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遇见是梦里千回百转的花事,聚焦了所有的星光,得以让一贯孤傲的她慢慢地,浅浅地,在黑夜里踩出一片星空。总以为,开遍山野的荼蘼花是他清澈而疏冷的眸的幻影,让她的倔强,她的骄傲一并被岁月的风带走,化为乌有。后来,才慢慢明了,这是他烙下的花——一株不曾遗忘的遗忘了的花。
——————题记
三年前·彼情澹澹
七月。
荷风轻拂。
炎热又沁人的盛夏,如同敛开一袖红裳的荷,将前所未有的惊喜一丝丝,一缕缕都涣散在空气里,每一个角落都是阳光且甜得渗人。
记不清是怎样遇见荷塘中央小洲上抚眉沉思的少年,只影影绰绰地忆起那一身洁净的白衬衫仿佛也氤氲了荷的清芬,恰到好处地融于清雅极致的荷景里,增之一分则太艳,减之一分则太俗。彼时彼刻,记不清的是景,记忆犹新的是境。似是触及到凝着他的目光,他微微一转身,却不料此后她的世界里任意一草一木都幻化成了他的影,像脱离不去的梦魇,萦绕在她的身侧,辗转在她的天际,无时无刻不在拨弄着她敏感多愁的心。涟漪既起,何求静好如初?
恐怕只有时光里的偷窥者真真切切地定格住了那一瞬:他与她的视线远远地交汇在半空,似乎忘记了周围点点滴滴都在流淌着的光阴。
那一刻,世界落英缤纷。
不知道他是否留意到了她的悸动与惊讶,慢慢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盛夏的暖风徐徐拂过他的面颊,吹起他利落的短发,不经意间覆住了他的眉宇,斜斜地扫过他墨色如池的眸,让她难以猜测他的表情。他不知道的是,他每走一步都让她的心慎得慌,这让她想到了她曾经触摸玫瑰的经历,每靠近一根刺,她都惊悸不已。看着他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来,她突然像偷了东西的贼一样立刻掉头落荒而逃。
暮色微曛,夕辉像洒了金粉一样,透过透明的空气,照射在少年清癯疏淡的身影上,却依然挡不住他的光辉。斜阳清荷里,他的掌心处,静静地躺着一枚精致的淡紫色发夹,让少年清冷的眸渐渐染上暖色,唇边的弧度愈渐增大。
少年蓦地抬头,视线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那里有一栋红墙黛瓦的平房。他淡淡地将眸里的情愫掩盖,轻轻地自语:“她应该喜欢……淡紫色吧。呵呵,淡紫色——青莲色,素心如莲。”
翌日,她打开了不知何时搁在她床前的一封淡紫色的信,信上漂亮的字迹刚劲有力,但内容却十分清简:抬头看窗外。
原来,她与他的距离只是一扇窗。
三年后·离散沧沧
雁过无痕,岁月苍苍,十五年的光阴,十五年的穿梭,让她的心愈发地远离了那个所谓的“家”,孤寂像蛮荒的野草日日夜夜疯狂地在心底滋长,让她原本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在花一样的年纪享受着花一样的快乐的世界,在一天一天地荒芜老去。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就是被上帝遗弃的折翼天使,一年四季悲伤从不更替,在沧沧雪海里沉溺,桎梏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她意外地发现,这个世界四季都在变,都在变的,虽然阴霾一直笼罩在前方,但是仅仅是一个转身的距离,身后即是光明,即是星空,即是未来,甚至可能是那道记忆里一直未变的视线,隽永而深沉。
她在南国,而她的思念却不知该向何方。三年沧桑,原来的一方荷塘已经变为耕田,但是荷塘情怀却依旧,不知道他的眸是否依旧?也许,三年前的清冷少年已经长得越发得高大了吧,其实她有一句话,有一个念想,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他,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便已擦身成陌。浮萍千转,相逢相散,是否都是命中注定的劫?如果可以,她想用窗前的那盆素心紫兰代替往昔的清荷,细细地,柔柔地,用拙笔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它的模样,这样是不是可以经常在细雨绵绵之秋透过馨香的花蕊,看到清芬荷塘中清俊而立的他?
她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她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她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