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散文精选

发布时间:2017-01-14  编辑:王同蓉 手机版

  1、温馨的回忆

  我站在门外,看着左邻右舍的孩子们走出各自的家门,快快乐乐地奔向学校,像清晨乍现的露珠,在薄雾中晶亮闪光。几分钟前还空空荡荡的大街小巷,转瞬间变得五颜六色起来。孩子们的书包里发出清脆的碰击声,运动鞋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嘴唇上还留有牛奶的残渍。现在是上午8点30分,一天的校园生活开始了。

  16年前,对我来说没有哪件事比送孩子上学更让我身心愉悦的了,世界上像我这样热衷于这个日常仪式的父亲也许屈指可数。我的大多数邻居在早上8点30分之前要么在地铁上,要么已坐在办公桌前,开始一天繁重的工作。他们中的许多人无需为孩子洗脸更衣,无需为女儿梳头,无需检查孩子是否带齐了在学校的用品。对此,他们也许心里暗自庆幸。而我,则把为孩子做准备的时候看成一天里最值享受的时光,把学校看成是最喜欢的目的地。

  我珍惜清晨的这段步行时光:牵着孩子的小手,悠悠然走向令我深深“迷醉”的幼儿园。园里迎接孩子们的是一只15磅重、双耳包垂的兔子,两只鸣声婉转的金丝雀,一桶看起来即将变成青蛙的小蝌蚪,一缸游来游去、色彩斑斓的热带鱼,还有和蔼可亲的老师。教室的一面墙上是温暖而舒适的壁炉,旁边是把摇椅和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大书架。另一个区域则摆放着为一些未来艺术家们准备的蜡笔和画具。才华初露的小小建筑师和工程师们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地堆砌自己的小天地;未来的植物学家们则在侍弄小杯子里刚刚冒出新芽的花生和豆子。

  真不想离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阳光穿过宽宽大大的玻璃倾泻而下,孩子们的欢歌笑语填满整个空间。而每个角落里都透露出新鲜,每一分钟都有令人惊叹的发现。我想在这里获得新的技巧、新的思想和新的感受。但上课的铃声总会敲响,老师总会把学生们拢到一起来。送孩子的家人还在做最后的照顾和指导,重新扣好孩子扣错的纽扣,然后依依不舍地走开。我多想留在那里,看着孩子们在讨论天气和世界时脸上写满的好奇。

  我极不情愿地挪出教室,走回附近的家里,开始自己的工作。整个街区重新变得色彩单调,静寂无趣。在固定的时间里,一些孩子会冲向操场,制造长达半个小时的“混乱”。而我常常坐在桌前,凝神静听那片动人的喧嚣,回味着自己同样躁动过的孩提时代。

  下午3点,清晨的那阵潮水重新高涨起来,学校打开厚重的大门。首先冲出来的是较大一点的孩子。他们如洪水般涌向人行道。男孩子们大喊大叫着,你追我赶地赛跑;女孩子们则斯斯文文地手拉手,叽叽喳喳地前行,时不时向男孩子们露出有些不屑又有些探究的眼神。

  几分钟后,年龄最小的孩子们费力地推开小门,四处张望,寻找着来接自己的家人。

  5岁的女儿一眼看到我,蝴蝶般地飞进我的怀中。正是这个动作让我多年后仍然回味无穷,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我爱上了分离然后重逢的感觉。她在我怀里只赖了一小会儿,就挣脱开来,把背包和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学校通知递给我,问我可不可以让她的朋友贝妮到家里来玩。然后,在与贝妮的母亲简短讨价还价一番后,两个同岁的小姑娘就手拉手地跑开,把下午余下的时光交给零食点心和她们乐此不疲的游戏。而我,则加快步伐,穿行在五颜六色的孩子们之中,就像一条包围在成群小鱼之间的大鲸,尽情享受着这群活力四射的小家伙们的陪伴。

  2、生命时钟

  朋友的父亲病危,朋友从国外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帮他。

  我知道他的意思,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他也只能在四个小时后赶回来,而他的父亲,已经不可能再挺过四个小时。

  赶到医院时,见到朋友的父亲浑身插满管子,正急促地呼吸。床前,围满了悲伤的亲人。

  那时朋友的父亲狂躁不安,双眼紧闭着,双手胡乱地抓。我听到他含糊不清地叫着朋友的名字。

  每个人都在看我,目光中充满着无奈的期待。我走过去,轻轻抓起他的手,我说,是我,我回来了。

  朋友的父亲立刻安静下来,面部表情也变得安详。但仅仅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变得狂躁,他松开我的手,继续胡乱地抓。

  我知道,我骗不了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于是我告诉他,他的儿子现在还在国外,但四个小时后,肯定可以赶回来。我对朋友的父亲说,我保证。

  我看到他的亲人们惊恐的目光。

  但朋友的父亲却又一次安静下来,然后他的头,努力向一个方向歪着,一只手急切地举起。

  我注意到,那个方向的墙上,挂了一个时钟。

  我对朋友的父亲说,现在是一点十分。五点十分时,你的儿子将会赶来。

  朋友的父亲放下他的手,我看到他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他双眼紧闭,但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期待的目光。

  每隔十分钟,我就会抓着他的手,跟他报一下时间。四个小时被每一个十分钟整齐地分割,有时候我感到他即将离去,但却总被一个个的十分钟唤回。

  朋友终于赶到了医院,他抓着父亲的手,他说,是我,我回来了。 我看到朋友的父亲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两滴满足的眼泪,然后,静静地离去。

  朋友的父亲,为了等待他的儿子,为了听听他的儿子的声音,挺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漫长的四个小时。每一名医生都说,不可思议。

  后来,我想,假如他的儿子在五小时后才能赶回,那么,他能否继续挺过一个小时?

  我想,会的。生命的最后一刻,亲情让他不忍离去。

  悠悠亲情,每一个世人的生命时钟。

  3、看不见的爱

  夏季的一个傍晚,天色很好。我出去散步,在一片空地上,看见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和一位妇女。那孩子正用一只做得很粗糙的弹弓打一只立在地上、离他有七八米远的玻璃瓶。

  那孩子有时能把弹丸打偏一米,而且忽高忽低。我便站在他身后不远,看他打那瓶子,因为我还没有见过打弹弓这么差的孩子。那位妇女坐在草地上,从一堆石子中捡起一颗,轻轻递到孩子手中,安详地微笑着。那孩子便把石子放在皮套里,打出去,然后再接过一颗。从那妇女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那孩子的母亲。

  那孩子很认真,屏住气,瞄很久,才打出一弹。但我站在旁边都可以看出他这一弹一定打不中,可是他还在不停地打。

  我走上前去,对那母亲说:

  “让我教他怎样打好吗?”

  男孩停住了,但还是看着瓶子的方向。

  他母亲对我笑了一笑。“谢谢,不用!”她顿了一下,望着那孩子,轻轻地说,“他看不见。”

  我怔住了。

  半晌,我喃喃地说:“噢……对不起!但为什么?”

  “别的孩子都这么玩儿。”

  “呃……”我说,“可是他……怎么能打中呢?”

  “我告诉他,总会打中的。”母亲平静地说,“关键是他做了没有。”

  我沉默了。

  过了很久,那男孩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他已经累了。

  他母亲并没有说什么,还是很安详地捡着石子儿,微笑着,只是递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我慢慢发现,这孩子打得很有规律,他打一弹,向一边移一点,打一弹,再转点,然后再慢慢移回来。

  他只知道大致方向啊!

  夜风轻轻袭来,蛐蛐在草丛中轻唱起来,天幕上已有了疏朗的星星。那由皮条发出的“噼啪”声和石子崩在地上的“砰砰”声仍在单调地重复着。对于那孩子来说,黑夜和白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又过了很久,夜色笼罩下来,我已看不清那瓶子的轮廓了。

  “看来今天他打不中了。”我想。犹豫了一下,对他们说声“再见”,便转身向回走去。

  走出不远,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瓶子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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