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卷七 项羽本纪第七
项籍者,下相人也,【集解】:地理志临淮有下相县。【索隐】:县名,属临淮。案:应劭云“相,水名,出沛国。沛国有相县,其水下流,又因置县,故名下相也”。【正义】:括地志云:“相故城在泗州宿豫县西北七十里,秦县。”项,胡讲反。籍,秦昔反。字羽。【索隐】:按:下序传籍字子羽也。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索隐】:按:崔浩云“伯、仲、叔、季,兄弟之次,故叔云叔父,季云季父”。梁父即楚将项燕,【正义】:燕,乌贤反。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集解始皇本纪云:“项燕自杀。”【索隐】:此云为王翦所杀,与楚汉春秋同,而始皇本纪云项燕自杀。不同者,盖燕为王翦所围逼而自杀,故不同耳。项氏世世为楚将,封於项,【索隐】:地理志有项城县,属汝南。【正义】:括地志云:“今陈州项城县城即古项子国。”故姓项氏。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於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项梁尝有栎阳逮,【索隐】:按:逮训及。谓有罪相连及,为栎阳县所逮录也。故汉每制狱皆有逮捕也。【正义】:栎音药。逮音代。乃请蕲集解苏林曰:“蕲音机,县,属沛国。”狱掾曹咎书抵栎阳狱掾司马欣,以故事得已。【集解】:应劭曰:“项梁曾坐事传系栎阳狱,从蕲狱掾曹咎取书与司马欣。抵,归;已,止也。”韦昭曰:“抵,至也。谓梁尝被栎阳县逮捕,梁乃请蕲狱掾曹咎书至栎阳狱掾司马欣,事故得止息也。”【索隐】:按:服虔云“抵,归也”。韦昭云“抵,至也。”刘伯庄云“抵,相凭讬也”。故应劭云“项梁曾坐事系栎阳狱,从蕲狱掾曹咎取书与司马欣。抵,归;已,息也”。项梁杀人,与籍避仇於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索隐】:韦昭云:“浙江在今钱塘。”浙音“折狱”之“折”。晋灼音逝,非也。盖其流曲折,庄子所谓“淛河”,即其水也。淛折声相近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籍长八尺馀,力能扛鼎,【集解】:韦昭曰:“扛,举也。”【索隐】:说文云:“横关对举也。”韦昭云:“扛,举也。”音江。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涉等起大泽中。【索隐】:徐氏以为在沛郡,即蕲县大泽中。其九月,会稽守【集解】:徐广曰:“尔时未言太守。”【正义】:守音狩。汉书云景帝中二年七月,更郡守为太守。通谓梁曰:【集解】:楚汉春秋曰:“会稽假守殷通。”【正义】:按:言“假”者,兼摄之也。“江西皆反,此亦天亡秦之时也。吾闻先即制人,後则为人所制。【索隐】:按:谓先举兵能制得人,後则为人所制。故荀卿子曰“制人之与为人制也,其相去远矣”。吾欲发兵,使公及桓楚将。”【正义】:张晏云:“项羽杀宋义时,桓楚为羽使怀王。”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待。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索隐】:此不定数也。自百已下或至八十九十,故云数十百。一府中皆慴伏,【索隐】:说文云:“詟,失气也。”音之涉反。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部署吴中豪杰为校尉、候、司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於梁。梁曰:“前时某丧使公主某事,不能办,以此不任用公。”众乃皆伏。於是梁为会稽守,籍为裨将,徇下县。【集解】:李奇曰:“徇,略也。”如淳曰:“徇音‘抚徇’之‘徇’。徇其人民。”
广陵人召平於是为陈王徇广陵,【正义】:扬州。未能下。【正义】:胡嫁反。以兵威服之曰下。闻陈王败走,秦兵又且至,乃渡江矫陈王命,【正义】:矫,纪兆反。召平从广陵渡京口江至吴,诈陈王命拜梁。拜梁为楚王上柱国。【集解】:徐广曰:“二世之二年正月也。”骃案:应劭曰“上柱国,上卿官,若今相国也”。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项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集解】:晋灼曰:“东阳县本属临淮郡,汉明帝分属下邳,後复分属广陵。”【索隐】:下音如字。按:以兵威伏之曰下,胡嫁反。彼自归伏曰下,如字读。他皆放此。东阳,县名,属广陵也。【正义】:括地志:“东阳故城在楚州盱眙县东七十里,秦东阳县城也,在淮水南。”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集解晋灼曰:“汉仪注云令吏曰令史,丞吏曰丞史。”【正义】:楚汉春秋云东阳狱史陈婴。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数千人,欲置长,无適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遂彊立婴为长,县中从者得二万人。少年欲立婴便为王,异军苍头特起。【集解】:应劭曰:“苍头特起,言与众异也。苍头,谓士卒皁巾,若赤眉、青领,以相别也。”如淳曰:“魏君兵卒之号也。战国策魏有苍头二十万。”【索隐】:晋灼曰:“殊异其军为苍头,谓著青帽。”如淳曰:“特起犹言新起也。”按:为苍头军特起,欲立陈婴为王,婴母不许婴称王,言天下方乱,未知瞻乌所止。陈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集解】:张晏曰:“陈婴母,潘旌人,墓在潘旌。”【索隐】:按:潘旌是邑聚之名,後为县,属临淮。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於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於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项梁渡淮,黥布、蒲将军【集解】:服虔曰:“英布起於蒲地,因以为号。”如淳曰:“言当阳君、蒲将军皆属项羽,此自更有蒲将军。”【索隐】:按:布姓英,咎繇之後,後以罪被黥,故改姓黥以应相者之言。韦昭云“蒲,姓也”,是英布与蒲将军二人共以兵属项梁也。故服虔以为“英布起蒲”,非也。按:黥布初起於江湖之间。亦以兵属焉。凡六七万人,军不邳。【正义】:被悲反。下邳,泗水县也。应劭云:“邳在薛,徙此,故曰下邳。”按:有上邳,故曰下邳。
当是时,秦嘉【集解】:陈涉世家曰:“秦嘉,广陵人。”已立景驹为楚王,【集解】:文颖曰;“景驹楚族,景氏,驹名。”军彭城东,【正义】:括地志云:“徐州彭城县,古彭祖国也。”言秦嘉军於此城之东。欲距项梁。项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追之至胡陵。【集解】:邓展曰:“今胡陆,属山阳。汉章帝改曰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项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集解】:徐广曰:“县名,在沛。”项梁使别将硃鸡石、馀樊君与战。馀樊君死。硃鸡石军败,亡走胡陵。项梁乃引兵入薛,【正义】:括地志云:“故薛城古薛侯国也,在徐州滕县界,黄帝之所封。左传曰定公元年薛宰云‘薛之祖奚仲居薛,为夏车正’,後为孟尝君田文封邑也。”诛鸡石。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正义】:许州襄城县。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阬之。还报项梁。项梁闻陈王定死,召诸别将会薛计事。此时沛公亦起沛,往焉。
居鄛人范增,【索隐】:晋灼音“剿绝”之“剿”。地理志居鄛县在庐江郡,音巢,是故巢国,夏桀所奔。荀悦汉纪云:“范增,阜陵人也。”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陈胜败固当。【正义】:顾著作云:“固宜当应败也。”当音如字。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集解】:徐广曰:“楚人也,善言阴阳。”骃案:文颖曰“南方老人也”。【索隐】:徐广云:“楚人善言阴阳者,见天文志也。”【正义】:虞喜志林云:“南公者,道士,识废兴之数,知亡秦者必於楚。”汉书艺文志云南公十三篇,六国时人,在阴阳家流。‘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集解】:瓚曰;“楚人怨秦,虽三户犹足以亡秦也。”【索隐】:臣瓚与苏林解同。韦昭以为三户,楚三大姓昭、屈、景也。二说皆非也。按:左氏“以畀楚师于三户”,杜预注云“今丹水县北三户亭”,则是地名不疑。【正义】:按:服虔云“三户,漳水津也”。孟康云“津峡名也,在鄴西三十里”。括地志云“浊漳水又东经葛公亭北,经三户峡,为三户津,在相州滏阳县界”。然则南公辨阴阳,识废兴之数,知秦亡必於三户,故出此言。後项羽果度三户津破章邯军,降章邯,秦遂亡。是南公之善谶。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午之将【集解】:如淳曰:“蜂午犹言蜂起也。众蜂飞起,交横若午,言其多也。”【索隐】:凡物交横为午,言蜂之起交横屯聚也。故刘向传注云“蜂午,杂沓也”。又郑玄曰“一纵一横为午”。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後也。”【正义】:为,于伪反。於是项梁然其言,乃求楚怀王孙心民间,为人牧羊,立以为楚怀王,【集解】:徐广曰:“此时二世之二年六月。”从民所望也。【集解】:应劭曰:“以祖谥为号者,顺民望。”陈婴为楚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台。【集解】:郑氏曰:“音煦怡。”【正义】:盱,况于反。眙,以之反。盱眙,今楚州,临淮水,怀王都之。项梁自号为武信君。
居数月,引兵攻亢父,【正义】:亢音刚,又苦浪反。父音甫。括地志云:“亢父故城在兗州任城县南五十一里。”与齐田荣、司马龙且【正义】:子余反。军救东阿,【正义】:括地志云:“东阿故城在济州东阿县西南二十五里,汉东阿县城,秦时齐之阿也。”大破秦军於东阿。田荣即引兵归,逐其王假。假亡走楚。假相田角亡走赵。角弟田间故齐将,居赵不敢归。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项梁已破东阿下军,遂追秦军。数使使趣【正义】:下“使”色吏反。趣音促。齐兵,欲与俱西。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乃发兵。”项梁曰:“田假为与国之王,【集解】:如淳曰:“相与交善为与国,党与也。”【索隐】:按:高诱注战国策云“与国,同祸福之国也。”穷来从我,不忍杀之。”赵亦不杀田角、田间以市於齐。【集解】:张晏曰:“若市买相贸易以利也。梁救荣难,犹不用命。梁念杀假等,荣未必多出兵,不如依春秋寄公待以礼也,又可以贸易他利,以除己害,遂背德可辅假以伐齐,故曰市贸易也,”晋灼曰:“假,故齐王建之弟,欲令楚杀之,以为己利,而楚保全不杀,以买其计,故曰市也。”【索隐】:按:张晏云“市,贸易也”韦昭云“市利於齐也”,故刘氏亦云“市犹要也”。留田假而不杀,欲以要胁田荣也。齐遂不肯发兵助楚。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正义括地志云:“濮州雷泽县,本汉城阳,在州东九十一里。地理志云城阳属济阴郡,古郕伯国,姬姓之国。史记周武王封季弟载于郕,其後迁於城之阳,故曰城阳。”屠之。西破秦军濮阳东,【正义】:括地志云:“濮阳县在濮州西八十六里濮县也,古吴之国。”按:攻城阳,屠之,西破秦军濮阳县也。东即此县东。秦兵收入濮阳。沛公、项羽乃攻定陶。【正义】:定陶,曹州城也。从濮阳南攻定陶。定陶未下,去,西略地至雝丘,【正义】:雍丘,今汴州县也。地理志云“古杞国,武王封禹後於杞,号东楼公,二十一世简公,为楚所灭”,即此城也。大破秦军,斩李由。【集解】:应劭曰:“由,李斯子也。”还攻外黄,【正义】:括地志云:“故周城即外黄之地,在雍丘县东。”张晏曰:“魏郡有内黄县,故加‘外’也。”臣瓚曰:“县有黄沟,故名。”外黄未下。
项梁起东阿,西,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等又斩李由,益轻秦,有骄色。宋义乃谏项梁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於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集解】:张晏曰:“显,名也。高陵,县名。”【索隐】:按:晋灼云“高陵属琅邪”。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秦果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项羽去外黄攻陈留,陈留坚守不能下。沛公、项羽相与谋曰:“今项梁军破,士卒恐。”乃与吕臣军俱引兵而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集解】:应劭曰:“砀,属梁国。”苏林曰:“砀音唐。”【正义】:括地志云:“宋州砀山县,本汉砀县也,在宋州东百五十里。”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馀为将,张耳为相,皆走入钜鹿城。章邯令王离、涉间围钜鹿,【集解】:张晏曰:“涉,姓;间,名。秦将也。”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粟。【集解】:应劭曰:“恐敌抄辎重,故筑墙垣如街巷也。”陈馀为将,将卒数万人而军钜鹿之北,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楚兵已破於定陶,怀王恐,从盱台之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以吕臣为司徒,以其父吕青为令尹。【集解】:应劭曰:“天子曰师尹,诸侯曰令尹,时去六国尚近,故置令尹。”瓚曰:“诸侯之卿,唯楚称令尹。时立楚之後,故置官司皆如楚旧。”以沛公为砀郡长,【集解】:苏林曰:“长如郡守也。”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
初,宋义所遇齐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军,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徵,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集解】:徐广曰:“一作‘庆’。”子冠军。【集解】:文颖曰:“卿子,时人相褒尊之辞,犹言公子也。上将,故言冠军。”张晏曰:“若霍去病功冠三军,因封为冠军侯,至今为县名。”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索隐】:按:傅宽传云“从攻安阳、扛里”,则安阳与扛里俱在河南。颜师古以为今相州安阳县。按:此兵犹未渡河,不应即至相州安阳。今检後魏书地形志,云“己氏有安阳城,隋改己氏为楚丘”,今宋州楚丘西北四十里有安阳故城是也。【正义】:括地志云:“安阳县,相州所理县。七国时魏宁新中邑,秦昭王拔魏宁新中,更名安阳。”张耳传云章邯军钜鹿南,筑甬道属河,饷王离。项羽数绝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围钜鹿下。又云渡河湛船,持三日粮。按:从滑州白马津赍三日粮不至邢州,明此渡河,相州漳河也。宋义遣其子襄相齐,送之至无盐,即今郓州之东宿城是也。若依颜监说,在相州安阳,宋义送子不可弃军渡河,南向齐,西南入鲁界,饮酒高会,非入齐之路。义虽知送子曲,由宋州安阳理顺,然向钜鹿甚远,不能数绝章邯甬道及持三日粮至也。均之二理,安阳送子至无盐为长。济河绝甬道,持三日粮,宁有迟留?史家多不委曲说之也。项羽曰:“吾闻秦军围赵王钜鹿,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集解】:如淳曰:“用力多而不可以破虮虱,犹言欲以大力伐秦而不可以救赵也。”【索隐】:张晏云:“搏音博。”韦昭云“虻大在外,虱小在内”。故颜师古言“以手击牛之背,可以杀其上虻,而不能破其内虱,喻方欲灭秦,不可与章邯即战也”。邹氏搏音附。今按:言虻之搏牛,本不拟破其上之虮虱,以言志在大不在小也。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敝;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夫被坚执锐,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猛如虎,很如羊,【正义】:很,何恳反。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索隐】:按:地理志东平郡之县,在今郓州之东也。饮酒高会。【集解】:韦昭曰:“皆召尊爵,故云高。”【索隐】:韦昭曰:“皆召高爵者,故曰高会。”服虔云:“大会是也。”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集解】:徐广曰:“芋,一作‘半’。半,五升器也。”骃案:瓚曰“士卒食蔬菜,以菽杂半之。”【索隐】:芋,蹲鸱也。菽,豆也。故臣瓚曰“士卒食蔬菜,以菽半杂之”,则芋菽义亦通。汉书作“半菽”。徐广曰:“芋,一作‘半’。半,五升也。”王劭曰:“半,量器名,容半升也。”军无见粮,【正义】:胡练反。颜监云:“无见在之粮。”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而秦彊,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埽境内而专属於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索隐】:私,谓使其子相齐,是徇其私情。崔浩云:“徇,营也。”非社稷之臣。”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慴服,莫敢枝梧。【集解】:如淳曰:“梧音悟。枝梧犹枝捍也。”瓚曰:“小柱为枝,邪柱为梧,今屋梧邪柱是也。”【正义】:枝音之移反。梧音悟。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正义】:未得怀王命也。假,摄也。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於怀王。怀王因使项羽为上将军,【集解】:徐广曰:“二世三年十一月。”当阳君、蒲将军皆属项羽。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正义】:漳水。救钜鹿。战少利,陈馀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於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集解】:文颖曰:“秦将也。”虏王离。涉间不降楚,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诸侯军救钜鹿下者十馀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集解】:汉书音义曰:“惴音章瑞反。”於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集解】:张晏曰:“军行以车为陈,辕相向为门,故曰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章邯军棘原,【集解】:张晏曰:“在漳南。”晋灼曰:“地名,在钜鹿南。”项羽军漳南,【正义】:括地志云:“浊漳水一名漳水,今俗名柳河,在邢州平乡县南。注水经云漳水一名大漳水,兼有騑水之目也。”相持未战。秦军数卻,二世使人让章邯。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至咸阳,留司马门【集解】:凡言司马门者,宫垣之内,兵卫所在,四面皆有司马,主武事。总言之,外门为司马门也。【索隐】:按:天子门有兵阑,曰司马门也。三日,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正义】:走音奏。不敢出故道,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於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能胜,高必疾妒吾功;战不能胜,不免於死。原将军孰计之。”陈馀亦遗章邯书曰:“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阬马服,【索隐】:韦昭云:“赵奢子括也,代号马服。”崔浩云:“马服,赵官名,言服武事。”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开榆中地数千里,【索隐】:服虔云:“金城县所治。”苏林曰:“在上郡。”崔浩云:“蒙恬树榆为塞也。”竟斩阳周。【集解】:孟康曰:“县属上郡。”【正义】:括地志云:“宁州罗川县在州东南七十里,汉阳周县。”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而诸侯并起滋益多。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夫将军居外久,多内卻,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索隐】:此诸侯谓关东诸侯也。何以知然?文颖曰:“关东为从,关西为横。”高诱曰:“关东地形从长,苏秦相六国,号为合从。关西地形横长,张仪相秦,坏关东从,使与秦合,号曰连横。”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此孰与身伏鈇质,【索隐】:公羊传云:“加之鈇质。”何休云:“要斩之罪。”崔浩云:“质,斩人椹也。”又郭注《三苍》云“质,?椹也。”妻子为僇乎?”章邯狐疑,阴使候始成【集解】:张晏曰:“候,军候。”【索隐】:候,军候,官名。始成,其名。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度三户,【集解】:服虔曰:“漳水津也。”张晏曰:“三户,地名,在梁淇西南。”孟康曰:“津峡名也,在鄴西三十里。”索隐水经注云“漳水东经三户峡,为三户津”也。淇当为“湛”。案:晋八王故事云“王浚伐鄴,前至梁湛”,盖梁湛在鄴西四十里。孟康云“在鄴西三十里”。又阚骃十三州志云“鄴北五十里梁期故县也”,字有不同。军漳南,与秦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汙水上,集解徐广曰:“在鄴西。”【索隐】:汙音于。郡国志鄴县有汙城。郦元云“汙水出武安山东南,经汙城北入漳”。正义括地志云:“汙水源出怀州河内县北大行山。”又云:“故邘城在河内县西北二十七里,古邘国地也。左传云‘邘、晋、应、韩,武之穆也’。”大破之。
章邯使人见项羽,欲约。项羽召军吏谋曰:“粮少,欲听其约。”军吏皆曰:“善。”项羽乃与期洹水南殷虚上。【集解】:徐广曰:“二世三年七月也。”骃案:应劭曰“洹水在汤阴界。殷墟,故殷都也”。瓚曰“洹水在今安阳县北,去朝歌殷都一百五十里。然则此殷虚非朝歌也。汲冢古文曰‘盘庚迁于此’,汲冢曰‘殷虚南去鄴三十里’。是旧殷虚,然则朝歌非盘庚所迁者”。索隐按:释例云“洹水出汲郡林虑县,东北至长乐入清水”是也。汲冢古文云“盘庚自奄迁于北蒙,曰殷虚,南去鄴州三十里”,是殷虚南旧地名号北蒙也。已盟,章邯见项羽而流涕,为言赵高。项羽乃立章邯为雍王,置楚军中。使长史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正义】:胡郎反。到新安。【正义】:括地志云:“新安故城在洛州渑池县东一十三里,汉新安县城也。即阬秦卒处。”诸侯吏卒异时故繇使屯戍过秦中,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秦必尽诛吾父母妻子。”诸侯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羽乃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中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军夜击阬秦卒二十馀万人新安城南。【集解】:徐广曰:“汉元年十一月。”
行略定秦地。函谷关【集解】:文颖曰:“时关在弘农县衡山岭,今移在河南穀城县。”【索隐】:文颖曰:“在弘农县衡山岭,今移在穀城。”颜师古云:“今桃林县南有洪滔涧水,即古之函关。”按:山形如函,故称函关。【正义】:括地志云:“函谷关在陕州桃林县西南十二里,秦函谷关也。图记云西去长安四百馀里,路在谷中,故以为名。”有兵守关,不得入。又闻沛公已破咸阳,项羽大怒,使当阳君等击关。项羽遂入,至于戏西。沛公军霸上,未得与项羽相见。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於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项羽大怒,曰:“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集解】:孟康曰:“在新丰东十七里,旧大道北下阪口名也。”沛公兵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於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楚左尹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索隐】:名缠,字伯,後封射阳侯。素善留侯张良。张良是时从沛公,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曰:“毋从俱死也。”张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正义】:为,于伪反。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曰:“为之柰何?”张良曰:“谁为大王为此计者?”曰:“鲰生【集解】:徐广曰:“鲰音士垢反,鱼名。”骃案:服虔曰:“鲰音浅。鲰,小人貌也。”瓚曰“楚汉春秋鲰,姓也”。说我曰‘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柰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沛公曰:“君安与项伯有故?”张良曰:“秦时与臣游,项伯杀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来告良。”沛公曰“孰与君少长?”良曰:“长於臣。”沛公曰“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张良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豪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敢反乎!原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沛公曰:“诺。”於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王许诺。
沛公旦日从百馀骑来见项王,至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卻。”项王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乡坐。亚父南乡坐。亚父者,范增也。【集解】:如淳曰:“亚,次也。尊敬之次父,犹管仲为仲父。”沛公北乡坐,张良西乡侍。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王默然不应。范增起,出召项庄,【正义】:项羽从弟。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於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庄则入为寿,寿毕,曰:“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王曰:“诺。”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於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正义】:拥,纡拱反。盾,食允反。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正义】:直江反。卫士仆地,哙遂入,披帷西乡立,瞋目视项王,【正义】:瞋,昌真反。头发上指,目眦尽裂。【正义】:眦,自赐反。项王按剑而跽【索隐】:其纪反,谓长跪。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啗之。【索隐】:啗,徒览反。凡以食餧人则去声,自食则上声。项王曰:“壮士,能复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豪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项王未有以应,曰:“坐。”樊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
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集解】:徐广曰:“一本无‘都’字。”陈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柰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於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良问曰:“大王来何操?”曰:“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与亚父,会其怒,不敢献。公为我献之”张良曰:“谨诺。”当是时,项王军在鸿门下,沛公军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与樊哙、夏侯婴、靳彊、纪信等【索隐】:汉书作“纪通”。通,纪成之子。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郦山下,道芷阳间行。沛公谓张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度我至军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谢,曰:“沛公不胜桮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再拜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大将军足下。”项王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大王有意督过之,脱身独去,已至军矣。”【集解】:如淳曰:“脱身逃还其军。”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集解】:徐广曰:“唉,乌来反。”【索隐】:音虚其反。皆叹恨发声之辞。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军,立诛杀曹无伤。
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集解】:徐广曰:“东函谷,南武关,西散关,北萧关。”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王见秦宫皆以烧残破,又心怀思欲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集解】:张晏曰:“沐猴,獼猴也。”【索隐】:言獼猴不任久著冠带,以喻楚人性躁暴。果然,言果如人言也。项王闻之,烹说者。【集解】:楚汉春秋、杨子法言云说者是蔡生,汉书云是韩生。
项王使人致命怀王。怀王曰:“如约。”乃尊怀王为义帝。项王欲自王,先王诸将相。谓曰:“天下初发难时,【集解】:服虔曰:“兵初起时。”【正义】:难,乃惮反。假立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於野【正义】:暴,蒲北反。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诸将为侯王。项王、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业已讲解,【集解】:苏林曰:“讲,和也。”【索隐】:服虔云:“解,折伏也。”说文云:“讲,和解也。”汉书作“媾解”。苏林云:“媾,和也。”是“讲”之与“媾”俱训和也。业,事也。言虽有疑心,然事已和解也。又恶负约,恐诸侯叛之,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集解】:徐广曰:“以正月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塞汉王。项王乃立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索隐】:孟康曰:“县名。今槐里是也。”韦昭曰:“周时名犬丘,懿王所都,秦欲废之,故曰废丘。”【正义】:括地志云:“犬丘故城一名废丘,故城在雍州始平县东南十里。地理志云汉高二年,引水灌废丘,章邯自杀,更废丘曰槐里。”长史欣者,故为栎阳狱掾,尝有德於项梁;都尉董翳者,本劝章邯降楚。故立司马欣为塞王,【集解】:韦昭曰:“在长安东,名桃林塞。”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集解】:苏林曰:“栎音药。”【正义】:括地志云:“栎阳故城一名万年城,在雍州栎阳东北二十五里。秦献公之城栎阳,即此也。”立董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集解】:文颖曰:“上郡,秦所置,项羽以董翳为翟王,更名为翟。”【索隐】:按:今鄜州有高奴城。【正义】:括地志云:“延州州城即汉高奴县。”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都平阳。瑕丘【集解】:徐广曰:“一云瑕丘公也。”申阳者,【集解】:服虔曰:“瑕丘县属山阳。申,姓;阳,名。”文颖曰:“姓瑕丘,字申阳。”瓚曰:“瑕丘公申阳是。瑕丘,县名。”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迎楚河上,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雒阳。【正义】:括地志云:“洛阳故城在洛州洛阳县东北二十六里,周公所筑,即成周城也。舆地志云成周之地,秦庄襄王以为洛阳县,三川守理之。後汉都洛阳,改为‘雒’。汉以火德,忌水,故去洛旁‘水’而加‘隹’。魏於行次为土,土,水之忌也,水得土而流,土得水而柔,故除‘隹’而加‘水’。”韩王成因故都,都阳翟。【正义】:括地志云:“阳翟,洛州县也。左传云郑伯突入于栎。杜预云栎,郑别都,今河南阳翟县是也。地理志云阳翟县是,属颍川郡,夏禹之国。”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故立卬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从入关,故立耳为常山王,王赵地,都襄国。【正义】:括地志云:“邢州城本汉襄国县,秦置三十六郡,於此置信都县,属钜鹿郡,项羽改曰襄国,立张耳为常山王,理信都。地理志云故邢侯国也。帝王世纪云邢侯为纣三公,以忠谏被诛。史记云周武王封周公旦之子为邢侯。左传云‘凡、蒋、邢、茅,周公之胤也’。”当阳君黥布为楚将,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索隐】:六县,古国,皋陶之後。【正义】:括地志云:“故六城在寿州安丰县南百三十二里,本六国,偃姓,皋繇之後所封也。黥布亦皋繇之後,居六也。”鄱君【正义】:番君。番音婆。吴芮率百越佐诸侯,【集解】:韦昭曰:“鄱音蒲河反。初,吴芮为鄱令,故号曰鄱君。今鄱阳县是也。”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邾。【集解】:文颖曰:“邾音硃,县名,属江夏。”【正义】:说文云音诛。括地志云:“故邾城在黄州黄冈县东南二十里,本春秋时邾国。邾子,曹姓。侠居。至鲁隐公徙蕲。”音机。义帝柱国共敖【正义】:共音恭。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江王,【集解】:汉书音义曰:“本南郡,改为临江国。”都江陵。【正义】:江陵,荆州县。史记江陵,故郢都也。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集解】:徐广曰:“都无终。”燕将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荼为燕王,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集解】:徐广曰:“都即墨。”【正义】:括地志云:“即墨故城在莱州胶水县南六十里。古齐地,本汉旧县。”胶音交。在胶水之东。齐将田都从共救赵,因从入关,故立都为齐王,都临菑。【索隐】:按:高纪及田儋传云“临济”,此言“临菑”,误。【正义】:菑,侧其反。括地志云:“青州临菑县也。即古临菑地也。一名齐城,古营丘之地,所封齐之都也。少昊时有爽鸠氏,虞、夏时有季崱,殷时有逢伯陵,殷末有薄姑氏,为诸侯,国此地。後太公封,方五百里。”故秦所灭齐王建孙田安,项羽方渡河救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北王,都博阳。【正义】:在济北。田荣者,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以故不封。成安君【正义】:地理志云成安县在颍川郡,属豫州。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然素闻其贤,有功於赵,闻其在南皮,【正义】:括地志云:“故南皮城在沧州南皮县北四里,本汉皮县城,即陈馀所封也。”故因环封三县。【集解】:汉书音义曰:“绕南皮三县以封之。”番君将梅鋗【集解】:韦昭曰:“呼玄反。”功多,故封十万户侯。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正义】:货殖传云淮以北,沛、陈、汝南、南郡为西楚也。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孟康云:“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王九郡,都彭城。【集解】: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正义】:彭城,徐州县。
汉之元年四月,诸侯罢戏下,各就国。【索隐】:戏音羲,水名也。言“下”者,如许下、洛下然也。按:上文云项羽入至戏西鸿门,沛公还军霸上,是羽初停军於戏水之下。後虽引兵西屠咸阳,烧秦宫室,则亦还戏下。今言“诸侯罢戏下”,是各受封邑号令讫,自戏下各就国。何须假借文字,以为旌麾之下乎?颜师古、刘伯庄之说皆非。项王出之国,使人徙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集解】:文颖曰:“居水之上流也。游,或作‘流’。”乃使使徙义帝长沙郴县。【集解】:如淳曰:“郴音綝。”趣义帝行,其群臣稍稍背叛之,乃阴令衡山、临江王击杀之江中。【集解】:文颖曰:“郴县有义帝冢,岁时常祠不绝。”韩王成无军功,项王不使之国,与俱至彭城,废以为侯,已又杀之。臧荼之国,因逐韩广之辽东,广弗听,荼击杀广无终,并王其地。
田荣闻项羽徙齐王市胶东,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乃大怒,不肯遣齐王之胶东,因以齐反,迎击田都。田都走楚。齐王市畏项王,乃亡之胶东就国。田荣怒,追击杀之即墨。荣因自立为齐王,而西杀击济北王田安,并王三齐。【集解】:汉书音义曰:“齐与济北、胶东。”【正义】:三齐记云:“右即墨,中临淄,左平陆,谓之三齐。”荣与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陈馀阴使张同、夏说说齐王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今尽王故王於丑地,而王其群臣诸将善地,逐其故主赵王,乃北居代,馀以为不可。闻大王起兵,且不听不义,原大王资馀兵,请以击常山,以复赵王,请以国为扞蔽。”齐王许之,因遣兵之赵。陈馀悉发三县兵,与齐并力击常山,大破之。张耳走归汉。陈馀迎故赵王歇於代,反之赵。赵王因立陈馀为代王。
是时,汉还定三秦。项羽闻汉王皆已并关中,且东,齐、赵叛之: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令萧公角等【集解】:苏林曰:“官号也。或曰萧令也。时令皆称公。”击彭越。彭越败萧公角等。汉使张良徇韩,乃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齐欲与赵并灭楚。”楚以此故无西意,而北击齐。徵兵九江王布。布称疾不往,使将将数千人行。项王由此怨布也。汉之二年冬,项羽遂北至城阳,田荣亦将兵会战。田荣不胜,走至平原,平原民杀之。遂北烧夷齐城郭室屋,皆阬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齐人相聚而叛之。於是田荣弟田横收齐亡卒得数万人,反城阳。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
春,汉王部【集解】:徐广曰:“一作‘劫’。”【索隐】:按:汉书见作“劫”字。五诸侯兵,【集解】:徐广曰:“塞、翟、魏、殷、河南。”骃案:应劭曰“雍、翟、塞、殷、韩也”。韦昭曰“塞、翟、殷、韩、魏,雍时已败也”。【索隐】:按:徐广、韦昭皆数翟、塞及殷、韩等;颜师古不数三秦,谓常山、河南、韩、魏、殷;顾胤意略同,乃以陈馀兵为五:未知孰是。鄙意按:韩王郑昌拒汉,汉使韩信击破之,则是韩兵不下而已破散也。韩不在此数。五诸侯者,塞、翟、河南、魏、殷也。【正义】:师古云:“诸家之说皆非。张良遗羽书曰‘汉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复东’,谓出关之东也。今羽闻汉东之时,汉固已得三秦矣。五诸侯者,谓常山、河南、韩、魏、殷也。此年十月,常山王张耳降,河南王申阳降,韩王郑昌降,魏王豹降,虏殷王卬,皆汉东之後,故知谓此为五诸侯。时虽未得常山之地,功臣年表云‘张耳弃国,与大臣归汉’,则当亦有士卒尔。时雍王犹在废丘被围,即非五诸侯之数也。寻此纪文,昭然可晓。前贤注释,并失指趣。”高纪及汉书皆言“劫五诸侯兵”。凡兵初降,士卒未有自指麾,故须劫略而行。又云“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发谓差点拨发也,收谓劫略收敛也。韦昭云河南、河东、河内。申阳都雒阳,韩王成都阳翟,皆河南也。,魏豹都平阳,河东也。司马卬都朝歌,张耳都襄国,河内也。此三河士则五诸侯兵也。更著雍、塞、翟,则成八诸侯矣。重明颜公之说是。故韩信传云“汉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是。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项王闻之,即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正义】:括地志云:“鲁,兗州曲阜县也。地理志云胡陵在山阳县属也。”四月,汉皆已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项王乃西从萧,晨击汉军【正义】:括地志云“徐州萧县,古萧叔之国,春秋时为宋附庸。帝王世纪云周封子姓之别为附庸也。”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集解】:张晏曰:“一日之中也。或曰旦击之,至日中大破。”汉军皆走,相随入穀、泗水,【集解】:瓚曰:“二水皆在沛郡彭城。”杀汉卒十馀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正义】:走音奏。楚又追击至灵壁东【集解】:徐广曰:“在彭城。”【索隐】:孟康曰:“故小县,在彭城南。”睢水上。【集解】:徐广曰:“睢水於彭城入泗水。”【正义】:睢音虽。括地志云:“灵壁故城在徐州符离县西北九十里。睢水首受浚仪县莨荡水,东经取虑,入泗,过郡四,行千二百六十里。”汉军卻,为楚所挤,【集解】:服虔曰:“挤音‘济民’之‘济’。”瓚曰:“排挤也。”多杀,汉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正义】:为,于伪反。围汉王三匝。於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集解】:徐广曰:“窈亦作‘窅’字。”逢迎楚军。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西;楚亦使人追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相见。汉王道逢得孝惠、鲁元,【集解】:服虔曰:“元,长也。食邑於鲁。”韦昭曰:“元,谥也。”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虽急不可以驱,柰何弃之?”於是遂得脱。求太公、吕后不相遇。审食其【集解】:瓚曰:“其音基。”【索隐】:食音异。按:郦、审、赵三人同名,其音合并同,以六国时卫有司马食其,并慕其名。从太公、吕后间行,【集解】:如淳曰:“间出,间步,微行,皆同义也。”求汉王,反遇楚军。楚军遂与归,报项王,项王常置军中。
是时吕后兄周吕侯【集解】:徐广曰:“名泽。”【正义】:苏林云:“以姓名侯也。”晋灼云:“外戚表周吕令武侯泽也。吕,县名。封於吕,以为国。”颜师古云:“周吕,封名。令武,其谥也。苏云‘以姓名侯’,非也。”为汉将兵居下邑,【集解】:徐广曰:“在梁。”【正义】:括地志云:“宋州砀山县本下邑县也,在宋州东一百五十里。”按:今下邑在宋州东一百一十里。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至荥阳,诸败军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集解】:服虔曰:“傅音附。”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年而後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畴内学之。高不满六尺二寸以下为罢癃。汉仪注‘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卫士,一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骑驰战阵’。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今老弱未尝傅者皆发之。未二十三为弱,过五十六为老。食货志曰‘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於古者’。”【索隐】:按:姚氏云“古者更卒不过一月,践更五月而休”。又颜云“五当为‘三’,言一岁之中三月居更,三日戍边,总九十三日。古者役人岁不过三日,此所谓‘一岁力役三十倍於古’也”。斯说得之。复大振。楚起於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汉败楚,集解应劭曰:“京,县名,属河南,有索亭。”晋灼曰:“索音栅。”【正义】:括地志云:“京县城在郑州荥阳县东南二十里。郑之京邑也。晋太康地志云郑太叔段所居邑。荥阳县即大索城。杜预云成皋东有大索城,又有小索故城,在荥阳县北四里。京相璠地名云京县有大索亭、小索亭,大小氏兄弟居之,故有小大之号。”按:楚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即此三城耳。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
项王之救彭城,追汉王至荥阳,田横亦得收齐,立田荣子广为齐王。汉王之败彭城,诸侯皆复与楚而背汉。汉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粟。【集解】:瓚曰:“敖,地名,在荥阳西北山,临河有大仓。”【正义】:括地志云“敖仓在郑州荥阳县西十五里,县门之东北临汴水,南带三皇山,秦时置仓於敖山,名敖仓云。”汉之三年,项王数侵夺汉甬道,汉王食乏,恐,请和,割荥阳以西为汉。
项王欲听之。历阳侯范增曰:【正义】:括地志云:“和州历阳县,本汉旧县也。淮南子云‘历阳之都,一夕而为湖’。汉帝时,历阳沦为历湖。”“汉易与耳,今释弗取,後必悔之。”项王乃与范增急围荥阳。汉王患之,乃用陈平计间项王。项王使者来,为太牢具,举欲进之。见使者,详惊愕曰:“吾以为亚父使者,乃反项王使者。”更持去,以恶食食【正义】:上如字,下音寺。项王使者。使者归报项王,项王乃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之权。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原赐骸骨归卒伍。”项王许之。行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集解】:皇览曰“亚父冢在庐江居巢县郭东。居巢廷中有亚父井,吏民皆祭亚父於居巢廷上。长吏初视事,皆祭然後从政。後更造祠郭东,至今祠之。”【正义】:疽,七馀反。崔浩云:“疽,附骨痈也。”括地志云:“髑髅山在庐州巢县东北五里。昔范增居北山之阳,後佐项羽。”
汉将纪信说汉王曰:“事已急矣,请为王诳楚为王,王可以间出。”於是汉王夜出女子荥阳东门被甲二千人,楚兵四面击之。纪信乘黄屋车,【正义】:李斐云:“天子车以黄缯为盖裹,”傅左纛,【集解】:李斐曰:“纛,毛羽幢也。在乘舆车衡左方上注之。”蔡邕曰“以犛牛尾为之,如斗,或在騑头,或在衡上也。”曰:“城中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汉王亦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正义】:括地志云:“成皋故县在洛州氾水县西南二里。”项王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汉王已出矣。”项王烧杀纪信。
汉王使御史大夫周苛、枞公、【集解】:枞音七容反。魏豹守荥阳。周苛、枞公谋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乃共杀魏豹。楚下荥阳城,生得周苛。项王谓周苛曰:“为我将,我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趣降汉,汉今虏若,若非汉敌也。”项王怒,烹周苛,井杀枞公。
汉王之出荥阳,南走宛、叶,得九江王布,行收兵,复入保成皋。汉之四年,项王进兵围成皋。汉王逃,【集解】:晋灼曰:“独出意。”【索隐】:音徒凋反。汉书作“跳”字。独与滕公出成皋北门,【集解】:徐广曰:“北门名玉门。”渡河走脩武,从张耳、韩信军。诸将稍稍得出成皋,从汉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其不得西。
是时,彭越渡河击楚东阿,杀楚将军薛公。项王乃自东击彭越。汉王得淮阴侯兵,欲渡河南。郑忠说汉王,乃止壁河内。使刘贾将兵佐彭越,烧楚积聚。正义上积赐反。项王东击破之,走彭越。汉王则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仓食。项王已定东海来,西,与汉俱临广武而军,【集解】:孟康曰:“於荥阳筑两城相对为广武,在敖仓西三皇山上。”【正义】:括地志云:“东广武,西广武在郑州荥阳县西二十里。戴延之西征记云三皇山上有二城,东曰东广武,西曰西广武,各在一山头,相去百步。汴水从广涧中东南流,今涸无水。城各有三面,在敖仓西。郭缘生述征记云一涧横绝上过,名曰广武。相对皆立城巉,遂号东西广武。”相守数月。
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集解如淳曰:“高俎,几之上。”李奇曰“军中巢橹方面,人谓之俎也。”索隐俎亦机之类,故夏侯湛新论为“机”,机犹俎也。比太公於牲肉,故置之俎上。姚察按:左氏“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杜预谓“车上橹也”,故李氏云“军中巢橹”,又引时人亦谓此为俎也。【正义】:括地志云:“东广武城有高坛,即项羽坐太公俎上者,今名项羽堆,亦呼为太公亭。”颜师古云:“俎者,所以荐肉,示欲烹之,故置俎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桮羹。”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祇益祸耳。”项王从之。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原与汉王挑战【集解】:李奇曰“挑身独战,不复须众也。挑音荼了反。”瓚曰“挑战,擿嬈敌求战,古谓之致师。”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能斗力。”项王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集解】:应劭曰:“楼烦胡也,今楼烦县。”楚挑战三合,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於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汉王数之,项王怒,欲一战。汉王不听,项王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走入成皋。
项王闻淮阴侯已举河北,破齐、赵,且欲击楚,乃使龙且【集解】:韦昭曰:“音子闾反。”往击之。淮阴侯与战,骑将灌婴击之,大破楚军,杀龙且。韩信因自立为齐王。项王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濊涉往说淮阴侯。淮阴侯弗听。是时,彭越复反,下梁地,绝楚粮。项王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曰:“谨守成皋,则汉欲挑战,慎勿与战,毋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复从将军。”乃东,行击陈留、【正义】:括地志云:“陈留,汴州县也。在州东五十里,本汉陈留郡及陈留县之地。”孟康云:“留,郑邑也。後为陈所并,故曰陈留。”臣瓚又按:宋有留,彭城留是也。此留属陈,故曰陈留。外黄。
外黄不下。数日,已降,项王怒,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诣城东,欲阬之。外黄令舍人兒年十三,【集解】:苏林曰:“令之舍人兒也。”瓚曰:“称兒者,以其幼弱,故系其父,春秋传曰‘仍叔之子’是也。”往说项王曰:“彭越彊劫正义彊,其两反。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阬之,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梁地十馀城皆恐,莫肯下矣。”项王然其言,乃赦外黄当阬者。东至睢阳,【正义】:括地志云:“宋州外城本汉睢阳县也。地理志云睢阳县,故宋国也。”闻之皆争下项王。
汉果数挑楚军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渡兵汜水。集解张晏曰:“汜水在济阴界。”如淳曰:“汜音祀。左传曰‘鄙在郑地汜’。”瓚曰:“高祖攻曹咎成皋,渡汜水而战,今成皋城东汜水是也。”【索隐】:按:今此水见名汜水,音似。张晏云在济阴,亦未全失。按:古济水当此截河而南,又东流,溢为荥泽。然水南曰阴,此亦在济之阴,非彼济阴郡耳。臣瓚之说是。正义括地志云:“汜水源出洛州汜水县东南三十二里方山。山海经云‘浮戏之山,汜水出焉’。”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货赂。大司马咎、长史翳、塞王欣皆自刭汜水上。【集解】:郑氏曰:“刭音经鼎反。以刀割颈为刭。”大司马咎者,故蕲狱掾,长史欣亦故栎阳狱吏,两人尝有德於项梁,是以项王信任之。当是时,项王在睢阳,闻海春侯军败,则引兵还。汉军方围锺离眛集解汉书义曰:“眛音末。”於荥阳东,项王至,汉军畏楚,尽走险阻。
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罢食绝。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集解】:文颖曰:“於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於楚,即今官渡水也。”【正义】:应劭云:“在荥阳东二十里。”张华云:“大梁城在浚仪县北,县西北渠水东经此城南,又北屈分为二渠。其一渠东南流,始皇凿引河水以灌大梁,谓之鸿沟,楚汉会此处也。其一渠东经阳武县南,为官渡水。”按:张华此说是。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侯公为平国君。【正义】:楚汉春秋云:“上欲封之,乃肯见。曰‘此天下之辨士,所居倾国,故号曰平国君’。”按:说归太公、吕后,能和平邦国。匿弗肯复见。曰:“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故号为平国君。”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
汉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太半,【集解】:韦昭曰:“凡数三分有二为太半,一为少半。”而诸侯皆附之。楚兵罢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也,不如因其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正义】:遗,唯季反。汉王听之。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集解】:如淳曰:“夏音贾。”【正义】:括地志云:“陈州太康县,本汉阳夏县也。续汉书郡国志云阳夏县属陈国。”按:太康县城夏后太康所筑,隋改阳夏为太康。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集解】:徐广曰:“在阳夏。”骃案:晋灼曰“即固始也”。【正义】:括地志云:“固陵,县名也。在陈州宛丘县西北四十二里。”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谓张子房曰:“诸侯不从约,为之柰何?”对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集解】:李奇曰:“信、越等未有益地之分也。”韦昭曰:“信等虽名为王,未有所画经界。”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正义】:傅音附,著也。陈即陈州,古陈国都也。自陈著海,并齐旧地,尽与齐王韩信也。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穀城,【正义】:括地志云:“穀城故在济州东阿县东二十六里。”睢阳,宋州也。自宋州以北至济州穀城际黄河,尽与相国彭越。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正义】:为,于伪反。则楚易败也。”汉王曰:“善。”於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穀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集解】:如淳曰:“并行,并击之。”【正义】:父音甫。寿州寿春县也。城父,亳州县也。屠谓多刑杀也。刘贾入围寿州,引兵过淮北,屠杀亳州、城父,而东北至垓下。至垓下。【集解】:徐广曰:“在沛之洨县。洨,下交切。”骃案:应劭曰“垓音该”。李奇曰“沛洨县聚邑名也”。【索隐】:张揖三苍注云:“垓,堤名,在沛郡。”【正义】:按:垓下是高冈绝岩,今犹高三四丈,其聚邑及堤在垓之侧,因取名焉。今在亳州真源县东十里,与老君庙相接。洨音户交反。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集解】:如淳曰:“以舒之众屠破六县。”【正义】:括地志云:“舒,今庐江之故舒城是也。故六城在寿州安丰南百三十二里,匽姓,咎繇之後。”按:周殷叛楚,兼举九江郡之兵,随刘贾而至垓下。举九江兵,【正义】:九江郡寿州也。楚考烈王二十二年,自陈徙寿春,号云郢。至王负刍为秦将王翦、蒙武所灭,於此置九江郡。应劭云:“自庐江寻阳分为九江。”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集解】:应劭曰:“楚歌者,谓鸡鸣歌也。汉已略得其地,故楚歌者多鸡鸣时歌也。”【正义】:颜师古云:“楚人之歌也,犹言‘吴讴’、‘越吟’。若鸡鸣为歌之名,於理则可,不得云‘鸡鸣时’也。高祖戚夫人楚舞,自为楚歌,岂亦鸡鸣时乎?”按:颜说是也。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集解】:徐广曰:“一云姓虞氏。”【正义】:括地志云:“虞姬墓在濠州定远县东六十里。长老传云项羽美人冢也。”常幸从;骏马名骓,【正义】:音隹。顾野王云青白色也。释畜云:“苍白杂毛,骓也。”常骑之。於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正义】:和音胡卧反。楚汉春秋云:“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王泣数行下,【正义】:数,色庾反。行,户郎反。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於是项王乃上马骑,【正义】:其倚反。凡单乘曰骑。後同。麾下【正义】:麾亦作“戏”,同呼危反。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正义】:属音烛。百馀人耳。项王至阴陵,【集解】:徐广曰:“在淮南。”【正义】:括地志云:“阴陵县故城在濠州定远县西北六十里。地理志云阴陵县属九江郡。”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集解】:文颖曰:“绐,欺也。欺令左去。”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集解】:汉书音义曰:“县名,属临淮。”【正义】:括地志云:“东城县故城在濠州定远县东南五十里。地理志云东城县属九江郡。”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於此,【正义】:,卒,子律反。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原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正义】:期遇山东,分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羽处。括地志云:“九头山在滁州全椒县西北九十六里。江表传云项羽败至乌江,汉兵追羽至此,一日九战,因名。”於是项王大呼【正义】:火故反。驰下,汉军皆披靡,【正义】:上披彼反。靡,言精体低垂。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正义】:言人马俱惊,开张易旧处,乃至数里。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
於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集解】:瓚曰:“在牛渚。”【索隐】:按:晋初属临淮。【正义】:括地志云:“乌江亭即和州乌江县是也。晋初为县。注水经云江水又北,左得黄律口,汉书所谓乌江亭长檥船以待项羽,即此也。”乌江亭长?义船待,集解徐广曰:“檥音仪。一音俄。”骃案:应劭曰“檥,正也”。孟康曰“檥音蚁,附也,附船著岸也”。如淳曰“南方人谓整船向岸曰檥”。【索隐】:檥字,服、应、孟、晋各以意解尔。邹诞生作“漾船”,以尚反,刘氏亦有此音。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原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於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正义】:音奇。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集解】:张晏曰:“以故人故,难视斫之,故背之。”如淳曰:“面,不正视也。”指王翳曰:【集解】:如淳曰:“指示王翳。”“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正义】:汉以一斤金为一金,当一万钱也。邑万户,吾为若德。”【集解】:徐广曰:“亦可是‘功德’之‘德’。”【正义】:为,于伪反。言吕马童与项羽先是故人,旧有恩德於羽。一云德行也。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後,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索隐】:按晋书地道记,其中水县属河间。【正义】:地理志云中水县属涿郡。应劭云:“在易、氵寇二水之中,故曰中水。”封王翳为杜衍侯,【索隐】:按地理志,县在南阳。按:表作“王翥”也。【正义】:括地志云:“杜衍侯故县在邓州南阳县西八里。”封杨喜为赤泉侯,【索隐】:南阳有丹水县,疑赤泉後改。按:汉书表及後汉作“憙”,音火志反。封杨武为吴防侯,【索隐】:地理志县名,属汝南,故房子国。【正义】:吴防,豫州县。括地志云:“吴房县本汉旧县。孟康云吴王阖庐弟夫概奔楚,楚封於此,为堂谿氏,本房子国,以封吴,故曰吴房。”封吕胜为涅阳侯。【集解】:徐广曰:“五人後卒,皆谥壮侯。”【索隐】:地理志南阳县名。【正义】:涅,年结反。括地志云:“涅阳故城在邓州穰县东北六十里,本汉旧县也。应劭云在涅水之阳。”
项王已死,【集解】:徐广曰:“汉五年之十二月也。项王以始皇十五年己巳岁生,死时年三十一。”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视鲁,鲁父兄乃降。始,楚怀王初封项籍为鲁公,及其死,鲁最後下,故以鲁公礼葬项王穀城。【集解】:皇览曰:“项羽冢在东郡穀城,东去县十五里。”【正义】:括地志云:“项羽墓在济州东阿县东二十七里,穀城西三里。述征记项羽墓在穀城西北三里半许,毁坏,有碣石‘项王之墓’。”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
诸项氏枝属,汉王皆不诛。乃封项伯为射阳侯。【集解】:徐广曰:“项伯名缠,字伯。”【正义】:射音食夜反。括地志云:“楚州山阳,本汉射阳县。吴地志云在射水之阳,故曰射阳。”桃侯、【集解】:徐广曰:“名襄,其子舍为丞相。”【正义】:括地志云:“故城在滑州胙城县东四十里。汉书云高祖十二年封刘襄为桃侯也。”平皋侯、【集解】:徐广曰:“名佗。”【正义】:括地志云:“平皋故城在怀州武德县东二十里,汉平皋县。”按:佗音徒何反。玄武侯【集解】:徐广曰:“诸侯表中不见。”皆项氏,赐姓刘。
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集解】:文颖曰:“周时贤者。”【正义】:孔文祥云:“周生,汉时儒者,姓周也。”按:太史公云“吾闻之周生”,则是汉人,与太史公耳目相接明矣。“舜目盖重瞳子”,【集解】:尸子曰:“舜两眸子,是谓重瞳。”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尺寸乘埶,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集解】:此时山东六国,而齐、赵、韩、魏、燕五国并起,从伐秦,故云五诸侯。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正义】:颜师古云:“背关,背约不王高祖於关中。怀楚,谓思东归而都彭城。”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正义】:卒音子律反。五年,谓高帝元年至五年,杀项羽东城。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过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
【索隐述赞】亡秦鹿走,伪楚狐鸣。云郁沛谷,剑挺吴城。勋开鲁甸,势合砀兵。卿子无罪,亚父推诚。始救赵歇,终诛子婴。违约王汉,背关怀楚。常迁上游,臣迫故主。灵壁大振,成皋久拒。战非无功,天实不与。嗟彼盖代,卒为凶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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