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散文精选:又是一年清明时

发布时间:2017-04-09  编辑:沈舒文 手机版

  四、

  抓住三月的尾巴,去墓地的路上,一路阳光灿烂,却照不干潮湿忧伤的心。亦无心看一路上的草长莺飞、桃红柳绿。母亲执拗一同前往,如果不是去祭奠老父亡灵,而是有老父陪着老母一起去郊外蹒跚,一家人其乐融融赏尽人间美景,该有多好啊!

  来到父亲的坟前,摆上果品,点燃香烛,燃起写着父亲姓名的纸元宝袋。遵母叮嘱,我双手合十,嘴里祷祝,父亲收到纸钱,变得生活富足,在不用因为帮助别人,而委屈自己,保佑母亲身体健康,保佑全家平安!

  妻子虔诚地弯腰作揖,嘴里振振有词,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

  母亲把我俩的言行尽收眼底,连日来,忧伤密布的脸上再现了一缕阳光。

  尽管我和妻知道,这种祭祀方式算不上文明,只能借用孟子所说:“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来聊以慰藉了。

  【清明节散文精选:又是一年清明时2】

  小人儿摇头晃脑的背诵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听着不觉一怔,又到清明了啊!想起曾经最爱我的那位老人,他已经离开我三年了,他是我的外公,最爱我的外公。

  小的时候体弱多病,爸爸妈妈忙于集体劳动,总也没时间照顾我,将我丢在外公外婆家,外公外婆也忙碌,除了要照看我,还要照看表哥他们,一大家子,总也照顾不完。然而外公外婆总是最喜欢我,因我刁钻古怪,也许更多的是怜惜,因为自己的体弱多病。为着我的身体,外公没少吃亏,那时总是莫名其妙的一病就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无论怎样吃药打针都不见效,医院都不再收留我,外公便去问仙娘(类似神婆的人物),仙娘在一个名叫苦山的地方,去那里全程山路,没有车,只能靠脚一步一步丈量,来回得三天。外公去了回来,我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见好转,就那么不生不死的拖着,将大人的情绪带进无底的深渊。

  然而生命总脆弱又顽强,兴许是和表哥表弟一起生活的原因,孩子们对于食物总怀着无比的强烈的占有欲。外公和外婆是我见过少有超级有耐心的人,对待孩子,他们总是仁慈而又无比耐心,我就在他们一粥一水的喂养下坚强的成长。后来,舅舅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再也没有时间照顾我了,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一直以来,外公的身体都很好,他一辈子勤劳坚忍,从没有得过大病,但他去世那一年,有许多反常现象。就好像他自己有了先知一般,他去了奎溪看望舅公,去了溆浦看望姨婆,还去了益阳看望另一个姨婆的儿子,他走了一圈,看遍了他认为重要的亲戚,回家的时候,在堂姐家的阶梯上往后退了一步,从阶梯上摔了下来,就这样去了。舅妈打电话我的时候,我犹自不敢相信,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外公,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没了?跟舅妈反复确认,舅妈说:“你快回来,没用了,见不到最后一面了,当时就走了,你舅舅背回家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挂完电话,来不及收拾,随手拿着包就走,摩羯座见了一把拦住我:“你别这么慌,先别急,打电话问一下你弟他们看看。”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好像被淘空了一般,懵在那里,没有知觉。

  疼的极限便是没有知觉,只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听不到外公叫我“芳伢”了,再也吃不到外公磨的魔芋了,再也喝不到外公亲制的茶叶了。我的外公,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读过书,一辈子勤勤恳恳,为子女操碎了心,到头来,却没有一个子女送到终。等我赶回家,已经停灵在简易的灵棚,因为舅舅家正建房子,停灵的地方是露天的,就那么搭了一个简易的棚,让人看着无比心酸。在我们老家,人生前无论怎样,死后都应该得到厚葬,有专门的堂屋停灵,这样简易的灵棚,连最十恶不及的人都不如啊,就算十恶不及的人,都会做足道场让其超生,可我的外公,只能在这么简易的地方做道场,连家的正堂都不能躺。那一刻,我真的很恨舅舅和舅妈,就因为相信风水,让外公躺在那样的地方。人活着不能善终,何尝不是一种遗恨?

  可是外公总是那么善良,从不让自己的子女为难,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外公去的时候正是冬天,山里的冬天总是格外寒冷,给外公做道场的那几天,天气格外的好,日日天晴,外人都道外公善良,只有我知道,外公最心疼自己的子女及晚辈,让子女和晚辈伤心费神的事,他不愿意做。早些年,因为舅妈的坚持,舅舅和舅妈一家迁去了岳阳,将年老的外公外婆留在了老家。外公是有着深深传统思想的老人,宁愿守着自己的窝,也不愿意去外面,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外公和外婆自己照顾着自己,田照样种着,菜也照样种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外人眼里的勤恳,自己眼中的辛酸,没有人能体会。我们长大出来挣钱后,给外公的费用,也不足以填补他内心的苍凉。我想,老人都希望子女围绕身旁尽享天伦之乐吧。

  外公的勤劳,在村里面从来都是公认的。他对土地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我从没见过一个农民会这么热爱自己的土地。像他那样对土地有着深深的执着的人,现在几乎没有了。外婆曾经调侃外公:你那么喜欢田,你就守着田过日子吧。外公抽着汗烟,叭哒叭哒只呵呵笑。是的,外公对土地的热爱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早上天还没有亮,他已经在田埂上,晚上别人都收工了,他还在田埂上,哪怕不劳作。外公家的田永远都是清爽的,田坎上没有杂草,杂草一早被收割起来喂牛,田里除了水稻便是油菜,田被他松了又松,一年一季的水稻,从插秧到收割,无不享受着他的精心照顾。因着他的精心,给予他的回报自然也比别人多得多。外公家的地从来也不会被闲置,让其杂草丛生,里面有过花生、黄豆、玉米及各种蔬菜。地总是被归整的整整齐齐,一畦一畦充满生机。因此,无论是过路的还是陌生人,经过外公家时总喜欢进门去坐坐讨杯水喝,直至吃完晚饭。外公的待人之道是这么朴实,粗茶淡饭自酿米酒,一聊天便去了大半日美好时光。

  虽然只有简陋的灵棚,却聚集了超级多的人气,许多外村的人听闻都赶来吊唁,晚上也不寂寞,有老人唱歌(我们那里的习俗,人死之后要唱赞歌),有人整夜陪着守灵。外公这一生,没得来多少亲情,却享受了诸多的乡里之情。外公去的时候83岁,这一生,于他而言,有没有遗憾我不知道,因为外公从没有托梦给我,想必是没有的吧?他往生的地方,一定没有劳苦,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可是,外公,我却时常的想起你,特别是自己特别特别难过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慢条斯语的叫我“芳伢”,用粗糙的手牵着我的手,从青云山送我回古楼坡,你佝偻着背,走路很慢,我很小,走路也慢,而那路那坡,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可以一直走下去……这样的念想总让我充满力量,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永远都是你长不大打不死的“芳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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