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王志安,男,1977年3月生,福建省南安人,民革党员,南安市政协常委,南安市第七批优秀拔尖人才,中国书协“国学修养与书法•第二届全国青年书法创作骨干高研班”成员。
有东西可以回忆是幸福的,那个时候我正当年少。
据父亲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背着一个小包,跟随比我年长的人去教室里看他们上课,老师们很和蔼,也许他们也不曾见过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学生”,于是大度地让我坐在教室后面旁听。一段时间以后,就呈现出了比那些年长的人的优势,一些题目他们不会做,而我却做了出来,那年我快五岁了。
有些事情是很奇怪的,我想,之后我在某些方面的发展,大概是属于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应该谢谢我的父母亲。偶尔我会和他们开玩笑说,你们很厉害,生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母亲总会含笑诉说那些她已经说过多遍的往事。以前,家里很穷,一天能吃上两顿就该谢天谢地了,熬点稀饭,就只有锅底的几粒米。生我之前,她正在山上割草。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世间的事是很公平的,你在某些方面有所缺失的话,就会在另一些方面有所弥补,我自认是聪明的,这大概是天意。谢谢老爸老妈,也谢谢那几粒米。
八岁那年我们跟着父亲去了大西北,黄土高原是粗犷、雄伟的,那里的人是憨厚爽直的,这对于我后来性格的形成有着巨大的影响。
上小学时,我是个中规中矩的学生。和所有人一样,在需要做事的时候做事,在需要思考时思考。差不多已经淡忘了那时的我是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每天沉甸甸的课业。“有理想”是人们值得骄傲的一个词,很奇怪,我却没有,从一开始就没有,现在也一样。或许在睡觉时会做着这样那样的梦,梦中是花花绿绿的颜色,但现实生活中,我并不是一个爱做梦的孩子。我喜欢以一种闲散的心态去对待任何可能的未来,没有目的就是我生活的内容。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极偶然的一件事,有一天上帝指着我说,去吧孩子,到世间去享受生活吧,方式由你自己选择,我能送你的不多,就送你自由吧。于是,我很自由。学校离家大约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在宽阔的马路中间,整齐地种植着两排白杨树。秋天时,厚厚的落叶在我们几个伙伴追逐的脚步中一起欢笑,阳光从树杈间照射进来,很温暖。这个情景我只有在老谋子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里见过,“我”的母亲在白桦林边奔跑,“我”的父亲站在阳光下憨憨地笑着,太阳金灿灿的,笑容也是金灿灿的。如果说后来我身上有那么一点点“诗”的味道的话,就是那个环境赐予我的。作文课上,我会讲,什么样的典型环境决定什么样的典型人物。
初中对我来说是一个转折点,一些有趣的事情是我走向学习的另一种方式。现在想起来又该感谢那位逼我唱歌的班主任了,开学第一天要求自我介绍并且唱一首歌,我不唱就从第一排调到了最后一排,一周以后我又回到了第一排,因为这次我唱了一首《社会主义好》。从小我就对书有着莫名的喜好,这些文字是生命的律动,它将你的心脉连为一体。如果哪一天,你发现它们不再鲜活时,你的心也已是死水一潭了。我不大喜欢把一本书从头到尾的看完,我喜欢随手翻阅,眼前突然一亮的感觉。我知道,这些才是我感兴趣的,是我会静下心来品味的东西。
我相信命运,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好命的人。
由于偏科太严重,我的中考成绩并不理想。父亲很着急,他是个急性子的人,这一点我脱离了他的轨迹,我身上有异变的基因。他四处去帮我联系,生怕我会考不上高中。而那几天,我都在兰空医院的池塘里卷着裤管摸鱼,收获不少。母亲把小鱼炸了炸,香喷喷的。“有一点泥土味儿”,父亲边吃边说,已然忘却了几个小时以前还在焦灼地奔走。通知书寄来了,是附近的一所高中,虽然档次差些,但一想到我不用再每天早晨都要很早地爬起来,走老远的路,可以多赖在床上一会儿,心中就无比的舒畅。与窗外的冬天相比,被窝里就是春天。
每当父亲看不到希望时,希望就会来临,腼腆地冲着你笑。从西北师大二附中转回了老家的南安一中,三年碌碌地高中生涯,父亲依旧四处奔走,依旧焦灼,只是已多了些许皱纹,满脸的风尘是时间一如既往的过程。生活有时是会重复的,就好像历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命运女神又再次将光环罩在了我的头上。更戏剧性的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南安一中的补习通知书同时寄到。人生是一条多岔的路,你必须自己去选择属于自己的路。我选择了现在的这条路。
大学是泉州最烂的一所,用语言去描述它简直就是一种奢侈。那段时间是与酒息息相关的故事。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失意的,或许他们曾经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现实是残酷的,没有人再去谈论什么理想,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张已经成像的照片,一次定格就决定了一切。“世峻何堪语乾坤,元龙豪气且入樽。坐隐丹崖松风里,抬头时见旧黄昏”,这是我那时写给同学的一首诗,是我当时的一种状态。两年中是我获益最多的日子。上课时我看着自己有兴趣的书,图书馆的阿姨说,好书都让你看完了。有时会写一些被老师们戏称为“花间词”的玩意,听得自己也有些得意起来。后来迷上了摇滚乐,自己跑去买了一把吉他,报了个培训班,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弹着曲子吸引漂亮的姑娘,却发现自己的手太小,一些和弦都按不到,只好黯然放弃了。一天心血来潮跑去拜访一位在泉州颇有名气的书画家,想跟随他学两手,以便以后可以混口饭吃,或者可以在人前炫耀一番。去了之后挺失望便不再去了。“人不可有傲气,但是要有傲骨”,我是骄傲的。似乎这种情绪悄悄的推动了我的进步,除了不断地充实自己,你别无选择。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的冲动,暗暗铺就了我未来发展的道路。
其实是挺孤独的日子,没来由莫名的寂冷中渐渐地学会了喝酒。还记得自己曾经写过一首无题诗来祭奠这一段青葱岁月。
在冬的脚步声中
秋的背影 一路凋零
失去血色的叶子痛苦地
挣扎成一地破碎的梦
那栏杆已许久没有人造访了
厚厚的灰尘
再也容不下一只残损的手掌
更何况是沉甸甸的忧郁
你,在旷古的原野上
仰望天空踽踽独行
渴求有一种飞翔的风范
掠过黄昏 在夜的炼炉里
燃尽一身的孤独和冷漠
过去的日子犹如朽木
一圈一圈细致刻画的岁月
早已模糊不清
唯有那一丝残存的温柔
在潮湿的记忆里
流连着曾经的传奇
如果所有的泪水
斟成一盏混浊的烈酒
与其让它在风中沥干
不如醉倒千百个春秋
而那之后,毕业了,工作了,我也不再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