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卷四十六杂传第三十四
新五代史》是宋欧阳修编撰纪传体史书,属“二十四史”之一。原名《五代史记》,后世为区别于薛居正等官修的五代史,称为新五代史。全书共七十四卷,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下面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新五代史》 卷四十六杂传第三十四,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新五代史》 卷四十六杂传第三十四
○赵在礼
赵在礼,字干臣,涿州人也。少事刘仁恭为军校,仁恭遣佐其子守文袭取沧州,其后守文为其弟守光所杀,在礼乃奔于晋。庄宗时,为效节指挥使,将魏兵戍瓦桥关。还至贝州,军士皇甫晖作乱,推其将杨仁晟为首,仁晟不从,杀之;又推一小校,小校不从,又杀之;乃携二首诣在礼。在礼闻乱,衣不及带,方逾垣而走,晖曳其足而下之,环以白刃,示之二首,曰:“不从我者如此首!”在礼从之,遂反。
在礼自贝州还攻魏,纵军大掠。是时,兴唐尹王正言年老病昏,闻在礼至,呼吏草奏,吏已奔散,正言犹不知,方据案大怒,左右告曰:“贼已市中杀人,吏民皆走,欲谁呼邪?”正言大惊曰:“吾初不知此。”即索马将去,厩吏曰:“公妻子为虏矣,安得马乎?”正言惶恐,步出府门,见在礼,望而下拜,在礼呼正言曰:“公何自屈之甚邪!此军士之情,非予志也。”在礼即自称兵马留后。
庄宗遣元行钦讨之,行钦攻魏不克,乃遣明宗代行钦。明宗至邺,军变,因入城与在礼合。明宗兵反向京师,在礼留于魏。明宗即位,拜在礼义成军节度使,在礼不受命,遂拜邺都留守、兴唐尹。久之,皇甫晖等皆去,在礼独在魏,患魏军之骄,惧及祸,乃求徙镇横海。历镇泰宁、匡国、天平、忠武、武宁、归德、晋昌,所至邸店罗列,积赀巨万。
晋出帝时,以在礼为北面行营马步都虞候,以击契丹,未尝有战功。在礼在宋州,人尤苦之;已而罢去,宋人喜而相谓曰:“眼中拔钉,岂不乐哉!”既而复受诏居职,乃籍管内,口率钱一千,自号“拔钉钱。”晋亡,契丹入汴,在礼自宋驰至洛阳,遇契丹拽剌等,拜于马首,拽剌等兵共侵辱之,诛责货财,在礼不胜其愤。行至郑州,闻晋大臣多为契丹所锁,中夜惶惑,解衣带就马枥自经而卒,年六十二。汉高祖立,赠中书令。
○霍彦威
霍彦威,字子重,洺州曲周人也。少遭兵乱,梁将霍存掠得之,爱其俊爽,养以为子。尝从存战,中矢,眇其一目。后事梁太祖,太祖亦爱之,稍迁左龙骧军使、右监门卫上将军。预诛友珪,以功拜洺州刺史,迁邠宁节度使。李茂贞遣梁叛将刘知俊攻邠州,彦威固守逾年,每获知俊兵,必纵还之,知俊德之,后不复攻。徙镇义成,又徙天平,兼北面行营招讨使,与晋军相持河上,彦威屡败,降为陕州留后。
庄宗灭梁,彦威自陕来朝,庄宗置酒故梁崇元殿,彦威与梁将段凝、袁象先等皆在。庄宗酒酣,指彦威等举酒属明宗曰:“此皆前日之勍敌,今侍吾饮,乃卿功也。”彦威等惶恐伏地请死,庄宗劳之曰:“吾与总管戏尔,卿无畏也。”赐姓名曰李绍真。明年,徙镇武宁,从明宗击契丹,明宗爱其为人,甚亲厚之。
其后赵在礼反,彦威别讨赵太于邢州,破之,还以兵属明宗讨在礼。明宗军变,从马直军吏张破败率众杀将校,纵火焚营噪呼,明宗叱之曰:“自吾为帅十有馀年,何负尔辈!今贼城破在旦夕,乃尔辈立功名、取富贵之时。况尔天子亲军,返效贼耶!”军士对曰:“城中之人何罪,戍卒思归而不得耳!天子不垂原宥,志在巢除。且闻破魏之后,欲尽坑魏博诸军,某等初无叛心,直畏死耳!今宜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镇之兵,请天子帝河南,令公镇河北。”明宗涕泣谕之,乱兵环列而呼曰:“令公不欲帝河北,则佗人有之,我辈狼虎,岂识尊卑!”彦威与安重诲劝明宗许之,乃拥兵入城,与在礼合,彦威独不入。明宗入城,与在礼置酒大会,而部兵在外者闻明宗反,皆溃去,独彦威所将五千人营城西北隅不动。居二日,明宗复出,得彦威兵,乃之魏县,谋欲还镇州,彦威、重诲劝明宗以兵南向。
庄宗崩,彦威从明宗入洛阳,首率群臣劝进,内外机事,皆决彦威。彦威素与段凝、温韬有隙,因擅捕凝、韬下狱,将杀之,安重诲曰:“凝、韬之恶,天下所知,然主上方平内难,以恩信示人,岂公报仇之时?”彦威乃止。明宗即位,乃赦凝、韬,放归田里,已而卒赐死。
彦威徙镇平卢。朱守殷反,伏诛,彦威遣使者驰骑献两箭为贺,明宗赐两箭以报之。夷狄之法,起兵令众,以传箭为号令,然非下得施于上也。明宗本出夷狄,而彦威武人,君臣皆不知礼,动多此类。然彦威客有淳于晏者,登州人也,少举明经及第,遭世乱,依彦威,自彦威为偏裨时已从之。彦威尝战败脱身走,麾下兵无从者,独晏徒步以一剑从之榛棘间以免。彦威高其义,所历方镇,常辟以自从,至其家事无大小,皆决于晏,彦威以故得少过失。当时诸镇辟召寮属,皆以晏为法。
天成三年冬,彦威卒于镇。是时,明宗方猎于近郊,青州驰骑奏彦威卒,明宗涕泣还宫,辍朝,仍终其月不举乐,赠彦威太师,谥曰忠武。
○房知温
房知温,字伯玉,兖州瑕丘人也。少以勇力为赤甲都官健,后隶魏州马斗军,稍迁亲随军指挥使。庄宗取魏博,得知温,赐姓李氏,名曰绍英,以为澶州刺史,历曹、贝二州刺史,戍瓦桥关。明宗自魏反兵南向,知温首驰赴之。天成元年,拜泰宁军节度使。明年,为北面招讨使,屯于卢台。明宗遣乌震往代知温还镇,其戍卒效节军将龙晊等攻震杀之。效节,魏州军也。魏州自罗绍威诛衙军,杨师厚为节度使,复置银枪效节军。当梁末帝时,师厚几为梁患。师厚卒,以贺德伦代之。末帝患魏军强难制,与赵岩等谋分相、魏为两镇,魏军由此作乱,劫德伦叛梁而降晋,梁遂失河北。庄宗自得魏兵,与梁战河上,数有功,许其军以灭梁而厚赏。及梁亡,魏军虽数赐与,而骄纵无厌,常怀怨望;皇甫晖之乱,劫赵在礼入魏,皆此军也。明宗入立,在礼镇天雄军,以魏军素骄,常惧祸,不遑居,阴遣人诉于明宗,求解去。明宗乃以皇子从荣代在礼,而遣魏效节九指挥北戍卢台。军发之日,不给兵甲,惟以长竿系旗帜以表队伍,军士颇自疑惑。明年,明宗遣乌震代知温戍,而知温意尤不乐。卢台戍军夹水东西为两寨,震初至,与知温会东寨,方博,效节军乱,噪于门外,知温即乘马而出。乱军击杀震,执辔留知温,知温绐曰:“骑兵皆在西寨,今独步军,恐无能为也。”知温即跃马登舟渡河入西寨,以骑军尽杀乱者。明宗下诏,悉诛其家属于魏州,凡九指挥三千馀家数万口,驱至漳水上杀之,漳水为之变色。魏之骄兵,于是而尽。明宗知变自知温起,释而不问,徙镇武宁,加兼侍中,历镇天平、平卢。
初,明宗为北面招讨使,而知温为副使,废帝时以裨将事知温甚谨,后因杯酒失意。及废帝起兵凤翔,愍帝出奔,知温乘间有窥觎之意,谓其司马李冲曰:“吾有钱数屋,养兵数千,因时建义,功必有成。”冲曰:“今天子孱弱,上下离心,潞王兵威甚盛,事未可知,冲请怀表而西以觇之。”及冲至京师,废帝已入立,冲即奉表称贺,还劝知温入朝,废帝慰劳之甚厚。知温还镇,封东平王。太常上言:“策拜王公,皇帝临轩遣册。其在外者,正衙命使,而卤簿、鼓吹、辂车、法物不出都城,考之故事无明文。今北平王德钧、东平王知温受封遣策,请下兵部、太常、太仆,给卤簿、鼓吹、辂车、法物赴本道,礼毕还有司。”知温在镇,常厚敛其民,积赀巨万,治第青州南城,出入以声妓,游嬉不恤政事。天福元年卒于宫,赠太尉。
知温卒后,其子彦儒献其父钱三万缗、绢布三万匹、金百两、银千两、茶千五百斤、丝十万两,拜沂州刺史。其将吏分其馀赀者,皆为富家云。
○王晏球
王晏球,字莹之,洛阳人也。少遇乱,为盗所掠,汴州富人杜氏得之,养以为子,冒姓杜氏。梁太祖镇宣武,选富家子之材武者置之帐下,号“厅子都”。晏球为人倜傥有大节,为厅子都指挥使。太祖即位,为右千牛卫将军。友珪立,龙骧戍卒反,自怀州趣京师,遣晏球击败之于河阳,以功迁龙骧第一指挥使。
末帝即位,迁龙骧四军指挥使。梁遣捉生军将李霸将千人戍杨刘,霸夜作乱,自水门入,纵火大噪,以长竿缚布沃油,仰烧建国门。晏球闻乱,不俟命,率龙骧五百骑击之,贼势稍却。末帝登楼见之,呼曰:“此非吾龙骧军邪!”晏球奏曰:“乱者,李霸一部尔,陛下严守宫城,而责臣破贼。”迟明尽杀之,以功拜澶州刺史。
梁、晋军河上,以晏球为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庄宗入汴,晏球以兵追之,行至封丘,闻末帝已崩,即解甲降唐,庄宗赐姓名曰李绍虔,拜齐州防御使,戍瓦桥关。明宗兵变,自邺而南,遣人招晏球,晏球从至洛阳,拜归德军节度使。定州王都反,以晏球为招讨使,与宣徽南院使张延朗等讨之。都遣人北招契丹,契丹遣秃馁将万骑救都。晏球闻秃馁等兵且来,留张延朗屯新乐,自逆于望都。而契丹从他道入定州,与都出不意击延朗军,延朗大败,收馀兵会晏球趋曲阳,都乘胜追之。晏球先至水次,方坐胡床指麾,而都众掩至,晏球与左右十馀人连矢射之,都众稍却,而后军亦至。晏球立高冈,号令诸将皆橐弓矢、用短兵,回顾者斩。符彦卿以左军攻其左,高行珪以右军攻其右,中军骑士抱马项驰入都军,都遂大败,自曲阳至定州,横尸弃甲六十馀里。都与秃馁入城,不敢复出。契丹又遣惕隐以七千骑益都,晏球遇之唐河,追击至满城,斩首二千级,获马千匹。契丹自中国多故,强于北方,北方诸夷无大小皆畏伏,而中国之兵遭契丹者,未尝少得志。自晏球击败秃馁,又走惕隐,其馀众奔溃投村落,村落之人以锄耰白梃所在击杀之,无复遗类。惕隐与数十骑走至幽州西,为赵德钧擒送京师。明宗下诏责诮契丹。契丹后数遣使至中国,求归惕隐等,辞甚卑逊,辄斩其使以绝之。于是时,中国之威几于大震,而契丹少衰伏矣,自晏球始也。
晏球攻定州,久不克,明宗数遣人促其破贼,晏球以谓未可急攻。其偏将朱弘昭、张虔钊等宣言曰:“晏球怯耳!”乃驱兵以进,兵果败,杀伤三千馀人,由是诸将不敢复言攻。晏球乃休养士卒,食其三州之赋,悉以俸禄所入具牛酒,日与诸将高会。久之,都城中食尽,先出其民万馀人,数与秃馁谋决围以走,不果,都将马让能以城降,都自焚死。
晏球为将有机略,善抚士卒。其击秃馁,既因败以为功,而诸将皆欲乘胜取都,晏球返,独不动,卒以持久弊之。自天成三年四月都反,明年二月始克之,军中未尝戮一人。以破都功,拜天平军节度使。又徙平卢,累官至兼中书令。是岁卒,年六十二,赠太尉。
○安重霸
安重霸,云州人也,初与明宗俱事晋王。重霸得罪奔于梁,又奔于蜀。重霸为人狡谲多智,善事人。蜀王建以为亲将。王衍立,少年,宦者王承休用事,重霸深结承休以自托。梁末,蜀取李茂贞秦、成、阶三州,重霸劝承休求镇秦州,衍以承休为节度使,重霸为其副使。重霸与承休多取秦州花木献衍,请衍东游。唐魏王兵伐蜀,承休大恐,以问重霸,重霸曰:“剑门天下之险,虽有精兵,不可过也。然公受国恩,闻难不可不赴,愿与公俱西。”承休素亲信之,以为然。承休整军将发,秦人送之,帐饮城外。酒罢,承休上道,重霸立承休马前,辞曰:“秦、陇不可失,愿留为公守。”承休业已上道,无如之何。唐军已破蜀,重霸亦以秦、成、阶三州降唐,明宗以为阆州团练使。罢为左卫大将军。久之,以为匡国军节度使。废帝时,为京兆尹、西京留守,徙镇大同,以病罢还,卒于潞州。
○王建立
王建立,辽州榆社人也。唐明宗为代州刺史,以建立为虞候将。庄宗尝遣女奴之代州祭墓,女奴侵扰代人,建立捕而笞之。庄宗怒,欲杀之,明宗为庇让之以免。明宗自魏反,犯京师,曹皇后、王淑妃皆在常山,建立杀常山监军并其守兵,明宗家属因得无患,由是明宗益爱之。明宗即位,以为成德军节度副使,已而拜节度使、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建立与安重诲素不协,定州王都有二志,数以书通建立,约为兄弟,重诲知之以为言。明宗不欲伤建立,亟召还京师。建立入见,亦多言重诲过失。明宗大怒,欲亟罢重诲,群臣左右讽解之,乃止。然卒以建立为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三司事。居岁馀,自言不识文字,愿解三司,明宗不许。久之,建立称疾,明宗笑曰:“人固有诈疾而得疾者。”乃出为平卢节度使,又徙上党。建立怏怏不得志,遂求解职,乃以太子少保致仕。
建立数请朝见,不许,乃自诣京师,阑至后楼见明宗,涕泣言己无罪,为重诲所摈,明宗曰:“汝为节度使,不作好事,岂独重诲谗汝邪!”赐以茶药而遣之。废帝立,复起为天平军节度使。晋高祖时,徙镇平卢。天福五年来朝,高祖劳之曰:“三十年前老兄,可毋拜!”赐以肩舆入朝,给二宦者掖而升殿,宴见甚渥。又徙昭义,赐以玉斧、蜀马。累封韩王。建立好杀人,其晚节始惑浮图法,戒杀生,所至人稍安之。卒年七十,赠尚书令。
子守恩,以荫补,稍迁诸卫将军。建立已卒,家于潞,守恩自京师得告归,而契丹灭晋。昭义节度使张从恩与守恩姻家,乃以守恩权巡检使,以守潞州,而从恩入见契丹。从恩既去,守恩因剽劫从恩家赀,以潞州降汉。汉高祖即位,以守恩为昭义军节度使,徙镇静难、西京留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守恩性贪鄙,人甚苦之。时周太祖以枢密使将白文珂等军西平三叛,还过洛阳,守恩以使相自处,肩舆出迎。太祖怒,即日以头子命文珂代守恩为留守,而守恩方诣馆谒,坐于客次以俟见,而吏驰报新留守视事于府矣。守恩大惊,不知所为,遂罢去,奉朝请于京师。
后隐帝杀史弘肇等,召群臣上殿慰谕之,群臣恐惧,无敢言者,独守恩前对曰:“陛下始睡觉矣。”闻者皆缩头。显德中,为左金吾卫上将军以卒。
呜呼!道德仁义,所以为治,而法制纲纪,亦所以维持之也。自古乱亡之国,必先坏其法制而后乱从之。乱与坏相乘,至荡然无复纲纪,则必极于大乱而后返,此势之然也,五代之际是已。若文珂、守恩皆位兼将相,汉大臣也,而周太祖以一枢密使头子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时,太祖与汉未有间隙之端,其无君叛上之志,宜未萌于心,而其所为如此者,何哉?盖其习为常事,故特发于喜怒颐指之间,而文珂不敢违,守恩不得拒。太祖既处之不疑,而汉廷君臣亦置而不问,其上下安然而不怪者,岂非朝廷法制纲纪坏乱相乘,其来也远,既极而至于此欤!是以善为天下虑者,不敢忽于微,而常杜其渐也,可不戒哉!
○康福
康福,蔚州人也,世为军校。福以骑射事晋王为偏将。庄宗尝曰:“吾家以羊马为生,福状貌类胡人而丰厚,胡宜羊马。”乃令福牧马于相州,为小马坊使,逾年马大蕃滋。明宗自魏反,兵过相州,福以小坊马二千匹归命,明宗军势由是益盛。明宗入立,拜飞龙使,领磁州刺史、襄州兵马都监。从刘训讨荆南,无功而还。福为将无佗能,善诸戎语,明宗尝召入便殿,访以外事,福辄为蕃语以对。枢密使安重诲恶之,常戒福曰:“无妄奏事,当斩汝!”福惧,求外任。
灵武韩洙死,第六澄立,而偏将李从宾作乱。澄表请朝廷命帅,而重诲以谓灵武深入夷境,为帅者多遇害,乃拜福凉州刺史,朔方、河西军节度使。福入见明宗,涕泣言为重诲所挤。明宗召重诲为福更佗镇,重诲曰:“福为刺史无功效而建节旄,其敢有所择邪!”明宗怒,谓福曰:“重诲遣汝,非吾意也。吾当遣兵护汝,可无忧。”乃令将军牛知柔以兵卫福。行至方渠,而羌夷果出邀福,福以兵击走之。至青冈峡,遇雪,福登山望见川谷中烟火,有吐蕃数千帐,不觉福至,福分其兵马三道,出其不意袭之。吐蕃大骇,弃车帐而走,杀之殆尽,获其玉璞、绫锦、羊马甚众,由是威声大振。
福居灵武三岁,岁常丰稔,有马千驷,蕃夷畏服。言事者疑福有异志,重诲亦言福必负朝廷。明宗遣人谓福曰:“我何少汝而欲负我!”福言:“受国恩深,有死无二。”因乞还朝,不许。福章再上,即随而至,明宗不之罪,徙镇彰义。历静难、雄武,充西面都部署。晋高祖时,徙镇河中,代还,卒于京师,赠太师,谥曰武安。
福世本夷狄,夷狄贵沙陀,故常自言沙陀种也。福尝有疾卧阁中,寮佐入问疾,见其锦衾,相顾窃戏曰:“锦衾烂兮!”福闻之,怒曰:“我沙陀种也,安得谓我为奚?”闻者笑之。
○郭延鲁
郭延鲁,沁州绵上人也。父饶,以骁勇事晋,数立军功,为沁州刺史者九年,为政有惠爱,州人思之。延鲁以善槊为将,累迁神武都知兵马使。朱守殷反,从攻汴州,以先登功为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累迁复州刺史。延鲁叹曰:“吾先君为沁州者九年,民到于今思之。吾今幸得为刺史,其敢忘吾先君之志!”由是益以廉平自励,民甚赖之。秩满,州人乞留,不许,皆遮道攀号。天福中,拜单州刺史,卒于官。
当是时,刺史皆以军功拜,言事者多以为言,以谓方天下多事,民力困敝之时,不宜以刺史任武夫,恃功纵下,为害不细。而延鲁父子特以善政著闻焉。
呜呼,五代之民其何以堪之哉!上输兵赋之急,下困剥敛之苛。自庄宗以来,方镇进献之事稍作,至于晋而不可胜纪矣。其“添都”、“助国”之物,动以千数计。至于来朝、奉使、买宴、赎罪,莫不出于进献。而功臣大将,不幸而死,则其子孙率以家赀求刺史,其物多者得大州善地。盖自天子皆以贿赂为事矣,则为其民者其何以堪之哉!于此之时,循廉之吏如延鲁之徒者,诚难得而可贵也哉!
内容简介
五代是一个封建分裂割据的时代,中原有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小王朝的相继更替;中原以外的地区分裂为吴、南唐、前蜀、后蜀、吴越、楚、闽、南汉、南平、北汉等十国。各个王朝统治的时间都比较短促,用欧阳修的话来说,“于此之时,天下大乱,中国之祸,篡弑相寻”(《新五代史卷六十一吴世家》),五代“五十三年之间,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长者不过十馀嵗,甚者三、四嵗而亡”(《欧阳文忠全集卷五九本论》),出现“置君犹易吏,变国若传舍”(《新五代史·序》)。这种局面之所以出现,是由于唐“安史之乱”以后中央集权制度被破坏,地方藩镇在大地主势力支持下,拥兵割据,独霸一方。唐末黄巢农民大起义的革命威力摧毁了唐王朝,沉重打击了旧的藩镇割据势力。但是,黄巢起义最后遭到了失败。一批在镇压起义中形成的军阀成了新的割据势力。唐朝灭亡后,他们继续霸占一方,互相篡夺攻击,造成了中国历史上五代十国的短暂分裂局面。新五代史的作者对于这种分裂割据现象采取了否定的态度。但是,他把分裂割据的根本原因,归结为封建道德的败坏。
在欧阳修看来,五代是一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的“乱世”(《新五代史卷一六唐家人传论》)。真是“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而先王之制度文章,扫地而尽于是矣。”(《新五代史卷一七晋家人传论》)因此,他采取了和编写新唐书不同的做法。在新唐书中,他重视典章制度,不厌其详地加以记载,而在新五代史中,由于他认为五代时期“天理几乎其灭”,是一个“乱极矣”的时代,根本没有什么礼乐制度可谈,因而他说:“五代礼乐文章,吾无取焉,其后世有必欲知之者,不可以遗也。”因此,他除写了司天考、职方考以外,其他的典章制度一概没有写。
在编撰体例方面,新五代史改变了旧五代史的编排方法。旧五代史分梁书、唐书等书,一朝一史,各成体系;新五代史则打破了朝代的界限,把五朝的本纪、列传综合在一起,依时间的先后进行编排。旧五代史不分类编排列传;新五代史则把列传分为各朝家人传、死节传、死事传、一行传、杂臣传,等等。
北宋亡后,北方的金政权在章宗泰和七年(公元1207年)明令“新定学令内,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欧阳修所撰”(《金史卷一二章宗纪》)。至于南方的南宋,由于理学盛行,更是独尊新五代史。
由于欧阳修编写新五代史后于旧五代史,看到了旧五代史编撰者所没有看到的一些资料,他往往采用小说、笔记之类的记载,补充了旧五代史中所没有的一些史实。如王景仁、郭崇韬、安重诲、李茂贞、孔谦、王彦章、段凝、赵在礼、范延光、卢文纪、马胤孙、姚顗、崔税、吕琦、杨渥等传都或多或少地补充了若干事实,有些则插入比较生动的情节,以小见大,使读者加深对五代时期的人物和事件的了解。就历史资料方面而言,新五代史和旧五代史是可以互为补充的。
作者简介
欧阳修(公元1007年-1072年),北宋文学家、史学家。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吉州永丰(今属江西吉安)人。天圣进士。官馆阁校勘,因直言论事贬知夷陵。庆历中任谏官,支持范仲淹,要求在政治上有所改良,被诬贬知滁州。官至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王安石推行新法时,对青苗法有所批评。谥文忠。主张文章应明道、致用,对宋初以来靡丽、险怪的文风表示不满,并积极培养后进,是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散文说理畅达,抒情委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诗风与其散文近似,语言流畅自然。其词婉丽,承袭南唐余风。曾与宋祁合修《新唐书》,并独撰《新五代史》。又喜收集金石文字,编为《集古录》,对宋代金石学颇有影响。有《欧阳文忠集》。
创作背景
《新五代史》,原名《五代史记》,是北宋设馆修史以后唯一的私修正史,撰者欧阳修(公元1007—1072年)。
在已有了薛居正等主编的《五代史》以后,欧阳修为什么独出心裁,重又编出一部体例和写法不一样的新的五代史呢?《宋史·欧阳修传》中对此作了简约的说明:“自撰《五代史记》,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所谓“自撰”,是说这部史书不是奉朝廷之意,而是私家所撰。而“《春秋》遗旨”即《春秋》笔法。欧阳修自己说:“呜呼,五代之乱极矣!”“当此之时,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而缙绅之士安其禄而立其朝,充然无复廉耻之色者皆是也。”他作史的目的,正是为了抨击这些他认为没有“廉耻”的现象,达到孔子所说的“《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的目的,是私修史书。
从欧阳修给尹洙、梅尧臣等人的信件看,在景祐三年(1036年)之前,已着手编写,到皇祐五年(1053年)基本完成,这是史学界公认的说法。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八月,在欧阳修去世一个月后,下诏命他的家人奏上。然后藏进国家图书馆。到金章宗时候,这本新的五代史才逐渐代替了《旧五代史》。
《旧五代史》成书于宋建国后不久,所依据的史料多为五代实录。《新五代史》修撰时,距宋建国已有八、九十年,距旧史的成书也已经60多年,这个时期又新出现了许多新的资料,这样就使得《新五代史》可以在《旧五代史》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新的史料。《新五代史》全书七十四卷,包括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世家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其中的列传,最有特色。它采用类传的形式,设立《家人传》、《臣传》、《死节传》、《死事传》、《一行传》、《唐六臣传》、《义儿传》、《伶官传》、《宦者传》、《杂传》等名目。每类传目,内寓特定涵义,用以贯彻作者的“褒贬”义例。臂如将相大臣,凡专事一朝的在《臣传》,历事几朝的则列《杂传》。又如根据死者忠的不同程度,分为两等,头等的进《死节传》,次等的入《死事传》。
一般史书的“志”,《新五代史》称作“考”,仅有《司天考》、《职方考》,分别相当于《旧五代史》的《天文志》、《郡县志》。作者认为五代是个名分纲常颠倒的乱世,其典章制度一无可取,所以将《旧五代史》的“志”删除。这也是为了体现以“礼”修史的原则。
作品鉴赏
1、尊王观念和正统“三续三绝”
与《春秋》义例有关。与《新五代史》相关的,是如何看待唐宋之间的历史,五代史如何定位的问题,欧阳修提出“不伪梁”的史法对统一行动,他也给予肯定,如对宋灭南唐的史论有表现。
2、书法谨严,传信守实
《四库全书总目》和钱大昕都说欧阳修重褒贬,轻事实,并不符合实际。当然有时为褒贬对事实有一定的处理,有时处理也未必都恰当。
3、“书人不书天”
《新五代史》卷59《司天考第二》他明确提出:“书人不书天”的主张,并对天人感应说进行了批驳,在《吴越世家》有评论,认为用天人感应说解释历史很难行的通。
4、“四夷”附录
《新五代史》有两卷记载契丹兴起的,反映了他重视民族史。
一、塑造了一些生动的人物形象
《新五代史》塑造的生动人物形象,如唐庄宗、刘皇后、周德威、王彦章、冯道等,都写得极其动人,流传广远。如在《新五代史》中的《伶官传序》中对唐庄宗的一段描写。其文曰: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谴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措,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这里,序文前半部分描述了庄宗在晋王死后继承遗志发奋图强的精神与行动,后半部分写了庄宗的衰败,虽然不是正面描写,而是以一种议论叹唱的口气,但由于它语言形象、感情饱满,因而一下子就取得了以议代叙和吊古抒怀两种作用,于是唐庄宗这个楚霸王式的悲剧英雄突然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又如在第三十二卷《死节传》中所刻画的“王铁枪”即 王彦章的形象。他从小当兵,靠自己的勇猛过人而得到步步提升。作者开头写到:“彦章为人骁勇有力,能跣足履棘行百步。持一铁枪,骑而驰突,奋疾如飞,而他人莫能举也,军中号王铁枪”。这简洁的两笔就勾画出了这个猛将的形象。然后着重写晋军进逼、形势危急之时,彦章被荐,担任招讨使,受命出兵破敌的经过:“(梁)末帝问破敌之期,彦章对曰:‘三日’。左右皆失笑。彦章受命而出,驰两日至滑州,置酒大会,阴谴人具舟于杨村,命甲士六百人皆持巨斧,载冶者,具鞴炭,乘流而下。彦章会饮,酒半,佯起更衣,引精兵数千,沿河以趋德胜,舟兵举锁烧断之,因以巨斧斩浮桥,而彦章引兵急击南城,浮桥断,南城遂破,盖三日矣。”这段“不动声色,三日破敌”的描写,将“王铁枪”的骁勇善谋,沉着果断的个性、气质、才能都活画出来,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笔调轻灵,诙谐幽默
《新五代史》作者笔调轻灵,于干练浑茫中时而露出一种诙谐幽默,使读者乐而忘疲。如在《伶官传》中对敬新磨写得有情有致,滑稽幽默,让人 读后回味无穷。请看其中两个小故事:
庄宗好畋猎,猎于中牟,践民田。中牟当马切谏,为民请,庄宗怒,叱县令去,将杀之。伶人敬新磨知其不可,乃率诸伶走追县令,擒至马前责之曰:“汝为县令,独不知吾天子好猎耶?奈何纵民稼穑以供租赋,何不饥汝县民而空此地以备吾天子之驰骋?汝罪当死!”因前请亟行刑,诸伶共唱和之,庄宗大笑,县令乃得免去。
新磨尝奏事殿中,殿中多恶犬,新磨去,一犬起逐之,新磨依柱而呼曰:“陛下勿纵儿女啮人!”庄宗家世夷狄,夷狄之人讳狗,故新磨以此讥之。庄宗大怒,弯弓注矢将射之,新磨急呼曰:“陛下无杀臣!臣与陛下为一体,杀之不祥!”庄宗大惊,问其故,对曰:“陛下开国,改元同光,天下皆谓陛下‘同光帝’。且‘同’,铜也,若杀敬新磨,则‘同’无光矣。”庄宗大笑,乃释之。
通过上面两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出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中不时露出一些幽默和滑稽的情调,使人读后总有余意未尽之感。
三、具有浓厚的悲剧气氛和强烈的抒情性
《新五代史》整个作品中充盈着一种浓厚的悲剧气氛和一种强烈的抒情性。《新五代史》中标明立传的人物有256个,其中故事比较生动、性格比较鲜明、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大约有50多人。而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悲剧性的。作为帝王的有朱温、李存勖;作为宰辅的有敬翔、郭崇韬、安重诲、桑维翰、苏逢吉、史弘肇;作为大将的有王彦章、周德威、李存孝等。其中有些人物的功业深为作者所钦佩,而其遭遇又极其不幸,深为惋惜,如李存勖、郭崇韬等;有些人品行恶劣,多行不义,死有应得,但这些人的兴衰生死多与历史教训联系了起来,同样能引起人们的感慨深思。《新五代史》中到处都充溢着欧阳修对于整个五代时期的绝望与悲哀,这种强烈的悲剧意识,使《新五代史》充满着浓厚的悲剧气氛是理所当然的。一提《新五代史》的抒情性,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欧阳修的好发议论,而且每发议论总是以“呜呼”二字开头。当然文章是否具有抒情性,并不在乎是否用“呜呼”二字开头,而在于作者叙事时是否真 饱含热情,是否具有强烈的爱憎。清代章学诚曾讥《新五代史》是一部“吊祭哀挽文集”,这不但不降低《新五代史》身价,反而正说明了欧阳修对于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愤激感慨和充篇盈纸的吊古伤今之情。
作品评价
就整体而论,《新五代史》的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这是欧阳修在删繁就简时,将不少具体资料也一同削去所造成的。至于他对旧“志”部分的大事砍削,人为造成史料空白,更是不足为训。但《新五代史》后出,采用了实录以外的笔记、小说等多种材料,在删削的同时也新增了一些史料。
《新五代史》新增史料最多的是《十国世家》。列传人物部分也有补充,欧阳修采用了新的材料以及笔记、小说中的材料,补充了事实,使人物事迹更为生动、丰富。对于少数民族的记述,也有新的增加,如根据胡峤《陷虏记》,记述了在契丹的亲身见闻。在《于阗录》中记述了高如晦出使于阗时所见到的沿途各国的山川、风土情况。在《司天考》中,欧阳修将后周天文学家王朴的《钦天历经》4篇的主要内容记录下来,因为《旧五代史》这部分内容已经不全,所以欧阳修的记录在中国天文学史上是有重要贡献的。此外,欧阳修对所采用的史料进行了细致的考辨,订正了《旧五代史》和其他史籍的不少错误。由于《旧五代史》已非原帙,残缺不全,《新五代史》特有的价值就更不应低估。再从其它角度来着眼,欧阳修撰史,浑然一体,结构严谨,选材讲究,文字凝炼;思想上不像旧史那样大肆渲染“天命”而注重人事;创《职方考》用表的形式,将290余州郡的废置更易情况明白地显示出来。独树一帜,提纲挈领,眉清目秀,颇受称道,都是它的长处。
总得来看,两部五代史互有短长,现存《旧五代史》全书是《新五代史》的两倍多,旧史列传人物460余人,新史只有256人;旧史有志10篇,新史只有2篇。新史的世家10卷,对十国历史的记述更为完备。在个别人物传的字数上也多于旧史。这两部史著都是研究五代十国历史的重要材料。
《新五代史》仿《春秋》笔法,用不同的字句表现微言大义,个人好恶往往影响了史实的记述,终于招致了后人的批评。但是,欧阳修是宋代著名的文学大家,古文运动的领导人和集大成者,所以《新五代史》文笔简洁,叙事生动,当时人就认为它的笔力与《史记》不相上下。《新五代史》的文笔之出色,的确在二十四史中是罕见的。
《新五代史》问世后,即有徐无党注。但徐注旨在解释《春秋》笔法、阐述微言大意,对读者并无多少裨益。金章宗泰和七年(1207),明令立该书于学官,从此大行于世。
对《新五代史》进行考订的著作主要有:宋吴缜撰《五代史纂误》3卷,专取五代史本文,摘其舛误,辑为一书;清吴兰庭撰《五代史记纂误补》6卷,主要是补吴缜《纂误》之作,共载309事;清人对“欧史”考补之作还有杨陆荣撰《五代史志疑》4卷,杜贵墀撰《五代史记注削繁》以及牛坤撰《五代史续补》2卷(补义儿传93人)等。
另外,两部《五代史》缺门也有不少,清人补作计有四种:周嘉猷《五代史纪年表》,陈恕的《五代地理考》1卷,顾怀三与宋祖骏各作的《补五代史艺文志》1卷。
顾炎武、钱大昕等学者对《新五代史》都有批评,认为欧阳脩迂腐,既著史书,却不重视史实的探讨,好发议论,爱说空话,读来令人生厌。章学诚讥称:“只是一部吊祭哀挽之集,如何可称史才?
宋人亦对欧阳脩的史学有所批评。《宋稗类钞》中引刘敞“好个欧九,极有文章,可惜不甚读书”之语,《苕溪渔隐丛话》亦引王安石的“欧九不学”的话。一日,刘攽问欧的弟子焦千之说《新五代史》有为韩通立传吗?焦说没有,刘攽大笑说:“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但王鸣盛高度评价《新五代史·职方考》:“五代土地,梁为最小,晋、汉差大,周又大,而唐为最大……观欧《职方考》自明,此考虽简略,然提纲挈领,洗眉刷目,此则欧公笔力非薛《史》所能及。”。赵翼亦称“卷跌虽不及薛史之半,而订正之功倍之”。
章太炎评《新五代史》:“欧阳脩作《五代史记》,自负上法《春秋》,于唐本纪大书契丹立晋,为通人所笑。此学《春秋》而误也。《春秋》书法,本不可学,‘卫人立晋’云者,晋为卫宣之名,今契丹所立之晋,国名而非人名。东家之颦,不亦丑乎?”是故《新五代史》以文学价值见长,并不能取代以史学价值为主的《旧五代史》。
当时学者吴缜撰《五代史纂误》三卷,是纠举《新五代史》谬误的专著。清代吴兰庭撰《五代史记纂误补》六卷,乃吴缜《纂误》之续作。彭元瑞、刘凤诰有《五代史记注》。
后世影响
欧阳修是唐宋八大家之一 ,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其文学成就为世所公认。欧阳修杰出的文学才能在《新五代史》中有很好的体现。《新五代史》在二十四史中文笔可谓出类拔萃,全书显出平易通畅、简洁有力的风格和笔削润饰功力的深厚,可与《史记》相媲美,其中的《伶官传序》、《宦者传论》亦为后代所传诵,做到了文史的有机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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