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啬鬼的鞋

吝啬鬼的鞋

    据说，阿拉哈巴德的一个法官曾经审理过一桩关于鞋的案件，人们对此极感兴趣，以至于多少年后，仍能听到一些议论。事情是这样的。
    法庭上，大法官刚刚审理完一个案子，正在休息，一个人喊叫着闯了进来。法官抬头看了看来人，照旧若无其事地坐着闭目养神。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的话，他一定会下令立刻把他赶出去。可是，来人是城里有名的吝啬鬼——阿里先生。
    阿里先生走进法庭高声喊道：“要伸张正义呀，老爷！要为我这个穷人伸张正义啊！我的敌人把我搞得太苦了！”接着竟大哭起来。
    法庭上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吃惊起来。站在远处的人，为能听清楚阿里先生的遭遇，不住地向前靠拢。法官这时早已睁开了眼睛，觉得有些纳闷：到底这吝啬鬼在控告谁呢？他忙面带微笑地问道：“什么事啊，阿里兄弟！你要告谁的状呀？”
    阿里先生从肮脏的衣衫里掏出一双又旧又破，打着各色补丁的布鞋，放在法官眼前。而后说：“我告的就是我这双旧鞋的状，它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啊！”
    整个法庭被弄得哄堂大笑。法官有些生气地说：“你的头脑没有发昏吧？这双鞋倒是应该控告你，你看看，把它们穿得破成了什么样子。尽管这样，还仍为你继续效力！”
    人们又一阵哄笑。大家早就讨厌这个阿里先生，因为他是全城头号吝啬鬼，今天可算是嘲笑他的好机会。就是这个阿里先生，连自己吃饭穿衣都舍不得花钱。他的衣衫不知补了多少块花花绿绿的补丁。看他那副样子，人们很难相信他是个名扬全城的富翁。
    阿里先生的这双鞋是值得一提的。全城的男女老少无人不晓他那双鞋的故事。只要他一出门，人们便七嘴八舌地对他的鞋议论没完。但是阿里先生对人们的责怪和嘲弄丝毫不放在心上。每当他的鞋破了的时候，他总是来到鞋匠摊上恳求说：“老兄啊，请费心再给补上一块吧！”对于他的这双鞋，很多鞋匠已经熟悉，记不清缝补了多少次，很难再缝了，可他还是不愿扔掉。
    奇怪的是，他今天竟走上法庭控告自己的这双鞋来了。法官问他对鞋起诉的原因，他痛哭流涕他讲述了这双鞋的故事。
    不久前，一位香水商曾来过阿拉哈巴德，他只收六十个卢比要把所带来的全部香水都卖掉。阿里先生一直在注意这样的便宜买卖，见这个商人要价这样低，就赶紧拿出六十个卢比买下了全部香水。过了一会儿，他又遇见了一位香水商。有人告诉他说：“阿里先生，你怎么买了那么多香水？现在又有一位商人来了，他卖的全是高级玫瑰香水，价钱很便宜，快去买一些，过几天你可以高价出售。”

    除去赚钱，阿里先生还有什么所求呢？他很快从家里取了钱，又买下了全部玫瑰香水。
    回家后，他把买下的香水全部装在一个大瓶子里，放在天窗下的一个高高的橱柜上。
    放置好香水，阿里先生到池塘里去洗澡。他每周到池塘洗澡一次，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他刚要脱衣下水，碰上了一位老朋友。朋友无意中发现了阿里的那双旧鞋，就说：“阿里先生，你现在该买双新鞋了，我作为你的朋友，见到这双鞋就感到害臊。”
    阿里先生根本不介意这样的话。他把鞋脱掉放在池塘台阶上的一个大理 石方凳下面，就舒舒服服地洗起澡来。洗完澡，上岸穿好衣服，就去穿鞋， 可是他的那双旧鞋不见了，原地放着一双非常漂亮的新鞋。这时候，他记起了刚才朋友的话，心想，一定是他为我放的新鞋。于是，内心里默默地感谢 了朋友一番，穿上新鞋回家了。
    可这双新鞋的来历，却是另外一回事。当阿里先生正在洗澡的时候，城 里的一位小法官也来到池塘边准备洗澡，他把鞋也脱在阿里先生放鞋的地 方。阿里先生把他的鞋误认为是自己的那位朋友故意留下的，于是洋洋得意地穿回家了。
    小法官洗完澡后走上岸，发现自己的鞋没有了，方凳下却放着阿里那双 又脏又破的臭鞋。阿里先生的鞋是没有人不知道的。小法官心想，一定是阿 里故意把自己的旧鞋放在那里，穿走了他的新鞋。他气得大发雷霆，急忙把仆人喊来，说：“这双旧鞋是那个吝啬鬼阿里的，他偷穿了我的新鞋。马上 把他抓到我的法庭！”
    时间不长，仆人们就把阿里先生扭送到小法官的法庭。阿里先生多么想 向他解释清楚：是他无意中穿错的。可是小法官一句都不想听，一定要罚他 一百个卢比。
    赔偿了一百个卢比，阿里先生的魂好像都丢了。一个拜萨①掰成三半花的 吝啬人怎么能受得了赔偿一百卢比的罚款。阿里先生当即决定要扔掉这双令 人倒霉的旧鞋。他把鞋藏在衣襟里，带到河边，偷偷丢在了水里。
    就在那天，一个穷渔夫在河里捕鱼。他的鱼钩忽然钧住了一个沉重的东 西，心想，总算钓住一条大鱼。他把鱼钩拉出水面一看，气得骂起了大街， 原来是一双烂得发臭的旧鞋。渔夫自然认得出这是谁的鞋。他要把鞋还给阿里先生，好领取赏钱。
    渔夫来到阿里先生家门口，大门紧闭，不见一人。他心里盘算着：“这 么重的鞋，不好再拿回去，何况我的家离这里又远，不如就放在他家什么地 方好了。”他在阿里家的院墙外转了一圈，想找个地方把鞋扔进去。他发现墙的高处有一个小窗户开着，就把鞋举起来从窗口甩了进去。鞋被甩进后恰 巧掉在屋里的橱柜上，把阿里放置的漂亮的香水瓶碰落在地，摔得粉碎，香 水一滴不剩洒了满地。

    晚上阿里先生回到家，看见打碎了香水瓶，心疼地抱头痛哭起来。这一 来，别说赚两倍、三倍的钱，就是本钱也找不回来了。他边哭边想：“这双 鞋对我的命运是这样的不利，我绝不能再要它了。”他考虑了半天，觉得应该把它丢在一个永远不能再回来的地方。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决定把鞋埋在地下。
    天黑下来了，他走出家门，要在墙外面挖坑埋鞋。
    正好，一个邻居出门发现了他，认为他挖洞企图钻到邻居家偷东西。这个邻居大喊捉贼，四邻五舍全都来了。他们不容阿里先生分辩，劈头盖脸就 打，并说：“我们抓住了你，你还有什么可说，你就是要在墙底下挖洞，钻到别人家偷东西。”
    这个可怜又可笑的阿里先生，因为小法官的鞋被误判为盗贼，已经臭名远扬。这一次小法官听说此事也没放过他，对他的表白只字不听，并严厉地斥责他：“我说阿里先生，你怎么还不改偷盗的恶习？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吗？先前你偷了我的鞋，现在又要打洞穿墙到邻居家行窃。我现在判你蹲一个月监狱，并罚款一千卢比。”
    阿里被罚了一千个卢比。一个月之后，他从班房里被放出。可是他还想着那件老心事：怎样才能摆脱那双旧鞋的缠绕呢？这一次他又想出了一个自以为极妥的办法——把鞋扔进了污水沟。结果事与愿违，鞋不但没被水冲走，反而倒把水沟堵塞了。又脏又臭的污水不停地向上漫溢，一直流到清洁美丽的大街上。清洁工检修水沟时，又发现是阿里先生的旧鞋堵塞了下水道。
    阿里再一次被告到小法官那里。当阿里先生的旧鞋拿到小法官面前，小法官简直要气疯了。他又做出判决，再罚阿里先生五百卢比。
    阿里先生向小法官哭诉自己的冤枉，可小法官根本不听。阿里先生把鞋挂在肩膀上，一路哭着回家了。他把鞋洗干净放到院子里晒，但鞋照样散发着臭味。倒霉的事这时又发生了，一只狗从旁边经过，闻到臭味，衔起一只鞋就跑。阿里先生这一下可着慌了，他绰起一根棍子，跟在狗的后边就撵起来。狗飞快地向前奔跑，阿里先生气喘吁吁地在后边紧跟。跑到一座花园的墙跟前，狗想跳墙而过，不小心鞋拌在墙头上，从嘴里掉下来，刚好落在一个正在花园里玩耍的孩子头上。孩子的父亲一气之下到法庭告了阿里先生的状。
    小法官比以前更加恼火，他又罚了阿里先生五百卢比。阿里从朋友那里借钱支付了赔款。现在他再也不是先前的富翁阿里先生了，而变成了一贫如洗的穷阿里。

就是这个原因，他要求城里的大法官对这双旧鞋进行惩罚。
    阿里诉说完自己的不幸遭遇，从腋下拿出那双旧鞋放在大法官的桌子上。他大声请求说：“法官老爷，这次我可是原告，请您一定能听进我的请求。这双鞋把我害苦了，使我从一个财主沦落成一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我要求重判我的敌人，把它们关进监狱，永远不得出来。”
    大法官对眼前发生的这桩奇案颇感兴趣，但又不得其解。可是阿里还没完没了地继续申诉：“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这双鞋的主人，我已经和它们没有任何关系。它们为了折磨我施尽了各种阴谋诡计……”
    大法官明白了阿里的诉讼后，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第一次对这个吝啬鬼产生了怜悯心，让仆人把以前小法官罚阿里卢比的一半，归还给了他。
    从那天起，再没有谁看到过那双鞋。阿里先生也变得不再是人们所说的吝啬鬼了。① 印度货币单位，相当于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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