非吟诵不可。”

  “我的主人啊!正当你昏迷不省人事的时候,有个当差的,手里握着一根胡桃树的长拐杖,到处查看,追问吟诵的人。当时人们一个个都睡熟了,只剩我一个人还醒着。他向我打听,我告诉他是过路人吟诵的.,这才勉强把他应付过去。幸蒙安拉保佑,要不然,我一定会死在他手里的。临走时他嘱咐我:‘你听见他再吟诵,替我捉住他。’”

  “我没听见有人吟诗。现在人们都睡梦沉沉,我可不知是谁在吟诗呀。”

  “我不要骑毛驴,我服侍你就行了。”

  “我一往情深,满腔激情奔腾,已经达到无法抑制自己的地步,必须借吟诵消愁解闷。”于是他拒听忠言,随心所欲地企图排除胸中的忧愁苦闷,便边吟边高声朗诵道:

  一

  我要去艾尔摆尔·德鲁梭地区,站在那幢屋宇面前,高声呼吁,她可能欣然回应。

  如果寂寞的黑夜遮住我的视线,我便摸索着燃上一把惦念的火炬。

  要是人去楼空,面目全非,那是平淡不足奇的;

  因为她种下瓜,我不可能收豆。

  你这座壮丽的屋宇!

  主人凄然和你生离死别,如果不为那永恒的乐园显示些慰藉,我早该霍然身死气绝,不至于偷安苟活到今天。

  二

  想当年我们得天独厚,时日卑躬屈节,成为我们的奴隶;

  我们欢聚在极其荣幸的王国里,快乐无穷,幸福无比。

  今日沧桑世变,事过境迁。

  谁能带我去找亲人的屋宇?

  那庭园里有臧吾·马康的形影,也有诺子赫图·宰曼的足迹。

  “快去把那个吟诗的人给我找来。”

  “当初你上这儿来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呆在这儿吗?我露宿的地方你是清楚的。在这儿露宿的人,谁都不可以自由行动,否则差官会出来干涉、拘捕。现在你回帐篷去吧!往后再有人吟诵,不管他离我们或远或近,我负责替你找他好了。”他说着亲切地吻差人的头,骗取他的信任,勉强把他应付走了。

  “如果他再来,你告诉我,让我逮住他,送给我们太太去发落,或者你捉住他也行。”

  “好,我说实话吧:吟诗的是个过路人,他走了。我是被他吵醒的。那个讨厌家伙,履安拉惩罚他。”

  “好的,我们一块回去。你的情谊我是感激不尽的。”

  “好的,你去吧。如果他再来,我替你捉住他好了。”

  “吟几首诗,压抑一下我心中的火焰。”

  “你这是自己找麻烦呀。”

  “你干吗这样任性?你虽然不怕谁,我可担心我们的性命呢。指安拉起誓,我求你千万别吟诵了。你要吟诵等回家去再吟诵吧。你淘气到这步田地,这是我想象不到的。莫非你不知道:侍从武官的太太曾经屡次禁戒你?多次派人来找你?她似乎是害病,或许是旅途中过于疲劳,再加上你的侵扰,所以她才睡不着觉哩。”

  “你可不知道我挨过什么苦头!刚才好说歹说,向那个当差的苦苦哀求,才保住这条老命呢。”

  “你去查看一番,见谁醒着,便知他是吟诗的人了。”

  “你从耶路撒冷上大马士革来我都不放心,打这儿上巴格达走这么远距离,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呢?还是让我陪伴你,把你一直送到家吧。”

  “人们全都睡熟了,只是你一个人还醒着。来吧!跟我一块儿见我们太太去,你自己跟她分辩好了。”

  火夫苦口婆心地劝告臧吾·马康,他却听而不闻,不顾一切地大吼三声,然后吟诵起来:

  我抛弃埋怨、饶舌的人,他的怨言给我带来苦闷,使我惴惴不宁。

  他责难我,反而给我无限鼓励,他却不辨此中的妙意。

  挑拨离间的人说:

  “他得意忘形,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回道:

  “这是思国怀乡的表现。”

  他们说:

  “他对他乡么体贴入微!”

  我回道:

  “他对我何其残酷、粗鲁!”

  他们说:

  “他对他多么抬举、崇敬!”

  我回道:

  “他视我何其卑微、下愚!”

  我若否极吃尽苦头,必须跟他绝交息游。

  我不向埋怨的人低头,因为我投之以友谊,他却报我以怨言。

  臧吾·马康刚吟罢,当差的就从隐避的地方跑出来,奔到他面前。火夫一见他,吓了一跳,即时逃避,跑到老远的地方,极目静观动静。只见当差的彬彬有礼地招呼臧吾·马康,问候他,“你好,我的主人!”

  “你好,愿安拉慈悯你,恩赏你。”臧吾·马康回问一声。

  “我奉太太的命令来请你。今夜里我上这儿来,已经是第三次了。”

  “那条母狗在哪儿?她干吗请我?这娘儿愿安拉憎恨她,重重地惩罚她和她丈夫吧。”接着他毫不留情地大骂差人一顿。

  差人想起太太的嘱咐不勉强他,随他的便,还要赏他钱,因此挨骂也不敢回嘴,只好和颜悦色地说道:“孩子,我们并不怀恶意,也没有其他企图。喏,这是赏你的钱,请你收下吧。我只求你动一动脚,随我去跟我们太太见面谈几句话,随后便可平安无事地回这儿来。上我们那儿去对你是有益无害的,你会因此而得赏哩。”

  臧吾·马康听了差人的由衷之言,毫不犹豫、畏缩,一骨碌爬起来,随他去见他们太太。火夫怀着顾虑、绝望心情,远远地跟在他俩后面,暗中窥探,边走边唉声叹气地说:“可惜他青春年少,明天他会被他们绞死的。”他一步不放地跟上去,同时只怕带累自己,心里想:“如果他在人家面前诬陷我,说是我怂恿他吟诵,那就糟了。”

  蠢汉和骗子的故事

  相传从前有个愚蠢的笨伯,为人忠诚老实,因而容易招人欺侮。有一次那个笨伯把他家中养着的一匹毛驴牵出去放牧,中途有两个诡计多端的大骗子碰见他,看他呆头呆脑的模样,认为此人可欺,因而那两个骗子中的一人对他的伙伴说:“我要把这匹毛驴从它主人手中拿过来呢。”

  “你怎么拿法呀?”伙伴似乎不太相信他的想法。

  老婆听了,认为自己做了不人道的事,郁郁于衷,喟然叹道:“哟!真该受安拉惩罚呀。我们竟把人类当牲口役使,怎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不知道呢?”于是她虔心虔意地忏悔,并广施博济,希望借此弥补过失。她丈夫也心灰意懒,一直呆在家中,不理家务,也不干活。日子久了,老婆看着不成个体统,因而对丈夫说:“你老呆在家中不动,要待几时才重理正业呀?你还是上街去买一头毛驴来使用吧!”

  笨伯捏着缰绳使劲拽,可是拽不动。他回头一看,见马笼头套在一个人头上,惊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呀?”

  笨伯当骗子的面忏悔、求解一回,随即撇下他,如梦如醉,昏头昏脑地回到家中。他的妻室见他垂头丧气、狼狈不堪的忧郁、苦恼情形,大吃一惊,问道:“你干吗不高兴?发生什么意外吗?毛驴哪儿去了?”

  笨伯听了骗子娓娓动听的谎言,惊奇、懊丧不已,喟然叹道:“全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指安拉起誓,弟兄哟!我一向骑你,役使你,这都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不过‘不知者不为过’,求你原谅我吧!”

  “我是你的毛驴嘛。”骗子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遭遇奇怪着呢。情况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一位年迈的母亲,为人非常廉洁、虔诚。有一天我喝醉酒回家,母亲劝戒我说‘儿啊,你犯罪、作孽了,快向安拉忏悔,求饶吧!’我可不听她规劝,反而拿拐杖打她。她气不过意,破口咒骂我,求主惩罚我。安拉应答她的乞求,罚我变为毛驴,流落到你手里。从那时起,直受苦受难到现在。今天高堂老母忽然想起儿子的苦难,顿生慈悲、恻隐心肠,因而替我求解。安拉应答她的乞求,因而豁免我的罪孽,慨然恢复我的原形,使我又变成堂堂的.人类。”

  “关于毛驴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知悉。现在我全都告诉你吧。”于是他把从骗子口中听到的,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你随我来,让我做给你看吧。”骗子满有把握地说着,一直走到毛驴面前,悄悄地卸下它的笼头,把毛驴扔给他的伙伴,然后拿马笼头套在自己头上,随笨伯一直向前走。走了一程,估计他的伙伴已经把毛驴牵走,他这才站着不动。

  笨伯听从老婆的指使,果然来到市中,一眼看中一匹毛驴,预备买它。可是他仔细一打量,这才认识出他要购置的毛驴,原来就是他先前养着的那匹毛驴,被人带到市中来找主顾。他既识别清楚,便靠近毛驴,把嘴贴在它的耳朵上,悄悄地说道:“该死的倒霉家伙哟!也许你喝醉酒,又打你妈了。这回我可是再不上当买你了。”他说罢,回头就走,不敢多在市中逗留。

  乌木马的故事

  相传古代有个非常有权势的国王,膝下有一男三女。太子生得标致漂亮,如同月儿一般;公主们花枝招展,如花似玉,非常美丽可爱。有一天,国王照例坐在宝座上治理国事,突然有三个哲人进宫来求见。他们中的一个手中拿着金乌鸦,一个手中拿着铜喇叭,一个手中抬着乌木马。国王见了,问道:“这是些什么东西?它们有什么用途?”

  金乌鸦的主人向前回道:“这是一只金乌鸦,无论白天黑夜,每过一个钟头,它便振翅长啼,报告时辰。”继而铜喇叭的主人向前回道:“把这支铜喇叭放在城门下面,可以当卫兵使用;遇有敌人临城,它能发出警报,敌人可以唾手被擒。”最后乌木马的主人向前说道:“主上,这匹乌木马,它能带着骑它的人飞向他要去的地方。”

  这时太阳已经西偏,已近傍晚,他驾驶着马儿在暮色中沿城兜着圈子,左右前后打量着,暗自想道:“去城中寄宿一夜,这是再好没有的。暂且过一夜,待明日一早驾马飞回家去,把我的经历和亲眼看见的事物禀告父王。”于是他注意寻找一处对自身和马儿的安全有保障而不被人看见的所在,作为暂时栖息的地方。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城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周围矗立着高大、宽阔的围墙,形式非常牢固、庄严。“这地方好极了!”他赞叹着,伸手扭动枢纽,马儿便慢慢落在那座宫殿的平顶上。

  这个窈窕美丽的女郎,原来是公主,国王爱她如掌上明珠。国王十分宠爱她,特意给她建筑这座行宫,供她消遣解闷。因此公主每当感觉疲倦或不高兴的时候,便率领婢仆到宫中小住一二日,多则住上几天,借以消愁解闷。那天晚上,她照例带着宫娥彩女们来宫中消遣寻乐,并有一个男仆持剑保护。

  经过危险的试验,太子懂得马儿的用途,高兴快乐,欢喜若狂,衷心感谢安拉保佑他安全脱险,免于危亡。可是原先马儿飞得太快太高,飞越的路程很远,必须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落到地面。因此他趁马儿下降的时候,拨着马头,作了一番试验,自由如意地驾驶着,时而向上升,时而向下落。经过一番试验,最后驶近地面,注目一看,已经到达一处从来不曾到过的所在:绿草如茵,树林茂密,河水缓流,一片宽阔的平原中,出现一座巍峨美丽的城市。他眼望着这种情景,失声叹道:“哟!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但愿我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该有多好啊!”

  得了国王的许可,太子一跃骑上乌木马,摇动着两脚,马儿却站着一动也不动。他嚷道:“哲人!你夸口说马儿能带着骑它的人飞跑,可是它怎么一动也不动呀?”

  当时太子在侧,自告奋勇,对国王说:“父王,让我来骑这匹马儿,亲身试验一回,再来把它的用途报告父王吧。”

  宫女说罢,走到被打的仆人面前,把他唤醒。仆人蒙眬苏醒,惊惶失措,纵身跳将起来,赶快寻找宝剑。宫女对他说:“那个打倒你,抢走你的宝剑的人,正和公主坐在一起谈话呢。”他原是奉国王的命令,负责保卫公主,不让发生意外的。因此一听宫女的话,便赶快跑进大厅,果然看见公主和太子坐在一起谈话。他走到太子面前,问道:“我的主人,你到底是人还是神?”

  太子跳下马来,赞美安拉一番,绕着马儿,仔细打量,自言自语地说道:“指安拉起誓,制造这匹马儿的人真算得是个聪明能干的哲人学士;要是安拉延长我的寿岁,让我平安转回家园,和父王母后见面言欢,那时节我一定要优待那位哲人学士,加倍赏赐他。”

  太子跃身起来,紧握着宝剑,霹雳似地咆哮一声,威胁着说要用宝剑挑起国王。国王慑于对方的凶暴,知道年青人比自己强壮、有力,迫不得已,只好忍气吞声,把宝剑轻轻地插在鞘中,和颜悦色地走近太子,说道:“年轻人,你是人还是神?”

  太子待在屋顶上,饥肠辘辘,渴得要命,因为自从骑马离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吃喝。他耐心地等着,直到人们睡了,这才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想必不致于没有饮食吧。”于是他撇下马儿,摸索着预备去寻找食物充饥。他找到楼梯,走了下去,见庭院中镶着云石。他眼望着坚固别致的建筑和富丽堂皇的陈设,感到惊羡。可是屋中既无人迹,也没有声响,因而他感到徬徨、迷离,转着恐怖的目光东张西望,不知该向哪儿去找饮食。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算了吧,最好我还是上屋顶去和马儿在一起过夜,明天一早再驾马飞回家去。”正当他站着这样斟酌、打算回屋顶去的一刹那,蓦然发现一线隐约可见的火光,向他站立的地方移动。他仔细打量,看见一个月儿般美丽的绝世佳人,被一群婢女簇拥而来。

  太子夸夸其谈,话里带着夸张、威胁、恫吓的口气。国王听了,认为他的话还是不错,慨然赞同他的意见,于是陪他坐谈,继而吩咐侍从通知宰相,教他立刻命令官员,集合全体官兵,武装起来,枕戈待旦,准备和太子比武。

  国王引太子去到阵前,让他看过军队的阵容,和人马的数量,随即当面宣布:“众三军,现在有个青年王子来向公主求婚,我看他人生得挺漂亮,英勇过人,本领很好。他夸口说,他匹马单刀,一个人可以战败你们全体,即使你们有十万之众,在他看来也微不足道。他如此大言不惭,在比武的时候,你们必须好生对付他,把他挑在你们的刀尖上吧。”接着国王回头对太子说:“我的孩子,现在是比武的时候了,如何比法,你自己出去向他们显显你的身手吧。”

  国王应许他们的要求,果然把两个公主分别匹配给两个哲人为妻。当时乌木马的主人向前,跪下去吻了地面,说道:“恳求陛下象赏赐我的朋友那样赏赐我吧。”

  国王和太子对坐谈心,听了太子的谈话,十分钦佩他的谈吐和为人。两人越谈越起劲,不知不觉,已是黎明时候,国王这才起身回宫,吩咐兵马整队出发,准备和太子比武。同时他选择一匹骏马,配上最好的鞍辔,借给太子作为比武时的坐骑。太子却不接受,说道:“主上,我暂且不要骑马,让我先到军中,看看他们的阵容再说吧。”

  国王听了哲人们的叙述,说道:“如此说来,让我试验之后,再赏赐你们吧。”于是先试验金乌鸦,亲眼看见乌鸦的作用,和它主人所说的完全符合;继而试验铜喇叭,它的作用和主人所说的也没有两样。试验的结果,非常满意,国王便对金乌鸦和铜喇叭的主人说:“你们希望我赏你们什么呢?告诉我吧!”

  哲人听了太子质问,迅速走过去,指着马身上一颗突出的钉子给他看,说道:“捏着它吧。”太子伸手一捏钉子,马儿便震动起来,带着他向上飞腾,继续不停地升到高空,一直高到看不见地面,他这才惊惶、迷离,懊悔不该轻举妄动,随便试验。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哲人阴谋危害我啊!毫无办法,只望伟大的安拉拯救了。”

  听了宫女的叙述,国王心中的怒火才算熄灭。继而他见太子和公主坐在一起谈得很亲密,仔细一看,人果然生得漂亮,面如满月,十分可爱。可是他抑止不住为保护公主而产生的忿恨情绪,便不顾一切,抽出宝剑,恶魔般冲进大厅,袭击太子。太子见了,忙问公主:“这是你父亲吗?”

  听了太子的谈话,国王心中不免惊惶、恐怖,说道:“照你说,你既是王子,可是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便闯进我的宫里来?又为什么造谣说我把公主匹配给你呢?你要知道:许多王孙公子前来向公主求婚,都被我杀掉。谁能保证你不死在我手里呢?我只要开声口,仆从们立刻可以冲进来杀死你,试问有谁能够援救你呢?”

  听了仆人的报告,国王骇然震惊,决心杀死他,喝道:“奴才!你为什么疏忽大意到这步田地,致使魔鬼敢来缠扰公主?”于是他蹒跚奔到行宫,见宫娥彩女们齐齐整整地排班站着,便向她们打听情况,问道:“公主怎么样了?”

  原来印度国的太子曾向公主求婚,因为他相貌奇丑,遭到国王拒绝,所以当事件突然发生的时候,公主疑心太子就是向她求婚遭到拒绝的印度太子。这时候一个宫女在侧说道:“公主,这不是向你求婚的人。因为那个人的相貌非常丑陋,而这个人是标致漂亮的。老实说,向你求婚而遭拒绝的那个人,只够资格做他的仆人。公主,你仔细瞧,这位青年英气勃勃,他不是平常人呀!”

  到了宫中,她们一齐动手布置,点上香炉,接着一起游戏玩耍。大家正在热热闹闹,玩得高兴快乐的时候,太子趁机袭击,一拳打倒仆人,夺过宝剑,进而追击那些陪随公主的宫娥彩女,把她们赶得东逃西窜,一时混乱起来。其中只有公主从容不迫,挺身说道:“也许你是昨天向我求婚而被父王拒绝的那位太子吧。父王说你相貌奇丑;指安拉起誓,父王说这种话,显然是撒谎呀!”

  他转着眼睛仔细观察马身,看来看去,终于发现马肩下左右各突出公鸡头似的一颗枢纽。他暗自想道:“除了这两个突出的枢纽外,没有其他别的东西。”于是伸手捏住右面的枢纽,只见马儿飞得更高更快,便立刻撒手。接着试验左面的枢纽,出乎意料之外,才捏住枢纽,马儿飞行的速度便逐渐减低,慢慢向下降落,致使他的生命有了保障。

  仆人急急忙忙离开行宫,撕破身上的衣服,抓灰土撒在头上,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地跑回王宫去见国王。国王听了哭喊声,惊惶失措,问道:“什么事情?你吓我一跳,赶快告诉我吧,说简单些。”

  “要不是为了保全你和公主的尊严,我菲让你流血不可。我是波斯国的王子,你怎么敢说我是鬼是神?我父亲波斯王有无上的威权,要是他高兴,可以开大兵来,踏平你的河山,消灭你的王国。”

  “我的主人呀!照你说,你既然是人类,贵为太子,那么跟我们公主匹配成夫妻,这是再适宜不过的了。”

  “我曾经给你预备一匹战马,你却不愿意骑它。好吧,你喜欢骑哪匹,你自己选择好了。”

  “我建议现在你来和我比武,作一次单独的决斗;谁杀掉对方,谁就称霸为王。否则今夜你就离开我,暂且归去;明天再召集兵马、仆从,前来和我比武,决个雌雄。你可以出动多少兵马?告诉我吧!”

  “待我试过你的马儿再说。”

  “希望主上把公主匹配给我们做妻室。”

  “好吧,明天清晨开出所有的人马,告诉他们:我是来向公主求婚的,以对抗全体官兵为条件;说我夸口能击败他们,而他们却不能制服我。然后让他们和我比武,我要是被他们杀死,则万事皆休,你的秘密也能保全而不会泄漏;要是我击败他们,那么象我这样的人,当然最应该被选为驸马了。”

  “在行宫的屋顶上。”

  “在我行宫里的什么地方?”

  “在你行宫里。”

  “启禀主上,我们陪公主一起到宫里来,不知不觉间,那个月儿般的青年突然跳出来袭击我们;他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宝剑,人倒生得很漂亮,是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们问他是干什么的,他造谣说主上已经把公主匹配给他。关于他的事情我们就是知道这一点点,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神。不过他文质彬彬,很有礼貌,不见有什么卑鄙龌龊的行为。”

  “儿啊,你愿意试验它,就去试验好了。”

  “你这个该死的坏奴才!胆敢把波斯国的太子当为鬼神看待吗?我揍死你!”他说着拿起宝剑,“我是驸马,国王已经把公主匹配给我了。”

  “你说的对,很有道理。不过按你刚才夸口的那样,要是命令你的仆从和军队前来杀我,这就是你的耻辱了,同时也是教人对你发生疑惑的原因。现在我有一个建议,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你要看,请随便去看好了。”

  “你的马没有一匹我看得上眼的,我只愿意骑我自己带来的那匹。”

  “你的马在哪儿?”

  “你的`见识如此浅薄,眼光这样短小,这真是令我惊奇而不可理解的地方。莫非你企图把女儿嫁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婿吗?我问你,比我更健壮、更勇敢、更慷慨、更有权、更有势的人,你生平见过没有?”

  “什么建议?你说吧!”

  “主上,快救公主去!她被一个扮成人形,冒充太子的魔鬼缠住了!陛下赶快去驱逐他去。”

  “主上,你这么办未免太不公允了;他们都骑在战马上,我却步行,这怎么能和他们对比呢?”

  “不,指安拉起誓,象你这样的人物,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你既然要娶亲,就该请三媒六证前来正式求婚,我是可以把女儿许配给你为妻的;要是无名无义,偷偷摸摸就想娶走我的女儿,你就是侮辱我,败坏我的门风了。”

  “不错,他就是父王。”

  “不算仆从,单是正式军队,可以出动四万人马。”

  “在屋顶上!这是你失败的第一步了。该死的家伙哟!马怎么能在屋顶上呢?现在,你的虚伪和荒谬全都暴露出来了。”

  国王惊奇地回头看了侍从一眼,吩咐道:“你们进宫去,瞧瞧屋顶上有什么东西,赶快给我带了下来。”当时人们感到十分惊奇,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说道:“马儿怎么能从那么高的楼梯上走下来?这真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奇谈哩!”

  侍从遵循国王的命令,迅速去到行宫的屋顶上,果然发现一匹无比美好的骏马站在上面,非常雄壮可爱。他们走过去仔细观看,发现是用象牙和乌木制造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那个小子所说的,原来是这样的一匹马儿呀。他或许疯了!等着看吧,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呢,也许他有什么作为也说不定。”于是他们抬起马儿,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屋顶上一直搬到城外,规规矩矩地放在国王面前。人们好奇地涌过来围着观看。马儿的雄壮姿态和新奇美观的鞍辔不仅引起一般人的钦佩赞扬,而且国王本人望着也称羡不已。他问道:“孩子,这就是你的马儿吗?”

  “不错,陛下,它的作用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

  “既然是你的马儿,你拿去骑吧。”

  “除非你的士兵远远地离开它,我是不肯骑的。”

  国王命令周围的士兵离开太子,退到相距一箭之远的地方,太子这才欣然说道:“主上,现在我要骑我的马儿了。我预备袭击你的兵马,准教他们胆颤心惊,吓得东奔西逃,抱头鼠窜。”

  “好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你可别让步,须知我的人马是不会宽容你的。”

  太子从从容容一跃跨上乌木马,勒转马头,预备冲锋陷阵。国王的兵马也趁机摆好阵势,准备临阵对敌。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待这小子进入阵地,我们拿槍挑起他来。”有人说:“遭殃哪!这么标致漂亮的青年,我们怎么忍心杀他?”有人说:“指安拉起誓,不经过极大的困难,我们是不能打败他的。如果他不是精明强干、英勇过人的杰出人物,他不致于这么逞能了。”

  太子骑在马上,正襟坐着,在万眼盯着他注视他的时候,伸手开动了升腾的枢纽,马儿便震动蹦跳起来,一会儿,腹中充满空气,便向上升腾,一直飞入云霄。国王看见太子骑着马儿飞到高空,惊惶失措,吓得面无人色,大声叫道:“捉住他,该死的家伙!别让他动手,先抓住他。”

  宰相和朝臣们眼看这种情景,莫名其妙,赶快安慰国王,说道:“主上,世间难道有人能够赶得上飞鸟吗?此人显然是个大魔术家。幸蒙安拉保佑,陛下平安无恙;赞美安拉护佑陛下,不曾受那个小子危害。”

  看了太子的行动,国王闷闷不乐地转回宫去,走到公主面前,对她讲了比武场上的见闻。他见公主因离开太子而心情十分悲伤苦恼,已经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医药无效。国王忧心如焚,把女儿搂在怀中,吻她的眉心,说道:“儿啊!安拉保佑我们不受那个魔术家的危害,让我们赞美感谢他吧。”他屡次对女儿叙述太子骑马飞向空中的情景,她却听而不闻,终日长吁短叹,痛哭流涕,暗自说道:“指安拉起誓,我从此绝食吧!不到和他聚首见面的时候,我绝不吃喝。”国王感到十分忧愁苦闷,但他始终抑制苦恼情绪,温存地好言安慰她;然而他的安慰,却反而增加她对太子的相思和恋念。

  太子驾马飞到空中,摆脱了危险;可是他对公主仍然念念不忘,心坎里还存在着一线希望和慰藉。因为他在和国王谈话时,问过公主和国王的姓名,已经知道他是萨乃奥五国王,因此怡然自得,安心地加速马力,一直飞回波斯。他到了京城,在空中绕了几个圈子,就降落在王宫的平顶上,随即下马,匆匆跑进内宫,谒见国王;见国王正因和他分离而感到忧愁苦闷。

  国王一见太子,立刻起身,亲切地搂着他,眉飞色舞,欣喜若狂。父子见面之后,太子向国王打听制造乌木马的那个哲人的下落。国王说道:“儿啊,那个坏家伙,愿他一辈子没有好道路可走;他是使咱父子分别离散的原因,我已经把他监禁起来了。”

  太子在国王面前替哲人说情,要求恢复他的自由。最后国王释放了他,重加赏赐,当上宾款待;可是国王始终不肯践约把公主许配给他,因此引起他的怨恨,对泄漏驾马的秘密这件事尤其懊恼不置,但处在婬威之下,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后来国王对太子说:“儿啊,经过这回冒险,从此你别再骑那匹马儿了;你不明白马的真情实况,难免是要受害的。”太子把在萨乃奥五和公主邂逅相遇,以及和国王交谈、斗智的经过对国王叙述一遍;国王说道:“如果国王要杀你,他早就杀掉你了,这不过是你还不到死期罢了。”

  太子想念萨乃奥五国王的女儿,老是忘记不了,无法抑制追求的欲望。于是他偷偷摸摸去到屋顶,跨上乌木马,开动升腾的枢纽,驾着飞腾起来,前去寻找公主。

  次日清晨,国王不见太子,十分惊惶,立刻上屋顶去寻找。他一看不见了乌木马,知道他骑马飞走了,顿时感到离愁之苦,百般懊悔当初不把马儿收藏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指安拉起誓,待我儿这次归来,我可要把马儿收藏起来,不让他骑,免得我为他的安全而担心。”他说罢,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伤心饮泣。

  太子驾着马在空中继续不停地飞行,一直飞到萨乃奥五,降落在第一次降落的地方,跳下马儿,蹑手蹑脚地去到公主游息的大厅里,四面一看,却寂然不见一个人影;公主不在那里,宫娥彩女和保护她的仆人也不在那里。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失所望。于是他摸索着寻找,在宫中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找到公主的卧室,见她卧病不起,床前有宫娥彩女侍候。他不顾一切,蓦然闯了进去,问候她们。公主听见他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对他表示尊敬。他一声喊道:“哟!我的人儿呀!这些日子你可把我寂寞够了。”

  “不,你才真是使我寂寞的人呢。”

  “公主,我和国王之间的纠葛以及他对待我的情况,你觉得怎么样?说真的,要不为看重你,我一定要杀死他,把他作为后人的警戒呢。不过因为你的缘故,我很敬爱他。”

  “你为什么扔下我扬长而去?没有你,难道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顺从我,愿意听我说吗?”

  “要说什么,尽管说吧。你无论吩咐我什么,我都依从你,一点也不违背你。”

  “那么来吧,随我到我的家乡去。”

  “好的,我愿意极了。”

  太子听了公主的答复,喜笑颜开,欢喜若狂,握着她的手,对天盟誓,随即带她去到屋顶上,让她骑在自己前面,伸手开动升腾的枢纽,两人双双飞上天空。当时宫娥彩女惊惶失措,一哄跑进王宫报告消息。国王和王后听了公主出走的消息,赶忙跑出宫门,抬头观看。只见太子和公主骑着乌木马在高空飞行,感到十分惶恐,不自主地哀求道:“王子呀!看安拉的情面,求你可怜我和我的老伴,别叫我们的女儿离开我们吧。”

  太子不顾一切,带着公主逃跑。在旅途中,他怀疑公主是否惜别、懊悔,不愿分别父母,便问道:“你不愿离开父母,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的主人,指安拉起誓,我不要回去;我愿意跟随你,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

  太子听了公主果断的回答,感到十分欢喜快慰,为了体贴她,免得她感受恐怖疲劳,便减低飞行速度,缓慢地继续向前。在归途中,他们路经一处绿草如茵,清泉潺流的地区,便落在那里休息,吃喝。继而他拿带子绑住公主,加意保卫,避免发生意外,然后轻松愉快地继续起飞,一直回到京城。当时他满心欢喜,认为目的已经达到,并且存心在公主面前显示国王的威风地位,教她知道他父亲比她父亲更权威,更伟大,因此他不直接回城,而降落在城外国王经常在那儿消遣游息的御花园中,把公主让进屋去,说道:“你暂且在这儿休息,我先进城去谒见父王,给你预备宫室,然后差人前来接你,让你亲眼看看我们的威风。”

  听了太子的吩咐,公主衷心欢喜,说道:“好的,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以为这样一来,她总会在威严、热闹而且非常适合自己身份的仪式下被迎接进城去。

  太子撇下公主,匆匆进城入宫,谒见父王。国王见太子平安归来,喜笑颜开,喜出望外,立刻起身迎接。太子说道:“父王,我已经把对你说过的那位国王的女儿带来了。我让她暂时住在城外御花园中;现在我前来报告,以便父王准备仪仗,前去迎接她,让她看看陛下的军威和仪仗。”

  “好极了,准备迎接她就是。”国王应诺着立刻命令老百姓打扫装饰城郭,吩咐文武大臣和大小官员士兵全都穿戴配备齐全,预备前去迎接公主。太子也慎重其事地忙着搬出宫中历年收集珍藏的首饰、珍珠、宝贝、金玉等装饰品,以及各种彩色的绫罗绸缎和各种富丽堂皇的摆设,布置了一座宫殿,预备给公主居住;他还选择了印度、希腊、埃塞俄比亚等国籍的姑娘充作宫娥彩女。一切预备齐全,才匆匆出城,先赶到御花园中迎接公主。

  他到了御花园中,走进公主先前休息的屋子一看,却不见她的踪影;再去看乌木马,也不翼而飞。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失望到极顶,气得批自己的面颊,撕身上的衣服,昏头昏脑地在园中打转。过了好一阵,他的神志才逐渐恢复过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没有告诉她,她怎么知道马儿的秘密呢?也许是那个造马的哲人无意间在此看见了她,为了报复才把她和马儿一起带走的吧。”于是他找到园丁,向他们打听消息,问道:“你们看见有人进花园来没有?”“别的人我们没有看见,”园丁回答,“只是那个哲人来园中采集标本。”他听了园丁的话,证实带走公主的就是那个哲人。

  说来事属巧遇。当太子把公主安置在园中回城之后,那个制造乌木马的哲人来到御花园中采集标本,蓦然闻到一股麝香的芬芳香味,那是从公主身上发散出来的。他随着香味找去,在屋前发现他亲手制造的那匹乌木马。他十分高兴快乐,欣喜若狂;因为马儿被驾走之后,他感受过很大的痛苦、绝望。他赶快走过去,仔细检查,发现机件全都完整,没有损坏。他打算立刻骑马逃走,可忽然犹疑起来,暗自想道:“我非看看太子带来的东西不可。”于是他撇下马儿,闯到屋里,看见一个象晴空中的太阳一般美丽的女郎坐在里面。他一见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准是太子领到这儿小住,预备迎接她进城的。于是他灵机一动,忙趋前跪下去吻了地面。公主举目见他生得奇丑,形状令人讨厌,便问道:“你是谁?”

  “公主,我是太子的差人,奉命前来迎接你,带你上城郭附近的那座花园中去。”

  “太子在哪儿?”

  “他在国王御前,马上就要来隆重地迎接你了。”

  “哟!难道除你之外,太子就没有别的差人可使吗?”

  哲人哈哈大笑,说道:“公主,别教我的丑陋欺骗你吧。你若以貌取人,那你就错了。你若象太子了解我那样地认识我,你一定会称赞我的。他利用我的丑陋派我前来接你,这是具有特殊用意的;否则,他宫里有的是婢仆、侍从,成千上万,人数多得数不清。”他的话打动了公主;她信以为真,毫不怀疑,立刻起身,伸手给他,说道:“老伯,我们怎么去?你带牲口来给我骑吗?”

  “公主,先前带你到这儿来的那匹乌木马,现在你同样可以骑它嘛。”

  “我自己不能驾驶它呀!”

  哲人抿着嘴笑了一笑,知道计策已售,已经战胜了她,说道:“来吧!我代你驾驶好了。”于是跨上乌木马,让公主骑在后面,用带子紧紧地绑起来,伸手一开升腾的枢纽,马腹中迅速充满空气,随即震动起来,升上天空,继续不停地飞行。公主茫然不知他的诡计,直至飞到高空,已经看不见大地时,她才开口问道:“喂!你说太子派你来接我,太子到底在哪儿呢。”

  “太子是个卑鄙下流的家伙,愿安拉丑化他。”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为什么你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他不是我的主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除了你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外,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先前我是撒谎欺骗你的。为了我们骑的这匹马儿,我终身感到遗恨,因为这匹马是我亲手制造的,可是被太子抢走了。现在我算是把它夺回来了,并且把你也弄到手里;我可以借此报复,象他烧我的心那样烧一烧他的心了;从今以后,他休想再得到这匹马了。你安心自如,欢喜快乐吧!我会加倍奉承你,比太子待你更好呢。”

  “倒霉哪!我上不能侍奉父母,中途又和爱人分离失散!”公主批着自己的面颊,痛哭流涕。

  哲人驾着乌木马,一直飞到希腊境内,在一处树林丛生、河渠湍流的平原地带降落。这地方距城市不远;恰巧那天希腊国王率领人马出外打猎消遣,从这儿经过。他一眼看见哲人、公主和他的乌木马,立刻吩咐随从前去逮捕。哲人没有防备被擒,和公主一起押到国王面前。国王见他相貌奇丑难看,又见公主非常标致漂亮,因而问道:“小姐,你和这个老头子是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妻子!”哲人不待公主开口,抢着回答。公主当面否认,说道:“不,主上,指安拉起誓,他不是我的丈夫,我并不认识他;是他强迫着把我骗到这儿来的。”

  听了公主的控诉,国王下令拷打。随从一齐动手,把哲人摔倒,一顿好打,几乎结果了他的性命。之后国王吩咐把他押进牢狱,监禁起来,并把乌木马和公主一起带回宫去,可是他不知道这匹马的用途,也不会驾驶它。

  公主失踪后,太子悲哀苦恼,决心出去寻找。于是他换上旅行服装,带着途中需要的银钱什物,抑制着苦恼颓丧心情,踏上征程,作长途旅行。他不辞跋涉之苦,经历许多村庄、城镇,打听公主的下落。一路之上,每到一个地方,便探听乌木马的消息。人们听了乌木马,都感觉新鲜奇怪,谁也不相信他。他却不气馁,不灰心,一直坚持着决心寻找到底。他经过漫长的时日,耗费许多精力,吃了不少苦头,问来问去,始终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后来他旅行到萨乃奥五,继续寻找探听,可是不但不见她的踪影,反而看见国王因公主失踪而忧愁苦闷,徒增一重痛苦。没奈何,他毅然离开萨乃奥五,到了希腊,打听公主和乌木马的下落,抱着不达到目的,誓不回头的决心。

  他住宿在旅店中,看见一伙客商在一起促膝谈心,便靠近他们坐下,听见他们中有人说:“伙伴们,我看见一桩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什么事?告诉我们吧。”其余的人问。

  “我路过京城时,听到当地的人传出一件奇闻,是这样的:有一天,国王率领人马出去打猎消遣,在郊外树林丛生的地方,发现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头子,身边带着一个非常标致漂亮的妙龄女郎和一匹形状灵活,结构精巧的乌木马。”

  “国王怎么办呢?”

  “国王吩咐随从擒住老头子,向女郎打听情况。老头欺骗国王,冒充是女郎的丈夫,可是女郎断然否认,说她不是他的妻室。国王命随从把老头子痛打一顿,然后监禁起来。至于那位女郎和那匹乌木马的下落,这我就不清楚了。”

  听了商人的谈话,太子走到他面前,谦逊地和他交谈,向他打听国王的姓名和去京城的方向。他知道后,心情顿时开朗,感到欢欣快慰,胸中的忧郁,霎时烟消云散;当夜他安安逸逸地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太子动身,踏上旅程,继续不停地跋涉,直赶到京城。可是他准备进城的时候,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要带他进宫去,让国王询问他的籍贯、职业和到京城来的原因。这是希腊的习惯,对旅客必须经过审问、登记,才准在城中居留。那天太子赶到京城,为时太晚,国王已经退朝,无从办理居留手续。不得已,守城的士兵只好带他到监狱中,暂时看管一夜。由于他生得标致漂亮,容貌不凡,狱卒不忍心让他在监中受苦,照顾他跟他们一块儿坐在狱门外面,请他和他们一块儿吃喝。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谈心,都围着他说长道短,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从波斯国来的。”

  大家听了波斯国这个名称,都哈哈大笑,其中有人说:“小波斯人,关于波斯的传说,我听过许多,懂得不少波斯人的风俗习惯,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比我们狱中那个老波斯人更荒唐无稽的了。”接着又有人说:“象他那样奇丑下流的人,我从来也没见过。”

  “何以见得他荒唐无稽呢?”太子问。

  “他是国王出猎时在郊外森林中发现而被擒回来的;他冒充哲人方士;当时他身边带着一个美丽的妙龄女郎和一匹无比精致的乌木马。那位美丽的姑娘被接进宫去,受到国王的宠爱,可惜她疯了,国王非常关心她,请医生替她医治,一心要医好她的疾病。那个老波斯人照他的说法如果真是哲人方士,那一定可以医治姑娘的疾病了。那匹乌木马现在还原样保存在国王的库藏中。这个监禁在狱中的波斯老头终日长吁短叹,伤心哭泣,尤其是夜深入静时,吵得我们不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听了狱卒的谈论,太子知道哲人失败悲哀的情况,突然心中产生了一个可以设法达到希望目的的念头。后来狱卒们预备睡觉,吩咐他进狱去暂宿一夜,接着便锁上狱门。太子去到狱中,听见那个哲人打着波斯语言叹道:“哟!该死的我,欺骗太子,抢夺姑娘,真是自作孽啊!我不肯放弃她,没有达到希望目的,这一切都怪我失算;因为我不自量力,一心追求不适于自身享受的事物,这才一败涂地。谁不自量力,妄自追求非分的事物,他一定会蹈我的复辙呢。”

  听见哲人呻吟哭泣,太子在旁问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止住悲哀哭泣呢?你以为你的遭遇别人没有遭遇过吗?”听了太子的质问,哲人恍然有所领悟,认为他是患难知心,同病相怜;于是把自己的身世和所碰到的苦难对他尽情吐露,企图博得暂时的慰藉。

  次日,守城的士兵到狱中去见太子,带他进宫谒见国王,报告昨天他到时已经散朝,无从求见的理由。国王听了问道:“你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事情?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叫哈勒者图,是波斯人,从事学术工作,精通医学,专门替人医治各种疾病。因此我周游列国,观察各地风土人情,借以增进自己的知识学问。在我游历期间,赶上哪儿有害病的,便替病人治疗。我干的就是这个。”

  听了太子的回答,国王感到十分高兴快乐,说道:“尊贵的医生啊!你来得真是时候,我们正需要你呢。”于是对他叙述女郎害病的情况,最后说道:“如果你能医好她的疯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愿安拉增加陛下的威望,我愿意尽力医治她的疾病。我恳求陛下告诉我:她几时害的疯病?她和哲人、马儿是怎样被发现的?”

  国王从头到尾叙述当日发现他们的经过,最后说道:“那个哲人现在还关在监狱里呢。”

  “他们带来的那匹马儿,陛下是怎么处置它的?”

  “我把它原封不动地保存在一座宫殿里。”

  太子暗自想道:“既然如此,我打算先看看马儿,在行动之前,必须检查清楚;要是马儿安然没有发生意外,我要做的事,便可以一帆风顺地达到希望目的。万一它的构造受到损坏,我就得另想办法援救公主。”主意打定之后,他回头对国王说:“主上,刚才提到的那匹马儿,我打算先去看一看,也许能从它身上发现医疗疾病的征兆呢。”

  “好的,欢迎你去察看。”国王满口应允,立刻起身,牵着太子的手去到藏马的宫中。太子四面观看一番,仔细检查,发现各部分的机件全都完整,毫无损坏,因而十分高兴快乐。他对国王说:“愿安拉增加陛下的威望!现在我该去看女郎,开始替她治病了。若是安拉意愿,希望我能借此一手医好她的疾病。”继而他建议国王注意保全马儿,然后随国王前往公主养病的地方。到了室内,抬头一看,见她蓬头垢面,摇摇摆摆,癫癫狂狂地吵闹着,胡言乱语地叫嚣着。其实她不是真害病而是装疯,她这样做全是维护自身的一种策略。太子看了这种情形,对她说:“没有关系,这是不碍事的。”于是温存耐心地和她谈话,安慰她,慢慢地让她认识他自己。公主认清了太子,过分喜欢,狂叫一声,晕了过去,昏迷不省人事。国王以为她所以狂叫,是因为害怕他的缘故,因此立刻退了出去。太子趁机把嘴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在目前这个紧急关头,你多多忍耐,好生保全我们的生命。这时候,我们应该抑制感情,耐心地想出办法来对付这个暴君,逃脱他的羁绊。我将要出去告诉他,说你是着了魔,向他保证医好你的疾病,并提出解掉你的镣铐作为医治条件。待他进来,你花言巧语地敷衍他,让他看到你的疾病在我治疗下已经有了起色;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顺利地达到希望和目的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公主欣然应诺。

  太子从容走出病室,喜笑颜开地对国王说:“主上,凭着陛下的福气,我已经替她诊断医治过,刚着手就有成效,算是替陛下救活了一条生命。现在劳驾进去瞧瞧,好言安慰她,让她高兴快乐吧。从此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祝贺陛下了。”

  国王走进病室,公主一见便起身迎接,跪下去吻了地面。国王欢喜若狂,吩咐婢仆好生服侍她,陪她进澡堂沐浴、熏香,给她预备衣服、首饰。婢仆们遵循命令,大家前去祝福她侍候她,拿宫服和首饰给她穿戴起来,然后侍候她进澡堂沐浴、熏香,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满圆的月儿一般美丽可爱。之后,她被宫娥彩女簇拥着去到国王面前,跪下去祝福他。国王十分高兴快乐,对太子说:“这全是你的功劳,上帝为你的医药而恩赏我们了!”

  “主上,你如果要她完全恢复健康,旧病不再复发,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呢。那就是请陛下统率文武百官和部队,带着那匹乌木马,一起去到那天陛下出猎碰到他们的地方,让我在那儿把妖魔收来斩掉,不准他再在人世间作祟,就可以保护女郎永久安全无恙了。”

  “好极了,就这么办吧。”国王满口应允,随即下令军中,准备全体出发,并吩咐抬出乌木马,然后率领人马,开往郊外,去到捕获哲人的地方。太子指挥人马排队站在一旁,并指定乌木马和公主在一起,立于距国王和队伍隐约可见的地方。一切布置妥帖,便对国王说:“恳求陛下准我焚香,恭念咒语,把妖魔收禁起来,不让他再来缠扰女郎。我收了妖魔,跨上马儿,让女郎骑在后面,它便活跃起来,向前行进;待它行到御前,一切手续便算完结。”

  国王十分信任太子,满心欢喜快乐,率领人马听他摆布,大家眼睁睁地等着看他收妖。太子趁机跨上乌木马,让公主骑在前面,用带紧束起来,然后伸手开动升腾的枢纽,马儿便升腾起来,越飞越高,扬长遁去。国王和部下等了半天,始终不见他飞回,这才大失所望,懊悔不迭,垂头丧气地带领人马回城,悄然躲在宫中,痛定思痛,越想越懊恼。宰相和朝臣们知道国王因为姑娘被劫而忧愁苦恼,大家约着进宫,竭力安慰劝解,说道:“那个抢夺姑娘的家伙,原来是个大魔法师。赞美上帝,他保佑主上摆脱了魔法师的阴谋和危害。”

  太子救了公主,驾着乌木马,洋洋得意,开足马力,继续不停地赶路,一直飞回波斯,降落在自己预备的那座宫殿里。他安全地让公主住定,这才进宫,谒见父王母后,祝福一番,然后报告救回公主的消息和经过。国王和王后十分欢喜快乐,吩咐办理筵席,替太子和公主举行婚礼,欢宴宾客和庶民,整整热闹欢庆了一个月。

  国王爱子心切,为了避免发生其他意外,毁了乌木马,断绝后患。新婚之后,太子的希望目的既已达到,十分欢喜快乐,即时预备厚礼并致书萨乃奥五国王,报告他和公主结婚和彼此健康的消息。使臣星夜赶到萨乃奥五,呈上书信和礼物。国王读了书信,知道公主安然无恙,感到高兴快乐,优待使臣,并预备珍贵礼物,托使臣回送太子。

  使臣带着礼物回到波斯,报告经过,呈上礼物;太子听了大喜。从此波斯与萨乃奥五两国之间书信礼物往来频繁,每年必有报聘,邦交日益亲善。后来波斯国王驾崩,太子登极为王,继承老王遗教,秉公正直,锐意兴革,国泰民安,与民同乐,过着升平日子,直至白发千古。

  一个文盲冒充学究的故事

  相传从前某清真寺里的一个仆役,目不识丁,本来是个文盲,可是他不守本,好虚荣,爱高攀,想取巧、骗人过活。有一天,他异想天开,认为办个私塾,以教学餬口,倒也不错。主意打定了,他预备几张书桌和一些纸张摆设起来,在门前挂块招牌,再给自己戴上一个硕大无比的缠头,然后道貌岸然地坐在门前,以广招徕。来往过路的人,见他戴着那么大的缠头和室内的`陈设,满以为他是一位博学的法学大师,因而送子弟来求学。这样一来,他洋洋得意,指手画脚地吩咐这个读书,那个写字,让学生你问我,我问他地互教互学起来。

  有一天,他照例懒洋洋地坐在门前,见一个娘儿,手里拿着一封信,向他迎面走来。他心里想:“这个娘儿一定是来请我给她念信的。我不识字,这可怎么办呀?”他嘀咕着立刻站起来,准备逃避。但他还来不及走动,那个娘儿已经赶到他面前,问道:“先生要上哪儿去?”

  私塾先生听了,强调说:“夫人说的对;请原谅我吧。只因当时我心事重重,急躁不安,一时糊涂,所以把披肩装在兜肚里这件事,竟然误认为你丈夫无常而被殓葬了。”

  娘儿知道真实情况,转忧为喜,即时拿着原信,赶到私塾,质问道:“你干吗作弄我?”随即把她丈夫平安无恙,并寄回披肩和兜肚的消息,如信中所述,详细说给他听。

  娘儿拿着信,哭哭啼啼回到家中,跟儿女们抱头痛哭。邻居听了哭声,赶忙打听,才知道她接到丈夫的噩耗,因而伤心哭泣。其中有个男人觉得奇怪,说道:“这恐怕是谣传吧!因为昨天我刚收到她丈夫寄来的信,说他身体很好,再过十天他就回家了。”于是他即时去到娘儿家,问道:“你收到的信呢?”

  娘儿把信递给他。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夫人尊前:

  别来甚念。我在外,身体安好,诸凡如意,勿以为念。我打算十日后回家。今寄上披肩、兜肚各一件,聊表系念之忱。

  他摇摇头,默不吭声。

  他把信接过去,打开,倒拿着,从头仔细看下去。他边看边摇头,有时紧皱眉头,表现出关怀、忧虑的神情。娘儿眼看他的表情,大吃一惊,因为信是她丈夫从他乡寄回来的家书,所以感觉疑惧,心里想:“毫无疑问,我丈夫一定是无常了。这位先生想必是不方便告诉我噩耗吧。”没奈何,她只好直截了当地说道:“先生,如果我丈夫死了,你就对我说实话吧。”

  “晡礼时间还不到呢,请先替我念念这封信吧。”

  “我撕身上的衣服吗?”娘儿接着问他。

  “我打自己的嘴巴吗?”

  “我去做晡礼,一会就转来。”

  “你撕吧!”

  “你打吧!”

  娘儿不知道私塾先生原是个招摇撞骗的坏蛋,因而心平气和地说道:“既然如此,这可不能怪你了。”于是带着信,欣然告辞归去。

  盲老人的故事

  从前有个富商,经常在外经营生意。有一次他预备往另外一个地方去经营,便向从那地方回来的人打听当地情况,问道:“那儿什么货物比较最能赚钱?”

  “檀香可卖最高的价钱。”同行的人告诉他。

  老妇说罢,赶着羊群走了。商人在城中一家旅店里住下。第二天,有个本地人去见他,问道:“先生,你从哪儿来?”商人说明来历,他又问:“你带来什么货物?”

  老人指出破绽,骗买檀香的人无言对答,知道自己输了。接着那个独眼的人报告说:“老人家,今天我碰到一个也是蓝眼的人,是外乡来的,我缠着他不放,我诬陷他说:‘是你弄瞎我的眼睛,我不放你走,非叫你赔偿不可。’后来他请了保人,答应明天赔偿损失,满足我的愿望。”

  老人指出破绽,补鞋匠知道自己注定是失败了。接着赌徒报告说:“老人家,今天有人和我赌博,我赌赢了,奚落他说:‘你去喝海水吧,我袋里的钱都送给你,你要是不喝,就把你的钱都给我好了。’”

  老人指出破绽,独眼人知道对方能用这种理论胜过他,自己准是输定了。接着补鞋匠报告说:“老人家,今天有人找我给他补鞋子,我问他:‘你给多少工钱?’他说:‘给我收拾收拾吧,我能满足你的愿望呢。’这样一来,他非把所有的钱给我,那是不能满足我的愿望的。”

  生意成交后,那个本地人搬走檀香,言定次日付款。第二天商人离开旅店,去找买主收款,途中碰着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蓝眼人,被他纠缠着,诬陷他说:“你弄瞎了我的一只眼睛,我不放你,非要你赔偿不可。”商人不承认,跟他争吵,惹得人们围拢来看热闹。有人从中调停,叫瞎子限他明天拿钱补偿损失。商人请了保人,瞎子才放他走。

  接着补鞋匠来到,要商人守约,满足他的愿望。商人对他说:“国王打败敌人,消灭了反对势力,他的子孙也增加了,这个你满意不满意呢?”

  商人躲着偷听老人和他们的谈话,知道对付敌人的方法,便悄然溜走,回到旅店。第二天,赌徒去旅店中找他,要他守约去喝海水。他说道:“好的,请你给我捏着海嘴,让我喝吧。”赌徒无言对答,承认失败,输了一百金币,败兴而返。

  商人虽然恢复了自由,可是他的鞋底却在瞎子争吵时拽来搡去,给人踩断了。他走进一家补鞋店,对补鞋匠说:“给我收拾收拾吧,我能满足你的愿望呢。”

  商人花了全部资本收买檀香,带往那个城市销售。初到时已是天黑,途中碰到一个牧羊老妇,和他谈话,问道:“你是谁?”

  商人听从老妇的指示,去到盲老人居住的地方,悄悄地在他附近躲藏起来。一会儿,前去请教老人的人们陆续赶到,彼此打着招呼,问候盲老人,然后围着他坐下。老人拿食物招待他们。商人仔细打量,发现骗他的那四个骗子也都在。他们吃喝之后,一个个把当天自己撞骗的情况告诉老人。当时骗买檀香的那个家伙说他买了一批檀香,没有肯定价格,只言定以卖主喜爱之物的一升之量作为售价。老人听了,对他说:

  他离开补鞋店,一直向前,去到一个地方,见人们围在一起赌博。他忧愁苦闷,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赌徒们怂恿他,约他参加赌博。他糊里糊涂地赌了一阵,运气不好,输得一败涂地。赌徒们问他要钱,指出两条路,任他选择。让他去喝海水,或者付出全部欠款。

  他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老妇听了,说道:“是谁骗买你的檀香?我们这儿檀香很贵,每磅值十个金币呢。我来替你想个办法,挽回你的权利吧。今天夜里,你到城门附近去,那儿住着一位盲老人,是个非常渊博的学者,有疑难问题的人经常去请教他,他能确切地给人解决疑难。他对一般阴谋、诡计和魔法,都深知其中三昧。因此每当夜阑人静,贼党匪徒往往聚会在那里,听他分析各种疑难问题。今晚你上那儿去,躲在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别让骗子们看见你,静听他怎样指示他们行事的方法。也许你听到其中的梗概,便可借此摆脱那些骗子。”

  他怎么拿走呢?”

  他听了那个本地人的谈话,将信将疑,非常懊丧,于是天天烧檀香煮饭吃。他的情况给那个本地人知道了,便对他说:“你愿以一升之量的任何东西作为售价,把檀香卖给我吗?”

  于是商人一文钱不给他,收下鞋子。补鞋匠狼狈走后,独眼人接踵赶到,要商人守约,赔偿他的损失。商人说:“来吧,我们每人挖出一只眼睛,拿戥子秤秤。如果重量相等,就算你有理,我赔偿好了。”

  “这是告诉你的人弄错了;其实我们这儿是烧檀香煮饭的,檀香和木柴一样,没有区别。”

  “这我就出不起了。”

  “让我考虑一下吧。”独眼人犹豫起来。他思索一会,和商人协商,反而付出一百金币,然后败兴而去。最后骗买檀香的家伙来了,对商人说:“我送檀香的价钱来了,你收下吧。”

  “要是他说:‘让我们每人挖出一只眼睛,放在戥子上秤一秤。如果两只眼睛重量相等,你所说的就算是事实,我可以赔偿损失。”这样的结果,你成为盲人,他不过瞎了一只眼睛而已。”

  “要是他说:‘我要一升金子。’或者说:‘我要一升银子。’这你给不给他呢?”

  “要是他说:‘我要一升跳蚤,其中半升是公的,半升是母的。’这你怎么说呢?”

  “要是他存心胜过你,他一定能成功的。”

  “要是他存心拿走鞋子,可以一文钱不给你,也能把鞋子拿走的。”

  “自然,我满意了。”

  “据说贵地檀香行情好,因此我带檀香来了。”

  “我是一个异乡的生意人。”

  “我明天答复你们吧。”他征得赌徒的.同意,离开赌场,忧愁苦恼,越想越懊丧,前途不堪设想,不知会糟糕到什么地步。他走投无路,郁结于衷,颓然坐在路旁,低头沉思默想。忽然一个老妇从他面前经过,看他一眼,问道:“看你这个人愁眉不展,也许是城里的人欺负你吧;这到底是一回什么事呀?”

  “我愿卖给你。”商人慨然答应。

  “我不要金子也不要银子,只要一升跳蚤,半升公的,半升母的。”

  “当初我们议定以一升之量作为檀香的售价,现在你要什么呢,金子?银子?你随便选择吧。”

  “对,我给他。就这样还是我上算啊。”

  “如果他说:‘国王的敌人被消灭了,反对势力也削弱了,国王的子孙和拥护他的队伍壮大起来了,这样的事你满意吗?’如果你回答说:‘我满意。’他就拿起鞋子,走他的大路。如果你回答说:‘我不满意。’他会拿鞋子打你的嘴巴呢。”

  “如果他存心胜过你,那他一定能成功的。”

  “你要当心这个地方的人,他们是最会欺骗抢劫的强盗,往往欺侮外路人,靠骗取人家的财物谋生。因此我才警告你呢。”

  “你给我什么呢?”

  “你的敌手可战胜你了。”

  “他怎么能胜过我呢?”

  “他怎么胜过我呢?”

  “他怎么战胜我呢?”

  “他会对你说:‘请你捏着海嘴,凑到我口边来,让我喝吧。’可你不能捏住海嘴啊,他便用这个理由胜过你了。”

  商人占了上风,对方无法抵赖,除把檀香原物归还外,并赔偿一百金币。商人按市价卖了檀香,离开那个城市,满载而归。

  四色鱼的故事

  渔翁虽然跟在魔鬼后面,可是他却不相信自己能够脱险。他们一直向前,经过郊区,越过山岭,来到一处宽阔的山谷,便发现眼前有一个水清见底的湖泊。魔鬼涉到湖中,对渔翁说:“随我来吧。”待渔翁也涉到湖中,魔鬼才站定,吩咐他张网打鱼。渔翁低头一看,只见白、红、蓝、黄色的四种鱼儿游在水中,不觉大吃一惊。于是取下网,张开撒在潮中,一网打得四尾,每种颜色各一尾。渔翁看着网中的鱼,感到十分高兴。魔鬼对他说:“渔翁,你回去的时候,把鱼送到宫中,献给国王,他会把使你发财致富的东西赏赐你的。指安拉起誓,现在我没有别的方法报答你,请原谅吧。我在海中待了一千八百年,今天才得见天日。今后你每天只消来湖中打一网鱼就够了,不要贪心。现在我把你托付给安拉了。”魔鬼说罢,一顿足,地面裂开,便陷进去不见了。

  渔翁带着四尾鱼回城,在归途中老是想着跟魔鬼打交道的经过感到惊奇。他回到家中,取个钵盂,装满水,把鱼养在钵中。鱼儿得水,活跃起来,在钵中游来游去。尔后他按照魔鬼的吩咐,顶着钵盂,送鱼进宫。到了宫中,把鱼献给国王。国王看了渔翁进贡的四尾鱼,非常惊奇,因为这种形状和品种的鱼,他生平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吩咐宰相:“把这几尾鱼交给女厨司去烹调。”原来宫中有个善于烹调的女奴,是三天前希腊国王当礼物送来服侍国王的,国王还不知道她的本领,因而送鱼给她煎制,以便试验她的技能。

  黑奴走过去,举起树枝,掀翻煎锅,随即从原路归去。国王仔细打量,见鱼儿都被烧焦,变得枯如木炭,不禁骇然震惊,说道:“这样的事不可缄默不问,这种鱼必然有它特殊的情况。”于是他下令传渔翁进宫,问道:“该死的渔翁,这种鱼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鱼儿吟罢,女郎用藤杖掀翻煎锅,走进原来的地方,接着厨房的墙壁便合拢,恢复原状。这时候,女厨司慢慢苏醒过来,看见四尾鱼全都烧焦,枯如木炭,大吃一惊,叹道:“第一次上阵,还未交锋,槍杆就先折断了。”她叹息着又昏了过去。这时候,宰相突然来到厨房,见女厨司昏迷不省人事,使用脚踢一踢她。女厨司苏醒过来,悲哀哭泣,把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宰相。宰相听了,感到惊奇,说道:“这真是一桩奇怪的事情呢。”于是立刻派人把渔翁唤来,大声喝道:“渔翁!把你上次拿来的那种鱼儿给我再拿四尾来。”

  青年吟罢,感伤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吟道:

  把一切托付给人类的主宰,从此撇开愁恨,按下追溯的念头。

  已经逝了的事情,别追问:“为什么这样演变?”

  因为命运是一切演变的根源。

  青年人听了国王的话,眼泪簌簌地从腮上流下,忍不住伤感起来,吟道:

  对睡梦沉沉的人说吧,时代的主宰教多少人倒下去,教多少人又站起来。

  你若是酣睡未醒,安拉的眼睛却一直是睁着的。

  天空豁然晴朗了,究竟是因为何人?

  它霎时晦冥下去,又是为了谁呢?

  渔翁去到湖中,一网打了同样的四尾鱼,诚惶诚恐地送进宫去,献给宰相。宰相把鱼拿到厨房里,交给女厨司,说道:“你来当着我的面煎吧,让我亲眼看看这种怪事。”女厨司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把鱼放在锅里。刚开始煎的时候,墙壁忽然裂开,那个女郎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第一次的那种打扮,手中握着藤杖。她把藤杖戳在煎锅里,说道:“鱼啊!你还坚守旧约吗?”随着女郎的声音,锅里的鱼都抬起头来,吟道:

  你若反目,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我们也奉陪着。

  宰相奉命把鱼带到厨房,交给女厨司,说道:“主上说,他老人家不伤心的时候是不掉眼泪的。今天有人把四尾鱼送来献给他,希望你用卓越的技巧烹饪出来,让我们高兴愉快地享受吧。”宰相吩咐毕,匆匆回到国王面前。国王命令他赏渔翁四十个金币。宰相遵命赏赐渔翁。渔翁得了赏钱,欣喜万分,踉跄奔到家中,快乐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蹦蹦跳跳地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用赏钱给家人买了生活必需的各种东西,当天夜里,欢喜快乐地过了一夜。

  宰相听从命令,小心翼翼地守在帐外。国王卸了朝服,佩上宝剑,悄然离开营帐,趁黑夜爬上高山,向前迈进。他一直跋涉到天明,继而冒着炎热的天气,不顾疲劳,继续走了一昼夜。次日又走了一昼夜,到天亮时,才发现远方有一线黑影。他十分高兴,说道:“也许我能遇到一个可以把湖和鱼的来历告诉我的人吧。”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黑石建筑的宫殿,两扇大门,一闭一开。国王高高兴兴地站在门前,轻轻地敲门,却不见有人答应。他第二次第三次再敲,仍然没有人答应。他又猛烈地敲了一会,还是没有人答应。他想:“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一所空房。”于是鼓起勇气,闯进大门,来到廊下,高声喊道:“住在屋里的人啊!我是一个异乡人,路过这里,你们有什么食物,可以给我充饥吗?”他一连喊了三四遍,还是听不到有人答应。他鼓起更大的勇气,抖擞精神,由廊下一直闯到堂屋里。屋里虽然不见人影,可是却布置得井然有序,一切陈设都是丝绸的,非常富丽,铺着闪光的地毯,挂着绣花的帷幕。一个宽敞的院落,被四间矗立的拱形大厅环抱着;院中有石凳和喷水池,池边蹲着四个红金狮子,口里喷出珍珠般的清水。院中养着鸣禽,空中张着金网,防止群鸟飞遁。国王看了这种景象,却没有一个人来和他谈这旷野中的山岳、湖泊、四色鱼和宫殿的来历,感到无限的惊奇和苦闷。没奈何,他颓然在门前坐下,低头沉思。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哀怨的悲叹,继而伤感地吟道:

  我隐藏起你那里见到的一切,它却甘心暴露自己。

  瞌睡从我眼边逝去,换来了失眠。

  时代哟!

  你不必对我怜惜,也别教我的灵魂再在困顿和危险之间苟廷。

  你们不是怜惜人群中的英俊,因为他在情场中一败涂地,变为卑劣、懦怯。

  你们也不是爱慕人民中的富豪,因为他已经一文不名,穷无立锥之地。

  我们原是望风而来趋附你们的,然而厄运降临的时节,眼睛随之而失明。

  骑士有什么办法呢,当与敌人相遇,挽弓欲射之际,弓弦已先断裂?

  青年人被忿恨重重包围的时候,教他从厄运手中逃往哪里去躲避?

  宫中的那个女厨司遵循命令,即时动手,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然后把鱼放在锅中去煎。她刚煎了一面,再翻过来煎第二面的时候,厨房的墙壁突然裂开,里面出来一个窈窕美丽的妙龄女郎,身披一条蓝绢混织的围巾,耳下垂着耳环,臂上戴着手镯,指上戴着珍贵的宝石戒指,手中握着一根藤杖。她把藤杖戳在煎锅里,说道:“鱼啊!你还坚守旧约吗?”女厨司眼看着这种情景,吓得昏了过去。在女郎第二次第三次重复了她的问话以后,煎锅里的鱼儿都抬起头来,清清楚楚地回答道:“是的,是的。”接着吟道:

  你若反目,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我们也奉陪着。

  女郎听罢,用杖掀翻煎锅,走进原来的地方,墙壁便合拢,恢复原状。宰相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桩事情不可隐瞒下去,必须报告国王。”于是赶忙去见国王,把亲眼看见的事情报告一番。国王听了,说道:“我非亲眼看一看不可。”随即派人去唤渔翁,限三天的期限,命他照过去送来的那种鱼儿再送四尾进宫。渔翁诚惶诚恐地往湖中去,打了四尾鱼,及时送到宫中。国王吩咐赏渔翁四百金币,才向宰相说:“来,你亲自在我面前煎鱼吧。”“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回答着,即刻拿来煎锅,洗了鱼,放在锅中。他把煎锅架在火上,刚开始煎的时候,墙壁突然裂开,里面出来一个彪形黑奴,象一头牡牛,又象是翁定族①的遗民。他手中握着一根绿树枝,粗声粗气地问道:“鱼啊!鱼啊!你坚守旧约吗?”随着黑奴的.吼声,锅中的鱼都抬起头来,回道:“是呀,是呀,我们是践约的。”随即吟道:

  你若反目,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我们也奉陪着。

  ①古代阿拉伯民族的一支,以身材高大著称。

  国王感到奇怪,问道:“青年人,你为什么伤心哭泣?”

  国王听了渔翁的话,感到惊奇。他急于要知道其中的实况,便传令部下,即刻整装出发。于是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去,渔翁在前面领路。他们经过郊区,爬过山岭,一直来到广阔的山谷中,看见那个水清彻底,四面被群山围绕,里面有红、白、黄、蓝色鱼的湖泊,人人都感到惊奇,因为这样的山色湖光是他们生平未见过的。国王且惊且喜,站在湖旁,对左右的随从和兵士说:“你们中间有谁见过这个湖泊吗?”“没有,主上!我们生平从未见过。”人们齐声回答。接着国王又问那些年纪较大的人,他们也都说:“我们有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个地方的湖泊呢。”国王说:“指安拉起誓,我要把湖和鱼的来历弄个清楚明白,才肯回城视事。”于是吩咐部下,依山扎营,并对那位精明强干,博学多智,经验丰富的宰相说:“今天夜里我打算一个人静悄悄地躲在帐中,仔细研究湖和鱼的来历。我命令你坐在帐外,凡是来见我的,无论公侯将相,或侍从仆役,一律不许进帐。告诉他们,国王欠安,不能接见,可千万别把我的意图告诉任何人。”

  国王一见青年,欣喜若狂,向他问好。那个青年端坐着,身穿一件埃及式的金线绣花锦袍,头戴珍珠王冠,只是眉目间挂满愁云。他彬彬有礼地回问国王,接着说道:“我有痼疾,不能起身迎接你,请原谅我吧。”

  听了吟诵声,国王立刻站了起来,探头一看,见大厅门上挂着帘幕,便伸手掀起帘幕,发现一个青年坐在幕后一张一尺多高的床上。他是一个眉清目秀,满面红光、口舌灵利,身段标致的青年,正是:

  乌发粉面的标致青年,白天黑夜在人前出现。

  你们不可否认他腮上的黑痣,因为每一朵秋牡丹都有一粒黑子呢。

  原来那青年的身体,从腰到脚这一截已经化为石头,只是从头到腰的一截还有知觉。国王看了青年的情况,忧心如焚,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一阵,然后说道:“青年人,你把一重新愁加在我的旧愁上了。我原是为了打听四色鱼的来历才到这儿来的,可是现在除了打听鱼的究竟之外,又要了解你的情况了。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援助了。青年人,快快把你的境遇告诉我吧。”

  “青年人,你别客气,现在我是你的客人了。为了一桩重要的事情我才到你这儿来的。我要你把这里的湖泊、四色鱼和这座宫殿的来历告诉我,并且让我知道,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这样悲哀痛苦?”

  “由这里去有多少路程?”国王瞪眼看着渔翁。

  “我自己和四色鱼有着一段离奇古怪的遭遇呢,如果把它记录下来,对于后人倒是很好的训戒哩。”

  “我的耳目早已准备好了,你说吧。”

  “我的情况如此,怎么能不伤心呢!”他撩起衣服,让国王看他的下身。

  “启禀主上,约莫半小时的路程。”

  “你听着,我告诉你吧。”

  “从城外山谷中的一个湖泊里打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邂逅相遇

  臧吾·马康跟差人去到帐篷边,悉听差人摆布。差人叫他等在外面,自己进帐篷去报告。他对诺子赫图·宰曼说:“太太吩咐寻找的人已经找来了。是个标致漂亮的小伙子,看样子是有钱人家享惯福的公子少爷呢。”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差人的报告,一怔,心脏忐忑、怦怦地跳个不止。她勉强抑制情绪,吩咐道:“你先叫他吟几首诗,让我就近听一听,然后你再问他的姓名和来历吧。”

  诺子赫图·宰曼在帐中听了臧吾·马康叙述他的悲惨身世,深受感动,忍不住畅洒同情之泪。她暗中叹息、饮泣一回,然后吩咐当差的:“你问他是否走失了一个同父母一样可敬爱的亲人?”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回答,暗自说:“安拉终于让他跟他敬爱的亲人团圆了。”于是她吩咐当差的:“你叫他谈一谈离乡背井、同骨肉失群离散的情形吧。”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吟诵,揭开垂帘,仔细观看,见吟诵的人就是她的弟弟,便情不自禁地喊道:“臧吾·马康我的亲兄弟啊!”臧吾·马康闻声抬头一看,见他姐姐出现在眼前,欣然大声喊道,“诺子赫图·宰曼我的亲姐姐呀!”于是姐弟久别重逢,邂逅相遇于旅途中,悲喜交集,抱头失声痛哭,伤感得双双晕倒,昏迷不省人事。当差的眼看这种情景,莫名其妙,大吃一惊。他赶忙拿被子给他俩盖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等待他俩苏醒过来。

  臧吾·马康果然把他的际遇:如何碰见澡堂火夫,如何受他优待、照顾以及私掏腰包陪他旅行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说:“这位火夫待我的好处,是任何人对最心爱的人也达不到的,即使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子女也不可能如此。他宁可自己饿肚子,让我一个人吃饱;宁可自己跋涉跑路,让我一个人骑毛驴。老实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遇见他,我是断然活不到现在的。”

  臧吾·马康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吟诵,乐得流下两行泪水,接着他姐姐吟道:

  我和她一起吃尽苦头,彼此的灾情大同小异。

  有时她却艰苦卓绝,逆来顺受。

  我可急躁成性,毫无忍耐余地。

  我们处的同是逆境,她虽然慑于仇恨者的恫吓、威胁,我为她却一直疯狂得不顾性命。

  火夫眼看差役和仆从老跟随着他,绝望到极点,认为非受害不可了。他左思右想,回头望着差役诉苦:“老总,我孤苦伶仃,没有兄弟手足,也没有亲戚骨肉;我跟这个青年人,既不沾亲,也不带戚,彼此陌生,互不相识。我原是在澡堂中当火夫的,只因我发现他害病倒在灰堆上,气息奄奄,就要断气,觉得很可怜,才发善心救活他,殊不知慈悲生祸患,到头来我反而受累了。”他说着痛哭流涕,替自己的生命担忧受怕。差役在他身边,不肯透露臧吾·马康的消息,不仅什么情况都不告诉他,反而危言耸听地对他说:“你跟那个小伙子整夜吟诗,放荡不羁,吵得我们太太不能安静睡觉。事情已经弄到这步田地,哭管什么用!我劝你还是不要忧愁顾虑吧。”

  火夫听了差役的谈话,越发恐怖,暗自说:“唉!我所顾虑的,果然成为事实了。完了,我们归宿到安拉御前去了。”

  息了一会,他俩果然慢慢苏醒过来,顿时感到无限的欢喜。诺子赫图·宰曼更是快乐无比,欣然吟道:

  时日发过誓愿,存心继续作祟。

  时日啊!

  你的誓愿没能兑现,请你赶快赎罪。

  幸福已经全部实现,亲人帮助我赢得胜利。

  请你起立,赶快向报喜的人送个信息。

  当差的遵循命令,来到帐外,对臧吾·马康说:“我们太太在帐篷内,离你很近,你先吟首诗给她听,然后再告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当差的按照诺子赫图·宰曼的吩咐一问,臧吾·马康毫不迟疑地回道:“不错,我失掉整个家庭,最后我唯一可敬爱的姐姐和我也东散西离,变为失群的孤雁。”

  当差的按照太太的吩咐一说,臧吾·马康便热泪盈眶,哭哭啼啼地吟道:

  有这么一天,山谷中的泥土突然散发出麝香气味,因为逊顿曾经姗姗行经此地。

  全凭安拉无微不至地保佑、顾惜,最可敬的亲人才能履险若夷。

  她原是人中最高尚的典型,周围的人群却为她臣服、效力。

  每当日落西山黑暗降临,我就找不到栖身、安息的屋宇。

  这是唯一的一块里程碑和一株杨柳,人们经常向二者打听我的信息。

  但我一辈子忠诚不渝,从来不肯泄漏个中秘密。

  安拉降下祥云霈雨,灌溉诺子赫图·宰曼的心灵。

  她的健壮身体、坚强信念,经得起暴风、迅雷突然袭击。

  当差的得了赏钱,感到无限高兴,即时去到侍从武官的帐篷里,请他去见太太。侍从武官来到诺子赫图·宰曼的帐篷里,见她和她弟弟坐在一起,便问他的来历。诺子赫图·宰曼把她姐弟二人的情况和遭遇,从头到尾地详细说给他听,最后说:“官人!你要知道:你所娶的并非丫头使女,却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千金小姐。我原是赫赫有名的诺子赫图·宰曼公主,这个叫臧吾·马康的,是我的同胞兄弟。”

  差役老是作弄火夫,存心开他的玩笑。可是每当打尖休息或到宿营地时,他却陪火夫一块吃喝享受。因此一路之上,火夫每天都吃得饱,喝得足,过着优裕生活。然而他始终顾虑生命不能保全,兼之骤然跟臧吾·马康分手,倍感惜别。同时深深体验到别乡离井的悲惨滋味,感伤、苦恼情绪日益加深。因此他终日哭哭啼啼,眼里总是噙着清泪。

  差役指手划脚、恶狠狠地呼唤仆从,叫他们牵走火夫的毛驴,换一匹高头大马,供他骑用,然后照应他跟随马帮动身起程。在旅途中,差役和仆从们经常跟随火夫,不离他的左右。差役还暗中嘱咐仆从们:“你们必须尊敬他,不可怠慢他。他身上只消脱落一根毫毛,我就要你们的命。”

  侍从武官唤差役到跟前,按照诺子赫图·宰曼的意图吩咐他。差役遵循命令,带几个手下人去找火夫。他们终于在宿营地的边缘找到火夫,见他忙忙碌碌地捆绑行李,预备逃走。他的情况非常凄惨可怜,因为他既怕受累,又不愿和臧吾·马康分手,所以感到忧愁苦恼。他流着眼泪,哭哭啼啼自言自语地埋怨道:“我苦口婆心、死心踏地地进忠言,他却不听。到如今,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呀!”

  侍从武官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谈话,明白事情的真相,恍然大悟,相信他做了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东床,一跃成为驸马公,不禁欢喜雀跃,心里想:“从此我有封爵受禄的资望了。”他洋洋得意,转向臧吾·马康,恭维、奉承他,竭力祝贺他平安归来同他姐姐团圆之喜,吩咐当差的给他预备帐篷和最好的坐骑。诺子赫图·宰曼对武官说:“我们就快到京城了。我和弟弟长期离散,久别重逢,彼此难分难舍,因此我打算趁此大好机会,跟他在一起痛痛快快地畅谈一夜。”

  他刚说完怨言,差役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见差役们威风凛凛地站在他面前。他惊恐万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喃喃地怨道:“我对他忠心耿耿,他却不理解我的心意。这显然是他在这些差役面前诬陷我,存心拉我陪他一起受刑。”这时候差役吼叫起来:“你这个撒谎的家伙!吟诵的究竟是谁?明明是你的朋友,你干吗骗我说不知道?现在我不离开你了,等回到巴格达城中,你的朋友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置,你也会得到同样的处置呢。”

  他俩吟罢,一起进入帐篷。诺子赫图·宰曼建议说:“来吧!你把离散之后的经历从头叙述一遍,然后,我来谈谈我的遭遇。”

  于是诺子赫图·宰曼滔滔不绝地把她的遭遇:从离开旅店起,如何被乡下佬拐骗、虐待,当奴隶卖到商人手里,商人怎样图财把她转卖到王宫中,她哥哥叔尔康如何赎买她,恢复她的自由以及父亲听到她的消息而召她晋京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叙述一遍,接着说道:“赞美安拉,我们久别之后能够重新相会,这是他的恩赐呢。现在我们象一块离开家那样,又可以双双地回到父母面前了。告诉你吧:在哥哥叔尔康主持之下,我已经和他的侍从武官结为夫妻,这次就是他奉命送我回家的。我的遭遇如此,你呢?别后你的情况如何?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吧。”

  “还有那个澡堂火夫,”诺子赫图·宰曼对侍从武官说,“打发差役去找他,给他预备一匹马骑,一早一晚好生招待他吃喝,叫他别离开我们。”

  “还是你先说吧。”

  “好的,你跟他随意谈吧。”侍从武官给她俩预备足够的蜡烛和可口的饮食、果品,还送给臧吾·马康三套名贵衣服。

  “你打听的这些事都是不堪上口的。这是因为我的遭遇古怪离奇,算得空前绝后,所以我被折磨得埋名隐姓,至今我的形影显得特别尴尬、狼狈,我的身体衰颓,羸弱到极点,一直沉沦在糊涂、醉梦的状态里,情况比醉汉有过之无不及。在这样的境况里,我受病魔、痛苦包围、袭击。我徘徊歧途,走投无路,惶惶然终日沉浮在幻海里。”

  “事情既然如此,若是安拉意愿,我们必须尽量报答他的恩情。”诺子赫图·宰曼说着,出声一喊,当差的应声进入帐篷,先吻臧吾·马康的手,然后毕恭毕敬地站着听候吩咐。诺子赫图·宰曼说道:“你这个好心人,快来领赏吧!我和我弟弟碰头聚首,是你一手弄成功的。先前交给你的那袋金币,我赏给你了。珑在你快去请老爷来!”

  侍从武官和宰相丹东

  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二人久别重逢,非常欢喜快乐,在归途中整天在一起,有时谈笑风生,有时涕泗交流,一路之上,倒不寂寞。驼队马帮连续跋涉,日复一日地向前迈进。最后到达距巴格达只有三天路程的地方,便息下来宿营过夜。

  次日清晨,人们从梦中醒来,忙着收拾东西,正准备动身起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片烟尘,从前方的平地上腾起,弥漫在空中,遮蔽了半个天空,大地突然暗淡下来,如同黑夜一般。侍从武官临机应变,大声吩咐随从人员:“暂别搬动行李,货驮,让我们慢一步起程吧。”于是跨马率领部下,奔向烟尘起处,前去踏看。

  对方听了侍从武官的回答,一个个掏出手帕,捂着嘴脸,伤心哭泣,说道:“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已经过世了,他老人家是被人毒死的。现在没事了,你继续向前,快见宰相丹东去吧。”

  宰相听了侍从武官的谈话,喜不自禁,笑逐颜开地说道:“告诉我吧:他姐弟的情况如何?遭到什么危险?他俩迟迟不归是怎么一回事?”

  宰相丹东下令停止行军,就地宿营,吩咐侍从赶快张起帐篷,热情迎接侍从武官,让他坐在帐中,和他谈心。侍从武官叙述他奉命解款晋京上缴,并护送礼物进贡的事情。宰相丹东听了,伤心流泪,说道:“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叫人给毒死。国内发生这桩不幸事件,对于谁来继承王位问题,朝野看法不同,意见分歧,争论不休,甚至引起械斗。幸亏朝中德高望重的文臣武将,群策群力,出面和解、调停,制止騷乱,劝庶民听候四大法官根据法律作出指示,从而解决继承问题,争论才告平息,同意我们去大马士革迎接先王的子嗣叔尔康回京继承王位。也有人主张先王的第二个儿子臧吾·马康继承王位。但他五年前和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往麦加朝觐,一去不复返,至今杳无音信,究竟流落在什么地方?没人知悉。”

  侍从武官听了宰相丹东的谈话,证实他妻子诺子赫图·宰曼的不幸遭遇确是事实。这时候,他对老王之死越发感到忧愁,苦闷。同时他想到臧吾·马康一旦归来,就可以继承王位,迎刃解决困难问题,因此感到无限欢喜,快慰。于是他告诉宰相丹东:“相爷阁下!你们的事稀罕极了,情况越变越奥妙了,我们在此邂逅相遇,这是安拉为免除你们跋涉之苦而作出的'巧安排,因为安拉按照你们的意图,把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差遣回来,使你们的希望、理想实现了。”

  侍从武官听了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逝世的噩耗,痛哭流涕,叹道:“唉!糟糕透了,我们算是虚此一行了。”他率领部下,哭哭啼啼地去见宰相丹东。

  侍从武官先谈诺子赫图·宰曼的遭遇和她跟他结婚的经过,继而又把臧吾·马康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他们奔到烟尘起处,朝前一看,见烟尘下面涌出一支波涛般汹涌澎湃的部队。他们扛着军旗,敲着战鼓,骑兵和将领显得特别骁勇、威武。侍从武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队伍。正在惊奇诧异的时候,那支队伍中约莫五百多人的一个大队骤然冲了过来,把他和部下包围得水泄不通。对方的人马相当于他的部下五倍。在这种情况下,寡不敌众,侍从武官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对对方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干吗这样对待我们?”

  “我是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陛下的侍从武官,奉命负责解款和护送礼物晋京,向巴格达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进贡的。”

  “你是谁?”对方反问一句,“你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宰相丹东知道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的情况和下落,立刻召集文臣武将和大小官员,告诉他们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的遭遇和平安归来的消息。他们听了,额首称庆,欢喜若狂,对事件的演变和巧遇,同样感觉惊奇、诧异。于是大家跟侍从武官见面言欢,表示竭诚尊敬、爱戴。宰相丹东和侍从武官坐在首席,让文臣武将和大小官员按照官阶分别坐下,举杯庆贺一番,然后下令,着部队先行撤退,只留下大臣们共同商讨继承王位的人选问题。

  臧吾·马康继承王位

  部队奉令,高举旌旗,敲着战鼓,浩浩荡荡,从从容容地撤退之后,大臣们商讨国家大事的会议也迅速圆满结束。他们预备前去追赶部队,侍从武官对宰相丹东说:“我打算先去预备一番,布置一个适当的环境,好把碰到你们和你们选臧吾·马康继承王位的消息报告他,因此我失陪了。”

  “你的见地很好,你先走吧。”宰相丹东同意侍从武官的意见,立刻起身送行,并送他礼物。同时其他的官员也站起来送行,也纷纷送他礼物,并嘱咐说:“劳你替我们向臧吾·马康致意,希望他保留我们原来的职位。”

  部队轮流谒见国王臧吾·马康,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轮流完毕,最后只剩宰相丹东一人。他慢步走进帐篷,来到国王臧吾·马康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然后站起来祝福、庆贺。国王臧吾·马康站起来,趋前迎接他,说道:“欢迎你这位前朝的遗老,先君的谋臣。你为国为民,劳苦功高,你深谋远虑博得朝野的敬仰,钦佩。”

  臧吾·马康继承王位之后,对老王之死一直念念不忘。他对宰相丹东说:“你下个命令,叫部队在此驻扎十天,以便我和你促膝谈心,听你叙述先君蒙难的始末。”

  臧吾·马康头戴王冠,身穿宫袍,腰佩御剑,骑马径向穹顶帐篷中去,预备接见将相士兵。他坐在帐篷中央,把宝剑摆在膝上,侍从武官和侍卫站在两旁伺候;卫队握着明晃晃的槍刀剑戟,整齐严肃地排立在过道两旁,仪式非常隆重。官兵们前来欢呼、庆贺,都希望亲眼看新王一眼。国王臧吾·马康教他们每十人分为一组,每次接见十人。他们听从吩咐,果然分组列队站在帐外。凡是轮到谒见的小组,通由侍从武官带领鱼贯而入。他们来到帐中,见到臧吾·马康,便紧张起来,诚惶诚恐地表现出敬畏心情。臧吾·马康和蔼可亲地接见他们,宣布他卫国保民的决心。他们欢欣鼓舞地庆贺他,呼他万岁,宣誓愿终身效忠他,永不违背他的命令,最后跪下去吻了地面,欣然退出。

  臧吾·马康听从侍从武官的怂恿、鼓励,愿意继承王位,侍从武官这才拿出宰相丹东带来的御用官服、王冠和传国宝剑,给臧吾·马康穿戴起来。然后吩咐仆人选择一处高地,张起高大、宽阔的帐篷,布置陈设得非常富丽堂皇,让臧吾·马康在里面接见文武官员,同时还吩咐厨役烹调丰富可口的饮食,预备大量茶水,以便招待官员士卒。一切预备妥帖,接着就发现前面大路上,突然烟尘飞扬,弥漫了整个天空。继而烟尘开处,出现了一支部队,潮水般滚滚涌来。侍从武官仔细一看,原来是宰相丹东率领的.人马已经按计划开拔回来了。由于臧吾·马康愿意继承王位,他们喜笑颜开,人人高兴,好象打胜仗凯旋归来似的。

  臧吾·马康低头沉思默想一会,觉得侍从武官的话有道理,认为非听从他的话不可,因而勉为其难地表示同意,说道:“我同意继承王位,不过这叫我怎样对待我哥哥叔尔康呢?”

  国王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见面言欢,彼此寒暄、庆贺之后,侍从武官才吩咐摆下筵席,大宴宾客。上至国王将相,下至士卒仆役,大家齐聚一堂,举杯相庆,欢呼之声雷动。直待人人吃饱喝足,才尽欢而散。

  侍从武官洋洋得意,满心欢喜,暗自说:“这次出差,幸运极了!”这样一来,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在他心目中,显得更重要更伟大了。他和人马货驮继续跋涉,马不停蹄地向前迈进,直赶到距巴格达城仅剩一天路程的地方,才停下来,选定休息的地方,张搭帐篷,认真、妥善地布置得井井有序,这才毕恭毕敬地接待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亲切地同她俩谈心,叙述中途遇见宰相丹东率领的人马和老王奥睦鲁·努尔曼被害驾崩的噩耗,最后报告臧吾·马康当选继承王位的喜信,当面庆贺一番。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听了国王逝世的噩耗,抱头痛哭,追问国王被害的原因。侍从武官说道:“此中详情,只有宰相丹东知道。明天他和部队到此地时,必然会叙谈个中情况。目前大势所趋,他们既然选你继承王位,掌握国家大权,你应该慨然顺从民意,不可推委,否则他们另选别人当政,你自身的安全就难保证,说不定发号施令的人会存心害你呢。如果你一味表示软弱,畏怯,到头来,江山也会被人篡夺掉呢。你再三考虑吧。”

  侍从武官应诺着率部下动身起程。宰相丹东命令仆人携带帐篷,随侍从武官先行,嘱咐他们在距巴格达一天路程的地方张搭起来,接待臧吾·马康。

  “你继承王位,做巴格达国王,让你哥哥继续做他的大马士革国王不就行了吗?这没有什么难对待他的地方呀。你应该坚强些,勇敢些,好生准备吧!”

  “对的,非这样做不可。”宰相丹东遵循国王的指示,下令军中,放假十天,让部队驻扎下来,原地休息,同时吩咐婢仆们,在三天的限期内不许进入国王帐内。

  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被擒

  左图·黛娃仙布置好圈套,以探听敌情为名,离开叔尔康和臧吾·马康,一直去到罗马军中,跟他们联系,说明她要带穆斯林国王去罗马军中的计谋。他们听了消息,非常高兴,说道:“我们军中最英勇善战的大将被敌人杀害了,非杀死他们的国王,不足以平我们心头之恨。等你带穆斯林国王来时,我们擒住他,把他送给国王艾辅律敦发落好了。”

  左图·黛娃仙跟罗马将领讲明她的计谋,彼此协商、布置妥帖,然后鬼鬼祟祟地回到穆斯林军中,满有把握地许下诺言,说她能顺利地带臧吾·马康和丹东出走。她的言行博得他俩的感谢和钦佩。继而她对臧吾·马康说:“你和宰相丹东一起,跟随着我,以便带你二人上君士坦丁去。”于是她在前面领路,带他俩走出山谷,经过最窄的出口,再从罗马部队的封锁线穿过,敌人却视若无睹,秋毫不犯他们。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眼看此景,心中感觉奇怪。宰相丹东喟然叹道:“真的,这是老人家的神通哪!毫无疑问,他一定是修炼到家的一位神仙呀!”

  激烈的战争继续打下去,直到天黑,两军各自收兵回营。叔尔康率领残余部下,退到山谷的山洞里,清点人马,他这才明白,此次战役虽然占了上风,可是自己的损失也很严重。自古道:杀人三千,自损八百。他们虽然杀死几千敌人,自己也伤亡了三十五名战士,总计部下仅剩二十五人了。叔尔康眼看目前处境,人单势孤,凶多吉少,不禁悲伤起来,勉强跟部下商讨善后,问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正当他俩赞不绝口,感到十分惊奇诧异的时候,情况突然改变了,敌人群起袭击包围了他们,终于逮住他俩,问道:“说实话!你们还有同路的人吗?让我们逮住他吧。”

  左图·黛娃仙不管他俩的死活,从容离开他俩,飘然而去。他俩被敌人铐上枷锁管押起来,失去自由,不禁悲从衷来,叹道:“在山谷中没有受的灾难,现在落到我们头上了。不认真遵循老人家的指示,必然会遭更多的磨难,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熟虑的。”

  叔尔康打发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跟随左图·黛娃仙离开敌人的包围,前往君士坦丁去搬救兵之后,带着剩余的部队守在山谷中,过了一夜。次日黎明醒来,作过晨祷,便整顿队伍,准备跟罗马人拚命。他鼓励战士,许下诺言,说将来要论功奖赏他们。继而他率领部下,一直迎向敌人,预备交锋。可是敌人不待他们上阵,便高声呼喊起来,说道:“穆斯林们!告诉你们吧:你们的国王和替你们出主意的宰相,都叫我们给擒住了。你们再不放弃抵抗念头,我们就全部消灭你们。假若你们缴械投诚,我们便带你们去见我们国王,共同订下和约,从此互不侵犯。如果你们同意,这算是你们的造化,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最后的忠告,我们算是优待你们了。”

  叔尔康听了敌人的警告,证明他弟弟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被擒,大吃一惊,气得眼泪直流,相信非死不可了,一下子自馁起来,自言自语地叹道:“你看!他俩怎么会落在敌人手中呢?莫非他俩对那位圣洁者不礼貌吗?违反他的意愿吗?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之后,他心一横,不顾一切,抱定不怕死、不逃避的决心,率领部下,身先士卒地冲向敌人,跟他们混战起来,一股劲杀死无数敌人,刀槍剑戟染满了血迹。他越战越起劲,充分表现出英武气概,杀得敌人死的'死,逃的逃,真正到了尸横遍地、血流成渠的境地。

  “除了你们二人,我们谁都看不见。”

  “现在我们处在人单势孤,粮食缺乏的劣势,如果再同敌人正面对垒,那是凶多吉少,会死得一人也不剩的。处境既然如此,战术必须改变。明天,我们最好是拔出宝剑,举起槍杆,坚守阵地,作防御战,大家群策群力,一条心地把守洞门,敌人若来进犯,就迎头还击。我们这样坚持下去,也许那位圣洁者摆脱敌人的视线,已经赶到君士坦丁,很快搬来一万援兵,我们就得救了。”

  “毫无疑义,这个办法是正确可行的。”部下同意叔尔康的办法。

  “我认为敌人都是些瞎子。”臧吾·马康说,“若不然,怎么我们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们呢?”

  “完了,这是天意啊!”臧吾·马康感到悲观失望。

  “大势已去,我们听天由命吧。”部下同声回答。

  “在我们面前这个男人,莫非你们没看见吗?”宰相丹东反问一句。

  第二天,叔尔康的部下遵循既定计划,举起武器,严守阵地,抵抗敌人,坚持到底。

  左图·黛娃仙赶到臧吾·马康军中

  叔尔康、臧吾·马康率领部队,兼程向君士坦丁进军,快到目的地时,发现前方烟尘遮黑了大地。叔尔康眼看这种恐怖情景,大吃一惊,喟然叹道:“天空中弥漫着烟尘,这是大战的迹象。穆斯林部队孤军作战,人单势薄,我怕敌人会打败他们。”于是他率领人马,向烟尘集聚的地方奔去,以便弄清真实情形。正当紧张、慌乱的时候,被他们指为神仙的左图·黛娃仙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慌慌张张地前来呼吁求救,说道:“最善良的民族哟!黑暗中的明灯哟!穆斯林原是安然住在帐篷中的,可是敌人突然来袭击,给他们带来莫大灾难,伤亡过重,你们赶快开部队去支援,把他们从穷凶极恶的异教徒手中救出来吧!”

  叔尔康骤然听了她的呼吁、求救,一怔,心脏怦怦地跳得几乎飞腾起来。他迷惘着跳下马来,走到左图·黛娃仙面前,跪下去吻她的手、脚,臧吾·马康和其他将领也同样吻她的手、脚,表示尊敬、爱戴,只是宰相丹东例外。他不肯下马,冷静地说道:“我是不信任这个信士的,因为凡是抬着宗教招牌夸夸其谈、沽名钓誉的人,没有不为非作歹的。这号人是安拉所不容许的,你们别理睬他,大家还是继续进军,赶快跟穆斯林队伍联系起来的好。我追随先君努尔曼转战多年,这里也是我们足迹走过的地区,大家前进吧,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你别这样瞎猜想,信口雌黄,这是很不对的。”叔尔康制止宰相丹东,“难道你没见这位信士的'行为吗?他不避刀剑,勇往直前,始终大声疾呼,竭力鼓励我们努力杀敌。假若安拉不另眼看待他,那么在长期经受折磨之后,就不会让他跋涉这么遥远的路程了。”

  叔尔康越发信任左图·黛娃仙,格外尊敬、照顾她,特意给她预备一匹努摆出产的骡子,说道:“老人家,你走累了,请骑这匹骡子代步吧。”她却断然拒绝,始终不肯骑,企图利用吃苦耐劳,勤恳奋发的行动,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他们不明白这个伪装的圣洁信士,一直用斋戒、礼拜作幌子,长期欺骗,蒙混他们。她的行径,恰如诗人的描绘:

  为追求某种目的,他既斋戒又做礼拜。

  一旦希望、理想实现,他不但不斋戒,同时也不做礼拜。

  左图·黛娃仙寄书给穆斯林将士

  卑鄙龌龊的左图·黛娃仙,处心积虑,终日搜索枯肠,埋头从事阴谋诡计的安排,经过深思熟虑才拿出笔墨纸张,动手写道:

  左图·黛娃仙致书穆斯林将士:

  穆斯林部队围攻君士坦丁城有三天了,始终不见敌人出来应战,将士都感到惊奇、苦闷。到了笫四天,忽然发觉城楼上出现一个人影,仓卒向他们射出一箭。他们把落在军中的箭送到国王帐中。臧吾·马康吩咐宰相丹东把绑在箭上的信取下来,打开过目,知道来信的内容,恍然明白个中情节,气得眼泪直流。臧吾·马康对左图·黛娃仙的阴谋狡猾行径,感到惶恐不安。他想着叔尔康的惨死,伤心哭泣,愤不欲生。他怨天尤人地叹道:“那个老贼婆,她怎么左一次右一次地跟我们捣鬼、作乱呢?事情既然如此,我要把她提来,拿她的头发绑住她,然后把她吊死在君士坦丁城下才解恨呢。不达到这个目的,无论如何我是不撤兵的。”他说罢,痛哭流涕。

  所以陛下不必悲哀哭泣,必须振奋起来,集中精力,统率三军,努力杀敌,以期获得最后胜利。”

  左图·黛娃仙写了致穆斯林将士的信,摺封起来,走进祭室,静坐了三天,继续追悼、超度国王哈尔都补。到了第四天,她唤来大主教,把信交给他,吩咐把信绑在箭上,射往穆斯林军中。她吩咐毕,独自走进教堂,替国王哈尔都补祈祷,超度他的灵魂。她想念儿子,忍不住悲从衷来,痛哭流涕,喟然叹道:“他死了,这可让谁来继承王位呢?为了报仇雪恨,我得把臧吾·马康和他的将相们杀绝斩尽。”

  宰相丹东眼看臧吾·马康伤感过度,面容憔悴,身体越来越弱,因而劝慰他:“那个老贼婆,我向来不信任她。不过这一切都是生前注定了的,懊悔也不济事。至于令兄的遭遇,这也是气数使然,非人力可以挽救,悲痛没有好处,陛下应该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诗人吟得好:

  不该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因某种因素而出现。

  应该发生的事情,它自然会出现。

  那应当发生的事情呵,它将应时而出现。

  只是那帮愚蠢兄弟,他们经常受到蒙蔽。

  宰相丹东和将领们听了臧吾·马康去国怀乡的由衷之言,深为感动,一个个黯然落泪。他们思乡心切,希望迅速取得胜利,早日结束战争,因而鼓励士卒努力攻城,许可城破之日,将城中的财物分给他们。这样一来,将士们再接再厉,踊跃围攻敌人。这时候,从巴格达派来的.使臣,带来诺子赫图·宰曼寄给臧蔷·马康的书信,说他的夫人生了一个男孩,她代取名为孔马康。说王子的相貌出众,定是国家栋梁。说她号召学者和传教士替将士祷告,祈求胜利。说宫里的人都平安无恙,尤其他的朋友澡堂火夫很快活,婢仆照顾周全,让他过舒适享福生活,只是直到现在,火夫还不知道他的行踪。最后祝他万寿无疆。

  告诉你们吧:先前我曾旅居贵国,赢得你们无上的欢迎爱戴,因而在宫中毒死你们的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继而在贵我两国发生战争期间,你们的无数将士都死在我手里。最近被我杀死的,是叔尔康和他的侍从。将来时机成熟,国王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也非死在我手里不可。现在我要向你们介绍我自己:我就是扮成清高笃信、道行超凡的那位圣贤君子。我的计策谋略,曾在你们军中通行无阻,完成了预期的任务。今后你们如果希望平安无事,就该迅速撤退人马,自找出路。假若你们把生命不当一回事,可以坐下来等待死期。最后我向你们宣布:尽管你们把株守的时期延长到无限度,也休想得到半点收获。

  “爱卿,由于先父和家兄先后被害,死于非命,这种切肤之痛,使我郁结于衷,伤心难忘。兼之我们别乡离井,长征远行,久居异域,与吾国和吾民,音讯隔绝,遥望云天,倍增忧民怀乡心情。”

  臧吾·马康读了诺子赫图·宰曼寄来的信,喜极而悲,喟然叹道:“如今我生了儿子,取名孔马康,从此我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

  宰相丹东讲故事替臧吾·马康消愁解闷

  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在一起讨论战略战术,连续谈了几昼夜,可是他依然念念不忘叔尔康,终日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之后,他对宰相丹东说:“我很想听一听古代帝王们的言行掌故,借此消愁解闷。也许安拉会因此消除我心头之恨,从而我就不悲伤哭泣了。”

  “如果陛下的忧愁、苦恼须听讲故事才能消除,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因为先王在位之时,我是负责讲故事和朗诵诗歌的。今夜里,我讲个故事替你消愁解闷吧。”

  臧吾·马康听了宰相丹东的.诺言,满心欢喜,念念不忘,一心盼望黑夜赶快降临,好听宰相丹东讲古代帝王的故事。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便吩咐点燃灯烛,烧起香炉,并预备食物。一切备办齐全,这才邀请宰相丹东,并召集大将白赫拉睦、鲁斯图、图尔科叔和侍从武官前来听讲故事。人们都到齐了,臧吾·马康回头看宰相丹东一眼说:“爱卿,天黑了,望你履行诺言,给我们讲故事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丹东回答着,开始讲苏里曼沙的故事。

  太子塔智·木鲁可

  国王苏里曼沙娶了国王宰赫鲁沙的女儿,结为美满恩爱夫妻。光阴荏苒,不知不觉也就过了一年。皇后妊娠期满,生下一个满脸福相的太子。稳婆小心翼翼地接生,剪了脐带,包裹起来,点了眼药,然后派人去向国王报喜。国王苏里曼沙听了喜报,十分欢喜,重赏报喜的人。他喜不自胜,直奔后宫去看太子,把他抱在怀里,亲切地吻他的额角,面对他那非凡的俊秀模样,感到无限欢喜、快慰,给他取名塔智·木鲁可,并派专人好生哺乳、养育。

  时间一天天、一年年流水般不断逝去,不知不觉间,太子塔智·木鲁可已年满七岁。国王苏里曼沙聘请学者名流,教太子读书写字,学习礼节、知识。太子塔智·木鲁可,在名师的教育指导下,循规蹈矩,勤勤恳恳地攻读了几年,很快就学完必修的课程,成为知书识礼的文人。国王苏里曼沙爱子心切,进而聘请法学大师和武士,教太子塔智·木鲁可法学和骑射、武艺的知识和本领。太子塔智·木鲁可,听教听说,埋头勤学苦练,到年满十四岁时,身体发育茁壮,而且兼通文武,因而初露头角,即经常出入社交场所,待人接物,和蔼可亲,博得人们的夸奖、钦佩。

  青年迫于权势,不得已,只好从股下拿出那块绸布,唉声叹气,哭哭啼啼地埋怨自己命苦。太子产生恻隐之心,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看你的精神面貌不太正常。你一见这块绸布,就悲哀哭泣。这是什么缘故?都告诉我吧。”

  青年听了太子提到绸布,长叹一声,说道:“我的主人啊!我和这块绸布,其中有一段离奇、曲折的经历呢。”他说着,展开那块绸布。

  随从遵命,果然去到商人们打尖的地方,对他们说:“告诉我吧!你们是做什么的?”

  第二天,有一伙外地商人,携带货物和奴仆从那里路过,就有水草的地方打尖。太子塔智·木鲁可眼见商人,便吩咐一个随从:“你去打听一下那伙人的情况!问他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差人听了商人们的谈话,明白个中底细,迅速回到太子面前,把听到送礼的事,从头叙述一遍,太子听了说:“如果他们要送我礼物,叫他们到这儿来吧,我暂时还不回城呢,让他们在这儿和我见面吧。”他说罢,骑马带领随从,走向商人们打尖的地方,和他们见面言欢。

  太子塔智·木鲁可爱打猎,一有机会便带领人马,入山狩猎,从来不知疲倦。国王苏里曼沙关心太子,怕在深山野兽中发生意外,劝他抛弃打猎嗜好,别再冒险。可他不听劝告,仍然经常出去打猎。有一天他吩咐仆从准备十天的粮草,要上山打猎,大干一场。

  太子塔智·木鲁可年满十八岁时,身体越来越健壮,红光满面,腮上有颗龙涎香似的黑痣,显得格外英俊,俨然是个风流才子。他交游日广,结识许多知心朋友。凡是跟他结交往来的人,谁都希望将来老王百年归天之后,让太子继承王位,他们便可做他的文臣武将。

  太子塔智·木鲁可吩咐仆从,把猎物收集起来,亲自挑选其中最好的一部分,作为献给父王的礼物,其余的分别送给朝中文臣武将,并派人护送猎物,先行回城。他自己率领人马,在猎区内宿营过夜。

  太子仔细一看,见绸布上绣着相对站在一起的两只羚羊。其中一只是金线绣的,另一只是银线绣的。羚羊脖子上戴着红金项圈和三块橄榄石。他望着绣工的精巧美观,十分羡慕、钦佩,喟然叹道,“赞美伟大的安拉!是他教人学会知识本领哪。”他急于要知道青年的身世和遭遇,说道:“小伙子!你跟绸布到底发生过什么离奇曲折的关系?全都告诉我吧!”

  商人们站起来迎接太子,赞美他,祝福他,替他祈福求寿。太子走进人们临时为他张搭的红缎子绣花、镶珠宝的帐篷里,坐在铺着绸垫、椅背上嵌着翡翠的交椅上召见商人们,叫他们把货物拿给他看。他从货物中选择了适于他使用的一部分,出重金买下,便和他们告别。当他跨马要动身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商人队伍中有个特别漂亮的青年,衣冠整洁,举止活泼伶俐,具有如花似月的容貌。可他经受不起风霜,离愁之苦,形容憔悴,脸色苍白,显得疲劳不堪,垂头丧气地唉声叹息着,眼眶里噙满晶莹的泪水。他边伤心哭泣,边凄然吟道:

  别来久矣!

  忧愁、恐惧的心情却一直没有个止境。

  朋友!

  我告诉:

  我的眼泪夺眶奔流不停。

  分别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心儿抛弃。

  到如今,一个人孤单、寂寞,苟延性命,胸中既没有心灵,也不存在任何希冀。

  朋友!

  劳驾陪我稍停一会,让我跟那个人儿作最后话别,因为她的谈吐足以治疗各种疾病。

  他吟罢,伤心哭泣一会,倒在地上,昏迷不省人事。太子眼看这种情景,感到惊奇、诧异,便挨到青年身边,好生注视他的动静。一会儿,青年苏醒过来,见太子站在他面前,便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太子脚下,吻了地面。太子问道,“怎么不把你的货物拿给我看?”

  仆从遵循命令,果然备办了够用十天的粮草。一切准备妥帖之后,太子率领人马,出去打猎,连续跋涉了四天路程,找到一处树林茂盛、水草丰富、野兽栖息出入的地方。这里具备了最好的狩猎条件,他便对仆从们说:“在这儿张上猎网吧,把范围扩大些,我们的力量可以集中在一方面。”

  仆从遵循命令,就地张起罗网,猎圈的范围圈得相当广阔。这样一来,许多羚羊和不同种类的野兽,被圈在猎圈里,吓得惊叫、逃窜起来。太子跨马率领仆从,配合猎犬和猎鹰,张弓搭箭,从后面追赶、猎捕,他们一鼓作气地不断追捕、围抄,直赶到最终点。结果,除少数的野兽漏网逃窜外,其他极大多数都被捕获。

  仆人遵循命令,强迫着一哄把青年的货物搬来,摆在太子面前。青年盯着货物,边叹息、哭泣,边打开货物,一件件顺序拿给太子过目。货物中有件价值千金的缎子金线绣花衣服。他刚打开,便有一块绸布从衣服中落到地上。青年慌里慌张地赶忙拾起,塞在股下藏起来,神色显得恍惚迷离。太子眼看他的'举止,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感到十分惊奇诧异,问道:“这块绸布是做什么用的?”

  “非拿给我过目不可。”太子说罢,吩咐他自己的仆人去取。

  “让我看一看。”

  “我的主人啊!这块绸布,对殿下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我的主人啊!当初我不肯拿货物给你看,就是为这块绸布的缘故,所以现在我不能让你看它。”

  “我的主人啊!因为我的货物中没有适于殿下使用的。”

  “我的主人哟!我的货物没有适合殿下使用的,请别再提这个了吧。”

  “我们是做生意买卖的,在这儿打尖休息一会。”商人们诚惶诚恐地回答使者。“这是因为一方面我们距离家乡还远,另一方面呢,是因为有国王苏里曼沙和太子塔智·木鲁可在朝,我们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因为我们知道,凡来到他境内的人,都是平安无事的。我们随身还带来一套最名贵的衣服,是预备献给太子塔智·木鲁可的。”

  “我一定要看。”太子一再纠缠,终于发脾气了。

  “你非拿给我看不可,同时必须把你的情况告诉我,我看你这么忧愁苦恼、悲哀哭泣,个中一定是有缘故的。如果你是受了冤枉、委屈,我会替你伸冤雪恨。如果你是负债,无法应付,我替你偿还好了。因为眼看你这副可怜相,我难过极了,象烈火烧心一样。”太子说罢,吩咐随从摆上两张椅子,让青年陪他一起坐下,说道:“拿出你的货物来,叫我看一看吧!”

  青年体会到太子对他的关怀,便振作起来,谈了下面的故事。

  孔马康和撒巴霍

  孔马康毅然离开巴格达,刚踏上征程,便感到前途茫茫,走投无路。他踟蹰、徘徊一阵子,然后继续向前,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漫长的旅途上跋涉了三天,却始终没碰到一个行人。他思乡念亲心切,虽然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沿途他采野果充饥,喝积水解渴,赶到正午热不可耐的时候,便在树荫下乘凉、小睡一会。他继续向前走,走了一程又一程,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第四天,终于到了一处野草丛生、树木茂盛的所在。这个地区,不但花香鸟语、景致清幽,而且雨水调匀,气候宜人,仿佛是人间乐园。他触景生情,一时联想起故乡巴格达,抑制不住去国怀乡的激情,凄然吟道:

  我怀着重返故国的念头权且流亡、出走,但不知我还乡的心愿几时才能实现?

  在他乡漂流,遨游本不是最终目的,只为回避强加在我头上的风险我才被迫逃之大吉。

  他吟罢,不禁悲从衷来。继而他揩干眼泪,吃些野生果实充饥,然后盥洗,开始祷告。祷告毕,他坐下来休息,直到日落,才席地而卧。他打着呼噜酣睡到半夜醒来,忽然听到一股清脆的吟诵声:

  生活本来没有什么意义,除非意中人喜笑颜开的脸面在眼前出现。

  钟情者的形影随时随地反映在我眼帘,使我感到舍身比获取她的垂青更容易。

  同情人幽会、相互倾诉衷情,此中乐趣比密友聚饮的快慰更胜一筹。

  何况在鸟语花香、百花怒放的春季谈情,当中的乐趣尤其无穷无尽。

  这时节恋爱者彼此的眼中别有天地,仿佛置身于百花争妍、清泉潺流的乐园里。

  订约之后,孔马康替撒巴霍松绑,恢复他的自由。撒巴霍站起来,要吻孔马康的手,表示心悦诚服。孔马康非常虚心,断然拒绝。撒巴霍打开行囊,掏出三个面饼,摆在孔马康面前。于是二人坐在河堤上,边吃边谈天。吃毕,二人在河里小净,然后祈祷。祈祷毕,二人同病相怜,坐在一起叙述各自的身世和遭遇。最后孔马康问道:“今后你打算上哪儿去?”

  正当他懊悔不及的时候,孔马康趁他措手不及,紧握着他的腰肢,猛烈地拽过来推过去,弄得他感到肝肠都碎了似的,痛不可支,才哀求道:“好兄弟!请快放手吧。”孔马康不但不放手,反而把他举起来,一直走向河边。他不知道孔马康的用意,忙问道:“请问你这位英雄豪杰:你打算带我上哪儿去?”

  撒巴霍狞笑着说:“好奇怪啊!你年纪虽小,口气可是很大。你刚才说的这几句言语,俨然是英雄豪杰的口气。我来问你:什么才叫讲理?”

  撒巴霍狂笑一声,说道:“你噜囌成性,呶呶不休,这说明你的生命长不了啦!”于是扔下宝剑,卷起衣服下摆,迈步挨到孔马康身边,跟他抓在一起,一会儿拽过来,一会搡过去。角力刚开始,便感到他的力量比孔马康的小得多,象一个银币同一块铁板那样,差距太悬殊,真有天壤之别。在他眼里,对方稳固的两条腿屹立不移,象两幢坚固的阁楼,也象两架巍峨的`山岳,又象钉在地里纹丝不动的两根桩头,便骇然自知无能为力,懊悔不该跟对方角力,暗自说:“只怨我不一剑结果他的性命,才惹出这下不了台的麻烦事呢!”

  撒巴霍听了孔马康透露他自己的真情、底细,一声欢叫起来,说道:“我已经达到目的,这该多么幸运!我碰到你这个宝贝,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尽管你衣著褴褛,终于还是一个王子皇孙呢;王室不会任你漂泊遨游,必然要跟踪追寻,一旦发现你落在别人手里,必然要出重资替你赎身。好小子!你快反剪起双手,让我绑住你的胳膊,把你作为珍贵、稀罕的俘虏吧。”

  撒巴霍听了孔马康的劝告,勃然大怒,说道:“你这个该死的贱狗!胆敢和我抗礼?我命你快把手臂反剪过来让我绑起!否则我就揍你。”

  撒巴霍一声惊叫、哭泣起来,苦苦哀求、告饶,说道:“你是当代的勇士,千万求你饶恕,别这样处置我吧。从今以后,我愿意做你的一个忠实奴隶。”他说罢,痛哭流涕,凄然吟道:

  我初次离开家乡、亲戚,一旦形成生离死别的局面。

  “难道我会葬身异域?”

  这是我希望知道的一件事情。

  今日我身死气绝,家属茫然不知我被杀在什么地区。

  我在流亡期间牺牲性命,从此不能再和情人幽会、谈心。

  孔马康果然耐心等到天亮,抬头一看,见一个乡下小伙子,仗着一柄生锈的破剑,衣服褴褛,形容忧郁憔悴,一望而知是个失意的人。孔马康趋前问候他。乡下人随便回问一声,认为孔马康年幼无知,是个穷小子,因而显出傲慢神色,说道:“小伙子!你是何族人氏?属于哪个宗室嫡系?有着什么样的境遇?你敢深夜旅行,倒还有点英雄豪杰气息。听你昨夜里谈话的口气,跟一帮勇士具备的口气毫无差别。现在你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不过你还年幼,我可怜你,把你当朋友看待,让你做我的侍从。你要好生听指示,不许违拗命令。”

  孔马康听他苦苦哀求,发生恻隐之心,慨然放弃报复念头,松手恢复他的自由。可他的脚刚落地,便奔过去,拿起宝剑和盾牌,紧握在手里,准备进攻、袭击。孔马康明白他的心情,爽然说道:“见你拿起盾牌和宝剑,我就明白你心中的底细。原来你以为角力不是我的对手,倒不如跨上战马,擎起武器,和我对垒,一定可以一剑结果我的性命。你既存此信念,我给你选择比武的自由,以便消除你心中的傲慢、鄙夷情绪。我只要你手中那个盾牌当武器,便可和你周旋,任你持剑袭击,以便这场比武达到不是你死我活,便是我死你活的结局。我的这个建议,你看行是不行?”

  孔马康听了第二次从附近传来的吟诵,知道吟诵者的境遇和他自己大同小异,也是个不得志的失恋者,因而暗自想道,“也许我能同此人结交、认识,彼此同病相怜,在一起谈心,借此获得慰藉。”他打定主意,随即抬高嗓子,向对方说道:“喂,黑夜里赶路的人哟!请到这儿来,同我谈谈你的遭遇吧,也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会使你平安脱险呢。”

  孔马康听了深夜里传来的吟诵,一时引起情愁,忍不住伤心哭泣,热泪河水般流满腮颊。他满腔激情,胸中象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一骨碌爬起来,想看一看是谁吟诵,可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他惴惴不安,离开睡觉的地方,越过洼谷,跨上河堤。这时他听到有人长叹一声,接着吟道:

  如果你曾小心翼翼地为爱情严格保守秘密,分手离散日便可放声痛哭挥泪。

  我和情人之间订过婚约誓语,天长地久永不变节。

  我忠于誓语,整个希望寄托于爱情,因此我怡然陶醉在爱的和风里,并借它排除胸中的情愁。

  赛阿督呀!

  我向你打听一个消息:

  “从分手之后,那位戴脚镯的人儿是否把我提念?

  今后能否有那么一夜让我和她碰头聚首,亲切交谈别后相思离愁?”

  她回道:

  “在情场里,你曾惹得我们一个个神魂颠倒,坐卧不宁。”

  我说道:

  私愿安拉保佑你!

  多少追求者何常不为你魂销魄散,甘心牺牲自己?”

  离别后我没尝到睡眠的滋味,否则安拉一定要咒瞎我这双眼睛。

  受了重创的心灵哟!

  除非破镜重圆,任何药剂都不能治疗你的创痕。

  孔马康听了撒巴霍的吟诵、哭泣,觉得他的境遇可怜,因而慨然跟他和好,说道:“你要活命,必须向我作如下的具结:从今天起,你得老老实实地和我在一起,做我的一个忠实朋友。如果你真愿意遵守这个约言,我便饶你的命。”

  孔马康听了撒巴霍坦白的谈话,坦然说道,“我的境遇和你的差不离,不过我的症候比你的更危急。因为我曾和伯父的女儿订亲,可她是一位公主,因此象你叔父提出的那种聘礼,满足不了她家族的愿望,他们根本看不上眼。”

  孔马康听了对方的答白,心里想:“此人的情形,跟我相差不离。我在此地跋涉、逗留了好多天,同样没碰到一个人影,也没听见人类的声息。现在我暂且不跟他理论,待天亮再说吧。”于是他缄默不语。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对话者呀!假若你是鬼神,请你平安归去;如果你是人类,请等到天明,我再和你见面。”

  孔马康听了对方措辞好听而充满蔑视口吻的谈话,知道对方看不起他,便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这位出色的阿拉伯长辈!先暂别提我的年纪和留我为侍从这桩事情,我可是愿意听一听你在荒郊、原野夜行的原因,以及你叹息、哀吟的理由。你直言不讳,让我做你的侍从。你到底是谁?干吗刚见面你便出此大言?”

  孔马康右手拿着盾牌,从容周旋。他没有别的武器,无法进攻,只可招架。在这样情况下,撒巴霍气盛胆壮,越攻越起劲,趁机高高举起宝剑,猛力劈下去,存心一剑结果孔马康的性命。他边劈边大声叫道:“这是决定性的一个回合,管叫你剑起头落!”然而事实出他意料之外,孔马康灵活地闪身一躲,他的宝剑便落在空处。

  孔马康不慌不忙,从容招架,坚持周旋、对垒,直待对方精疲力竭,露出气馁、绝望的神情,才幡然改变战术,舍弃招架之功,趁撒巴霍措手不及,伸手一把抓住他,即时把他摔倒,拿腰带绑住他的胳膊,然后拖着他的脚只顾朝前走。撒巴霍惊惶失措,忙问道:“请问你这位英雄豪杰,你打算把我置于何地?”

  他说罢,侧耳细听。只听对方应道:“听了吟诵而唤我的人呀!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是人类还是魑魅?在气绝身死之前,你赶快对我说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因为我在这荒郊、原野跋涉了二十天,却一直没看见一个人影,也不曾听见人们谈话的声音。”

  “那你快去吧!”孔马康送别撒巴霍。

  “沙漠地区的英雄豪杰呀,你千万不可下此毒手!指你那善良公主的生命起誓,求你饶恕我,赏我一条生路。”

  “有意上你的家乡巴格达去。我打算一直呆在那里,等待安拉恩顾,赏我一条出路。”

  “我要把你抛到河里,让你顺流淌进底格里斯河去,并经耶稣河、幼发拉底河一直流入叙利亚境内,以便你的家族发现你的尸体,让他们知道你的为人和你对爱情的忠诚。”

  “我的窘况原是沧桑世变的结局,你不必为此吃惊。你想知道此中原委,呶!我可以告诉你;孔马康是我的姓名,原属巴格达、呼罗珊国王努尔曼和国王臧吾·马康的后裔。只因先父过世后,萨桑摄政掌权,暗中篡夺王位。我不堪其虐待、白眼,迫于无奈,才悄然流亡、逃走,不让老百姓知道我的踪迹。我奔波、跋涉了四天,除你之外,始终没碰到一个人影。其实我和你所抱的都是一个目的。”

  “我有言在先,要把你抛在河里,让河水送你回老家去,以便你的亲友知道你的结局,使你和他们都死了念头,彼此间不再有什么挂念,并早日解决你堂妹的婚姻问题,免得耽误人家的前程。”

  “我怎么能把手臂伸给你?”孔马康启齿微笑着提出抗议,“莫非你不讲理?你不跟我较量一下膂力,也不了解一下我到底是骑士还是胆小鬼,便大言不惭地妄想把我这样一个青年人当俘虏攫为己有,难道你不怕阿拉伯人责备你这种鲁莽言行?”

  “小伙子!你听我告诉你此中原委吧:我叫撒巴霍·本·勒谟和,原是在叙利亚出生长大的。我有一个叔伯妹妹,名叫奈芝美,生得窈窕美丽,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她父亲曾向我父亲许下诺言,决心让她和我匹配成恩爱夫妻。我和她相亲相爱,彼此都很钟情。我父过世后,我寄居在叔父家,靠他生活。似水流年。不知不觉间,我和奈芝美逐渐长大,达到结婚年龄,叔父却翻然违背诺言,禁止奈芝美和我见面,在我和她之间挖下一条鸿沟。只因他嫌我贫贱,所以才存心要解除婚约。幸亏族长和亲戚主张公道,提出评议,一再斡旋、解劝,他自知理屈,觉得惭愧,才勉强答应我和奈芝美成亲。但在聘礼方面刁难我,责令我以五十匹骏马,五十头母驼,满载大麦、小麦的骆驼各五十头,奴、婢各十名,作为取亲的聘礼。他的条件过于苛严,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迫不得已,我才流亡、出走。我跋涉了二十天,除你之外,一直没碰到一个人影。我的最终目的,是打算上巴格达去,等那里的生意人出外经营,便趁火打劫,存心杀人越货,抢他一笔财富、牲口,拿去当聘礼,以便实现娶亲目的。你究竟属于人类中的哪个类型,可否直言相告?”

  “如果你要把我攫为俘虏,当作你的奴隶,那请你放下武器,脱掉衣服,来和我角力,看角力的结果,究竟谁胜谁负?照理说,胜者有权利把对方掳为奴隶,负者也才心悦诚服哩。”

  “好的,我一定遵守这个约言。”撒巴霍愿意结约,表示决心履行诺言。

  “喏!盾牌在这里,你拿去吧。”撒巴霍把盾牌一扔,拔出宝剑,猛向孔马康袭击。

  “告诉你这位阿拉伯兄弟:你别轻举妄为!因为我既穷且贫,一个子儿不名,我的家族既不把我放在心头,也不会花钱替我赎身。劝你赶快放弃这种不良念头,索性和我结为朋友,约着离开伊拉克,去大地上周游、经营,也许我们会获得一笔聘礼,然后轻而易举地实现结婚的最终目的。”

  “你也许是个白痴,或者过于痴情,因而丧失理性,所以变成了疯癫。因为你身上没有丝毫帝王贵族气味,充其量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贫民老百姓,怎见得你伯父的闺女会是公主呢呢?”

  孔马康一个人留在原野,自言自语地叹道:“灵魂哟!凭这副褴褛、穷酸的可怜相,我能厚颜无耻地回家乡去吗?指安拉起誓,在两袖清风、一文不名的窘况下,我是不作归计的。若是安拉意愿,我总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哩。”他边自叹自解,边在河里盥洗,然后伏在地上,虔心虔意地膜拜安拉,喃喃地祈祷,“我主!您是慈祥、万能的,雨露是您降下来的,顽石上的蛆虫是您给它们生机的。求您赏我一条生路吧。”

  孔马康和安松

  孔马康流亡在原野,孤单寂寞,走投无路。正当他东张西望,徘徊歧途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骑士,骑着战马,从远方奔来。霎时间,那骑士来到他面前。他仔细一看,见骑士气息奄奄,浑身湿透,泪水夺眶淌流,而且有气无力,似乎马上就要断气,显然是身受重创,已濒于死亡境地。

  那骑士毫不犹豫地向孔马康呼吁、求救,说道:“求你这位阿拉伯人的领袖,趁我还没断气,快伸出援救之手,把我当为亲友,救救我的生命吧!因为我的境遇古怪离奇,世间是绝无仅有的;象我这样情形的人,你一生是不会碰到第二个的。你可怜我,先给我一口水喝吧!虽然受伤的人不宜喝水,尤其流血过多、濒于死亡的人,更不该喝水,但是我顾不得这许多了。倘若你能救活我的性命,那我给你的报酬可使你一变而为富人呢。万一不幸我丧了命,则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的阴功是永久磨灭不了的。”

  安松听了孔马康的叙述,非常同情他的境遇,说道:“你出身王子皇孙,地位高贵,名声显赫,愿你将来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伟大事业,一跃而为当今最出色的英雄豪杰。现在我疲弱不堪,无法支撑自己。倘若你能帮助我,陪我骑着千里马,把我送回家去,则你救亡扶危的义举,从现世的礼义来说,你是不失为道德高尚、品性优良的仁人君子呢;从来世的阴功来说,你的功德也是无量的。如不幸我中途丧命,那我用生命换来的这匹疯骓就归你所有。因为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做这匹千里马的主人呢。”

  孔马康见骑士胯下的战马,非常雄壮高大,四条腿象云石柱子,显然是为驰骋疆场、日行千里才生得这样粗壮、结实的。它的雄姿骏态,非言语可以形容其万一,令人越看越羡慕,真是百看不厌。孔马康一见那匹战马就愣住了。他惊羡不已,暗自叹赏:“真是好马一匹。这样的骏马是举世无双的。”于是他扶骑士下马,和蔼可亲地照拂他,让他坐下休息;待他慢慢镇静下来,才小声问道:“是谁如此对付你?”

  “让我把真实情况都告诉你吧,”骑士说,“我终身以盗窃名马为业。我叫安松,向来被人称为打家窃厩的响马大盗。我听人说,罗马国王艾辅律敦有一匹千里马,称为‘戛突尔①’绰号‘疯骓’。我为盗窃那匹千里马,不辞长途跋涉,老远地跑到君士坦丁去。我仔细窥探,耐心等机会动手盗窃。恰巧碰到一个老太婆骑着那匹千里马,带领十名仆从离开君士坦丁,要上巴格达去跟萨桑王结盟。那老太婆在罗马既有地位,又有权力。她的命令通行全国各地。她叫左图·黛娃仙。为要盗窃那匹千里马,我跟踪在她后面,想尽各种办法,只因她的仆从管理周密,防备严谨,所以没有把千里马偷到手。

  ①杀伐者。

  “等一等吧!”安松制止孔马康,随即闭上眼睛,张开两臂,喃喃地忏悔,说道:“安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接着凄然吟道:

  我周游各地,侵犯人类。

  我终日狂饮,消磨自己的生命。

  我违法乱纪,打家窃厩,潜浴在急流里,只为盗窃马匹。

  我的行道非凡、危险,我的罪孽巨大无边,戛突尔是我一生最大、最后的胜利品。

  当初以为得此日行千里的疯骓,平生的希望理想即告实现,可到头来我只算虚此一行。

  我终身以盗马为业,我的寿限早为命运所规定,最后只落得向流浪、无告的孤儿乞食、求援。

  “指安拉起誓,假若我有力背你,我一定会送你回家去。倘若寿命听我支配,我毫不吝啬,一定会把自己的寿岁分一半给你。我发这样的心愿,可不希望得到你的这匹疯骓。因为救难扶危,原是我的本性。一个人甘心替别人做一桩好事情,安拉会替他堵塞七十道灾害的门路呢。”孔马康说着站起来,预备扶安松上马,以便送他回家。

  “我跟踪追随老太婆,一直来到伊拉克境内,眼看她很快就到巴格达,因而心里着急,打算赶快动手盗窃。不想就在此时,旅途上烟尘开处,突然出现一群绿林,是一群五十多人的拦路抢窃商队的强盗。据说他们的头子叫卡赫尔大矢,英勇善战,勇如猛狮,一向称雄称霸,再勇猛的敌手都死在他刀下。左图·黛娃仙和仆从们在强盗的包围、袭击下,很快就被擒。那帮强盗带着俘虏和胜利品欣然归去。

  “我眼看快到手的千里马被强盗夺去,心里着急、难受,叹道:‘完了,我备尝艰苦,枉费精力,却达不到目的。’我不甘心,念念不忘,因而跟在他们后面,冷眼观看这桩事件的`结局。只见被俘的老太婆左图·黛娃仙悲哀哭泣,向匪头苦苦哀求,说道:‘你这位勇敢的英雄豪杰!戛突尔落到你手里,你已经达到目的,那么对我这个老婆子和这几个仆人,你还打算怎么处置呢?’她花言巧语,极尽欺骗能事地婉言哀告求饶,还赌咒发誓地许下心愿,说要送给强盗一批牛马牲畜。

  “我叫孔马康,是国王臧吾·马康的儿子,也是先帝努尔曼的孙子。不幸我还年幼无知,先父便与世长辞,因而我被命运带到孤苦伶仃的境地。怪只怪摄政王萨桑执掌政权,贪得无厌,独断独行,终于篡夺了我的王位。”接着他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匪头卡赫尔大矢中了老太婆的奸计,慨然释放她们,然后率领人马,从容归去。我仍不甘心,继续跟踪强盗,窥探他们的行径,以便俟机盗窃。最后来到这个地区,才算找到机会。于是我趁机跨上千里马,从褡连里掏出马鞭,然后快马加鞭,没命逃跑。可是我的行动被管马的发现,强盗们便急起直追,从几方面进行包围,还不停地放箭射击。幸亏我伏在马背上,被这匹快似流星、急如离弦之箭的千里马带着,从槍林箭雨中,冲出重围。我身中数伤,骑在马背上,整整奔波、跋涉了三昼夜。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我没睡觉,也没吃喝。现在精疲力竭,快要断气,活着也没趣了。幸亏中途碰到你,蒙你同情、可怜我,给我无限的慰藉。我看你虽然赤胸露背,衣不蔽体,愁容满面,但在你身上还留有享福的痕迹,不失为富贵人家的子弟。请问你姓甚名谁?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安松吟罢,张大嘴巴,呼出一口冷气,随即气绝身死。孔马康就地挖个坑,埋葬了他的尸体,然后来到戛戛突尔面前,牵着缰绳,边抚摩边吻它的嘴和脸,感到无限的欢喜快慰,欣然说道:“象这样日行千里的好马,举世无双,即使萨桑王的财产中也找不到这种宝贝。”

  孔马康回巴格达

  侍从武官萨桑借摄政的机会,独揽大权,篡夺王位,逼走孔马康。宰相丹东愤愤不平,对国家社稷的存亡深抱远忧。他激于义愤,不听萨桑王的命令,号召部队主张公道,群起反抗,发誓说:“只有孔马康才配做我们的国王。”他凭信仰和誓言号召、约束部队,于是率领人马溜到印度、柏尔柏尔和苏丹等地,认真操练。响应他的人日益增加,终于集聚了无数人马,象汹涌澎湃的波涛,从头望不到尾,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宰相丹东统率大军,预备打回巴格达,辅佐孔马康复国为王。他发誓说:“不达目的,誓不休兵。”

  宰相丹东率义师起义的消息传到巴格达,萨桑王听了如大梦初醒,骇然震惊,顿时淹在沉思的.海洋里。当此之时,举国上下,无论官宦庶民都抱着反抗心情,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萨桑王眼看大势如此,如坐针毡,越想越着急。他想挽回狂澜,便打开国库,拿大批金钱,分赏朝中文武官员,收买人心,希望他们替他找到孔马康,打算用恩赏利诱、笼络他,委他为统帅,率领国内兵马,利用他的武勇去扑灭反叛者点起来的火焰。

  萨桑王在宫中,坐卧不安,正感到苦恼迷惘的时候,忽然听到孔马康归来的消息,不禁喜出望外,即时吩咐官员和部队出城迎接。

  消息很快就被宫女和宦官传到孔马康之母的耳里。她听了儿子回来的喜信,欢喜若狂,赶忙跑出来和孔马康见面,亲热地吻他的额角。

  巴格达城中的老百姓,凡是听到孔马康回国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额手称庆,大家随着官绅和部队出城迎接,真是万人空巷,全城欢腾。

  孔马康别乡离井,流亡在异地,从商人口中听到萨桑王寻找他的消息,引起他思乡念头,因而不顾一切地骑着戛突尔,快马加鞭,兼程赶回巴格达。

  人们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同孔马康见面,前呼后拥地迎接他进城。到了王宫门前,人们都跪下去吻地面,表示对他竭诚爱戴尊敬。

  孔马康倒在母亲怀里,感到无限温暖、快慰。他跟母亲寒暄几句,然后彬彬有礼地说道:“娘,让我先去拜望萨桑王,然后再来侍奉你吧!因为我们但有一点幸福和享受,都是他一手赏赐的,”

  孔马康和萨桑见面

  孔马康回到宫中,朝臣们见他骑着雄壮的战马,气概轩昂,都惊奇羡慕,颇有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之感。有人慨叹说:“象他这样少年英俊有为的人,我们生平还没见过呢。”正当他们议论纷纷、赞叹不置的时候,孔马康已经来到殿前。他毕恭毕敬地祝福萨桑王,吻他的手,慨然把戛突尔作见面礼送给他。

  萨桑王起身迎接孔马康,说道:“我儿孔马康转回家园,我竭诚欢迎你。指安拉起誓,你走后,我一直忧愁、顾虑,似乎宇宙狭窄得不够容纳我的身体。赞美安拉,是他保全你的性命,使你平安回家来了。”

  萨桑王敷衍着同孔马康寒暄几句,随即把视线转到那匹叫戛突尔的千里马身上。他仔细一看,便明白它的来历。原来这匹叫戛突尔的战马,是几年前他和孔马康的父亲先王臧吾·马康并肩围攻君士坦丁时,曾经碰到的一匹驰骋疆场、如入无人之境的战马,而孔马康的伯父叔尔康,也便是那次战役牺牲了的。于是他对孔马康追述当时的情景,最后说:“令尊对这匹战马颇感兴趣,羡慕到极点。当时如果令尊有办法把它弄到手,他一定愿以一千匹战马的代价去收买它。现在宝物算是适得其主了。我收下你的这份贵重礼物,再转手把它送给你,因为你是骑士们的首领,这样的千里马,只有你才是最适于驾驭它的英雄人物。”继而他赏孔马康最华丽的衣服和一批骏马,让他住在宽阔的宫殿里,供给大量金钱和衣服什物,表示格外尊敬他,使他感到满足、快乐。萨桑王苦心孤诣地对孔马康如此笼络、抬举,是怕宰相丹东在外面闹大了事情,叫他担当不起。

  老宫女忠心耿耿,负着和解的使命,溜到古萃叶·斐康的闺房里,极其拉拢、撮合之能事,鼓着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地替孔马康向她讨好、求情,终于打动了她的心弦,获得她的允许,这才回头去见孔马康,告诉他:“古萃叶·斐康向你致意。她约定今晚半夜里来和你幽会。”

  当天清晨,古萃叶·斐康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回到闺房里。她的婢女发现了她跟孔马康幽会的秘密,其中有个爱管闲事的丫头便向萨桑王告密。萨桑王怀着暴躁心情,一口气奔到古萃叶·斐康房中,抽出宝剑,决心一剑结果她的性命。幸亏她母亲诺子赫图·宰曼发觉得早,赶忙跟踪追来阻拦劝止,说道:“指安拉起誓,你千万不可伤害她的性命,因为你这样莽撞下去,消息一旦传出去,你就会变成帝王中受人指责、唾骂的罪魁。再说孔马康并非坏人,而是帝王的后裔,道德高尚,品行端正,从来不做败坏名节的事情。他和古萃叶·斐康往来,也不过是从小在一起教育、抚养的缘故。你得忍耐些,不要性急。你要知道:如今整个宫室和巴格达城里都传遍了流言蜚语,都说宰相丹东在各地招兵买马,率领部队,前来复辟,一心一意要辅佐孔马康恢复王位呢。”

  孔马康见母亲拒绝他的请求,便转换话题,把他从安松口中听到的关于左图·黛娃仙进入伊拉克境内、要来巴格达跟萨桑王结盟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她。最后说:“那个叫左图·黛娃仙的坏老婆子,为人阴险毒辣,我伯父叔尔康和祖父努尔曼,都是先后牺牲在她手里的。这回我是非报仇雪耻不可了。”

  孔马康脱口而出的几句推托、解释的言语,居然消除了古萃叶·斐康满腔的怨气,使她感到心满意足。于是乎一对情人,久别重逢,顿时感到不可言说的欢欣快乐,在激情的冲击下,他二人热烈地拥抱,甜蜜地接吻,亲切地寒暄,互道别后相思离愁。他俩促膝谈心,卿卿我我,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完的甜言,道不尽的蜜语。无奈时间有限,不知不觉,也就到了东方发白的时候。古萃叶·斐康不得不起身告辞。孔马康依依不舍,哭哭涕涕地吟道:

  承蒙她不念旧恶前来看我,她的皓齿俨然是颈饰上齐整、均匀的珍珠。

  我搂着她的腰肢吻她一千回,彼此的腮角紧贴在一起欢度良夜。

  直到东方发白的时候,她才象离弦之箭惶然和我分别。

  孔马康听了古萃叶·斐康今晚要来见他的诺言,不禁喜从衷来。他怀着兴奋紧张的心情,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好容易他才等到日落天黑,并坚持到深夜,却始终不见古萃叶·斐康的影子。他疲惫不堪,经不起瞌睡袭击,终于倒身呼呼地睡着了。

  孔马康受了萨桑王的笼络,中了他的圈套,一时高兴,居然忘记过去的苦恼、屈辱。他满怀信心,回到家里,和母亲促膝谈心,问道:“娘!我走后,古萃叶·斐康的情形如何?她生活得称心如意吗?”

  孔马康从梦中惊醒,听了古萃叶·斐康的质问和揶揄诗,不禁羞愧得无地自容,形状非常狼狈,支吾着说道:“指安拉起誓,我心头上的人儿呀!让我告诉你吧:我趁此机会,稍微偷闲合一合眼皮,只望在梦中能见你的形影偶然出现在我眼前。”

  孔马康一心恋念着古萃叶·斐康,想方设法地要和她见面谈心。于是他跟宫里一个经历丰富、计谋多、手腕高明的'名叫撒尔多奈的老宫女联系,走她的门路,向她诉苦,把他自己的处境和热爱古萃叶·斐康的心情,一古脑儿说给她听,求她去见古萃叶·斐康,希望她从中斡旋、求情。老宫女慨然答应他的要求,说道:“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半夜时候,古萃叶·斐康收拾打扮起来,穿一身黑绸衣裙,赶来践约。黑夜里,她蹑手蹑脚、摸索着走进孔马康的寝室,见他酣睡不醒,心里很不高兴,尖声唤醒他,埋怨道:“约定相会的时间,你却睡梦沉沉,不以事为事。显然你是不把我放在心上的,可是你口口声声说锺情于我。我来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是何居心?”她说罢,讥诮地吟道:

  假若你真心诚意地忠于爱情,就不该随便倒下去酣睡不醒。

  你自命投身情场、谈情说爱,决心在恋爱过程中艰苦奋斗。

  我且告诉你这位表兄弟:

  痴情者的眼睛在瞌睡面前绝不轻易垂下眼皮。

  “娘!劳您上她那儿去一趟,告诉她我回来了。也许她能见我一面,会消除我满腔的苦闷呢。”

  “儿啊!指安拉起誓,从你走后,我的心情不宁,什么事都不在心上,因此她的情形,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切实际的念头,只会降低人的身价、气节。即使我去见她,也不会跟她谈这种话的。你应该抛弃这种念头,免得自找苦吃。”

  “既是这么一回事情,”萨桑王认为诺子赫图·宰曼说的有理,“那末打人必须先下手,我一定要弄得他没有生存、立足的余地。老实说,近来我对他表示好感,一再恩顾他。我这样苦心谋划,纯是为了应付老百姓,借此收买人心,最终目的,只盼望他们不因为同情怜悯他而起来和我作对。总而言之,最近我便叫你看到这桩事件的结局。”他说罢,撇下诺子赫图·宰曼母女二人,匆匆回到宫殿里,苦心孤诣地埋头筹划一切,准备发号施令,以期应变。

  孔马康第二次流亡

  孔马康偷偷摸摸地和古萃叶·斐康幽会了一夕,彼此情投意合,山盟海誓,私下订了终身。次日,他决心出走,私下和他母亲商议:“娘!为了很快促成我的婚姻,我决心去山里做绿林,拦路抢他一批财物、牲畜,借此改善环境,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因为只要我的财物增多,过着呼奴唤婢、丰衣足食的生活,我便可向我姑父求亲,然后顺顺利利地和古萃叶·斐康结成夫妻,满足我的愿望,达到最终目的。”

  “儿啊!你的这种念头和行为都是非法而行不通的。别人的财帛不会随便让你去拿的。有钱人为了保护财产,不但备有刀槍剑戟,而且还养着一批能捉野兽、猎虎豹的蛮汉呢。”

  孔马康起身迎接,说道:“我心头上的人儿哟!你为我受苦受难,应当拿我的.生命作补偿呢。”于是他把决心出去经营的计划,从头叙述一遍。

  孔马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诚惶诚恐地等着同古萃叶·斐康幽会。半夜时候,古萃叶·斐康果然践约,按时来到孔马康房里,说道:“劳你熬夜,应当拿我的生命赎罪。”

  孔马康回问他一声,说道:“猎人入山打猎,如果达不到预期目的,他绝不空手而回。那天你走后,我大走红运,结果满载而归。现在你是否愿意随我远走高飞,到漠野去经营,借此达到你的目的?”

  孔马康和撒巴霍一对落魄的难兄难弟,怀着勃勃的野心,在旅途上连续艰苦跋涉了四天。他俩猎羚羊充饥,喝泉水解渴,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到了第五天,他俩爬上一座土山,朝前一望,山下出现一片丰富的牧场,到处都是牲畜,驼马牛羊应有尽有,许多初生的小牲畜在马棚牛厩前活泼泼地蹦跳游戏。孔马康发现那样的境地,欢喜若狂,乐得忍不住喊叫起来,磨拳擦掌,准备动武,企图抢窃牲畜。他对撒巴霍说:“牧场里那么多牲畜,趁主人不在场的时候,我们快冲下去抢窃。我们只消从远到近地杀将过去,直至达到夺取的目的,然后满载而归。”

  孔马康决定了行期,便向母亲告别。他佩上宝剑,缠好头巾,戴起面罩,跨上疯骓,离开宫殿,象满盈的月亮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行在大街上,一直来到城门下面。他的朋友撒巴霍正要出城,突然和他邂逅相遇,便走到马前,向他寒暄问好,说道:“兄弟啊!你怎么一下子阔气起来了?你哪儿弄来的这匹战马?我自己却依然故我,身边仍是这柄破剑。”

  孔马康不听他母亲劝告,决心出去寻找出路。行前他打发老宫女撒尔多奈去告诉古萃叶、斐康,说他要出去经营,准备弄一笔适于娶她的聘金。他叮咛老宫女:“你必须给我捎来她的回话!”

  古萃叶·斐康听了孔马康即将远行,依依不舍,伤心惜别。孔马康安慰她:“好表妹!你别悲哀哭泣,这一切都是命运注定了的。今后我将诚心诚意地乞求安拉赏赐恩惠,让我们后会有期,达到白头偕老的最终目的。”

  “除非我的愿望实现,要我放弃这种决心,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指安拉起誓,承蒙你关怀照顾。你的情谊,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后,我应该呼你为主人呢。”于是他欣然挎着秃剑和褡连,走在孔马康马前,两人便向荒郊原野走去。

  “我的主人哟!看来牧场里的人数不少,他们一定是成群结队的,其中总有英雄豪杰。如果我们不顾生命随便去干,那是甘冒最大危险,前途不堪设想,你和我都难幸免,也不可能平安逃回家去和亲人见面。”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老宫女应诺着离开孔马康,来到古萃叶·斐康房里,交代了任务,随即带着回话,回到孔马康面前,说道,“她今晚午夜时分到你这儿来见你。”

  孔马康大笑不已,知道撒巴霍胆小,因而把他撇在山头,抱着抢劫决心,边冲下牧场边吟道:

  努尔曼的子嗣具有雄图大志,不失为贵胄中英勇善战的骑士。

  哪个异族胆敢向其部落入侵窥伺,他们便冲向前头群起而攻之。

  贫穷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丝毫没有饥寒穷苦的痕迹。

  在创造宇宙万物的安拉面前,我恳求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孔马康抢劫绿林

  孔马康一口气冲到牧场里,没命地追逐驼羊马牛,打算把它们全都带走。牧场中突然出现一群奴隶,举着锐利的长矛,握着明晃晃的刀剑,神气十足地奔来保护牲畜。他们中领头的是一个土耳其骑士,不但槍法熟练,武艺高强,而且英勇顽强,能攻善守。那骑士凭他的一股勇气,赶到孔马康面前,预备跟他较量一回。他毫不客气地警告孔马康:“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如果你知道这是谁的牲畜,谅你就不敢前来抢窃。我来告诉你:这是希腊人中一群称雄称霸者的牲畜。他们个个英雄,人人好汉,总共一百名大将,天不收,地不管,也不听任何帝王的命令。只因一匹千里马被马贼盗窃,他们便约伙成群地前去追寻;若逮不到窃马之贼,他们誓不返回草原。”

  孔马康听了骑士之言,一声吼叫,说道:“你这个无赖的奴才!喏,你们十分珍惜而到处追寻的千里马,原来就在我胯下。为了这匹千里马,你们要同我拚命吗?现在让你们全体出动,一起向我进攻。你们要怎样打,尽管自由决定!”他说罢,对准戛突尔的耳朵呼啸一声,随即野兽般勇猛冲向土耳其骑士,手起剑落,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勒转马头,接二连三地一口气杀死四个喽罗。其余的人,胆战心惊,不敢和他交锋,只顾拔腿逃命。孔马康喝令道,“你们这些娼妓养的'!谁都不许逃跑;你们一个个赶快给我把驼马牛羊都赶拢来,否则我就要你们的命;你们的血会染红我的宝剑呢。”

  喽罗们听了孔马康吩咐,一个个胆小如鼠,服服帖帖地遵从命令,赶忙替他驱赶、集中牧场里的牲畜。撒巴霍眼看此种情形,高兴到极点。他欢天喜地地呼喊着奔下山来,走到孔马康面前,以为大批横财即将分到他手里。然而事实出乎意料,因为他刚到牧场里,便发现牧场对面被马蹄踏起的烟尘弥漫在空间,遮黑了大地。继而烟尘散处,出现一队猛狮般的骑士,汹涌澎湃地奔腾而来。他大吃一惊,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一生只是爱玩耍、好嬉戏,我可不是真正的骑士,冲锋陷阵也不是我的能力。”于是他逃之夭夭,一溜烟跑到山中,静观他们的动静。

  孔马康打败卡赫尔大矢

  那队人马,共有一百名绿林强盗。他们一口气奔到牧场里,从四面八方把孔马康包围起来。其中的一个骑士走到他面前,问道:“你要把这些牲畜赶到哪儿去?”

  “我不让你们独霸这些牲畜,我要把它们当胜利品据为己有。你不服气,就来和我较量一下高低。你要知道:我不是个普通的英雄豪杰。我发起脾气来,象钢刀一样锋利,比狮子还要凶猛。”

  骑士听了孔马康的夸口,用惊奇的眼光,把他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一番,看出他是个非凡的骑士,具有狮子般勇猛的魄力。但是他的面容却又白又嫩,象满盈的明月那样吸引人。这位骑士,原是这一百名强盗的头子,名叫卡赫尔大矢。他一见孔马康,便发觉对方除了骑士风度之外,还具备非常标致漂亮的体态,因此觉得孔马康的相貌,跟他的情人法蒂楠很相似。法蒂楠天生丽质,是当地女流中绝无仅有的美女。她美丽的相貌、标致的体态以及温柔的性格,显然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部族中的骑士对她的武勇都怀着戒心,当地的英雄也慑于她的威严。她曾发誓,只同打败她的勇士结婚。当时卡赫尔大矢也是竞相向她求爱的一员,只因她对她父亲说:“除非在战场上打败过我的英雄豪杰,你千万别让那班默默无闻的人前来向我求婚。”

  这时候撒巴霍奔下山来,走到孔马康面前,钦佩得五体投地,恭维道:“你这位当今唯一的英雄豪杰!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刚才的一场血战,你杀得真是淋漓痛快,充分表现出你的英雄气概。当初我虔心虔意地替你祷告、祈求,承蒙安拉应诺我的呼吁,因此你才获得这个空前的胜利呢。”他说着急忙砍下卡赫尔大矢的头颅。

  孔马康进城之后,把卡赫尔大矢的头挂在王宫门前示众,他把一部分战利品分给穷苦老百姓,然后招待撒巴霍在宽阔的地方住定,这才回家去见母亲,向她叙述为民杀贼除害的经过。

  孔马康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不分昼夜地兼程赶路,直回到巴格达。老百姓听到他凯旋的消息,争先恐后地出来看热闹。人们看见那么多的战利品和挂在撒巴霍槍杆上的卡赫尔大矢的头颅,都啧啧称赞,钦佩他的英勇和武功。尤其那般生意人格外欢喜,情不自禁地互相称庆说:“这个拦路抢劫的匪头,已经被除掉,从此商旅不再裹足不前,安拉替我们解除后顾之忧了。”

  孔马康听了撒巴霍的恭维、夸赞,哈哈大笑着说:“该死的撒巴霍哟!当初我和你结识、见面时,还以为你是一个善于冲锋陷阵的骑士呢。”

  孔马康听了卡赫尔大矢的无稽之谈,忍不住怒火上冲,昂然骂道:“你这条卑鄙龌龊的狗彘!赶快给我抛弃什么法蒂楠和对她的无稽妄想,前来和我较量一番。我警告你:眼前你就要倒下去,葬身在泥土里。”他不停地咒骂着向对方挑衅,并勒马兜着圈子,急于要交锋、对打。

  卡赫尔大矢部下第一个骑士战死之后,接着便有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个喽罗相继冲出,继续跟孔马康交锋。可是他们的命运跟第一名骑士的完全一样,结果一个个都相继死在孔马康手里。其余的人眼看这个战局,惶惑不安,惊恐万状。没奈何,他们只得全体出动,一起向孔马康总攻击。孔马康不动声色,从容应付,进退自如。在猛烈的鏖战中,他得心应手,屡占上风,终于打败了对手,杀得他们死伤遍地。

  卡赫尔大矢眼看部下一个个死伤在孔马康手里,知道对方英勇善战,真是英雄好汉,同时感到自己孤立无援,生命受到威胁,觉得不寒而栗。可他故作镇静,道貌岸然地对孔马康说:“你杀死我的伙计,我可以原谅你,不存报复念头。牧场里的牲畜,凡是你需要的,只管随意赶去。你还年轻,正是青年有为之时,应该多活几岁,因此我对你抱着满腔同情、怜悯心情。”

  卡赫尔大矢听了法蒂楠的豪言壮语,对于和她比武,没有制胜的把握,因此不敢轻易和这位巾帼英雄比武,唯恐败在女人手里,会玷辱好汉名声。他的知心朋友鼓励他说:“你的性格、容貌算得齐全、完备,可称才貌双全。法蒂楠的武艺虽然比你高强,但是如果你和她正式比起武来,准能得心应手,出奇制胜。因为一般妇女对男子汉都怀着羡慕、倾倒心情,只是她们守口如瓶,不肯表现在言行之间。这种情形,你是清楚的。所以你在比武场上和她碰头时,她看见你的仪表和容颜,就会触景生情,必然回心转意,结果只会垂手被擒。”尽管朋友说得天花乱坠,一再怂恿、鼓励,但卡赫尔大矢却无动于衷,始终坚持己见,拒绝和法蒂楠比武,直到目前不变,现在和孔马康碰头,彼此发生了纠纷、争执,不明白个中真情,于是异想天开,以为孔马康便是以英勇、美丽闻名而为他崇拜、追求的法蒂楠其人,因此,他走到孔马康面前,说道:“该死的法蒂楠!你上这儿来,是要在我面前夸耀一下你的武勇吗?请你下马来,让我跟你谈一谈吧。告诉你:我一向处心积虑,不顾朋友情谊,打败英雄豪杰,抢窃富商大贾,积蓄了这份产业。我这样苦心经营的目的,只是预备让你这位举世无双的美女前来享受。现在我正式向你求婚。请你慨然允许,同我匹配成恩爱夫妻。因为这样一来,你一下子便成为我这个王国里的王后,让那些公主小姐们都来做你的丫头。”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的辱骂,怒不可遏,知道非动武不能够解决纠纷。于是他二人各有准备,边厉声呼吼边各自鞭策着竖耳翘尾的战马,交起锋来,其势之猛,有如天崩地裂。霎时象两头绵羊角触似的,越打越起劲,越斗越剧烈;彼进此退,此攻彼守,武艺翻新,互显身手,彼此正打得热闹,剧烈的时候,卡赫尔大矢舞剑猛力一击,企图致孔马康的死命。孔马康眼快心灵,闪开身体,趁对方措手不及,反击一剑,刺穿卡赫尔大矢的胸膛,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的教训,愤怒到极点,觉得非弄死他,不足以解心头之恨。于是他对孔马康说:“该死的家伙哟!如果你知道老子是谁,那谅你也不敢这样大言不惭。你只要一打听,便知卡赫尔大矢就是老子我的姓名。违抗帝王命令、跟官宦作对、拦阻旅客们的去路、抢窃富商大贾的财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子的一贯行为。再说你胯下的'这匹战马,本来是咱名下的。我来问你:这匹千里马,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必须给我讲清,否则我就对不起你了。”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的出身和来历,顿时产生敬佩心情,说道:“你出身既高贵,又具备骑士的优美德行,这些美德,实在是不可妄加否认的。现在我不同你计较长短高低,我放你平安归去。因为过去令尊大人对我们一贯是疏财仗义、好善乐施的。”

  卡赫尔大矢听了孔马康无情的咒骂和大胆的挑衅,感到惊奇诧异,再次仔细打量一回,见他腮帮子上长着的软须,跟蔷薇丛中突出的桃金娘毫无区别,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原是一个威武的英雄,善战的骑士,同时证实刚才自己的想象大错特错。于是他回头对部下说:“该死的家伙们哟!你们随便出来一人,跟他战几回合,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但不必全体出动,因为全班人马群起围攻一人,即使对方英勇无敌,这种打法也是卑鄙、可耻的。”

  卡赫尔大矢一吩咐,他部下的一个骑士,便自告奋勇,跨着一匹额上有银元似的白点、四腿全花的黑战马,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地冲出来,磨拳擦掌,预备跟孔马康交锋。孔马康迎过去,二人大显身手,力争上风,越打越起劲,弄得旁观的人感到眼花缭乱。正打得紧张、激烈时,孔马康巧施战术,抢先一步,趁对方措手不及,猛击一剑,结果了敌手的性命。

  一场战斗很快结束之后,孔马康一鼓作气地又杀死一大群绿林,夺得无数的战利品,可以满载而归了。于是他吆喝牧场中的奴隶,吩咐道:“你们赶快把所有的牲畜赶拢,并把财物收集起来,预备给我送走。”

  “指安拉起誓,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匪首!我可不轻易放过你,非动武除掉你这个祸害,我誓不罢休。”

  “我叫孔马康,是国王臧吾·马康的儿子,是先帝奥睦鲁·努尔曼的孙子。”

  “我不妨告诉你,”孔马康回道,“这匹战马,原是一个老太婆骑着上巴格达去跟我姑父萨桑王打交道的。我祖父奥睦鲁·努尔曼大帝和伯父叔尔康藩王先后牺牲在那个老婆子手里,因此她和我们之间的冤仇是不共戴天的。”

  “你这个娼妓养的小子!你父亲是谁?你的名字叫什么?”

  “你获得这么多战利品,该不会把我忘掉吧。因为凭着这种胜利品,也许我能达到同我的叔伯妹妹奈芝美结婚的目的呢。”

  “你只管放心,这些战利品总有你的一份,可是你得尽保管的责任,同时必须好生监督这些奴隶。”

  “你不必在我面前虚情假意地讲道德说仁义,你应该趁早挽救你自己的性命。从今以后,你不用怕人埋怨,也不可再有夺取战利品的念头。为保全生命,你应当改邪归正,走上康庄大道,洗心做人。”

  孔马康英勇善战,为民除害的名声轰动一时,老百姓不仅对他竭诚拥护、爱戴,而且还约伙成群、络绎不绝地前来拜望他,听他讲述杀贼的经过,致使他一跃而为人心归依向往的人物。同样,国内武艺高强的英雄、骑士们对他也抱着敬仰钦佩和畏惧心情。

  孔马康和萨桑

  孔马康胜利归来,声振遐迩,消息传到萨桑王耳里,他骇然震惊,立刻召集亲信党羽,商讨对策,挽救危局。他说:“现在我必须跟你们谈谈我心中的隐忧和一些秘密。你们要知道:孔马康杀死卡赫尔大矢,在民间树立起威信,还拥有艾克拉德和土耳其两个部族,因此他现在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将来就是同我们争夺江山的仇敌。尤其部队中大多数人马都是他的亲族,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威胁和障碍;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处的地位是凶多吉少的,我们的事业会一败涂地;宰相丹东的活动情况,你们已经听到一些。他否认我的功绩,坚决和我作对,居然以怨报德,充分表露反叛行为。据说他奔走呼吁,到处招兵买马,纠集了强大兵力,借口说江山是孔马康的祖父和父亲开创、遗留下来的,其目的只在一心一意辅佐孔马康争夺王位。如此说来,他存心杀害我,这是毫无疑义的。”

  “主上!孔马康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亲信的党羽们听了萨桑王的哀叹诉苦,异口同声地说,“假若我们不知道他是陛下一手抚育、培养出来的人,那我们谁都不会理睬他的。我们精诚团结在您周围,忠心耿耿地听从您的命令。如果您要杀掉他,或者要放逐他,那只管吩咐,我们一定按您的意图,执行暗杀他或流放他的命令。”

  那群猛勇的骑士,雄赳赳气昂昂地一直冲到孔马康面前,满以为旗开得胜,可以轻而易举地置孔马康于死地。殊不知孔马康既不示弱,也不畏怯:相反他却临机应变,从容迎接大敌,跟他们交锋、厮杀,一鼓作气地把敌人杀绝斩尽。

  谈心之后,孔马康和萨桑言归于好,彼此同意转回巴格达去。撒巴霍听了回城的决定,自告奋勇地说:“我在二位之前先走一步,以便赶进城去报个喜信。”

  萨桑赌咒发誓,矢口否认他危害孔马康的阴谋,说一切传说都不是事实。孔马康不再理论此事,说道:“你跟我来吧!”

  萨桑王随时随地窥伺着孔马康出城的机会,以便派人趁机狙击,以期达到杀害他的目的。

  萨桑王跟亲信的朝臣们结盟、赌咒之后,听到他们对他忠诚拥戴之言,不禁感激涕零,表示格外信任他们。朝臣们受宠若惊,洋洋得意,雄心勃勃地暗中分头进行阴谋,异想天开地发动、怂恿部队出来反对孔马康。然而大势所趋,部队鉴于极大多数的人马掌握在宰相丹东手里,因而徘徊观望,踟蹰不前,不敢轻举妄动。

  萨桑王怀着满腔希望,快马加鞭,跟在那班骑士后面,赶到山中,亲身前来观看动静。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想象、意料之外。他派来谋杀孔马康的那班骑士,都不是孔马康的对手,很快就被孔马康杀得尸横满地,一个也不剩。他见到这种情形,惊慌失措,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勒转马头,垂头丧气地转回宫去。可是祸不单行。他行到半途,突然被那班骑士的家属挡住去路,终于把他逮起来。原因是那些家属知道骑士们的下场,所以约伙成群地向他兴师问罪,起来替他们的子弟报仇。

  萨桑王危害孔马康的阴谋,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古萃叶·斐康听了这种意外的消息,坐卧不安,感到无限的忧愁恐怖。为挽救孔马康的生命,她把从前孔马康使来跟她联系、名叫撒尔多奈的那个老宫女唤到面前,打发她去向孔马康通风报信。

  萨桑在孔马康的保护下,留得一条生命,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里。一见面,诺子赫图·宰曼便对他说:“我看如今老百姓都把视线和谈吐集中在孔马康一人身上。他们夸奖、赞美他的言词,简直不是言语可以形容得出来的。”

  萨桑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诺言,喜不自胜,说道:“我已计穷策尽,你快出个主意,解除我的困境吧。”

  萨桑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劝解和朗诵,勃然大怒,气得暴跳起来,说道:“假若你的谈话不是出自戏言,我一定拔出宝剑,结果你的性命,停止你的呼吸。”

  老宫女奉命来到孔马康面前,先向他致意,然后将古萃叶·斐康的吩咐,从头传述一遍。孔马康听了老宫女的传述,毫不畏惧,坦然吩咐道:“劳烦你代我向古萃叶·斐康致意,请她放心,不必为我担忧。你告诉她:宇宙是伟大、万能的安拉掌握着的。奴婢中谁该享受权力,全是出自安拉的分配。诗人说得好:

  王位属于安拉的权力,谁篡夺王位,自然会收回他的权力,并使窃夺者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假若我自己或其他的人拥有指头大的一片土地,这当中的主权也只能是暂时和安拉共同具有的。”

  老宫女回到古萃叶·斐康房里,把孔马康的问候和嘱咐,从头叙述一遍,并附带谈到他通情达理的乐观行为。古萃叶·斐康从老宫女口中知道孔马康的情形,这才如释重负地抑制住惴惴不安的心情。

  正当他俩闹着玩的时候,附近地区的空中突然弥漫着烟尘,接着出现马蹄声。继而烟尘散处,出现了一群猛勇的骑士。这是因为萨桑王探得孔马康入山打猎的消息,便派黛谊勒睦人中一个叫卓密尔的首领,率领二十名骑士,给予大量的金钱,让他们跟踪袭击,以期把孔马康杀死在山中。

  有一天孔马康带着随时不离左右的撒巴霍走出巴格达城,入山打猎消遣。经过一场激烈追逐之后,十只羚羊被捕获在他俩手里。其中有一只黑眼眶的母羚羊,一直抬着头,东张一会,西望一回,凄然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孔马康觉得可怜,发生恻隐之心,终于把它放走。

  撒巴霍急急忙忙兼程赶到巴格达,把孔马康带萨桑回城的消息一传播,人们欢欣鼓舞,男女老幼,万众一心,约伙成群地敲着锣鼓,吹着号角,热火朝天地出城迎接孔马康,表示竭诚欢迎、爱戴。古萃叶·斐康收拾打扮得花枝招展,象黑夜里的月亮,也出现在人群里,和孔马康见面,彼此心心相印,感到欢喜快慰。从此孔马康成为众所注目的'人物,谈话的中心。人们都津津乐道其事迹,夸奖、赞美的语言不绝于人口,到处可以听见。骑士们公认他是当代无敌于天下的最勇敢的英雄豪杰,对他钦佩、崇拜得五体投地,大伙异口同声地说:“只有孔马康才配当我们的国王。”从此他夺回江山,继承祖先的遗业了。

  撒巴霍不明白孔马康释放母羚羊的意图,问道:“你为什么把母羚羊放走?”

  孔马康遇了一次风险,一鼓作气地消灭了敌人,这才和撒巴霍一起离开山林。归途中路过一个乡村时,他们在一家农户门前碰到一个青年。孔马康问候他。那青年人回问一声,转身回到家里,一会儿端出两个大钵。其中一个盛着牛奶,一个盛着馄饨,上面飘满了热气腾腾的奶油。他把两个大钵放在孔马康面前,说道:“请两位客人光临、赏脸,随便吃喝一点。”

  孔马康果然履行诺言,悄悄地扶他离开禁闭的屋宇,并找一匹战马给他骑。于是二人并辔连夜出走,漫无目的地迈步向前,直跋涉到黎明,才下马祷告、休息。休息、礼拜之后,仍继续向前。旅途中路经一座果园,便下马走进园去,二人坐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心。孔马康问道:“迄今为止,你还保存怨恨我的念头吗?”

  孔马康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人群气势汹汹地拥进一幢高大的圆顶建筑物里。他怀着好奇心,走到那幢屋子左边,仔细踏看。他见人们争先恐后地拥到屋里,向萨桑王发泄胸中的积怨,不仅嬉笑怒骂,而且拳捶脚踢,施与罪有应得的体刑。萨桑王忍气吞声,饮恨而不敢吭声,感到没有活命的希望。孔马康眼看这种情形,满心欢喜,于是回到那家庄户门前,坐了下来,安心地饱餐了一顿,还把吃剩的肉片摆在行囊里,默然坐着休息。等到太阳落山,人们入睡,他便起身,走到禁闭萨桑王的那幢屋子附近。他发现屋里屋外有恶狗森严地守护着门庭。他刚走到门前,便有一条恶狗蹦起来向他狂吠。幸亏他临机应变,立刻从行囊中掏出肉片,扔一块过去,止住了它的吠声,然后迈步闯进大门。接着他用同样的办法,边向前走,边扔肉片给狗吃。最后他深入院内,来至萨桑面前,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孔马康懂得撒巴霍滑稽、装傻的性能,哈哈大笑不已,随即用槍柄向他的胸膛轻轻一击,他就顺便倒了下去,蛇蜴般蠕动着不肯站起来。

  孔马康启齿笑了笑,索性把剩余的九只羚羊,一古脑儿都放了,然后解释说:“为了实践道义,我才把那只还有幼羚的母羚羊放走。那只母羚羊被捕之后,它一直抬着头,东张西望。这种神情,说明它窝里还留下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羚羊,因此我慨然把它放走。同时为了重视那只母羚羊的生命,我大发慈悲,所以把其余的羚羊也全都放走。”

  孔马康不肯吃喝,断然拒绝。青年觉得奇怪,问道:“你不肯吃喝,请问这是什么缘故?”

  亲信的朝臣们察言观色,明白萨桑王的心意,毅然和他结盟,当面赌咒发誓,决心进行杀害孔马康的阴谋,认为孔马康一死,就可制止宰相丹东的反叛行为,并挫折他的复辟意志,一场风波从此平息,天下便太平无事。

  “那末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办法倒是正确可行的。”萨桑同意诺子赫图·宰曼的计谋。于是即时唤老宫女巴昆前来,把密谋、计划讲给她听,吩咐她去谋杀孔马康,答应给她最好的报酬。

  “萨桑王已经被人逮捕、拘禁,很快他便会一命归天。安拉已经满足你的愿心,我该向你祝贺、报喜呢。”

  “杀他可是一桩困难的事。要进行这件重大事情,我们之间必须订个盟约,发下誓语。”

  “既是这样,恳求你赏我自由,放我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我许过愿心,发下誓言,所以不能随便吃喝别人的东西。”

  “我要杀死他,让宰相丹东枉费心机,叫他的意图变成泡影,最后不得不归顺我,俯首帖耳地听我指挥,终身做我的奴隶。”

  “我脚瘫手软,精疲力竭,已经不能行动了。”

  “我是你千方百计要杀害的孔马康。你作茧自缚,终于跌在你自掘的陷阱里,这是你自作自受呀。你作威作福,独揽大权,暴虐成性,篡夺我祖先传下来的王位,你还不知足,硬要危害我的性命。你这是何居心?”

  “我打算借宫中一个叫巴昆的老宫女的手,来进行这桩密谋。因为她诡计多端,手段毒辣,向来抱着无毒不成事的见解,所以她做什么事都心安理得,满不在乎;兼之孔马康和古萃叶·斐康是经她一手抚育成人的;孔马康尤其敬重她,彼此的感情融洽到须臾不离的地步;孔马康随时离不开她,甚至于常在她脚边睡觉呢。”

  “我可以遵命行事,”老宫女欣然接受任务,“不过我的主人呀!希望您给我一柄杀过人的短剑,让我顺顺利利地很快结果他的性命吧。”

  “情况既然如此,我给你弄匹马骑,带你一块儿逃出去。”

  “就在对面那幢圆顶屋子里。”青年人指着一幢高大的建筑物说。

  “对外人进行奸诈、欺骗,都是臭名远扬的卑鄙行径,你怎么好用这种手段对待自己的亲戚呢?叫我说,还是让古萃叶·斐康和孔马康结成夫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正事。此外你还应该多听古人的嘉言懿行。诗人吟得好:

  你的名位虽然高于一切,但当命运叫某人的地位高过你的时候,必须竭诚报之以恭维、敬佩,无论当面或背地他会投你以恩遇。

  对他的举止、行为必须守口如瓶,才不至于沦为被贬黜的行列。

  比新娘子更美丽更贤淑的妇女,闺房中到处可寻,只不过新娘子独得时运的偏袒、垂青。”

  “好的,我很快就替你出主意结果他的性命。”

  “因为暴虐,专横的萨桑王欺我年幼,篡夺了祖父和父亲传给我的江山与王位,所以我才许下愿心,发下誓言:非待我消灭敌人,夺回江山和王位之后,我绝不随便吃别人的食物。”

  “你许的什么愿心?干吗要发誓言?”

  “你虽然生我的气,而我说的却是戏言。”诺子赫图·宰曼站起来,走到萨桑面前,吻他的头和手,“你的见解是正确可行的;在谋杀孔马康方面,我要尽最大努力,跟你站在一起,助你一臂之力。”

  “你是谁?”萨桑吓得大声惊问。

  “你打算出什么主意呢?”

  “他被拘禁在什么地方?”

  “不,指安拉起誓,我丝毫不怨恨你。”萨桑说。

  “一般的传说与实际情形颇有出入。叫我看,他没有什么特殊、可取之处。凡是耳朵能听到的,不一定是人嘴里说出来的。不过人们在夸奖、赞美方面相互效尤、摹仿,终于形成风气,结果,不仅巴格达人牵强附会、盲从附和,对他表示归依、向往,就连那个大逆不道的宰相丹东,也大肆活动,招募各方兵马,造谣生事,甘心替一个无能为力的孤儿卖命。”

  “我一定给你。”萨桑满口应诺,果然给老宫女巴昆一柄非常锋利的匕首。

  巴昆这个老婆子,原是从小在王宫里混了毕生的一个老宫女,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说、奇闻,她都司空见惯,因而久经世故,老奸巨猾,经验非常丰富,记得无数的掌故、诗歌和故事。她把短剑藏在怀里,处心积虑地考虑着怎样下手危害孔马康的生命。

  当天夜里,夜阑人静,孔马康一个人呆在房中,等古萃叶·斐康践约,前来幽会,爱情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得正烈。这时候,他的老保姆巴昆突然来到他房里,说道:“相逢的时期已经降临,离散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孔马康听了老保姆的声音,看见她的形影,喜不自胜,问道:“古萃叶·斐康的身体健康吗?她的处境怎么样?”

  “她不仅身体康健,而且一心一意恋爱着你呢。”

  孔马康站起来,脱下外衣,披在老保姆身上,并许下愿心,要给她最美好的报酬。

  老保姆喜形于色,说道:“今晚我打算在你这里过夜,跟你谈谈我耳闻目见的事情,并讲些为痴情而发狂者的故事给你听,让你感到高兴、快乐。”

  “好的,劳你讲个既能消愁解闷,又可发人深省而使人身心愉快的故事给我听吧。”

  “可以的,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老保姆巴昆口蜜腹剑,胸前藏着锋利的匕首,一屁股坐在孔马康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述下面的故事。

  因果报应群恶伏罪

  鲁谟宗和孔马康叔侄回到祖国,恢复了祖传的江山,继承了王位。宫中杀牛宰马,大宴宾客,举国欢跃。从此百废俱兴,黎民安居乐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朝野之间,一片升平景象。有一天国王鲁谟宗和孔马康公余促膝谈心,正感觉怡然自得的时候,突然有人闯到宫里申冤、求救,只听得那伸冤的人高声叫道:“启奏大国王陛下:多年以来,我在异教徒的国家经营生意,向来安居乐业,从来没碰过混乱事情,如今刚来到你们这个号称太平盛世的国家里,反而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到匪徒拦路抢劫。强盗如此猖獗、横行,这还算个什么世道?”

  国王鲁谟宗听了呼吁、伸冤的喊叫声,先是一怔,随后立刻走出宫殿,亲自来到伸冤者面前,问他伸冤的理由。只听那伸冤者说道:“我是做生意买卖的人,历来东奔西走,二十多年以来,都在异乡经营生意。因为我有官府发给的免税执照,所以生意非常兴旺、顺利。这张免税执照,是我给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贡献美女有功,他恩赏我的。此次我从大马士革打了一百担印度的稀罕名贵货物,运来号称公道、太平盛泄的巴格达销售。可是中途遇到一伙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结成的匪徒,不但抢劫我的钱财货物,而且随便杀害我雇来担货的脚夫。这便是我前来伸冤、求救的缘故。”商人控诉完毕,痛哭流涕。

  那匪首眼看诺子赫图·宰曼来势汹汹,惊惶失措,吓得高声向国王告饶、求救:“主上!恳求陛下叫她先别杀我,让我把生平碰到的奇怪事情,都讲给您们听。”

  诺子赫图·宰曼认清自己的笔迹,就忆起那个商人优待她的情景。她不忘旧情,一方面嘱咐弟弟国王鲁谟宗和她侄子国王孔马康把商人当上宾款待,一方面她自己送给他十万块钱和许多珍贵礼品,并召他到后宫接见他,表示尊敬、感激。见面时,她向商人寒暄问好,说明她自己是先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女儿,国王孔马康是她的亲侄子,国王鲁谟宗是她的同父兄弟。商人听了喜出望外,感到无上的荣幸,并恭贺她平安脱险,以及和兄弟侄子团聚之喜。最后他吻诺子赫图·宰曼的手,竭诚感谢她赏赐的金钱和名贵礼物,说道:“指安拉起誓,你的善良行为会使你的名望、地位步步高升,达到最高境界。”他在宫里备受欢迎,当了三天的上宾,然后告辞,满载而归。

  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认为强盗横行抢劫,是他俩执政以来,国内发生的最大耻辱,便群策群力,审讯三个强盗头子。其中的一个匪头招供说:“我原是个乡下人,向来拐骗童男幼女,把他们贩卖给生意人,从中牟利赚钱。多年以来,一直干的这种营生,直到最近,受了恶魔怂恿、鼓励,便同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匪首勾结在一起,招揽笼络阿拉伯和其他异族人中的流氓地痞,共同为非作恶,杀害无辜,拦路抢劫商贾的钱财货物。”

  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听了商人的控诉,一方面痛恨强盗胆敢如此横行霸道,一方面同情、怜悯商人的处境和遭遇。于是他俩安慰商人,答应赔偿他的损失,并发誓要追捕、惩罚匪徒。于是立刻精选了百名以一当千的猛勇骑士,编成一支实力强大的剿匪部队,由商人带路,开往匪徒盘踞、出没的地区。他们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路程,清晨来到一处河渠纵横、森林稠密的广阔盆地,发现那股匪徒还在那里逍遥自在地分赃。剿匪部队趁其不备,一个措手不及,迅速从四面八方包围。一会儿,三百个匪徒,全部垂手被擒,一个也没逃脱。剿匪部队趁胜收集被抢劫的钱财货物,连同匪徒一起带回巴格达发落。

  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及在坐的人听了匪首讲的拐卖姑娘的故事,都觉得惊奇诧异,其中只有诺子赫图·宰曼例外。她听了这个真实故事,怒不可遏,顿时气得脸色发黑。她压抑不住愤怒的心情,大吼一声,说道:“毫无疑问,这个人贩子,就是当年在耶路撒冷拐卖我的那个乡下佬。”接着把当年流落异乡,挨饥受冻,走投无路,以及人贩子拐骗她,打骂虐待她的悲惨遭遇,从头叙述一遍,最后说:“到如今法律该许可我杀死他了。”于是声色俱厉地拔出宝剑,奔到匪首面前,决心结果他的性命。

  国王孔马康接过两封信,仔细阅读一遍,不但认识他伯父叔尔康的笔迹,而且曾听说他姑母诺子赫图·宰曼被人拐卖的经过。因此他带着书信,急急忙忙跑到后宫,把信拿给他姑母看,并把商人遭劫的情形,从头到尾,详细讲给她听。

  国王孔马康劝阻诺子赫图·宰曼:“姑母!你让他讲吧。待他讲完,你要怎样处置他,都不嫌迟。”接着他回头吩咐匪首:“好的,现在你可以讲了。”

  商人清点他的钱财货物,发现其中短少了四分之一。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慨然答应赔偿他的损失。商人喜不自禁,立刻从怀中掏出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的亲笔,另一封是诺子赫图·宰曼写的。这个商人,就是当年从乡下佬手中收买诺子赫图·宰曼,并把她贡献给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的那个有钱的生意人。通过他的交易,叔尔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兄妹之间,曾一度误结为夫妻,同样还发生其他的意外事情。

  匪徒解到之后,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毫不犹豫,即时出庭,亲自审讯,详细打听他们的情况和抢劫的情形,并追问谁是带头行凶作恶的匪首。匪徒们供认说:“从各方面笼络、号召我们聚众抢劫、行凶的首恶,总共有三个人。”

  匪徒们听从国王鲁谟宗和国王孔马康叔侄的吩咐,诚惶诚恐地指出他们中三个为首作恶的匪头。国王吩咐释放所有胁从的喽罗,只逮捕其中罪大恶极的三个匪头,并将夺回的`钱财全部归还商人,嘱咐他当面清点。

  “谁是罪魁?快给我们指出,你们便可得到解脱。”

  “如果我讲了奇怪的经历,您们可以饶恕我的罪孽吗?”

  “在拐卖儿童时,我曾碰到一桩最奇妙的事情,那是距今约莫二十二年前的一天,在耶路撒冷,我拐骗了一个少女。那个姑娘人生得非常窈窕美丽,可惜她是个丫头使女。当时她慌里慌张地走出旅店,穿一身褴褛衣服,从头到脚披着一件破旧大衣,满脸愁容,形迹特别狼狈。我存心拐骗她,便跟在她后面,想方设法地终于把她拐到手,让她骑着骆驼,以便把她带到乡下去,替我放牧骆驼,收捡粪便。可是她性情倔强,一直叫嚷、哭泣,惹我生气,于是我就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几乎打破她的皮肉。后来我带那姑娘去大马士革,碰到一个生意人看中她的姿色,钦佩她能言善道的伶俐口齿,视她为奇货,一心要买她,继续增加竞买的价钱,最后以十万块钱的代价完成了交易。我收下钱,把姑娘卖给商人。当我见她跟商人有说有讲的时候,才发觉她出口成章,才华过人,聪明伶俐到极点。后来据说那商人把她收拾打扮一番,拿最名贵的衣服首饰给她穿戴起来,送进王宫,当礼物贡献,获得大马士革国王二十万元的报酬,比他付给我的买价竟超过了一倍。这桩事情,是我一生经历中最奇怪的一件。我觉得以那样的身价贩卖姑娘,未免太便宜了商人,可我懊悔已来不及了。”

  “可以的。”国王答应他的要求。

  “你把拐卖儿童时所碰到的比较离奇的事情,举出一桩来讲给我们听听。”

  于是匪头开始讲述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鸟兽和木匠的故事

  古代有一对孔雀,住在近海滨的地方;那里有森林,有河渠,环境很好;可是美中不足,林中栖息着各种动物,其中还有猛兽,因此孔雀夫妇随时存有戒心;为了防备猛兽的侵袭,便在一棵树顶上做窝,白天双双地飞出去觅食。在这种惶惶不安的情况下,生活愈来愈不安定,恐怖与日俱增;迫不得已,它们便决心迁居,另觅安全的栖身之所。于是它们毅然决然舍弃旧居,高飞远走;在海空上盘旋的时候,它们发现一个树林茂密,清泉潺流的岛屿,便毫不迟疑地在岛上卜居,吃树上的果子充饥,喝泉水解渴,生活倒也安静舒适。

  一天,有一只母鸭惊惶失措地奔到孔雀夫妇栖息的大树下面。孔雀夫妇见鸭子这般惊慌,认为其中必有缘故,因而向它打听它的情况和恐怖的原因。鸭子回道:“由于受到人的威胁,我忧愁恐怖得害病了!对于人的危害,必须十分小心,加倍提防。”

  听了鸭子的叙述,雌孔雀感到无限的惊奇,说道:“鸭妹妹,如今你处在安全地带了;因为我们住在海中的一个岛上,这儿是没有人迹的。你暂时跟我们一块儿住下,静候安拉解救我们吧。”

  “骆驼刚念完诗,途中的灰尘突然飞扬起来,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一个短小瘦削的木匠,肩上扛着一个篮子,篮内盛着工具,头上顶着八块木板,手中牵着一个小孩子,蹒跚而来,一直走到狮子面前。我一见他,感到无限的恐怖,可是狮子却昂然过去和他碰头。木匠喜笑颜开,亲切地对它说:‘伟大的王子啊!愿安拉赏你吉庆,增加你的勇敢和威力。现在我向你呼吁、求救;有一个追赶我、迫害我的人,请你挡住他吧;你是我唯一的救星呢。’他说罢,站在狮子面前哭泣、叹气、诉苦。

  “驴对狮子谈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向我们告辞,预备动身的时候,路上的灰尘忽然飞扬起来,驴大叫一声,睁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一匹黑马,额上的白点象金钱一般,是一匹身体健壮,声音洪亮的骏马;它一直跑到狮子面前。狮子见了,非常看重它,问道:‘你是属于哪一类的,伟大的动物啊!你为什么在旷野中如此奔跑?’

  “赞美安拉!由于接近你们,我心中的忧愁苦闷消除了。今后,我希望同你们结为最亲密的好朋友。”

  “象一家人一样,你留下来吧。”

  “稍微等一会吧,骆驼!让你看一看我如何捉住他,拿他的肉喂你;如何弄碎他的骨头,喝他的血。’

  “狮子非常欢喜,走到门前一看,觉得屋门太窄。木匠对它说:‘蹲伏下去,缩着四脚爬进去吧。’狮子听从木匠的吩咐,果然蹲伏着爬到屋里,只剩一根尾巴露在外面。刚进去,狮子就打算缩着退出来,木匠便对它说:‘且慢,稍微忍耐一会,让我看这间屋子到底能不能容纳你的尾巴。’

  “狮子和马谈话的时候,大路上的灰尘突然飞扬起来;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了一只骆驼,喘着粗气,蹦蹦跳跳地奔到我们面前。狮子见骆驼又粗又大,认为它就是人,要去扑它。我对它说:‘王子,这是骆驼,它不是人,它仿佛是逃避人类而来的。’我刚说完,骆驼走近狮子,问候它。狮子回敬一声,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狮子听从木匠的吩咐,安静地卧在里面。木匠把它的尾巴卷起来,塞在箱中,然后迅速合上板门,把钉子敲进去,牢固地钉了起来。狮子叫道:‘木匠!你给我造的这间屋子怎么如此狭窄啊?快让我出来吧。’

  “狮子听了木匠的话,恍然大悟,知道他就是它父亲日日夜夜替它所担心着的人类。当时我自己也毫无疑问地证实他是人类,心中感到十分恐怖,远远地退在一旁,看他怎样对付狮子。只见他就地挖了一个地坑,然后把木箱推到坑里,扔下柴块,纵火烧了狮子。看了这种情景,孔雀太太,我的恐惧越发厉害了,因为害怕人,我整整逃了两天的路程了。”

  “狮子听了木匠的一席话,对豹子油然发生嫉妒心理,便对木匠说:‘指我的生命起誓,你非用这几块木板先替我造一间屋子不可;待我的屋子造好,豹子要什么你再替它造好了。’

  “狮子听了木匠之言,脸色霎时变黑,喘着粗气,眼里冒着火花,咆哮如雷地说道:‘指安拉起誓,我一定要熬夜到天亮;如果目的不达到,不见父王之面。’它回头看木匠一眼又说:‘我是有义气的,不至于使你失望。你的脚步很短,看来你是不能象野兽那样行动的。告诉我吧,你打算上哪儿去?’

  “欢迎你,竭诚地欢迎你,”雌孔雀边说边下树来,“从此你可以安心了:我们住在岛上,四面八方有汪洋围绕,人从哪里到这儿来呢?从陆地、从海里他们都不可能到这儿来的。现在告诉我们吧:人是怎样危害你的?”

  “木匠跌了一跤,心中十分恼恨,但慑于狮子的婬威,敢怒而不敢言。息了一会,他爬起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喜笑颜开地说道:‘好,现在我就替你造屋子吧。’于是用身边的木板和钉子比着狮子的身体给它造了一间木箱式的屋子,敞开着屋门,沿门边钻上许多钉眼,装上钉子,让钉头露在外面,然后对狮子说:‘来吧,从门口钻进屋去,让我比着你的身体量一量屋子的大小。’

  “孔雀太太,我听了毛驴的叙述,吓得魂不附体,对于人类感到全身颤栗,因而对狮子说:‘王子!毛驴的这种情况,我们应当同情、怜悯它。它的谈话又给我增加一重恐怖了。’

  “听了警告以后,我战战兢兢地从梦中醒来,担心自身会受到人的迫害,希望不中人的诡计,不跌在他的网罗之中。因此我郁郁不乐,心胸一直不能开朗,总共还不到一天的工夫,健康便受到影响,身体软弱无力,精神颓废不振,一直感到悲观厌世。傍晚时候,我肚中饥渴,不得不提心吊胆地出去觅食。我去到山中,在山洞前碰到一只黄毛小狮。小狮一见我,十分欢喜,对我的形状和毛色觉得非常惊奇,因而大声叫道,‘到我这儿来吧。’我到它面前的时候,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属于哪一类的?’

  “你要知道,野兽!你已经跌在你所畏惧的罗网中了,已经给命运摔倒了;提防也是不中用的。’

  “你要知道,孔雀太太,我有生以来,一年四季安安静静地在岛上过活,从来没见什么讨厌的事情;可是有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看见一个人的形象,便和他交谈起来,继而听到一股声音对我说:‘鸭子!你好生提防,别教人的言语欺骗了你;因为人是诡计多端、花言巧语的动物,他会象狐狸一样地欺骗你;因此,你需要提高警惕,加倍提防。你要知道:人有种种办法,能从海中捕捉鲸鱼,从陆上捉住大象,从空中射落飞鸟;人对动物的危害向来是不轻易放松的,无论空中的飞禽,陆上的走兽,全在他的危害范围之内。这些就是我所听到的关于人类的欺骗行为,我全都告诉你了。’

  “你既然来到我们这儿,就用不着害怕了。”雄孔雀安慰母鸭。

  “不过我怕人祸突然找到我头上来啊!因为命运是无法逃避的。”

  “‘逃避人的危害呗。’

  “‘这是因为我在梦中看见了人,因此几天以来父王屡次警告我,教我小心提防人类。’于是它把梦中所见与我刚才对你所谈相仿佛的一种情况告诉了我。听了它的叙述,我对它说:‘狮子!为了除掉人类,我才前来投奔你呢;关于除他的事,请你下个决心吧。为我自己的安全,对于人类我是感到十分恐怖的,而且为你的安全着想,这又给我增加了一倍的恐怖了;因为你是王子啊。’我竭力怂恿狮子,教它去杀人除害。之后,它一骨碌爬起来,把尾巴摔在脊背上,一直往前走,我追随在它后面,一直走到三岔路口。我们在途中发现前面的灰尘飞扬起来,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一匹逃跑的毛驴,战战兢兢,没命地向前奔跑,时而腾空急奔,时而睡在地上打滚。狮子见了,出声一喊,毛驴便俯首帖耳地走到狮子面前。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对失败的事,懊悔是不济事的';现在你是不能够出来的了。’木匠哈哈大笑,‘最腌臜的野兽呀!如今你跌在牢笼中,要想摆脱这个狭窄的牢笼,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现在你打算上哪儿去?’狮子问。

  “‘王子,这便叫我替你担忧了;因为人,他诡计多端,是最长于欺骗的。诗人说得好:

  灾祸降临的时候,生灵应当拔脚逃避。’

  “‘王子,我是驴类;为了躲避人的危害,我才逃到这儿来的。’

  “‘王子,我是一个木匠,至于虐待我的,他是人。明天清晨他要在这儿和你见面的。’

  “‘王子,我必须先满足豹子的需要,然后才能转来为你服务,替你造屋子保护你。’

  “‘王子!’马听了狮子之言,笑了一笑说,‘要战胜人类,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我的个子虽然庞大,身体虽然粗长,奈何人是诡计多端,计谋百出的。他用枣纤和鬃毛给我编成一种叫绊脚索的东西,缚住我的手足;把我拴在高桩上,让我终日站着,不能起坐,也不能睡觉;要骑我的时候,把一种叫鞍子的东西架在我背上,并用两根带子将它紧紧地从我的腋下绑起来;又把一种叫嚼子的东西卡在我的嘴里,并用一种叫缰绳的东西系在嚼子上,此外还替他的脚做了两个叫镫的东西,系在马鞍上,于是当他骑在我身上的时候,手握缰绳,操纵着驾驭我,脚套在镫里不住地用马刺刮我的肚皮,有时刺得鲜血直流。总而言之,人对我的残暴、摧残,王子!你不必过问了。到我年长衰弱,不能快跑的时候,便把我卖给磨坊主人带去推磨,让我整天整夜在磨坊中兜圈子,直至衰老得不能动弹的时候,才把我转卖给屠户拿去宰杀,剥我的皮,卖我的肉,炼我的油,并拔我的尾,把毛卖给匠人编织箩筛。’

  “‘正午时候离开的,他在我后面追来了。’

  “‘指安拉起誓,你要用这几块木板替我造了屋子,我才放你走。’狮子对木匠有了好感,跳到他面前去逗弄他,拍他的背,伸爪一拉他肩上的篮子就把他拖倒,跌在地上。‘该死的木匠啊!’它说,‘你很弱,身上没有劲;既然如此,你害怕人,这该原谅你了。’

  “‘我是马,王子,属马类。为了躲避人类的危害,所以我没命地逃跑。’

  “‘我是去见令尊的宰相老豹子的;你要知道,老豹子听说有人到这儿来,心中感到十分恐怖,因此派了一个使臣去请我,要我给它造间小屋子,让它住在里面,保护自己的身体,免受敌人的危害。使臣既然来找到我,我就携带这几块木板,预备给宰相去造屋子。’

  “‘我叫鸭子,属于鸟类。你这时候为什么还坐在这儿?’

  “‘我保护你;虐待你的究竟是谁?形象比你更好看,口才比你更流利的动物我生平不曾见过。你到底是哪一类?是干什么的?’

  “‘弟兄!你对我说这些话,这是什么意思?’

  “‘别这样说吧!’狮子显出惊奇的态度,‘说这种话,这是你的耻辱。你的身体又长又粗,跑得又快,怎么会怕人呢?我身体虽然矮小,我可决心去碰一碰人,打算摔死他,吃他的肉,以便安定这个可怜的鸭子,让她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安居乐业。不过你这一来,我的决心可给你的话粉碎了,把我先前的念头打消了;因为你的个子这样魁梧、庞大,一脚可以踢死人,而人却不怕你,还能降服你,那么象我个子这样矮小的动物,对他更是没有办法了。’

  “‘傍晚时候,我走后他不见我,我想他一定要来追赶。王子,让我趁早逃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吧。’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是属于哪一类的?为什么跑到这儿来?’狮子问。

  “‘你要知道,王子!人有无比的智慧,对抗他,结果只能自寻灭亡。因为他把一种叫穿鼻绳的东西穿在我的鼻子里,把辔头套在我的头上,然后把缰绳递给他的小儿子,于是我这个庞然大物便被一个小孩子牵着走,并教我驮沉重的货物作长途旅行,不分昼夜地役使我做笨重活计。到我年衰力弱的时候,却不念旧情,而把我卖给屠户。屠户宰了我,把我的皮卖给皮匠去制革,肉卖给厨子去烹调。总之,人对我的残酷,真是不堪与闻的。’

  “‘你怕人杀你吗?’

  “‘你几时离开人的?’狮子愈发感到忧愁忿怒。

  “‘你几时离开人的?’

  “‘你个子这么魁梧粗大,一脚踢得死人,为什么害怕他呢?’

  “‘今天黎明时候,我见有人从远方来,便拔脚逃跑。现在我要走了;因为人类十分可畏,我打算不停地向前走,也许我会去到一处能够摆脱人类的危害而可以安身的地方。’

  “‘不,王子,我怕他役使我,怕他来骑我。因为他有一种叫鞍子的东西,用来架在我的背上;一种叫肚带的东西,用来绑住我的肚子;一种叫鞦的东西,用来放在我的尾下,一种叫嚼铁的东西,用来卡在我的嘴里;此外,还给我造了一种马刺,用来刺我,逼我出乎能力范围以外地奔跑;我一失足或出声一叫,就挨一顿臭骂。到我年迈力衰不能快跑的时候,就把我交给卖水的人,带往河边去驮水囊,来来往往,一直在劳碌、卑贱、苦痛中累到老死;死后,这具残尸还被扔在山坡上喂狗。嘿!世间还有什么忧愁比这个更苦闷的?什么灾难比这个更厉害的?’

  “姐姐,我的急躁你是明白的,要不在此地和你碰头,我是不会留下来的。”

  “好的,我们住在一起,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彼此想法应付好了。不过死期要是一旦轮到我们头上,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任何生物,除非享尽衣禄、寿岁,它是不会轻易丧命的。”

  孔雀和鸭子彼此交谈的时候,忽然前方扬起一阵灰尘,鸭子惊惶失措,高声叫道:“好生提防!好生提防!纵然不能逃避命运的手掌,我们也要加倍提防。”它说着跳到水中去了。一会儿灰尘开处,出现了一只小羚羊,鸭子和孔雀看清楚以后,才安定下来。于是孔雀对鸭子说:“妹妹,你所看见而加以提防的原来是一只小羚羊。看,它向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和它在一起是不要紧的;因为小羚羊虽属兽类,可它是吃草的动物,跟你属于禽类相仿佛。这回你可以安定下来,别忧愁苦闷了;过于忧愁会影响健康的呢。”

  孔雀刚说完,羚羊已来到树下歇凉。它一见孔雀和鸭子,便问候它们,说道:“我今天刚来到岛上,发现这儿的水草最丰富,非常适于居住呢。”于是恳求孔雀、鸭子和它结交,彼此成为要好的朋友。孔雀和鸭子见羚羊的一番诚意,便接受它的请求,乐意跟它结交往来;于是互相信任,结为盟友,彼此开诚布公,诚心相待,从此大家一块儿吃喝,一块儿栖息,过快乐安定的生活。

  有一天,一只迷失方向的船儿从孔雀们居住的地方经过,便停泊登陆;从此人迹散布在岛上,而且发现羚羊、孔雀和鸭子的住处,就向它们进行围捕。

  孔雀见人逼近,展翅飞到树上,继而向空中飞遁,羚羊也没命地从陆地逃窜,只剩鸭子打不起主意,呆然站着不动,结果被人捕获,带往船中。当时鸭子伤心、哭泣,叹道:“人的危害不是提防可以避免得了的……”

  孔雀眼看鸭子被人捕去,不胜今昔之感,叹道:“看来每个生物随时随地都受着患难的监视呢!要不为这只船儿,我和鸭妹妹怎么会离群失散呢?它是我们中最好的一个伙伴哪!”它叹息着飞去找到羚羊,问候它,祝它脱难之喜。羚羊打听鸭子的下落,孔雀说道:“仇人把它带走了;鸭妹妹牺牲掉,我也不愿再在这儿呆下去了。”说罢,呜呜地痛哭流涕。

  羚羊怀着满腔的忧愁苦闷,竭力安慰孔雀,劝它打消去意。孔雀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和羚羊一起继续生活。一天羚羊对孔雀说:“姐姐,你已经知道了:那些乘船而来的人,他们是使我们离散和危害鸭妹妹的原因呢。今后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对人类的危害,好生提防,加倍警惕才对。”说罢,不禁凄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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