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每一次路过茂盛地青草地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它。总会习惯性的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轻声和母亲说道：“要是他还在，他肯定在这片青草地里吃个不停，头也不抬呢！”母亲默默低声道：“也许现在的他骨头也都变成土了。”之后，我们彼此沉默了，谁也不愿在去看那一片草地，谁也不愿在去提及那个话题。无论怎样，他是永远也不会在回来。
　　他在我家呆了整整十年，说起来，我跟他的感情最深厚，因为这十年的时间里面多数时间都是我陪着他。他刚进家门的时候，我刚满七岁，爸爸说：“他今年也差不多有五、六岁了，你看牙齿都长齐了。”说完，还咧嘴大笑起来，像是拥有了一件极大的宝贝似的。看到它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总喜欢说那些高大个壮的像牛一样。它身体很长，腰很粗，一身橘黄色的毛发，尖尖的、圆圆的双角，四只脚都快要有我的身体粗了，蹄子也很宽厚，在肩膀还有一个大大的“山峰”。和他相比，我就像一只小蚂蚁一样。站在他面前，我才到他的肚脐哪儿，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家也有牛了。
　　农村的生活如果没有一条牛就什么也做不了，庄稼下不了地，也收不回来。但那个时候这些我都不会去想，他的到来让我很开心的是我也可以和小伴一起上山放牛了。以前我很羡慕那些家里有牛的小孩，他们可以每一天中午就一起赶着牛出去，等到傍晚的时候在成群结队回家。
　　爸爸很喜欢它的双角，因为它在与别的牛争斗的时候特别厉害，他的“凶名”在我们村里的牛群中也是排在最前面的。母亲则喜欢他的毛色，他的颜色是村子里面独一无二的。曾经，家里面为了有一条牛的问题吵过很多，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去买，不然生活一直没有好转。为了有一条牛，父亲向亲朋好友借了些钱，又像银行贷了款。母亲说：“有它回来很快就会把那些钱给还上的，它一个顶我们一家人的力量。”
　　父亲去买牛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上了他，因为他个子稍微比其他大一点，身体也很强壮。后面父亲和卖家确定了价钱就把他带回来了，当时我看见他的那种兴奋劲，现在都还没有忘记。
　　我特别喜欢狗和猫，我在家里面养了一只大黑狗，我叫它“雪飞”，因为我喜欢白雪。“雪飞”小的时候我天天带着它睡觉，有好吃的都给它吃，它也特别听我的话，我无论出去哪儿它都会跟着我一起去。它长的比我快，七岁的我和它差不多高，我每一次带着它出去都感觉很威风。
　　我不喜欢牛打架，我性格可能生来就胆小，我害怕他受伤。所以在和小伴出去几次之后，他都喜欢和人家的牛争斗，我就不在和小伴们一起去了。每一次出去放牛我都是带着“雪飞”一起去。我害怕他会欺负我，所以有“雪飞”的陪伴我会感觉到安全一些。
　　我每天都起的特别早，早上六点半我就会赶着他上山，父亲说，牛吃了带有露水的青草才容易长壮，我希望它身体一直这样好。我每天回来都会割些青草回来给它做宵夜，每次都会带他去找长有茂密的青草。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下雨天晴，从未变过。
记得有一年，村子里面的牛都染上了传染病，村里的老中医给开了个药方子，他也被禁足在家里呆着。我们村里的小伙伴每天都会上山去找药方子上的药材，还要割一些青草回来给他吃。母亲则每天都看着它，害怕他有什么意外，那一次，母亲瘦了，它也瘦了，让我看着只心疼。
他害怕痒痒，你一碰他的脊背，他就会乱跳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雪飞”以为他欺负我了，也会跑过来冲他嚷嚷。我们的家人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所以都很少碰他的脊背。他的“山峰”上还容易长虱子，我每隔一个周左右就要给他捉一次。他总会温顺的低下头颅，或者直接睡在地上让我帮它捉虱子。
　　家里面穷，尽管我经常给“雪飞”好吃的，但是它的身体还是很瘦，和我单薄的身体一样。终于在它陪伴了我四年之后，离开了我。那时候我刚好上初中了，学校离家里面远，只有到星期六的时候才能回来。也许是因为我的远走，也许是因为“雪飞”肚子太饿了，那次它去山上找东西吃的时候，可能吃到毒药了，后面扭扭歪歪的走到院子里就倒下了，它要死了它还一直惦记这我，一直朝我的房间爬去，直到爬到门槛哪儿才咽气的。这些都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
　　当我知道“雪飞”离开后，我独自一人牵着他去山上，我坐在草地上哭泣了一整个上午，他似乎情绪也不是很好。默默地低着头，也没有平时那种很亢奋的样子。我知道，有些东西离开了就永远也不会在回来了。我很害怕这种失去的感觉，所以我经常紧紧注视着他的样子，害怕他也从我的眼前消失。
　　家里的生活自从他的到来之后变了很多，买了一台电视，也还了很多的债。只是他身上的毛色一点一点变浅了，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光艳了。我去学校上学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母亲赶它上山，父亲多数时间都不在家。我和他亲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母亲经常念叨着他，“他现在越来越稳了，走路都很小心，也不会经常找别的牛打架了，现在的他很沉稳，也很听我的话。”我对于这些兮兮叨叨的话语总是和关心的很少，我把多数会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
　　记得最后一次看见他样子时候是在上高二的时候，他的左脚有些跛，那是一次父亲让他拉东西的时候，东西太多，路又滑，他使劲的时候双脚跪了下去摔伤的，后面很长时间里他都下不了地。他的毛色变白了很多，他看见我的时候我感觉他的眼里有点点的眼泪，我当时还跟母亲说了，母亲笑着说：“那是他想我了。”
　　父亲说他老了，也干不了很多活了打算把他卖了，母亲怎么说也不同意。父亲问我的意思，我说：“他在我们家呆了那么多年了，没有什么功劳也有苦劳，自从他来了以后，家里面的债都还了那么多，我们还是把他留下，等到他老死了再做处理吧！”父亲拗不过我们，最后还是同意了。
　　后来，我来远处上学了，母亲和父亲也打算外出打工，不知道他该怎么办？后面父亲他们商量把他送到亲戚家，让他们帮忙照管，因为我和母亲都不同意将他卖了，所以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他才被我亲戚家养了一年又患上了以前那样的病，只是这次他在也没有挺过来。
　　后面母亲告诉我他的情况的时候，我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听母亲说：“他在我亲戚家过的不好，还要经常干活，然后那个地方草场不好，肚子经常是饿着的。”我不知道当时决定把他留下是对的还是错的，我只想让他有个好的结果，可是最后他一样落不得一个善终。或许当时他生病的时候我应该回去看看它，也许我在上山找药，他还能继续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