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诗选

发布时间:2017-03-27  编辑:baobao 手机版
张新泉诗选张新泉(1941—),原名张新荃,生于四川富顺。曾任《星星》诗刊常务副主席、编审。出版的诗集有《男中音和少女的吉他》、《人生在世》、《鸟落民间》等。不必事到如今火葬场的烟囱仿真时代所谓写作盗贼来访忘掉一个人一个盲人在爱他的孩子飞来的一只蜻蜒小街上的孕妇(向母亲们致敬) 不必有些书徒有其表寒碜得只有一页封面如同有些人不仅是单薄你对其生出的骇异反胃会使部分心理致残我赞赏王小妮的一句诗不认识的人就不必认识了同理没兴趣的书就不必细看一生中只有几本书和你有关系他散发的气味和魅力让你一拍即合入心入眼他分期出现在你的生存中来催化你来激活你给你另一种呼吸另一片蓝天那种契合的欢愉就是缘分他言说时的睿智与亲切充盈至每个标点……因此一生中不必读许多书有些浏览浏览就行了有些不妨对他做个鬼脸 事到如今这当然是一种结果用形体诠释这四个字应该耸肩摊手无可奈何童颜变鹤发是一种生米成熟饭是一种泪出来时只有一滴因为要流就注定成河长喉结和乳房是必然的事单眼皮割成三眼皮是偶然的事回到从前不可能每一嗓从前都是童声还在唱“排排坐,吃果果……”叹息是另一种吹能灭掉一支开花的烛也能点燃世事的万家灯火…… 火葬场的烟囱世上的箫只有这一支无孔谁在夜以继日地吹把一炉红焰和火中睡者吹得花枝招展春意融融一首“回家”的曲子活着时谁也没听懂待到双眼闭了在火中躺下旋律才响彻苍穹都要被这支曲子接走彻底卸下身上的负重哭着来到人间又被红尘深埋的我们终要被箫声扶起跟随一个个音符袅袅升空……大音希声大箫无辞今夜谁在睡火?零点——立冬 仿真时代水印和暗处的伟人头像已仿制得天衣无缝面值愈大的钱币愈有理由让我们诚惶诚恐一个农妇为一张二十元的假币在市场上哭完了一生的泪水一头注水猪在长夜里痛得自寻屠刀至于用炭粉喂出的乌鸡据说已黑至每一根睫毛……无边无沿的仿制业正突飞猛进重阳节无须九月九嫁接的茱萸真实得怀念欲滴踏一座人造的土丘就算登高 所谓写作写作其实就是码字就是自言自语或对人说话我属于后者我倾吐的对象首先是我的好友亲朋我的窗前月盆中花述说心中的风吹草动苦夏寒秋我忠于自己的口型手姿一些夸张和浪漫刚露头就自惭形秽一群巧辞妙语才到舌尖就被我扼杀我当然想感染听众并达成交流从一团抹布走向生存的千丝万缕剥一只人造翅膀现出来井底之蛙我也会抒那么一点点人之常情但绝不手舞足蹈呀噢哦啊只不动声色地在听众眼底,催开一朵最多两朵感动之花峰回路转时我有意缄口不言恭请他们去沉思或惊诧让简单朴素的语汇仪态万方我挽弓有术放箭有靶像对人说话一样伏案写字我常常从稿纸上抬起头来用他们的表情验证我的笔力因为亲近和平等才没有人在乎我文字的潦草嗓音的沙哑……口无悬河只有一脉小溪刚好匹配低处的谷子芝麻风采不如演说者但毕竟大同小异异者他们在台上我在台下 盗贼来访大约凌晨四点他们在我客厅的沙发上安然就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们擦汗、扔餐巾纸喝啤酒、啃苹果这伙人胃口好,兴趣也广泛翻检书报,还揉了揉我刚写完的小说从遥控器的被挪动猜测他们再放肆些就可能看影碟、唱流行歌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实在是一个谜那么,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无所谓门和锁出张家,进李家步履平静,心态祥和那晚我意外地取消了坚持多年的梦游否则我会视他们为来访的文学青年,热情地为之授课……吃饱喝足,他们还来不及检阅我的全部家私消防车就尖叫着开来——对面的七楼B座突然失火……凌晨四时五十分我在现场写完这首诗决定一稿两投——110和派出所 忘掉一个人忘掉一个人是一次郁郁的潜逃你企图背向往昔往昔却是一个巨大的圆三——百——六——十——度都是那人都是那人都是那人都是无所不在清晰异常的细节新鲜挺拔的细节将你掩面的手背击——穿用口红涂改嘴形?用时装盖住伤瘢?遗忘其实是一只智力低下,身体孱弱的羔羊因了昨日青青的咀嚼便逃不出命定的归宿踩着喘息的尾巴喘——息——前面依旧是绿得伤心的草原忘掉一个人你竟要耗去一生的时间 一个盲人在爱他的孩子像爱一枚小小的果实他用手一点点摩挲从孩子的五官到小腿到胳膊(他摸得出色泽和瘢痕吗青涩或芬芳,蓬勃与孱弱)他的手有些颤抖除此之外都很静静在此时此刻是不是一支嘹亮的歌?现在,他用嘴去亲那双眼用吻,去迎那双眸子中的丽日、长河、鸽哨、花朵(鸟翅和炊烟是纯甜的吧一队白羊从虹桥上走过)下午。公园的一把长椅上一个盲人在爱他的孩子(一批巡航导弹亲吻科索沃)世界一如既往。生存的环扣中谁已溺水?谁在喊渴? 飞来的一只蜻蜒想象它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最后一只蜻蜒飞来,停在我的书上这是一本名叫《心灵学》的书这是南郊的一个下午一只蜻蜓突然来访略去一切礼节与我亲近老实说这本书有些深奥那是关于人的并不包括它但它直接飞来停在某一页这就给了我欣喜也给了我打量它思考它的幸运一架有生命的直升机却喜欢自然优雅的静它飞不高,高处不仅寒冷而且风大,内中有啸叫的秃鹰其次是蜻蜒好奇,不谙世事处子般这里看看那里停停刀刃它也敢站上去它熟悉善良,却不认识陷阱最后是蜻蜓与这个世界总是若即若离,不知什么缘故对一朵花,一潭水只是点到为止,绝不投入它的来和它的去一样轻轻它是那种我们很难再做的梦很难再看到的花朵再听到的谣曲它是从宁馨的家园深处照过来的一盏灯...... 小街上的孕妇(向母亲们致敬)大大咧咧的三个孕妇常常走在一起隆起的裙装如城堡即使坦克开来也不会回避她们耳语,玩指腹为婚放肆的嘻嘻哈哈把一条小街弄得十分喜剧她们臆想中的孩子一出世就能跑能跳就会唱“小燕子,穿花衣……”她们隔着幼儿园的栅栏观赏园内的芬芳天使并择优组装自己的宝宝——帅鼻子。酷酒窝。双眼皮……她们看得如痴如醉忘乎所以眸子里盛满真正的诗意这时就有小脚或小拳头在她们的肚子里“肇事”是警告,也是无声的抗议……走出幼儿园的三个孕妇快乐得气喘吁吁她们喷发的母性和爱心足够下一场伏天的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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